不知道为什么,如玉看着那个带着些寂寥的背影心头蓦地笼上淡淡的酸…
这几天,萧衍本就冷淡的脸上更是如寒冬腊月般冷冽,折磨的一帮手下叫苦不迭,和如玉倒也一如往常,虽他一贯如此冷淡,可是却说不出哪里变了,非要说的话,便是有些疏离了罢,以往不说话时,流淌在二人之间的自然默契足矣抵御沉默,可现在那种默契不复存在,每次看他那种冷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态度,如玉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得,颇有些怅然若失。
萧衍的确不怎么舒服,自从被她拒绝心中总郁结着一股怨气,每每见她,这种怨气便会放大成为哀怨,仿佛没有得到糖果的小娃娃,他找不到出路去消除,于是情绪每况日下。
“萧捕头…”如玉叫住匆匆离去的萧衍。
萧衍转过头,冷冷道:“何事?”
如玉那种委屈的感觉又跑出来了,明明是你把我给看了,吃亏的是我,怎么好像我对不起你似的,当然,这些话她是没胆子说出来的,于是尽力放柔语气道:“你今日可有空?陪我去看小中堂他们吧。”
“知道了。”萧衍淡淡的道。
又是这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可又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你让人家做的人家照做,还想怎样,如玉无奈的叹了口气。
略一收拾两人便出去了,一路无话,如玉几次想开口,当看他到脸上那副冷冷冰冰的态度时又望而却步踟蹰不前。
到了惠儿署,小中堂迎了出来。前一阵儿如玉找了个师傅教她们编些筐子竹篮等轻省的活计,闲则生变,总得叫他们有事可做,萧衍抱臂站在一旁,显然并不打算参与到他们其中来,如玉将今日所教的知识全部教授完时,小中堂走过来,拽了拽如玉的衣摆,道:“姐,你是不是和杨大哥吵架了?”
连小中堂都敏感的察觉到了,如玉淡定的笑了笑,道:“没有,我和你杨大哥怎么会吵架呢,你多心了,要乖乖做学问哦!”说着摸了摸他的头顶。
小中堂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脑袋,不满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如玉好笑着道:“哦?那你是什么?大男人么?”
小中堂听出了她的调笑之意,不服气的道:“哼!我总有一天会像杨大哥那样威武的!”萧衍听
小中堂在她面前将自己视为楷模,不得不说心中还是略有些快活的,从前他听过那么多阿谀奉承,当然其中也不乏真心的,但却从没有一次让他有这种通体舒畅的感觉,不禁赞许的看了小中堂一眼:小子,干得漂亮!
出了学堂,如玉又坐在院中跟着他们学着编了会儿筐,明媚和煦的阳光柔和的跳跃在她的脸上,如朝霞映雪灿若春华。萧衍不由得看痴了,待看到她的目光往这边投来,赶忙又做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
如玉自是没有落下他别开眼前的表情,见自己看过去又赶忙转过头去,不由得呵呵笑出来,总算有种拨开了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回途,如玉一路对他察言观色,看见那边桥下柳树旁倒是无人,便道:“萧捕头。”
萧衍立刻停下,转过头看向她,见她兀自往树下走去,虽然疑惑但也随着过去。
两人到了柳树旁,如玉转过身,略有些委屈,称呼也不客气起来,“萧衍,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萧衍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自她口中吐出,连名带姓含着三分嗔七分怨,不由得软了些,道:“没有。”
如玉偏生最恼恨他这种态度,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爽地说道:“那日,是你把我看了,怎地现在倒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你凭白占了我那么大的便宜还有什么不满足?我还没怪赖你呢!”
这的确是,说起来的确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可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她时,却遭到了拒绝,不觉一股深深地挫败和失落随之而来,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与其说是和她过不去,其实倒不如说是和自己过不去,有些词穷的道:“…没有。”
如玉是真的怒了!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着实激怒了她,她原本是想好好和他谈一谈,解开这个心结,重新回到以前那种好拍档的关系,可无奈眼前这个人丝毫没有想跟她‘好好谈谈’的迹象,怎能不让人恼火?
“看了就看了,我都不在意,你说要娶我,我拒绝了,婚姻岂是儿戏?只因为你看了我的身子,我便得嫁给你,万一我们不合适怎么办,万一到最后我们也不能两情相悦那岂不是一场悲剧?难道你还喜欢我不成?”
“喜欢。”萧衍脱口道,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唬了一跳,这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了,看着喜欢这两个字自她的樱口吐出,像是找到了着落似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喜欢的啊…
如玉像一个气鼓鼓的皮球被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下戳漏了气,傻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清醒过来道:“你…刚刚你说什么?”
萧衍咬咬牙,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的美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喜欢,我亦认真的想过,如果娶了你会怎样,想了很久最后发现,关于娶你这件事,令我很欢喜,所以,我,并不排斥。”
萧衍认真的说完,紧张的望着她,眼神里又忐忑,又期待,还有一丝羞涩,却唯独没有退缩,他虽然一贯淡漠,但是,一旦看中了某件东西,就如一只伺机猎食的黑豹,竭尽全力步步为营绝不退缩。
如玉又一次的呆住,这大概是萧衍对自己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了,但是这一个接一个的重磅炸弹让她始料未及,萧衍…喜欢自己?她真的从没想过,只当他是看了她的身子出于责任才决定娶她,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呼啸而去,谁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萧衍认真的看着她,道:“可能确实是我鲁莽了,你不需要立时答应,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嫁给我也不太糟,自然可以随时向我言明,如若到最后你…你还是不改变这个决定,我、我亦会如你所愿,不再打扰你。”
距离上一次的柳树下会晤已经三天,如玉每每想起来总觉得如梦如幻,带着些不真实,萧衍那样一个冷冷冰冰的木头竟然喜欢自己?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止不可思议啊!简直是匪夷所思!这种情况她从未想到过,甚至根本男女之情就没有在她脑子里出现过,倒不是刻意回避,而是不自觉的就给忘了,自己是个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萧衍这几天明显的有些焦躁,找不到宣泄口便叫了胡卫鲁来喝酒消愁,萧衍平日里从不饮酒,胡卫鲁破天荒的被叫来,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头雾水,直觉不太对劲,开口问道:“老大,咋了?出什么事了?”
萧衍眉头紧皱吐出两个字:“没有。”
胡卫鲁虽然还尚且单身但情场也算个中高手,看他这幅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样子,试探的问道:“老大,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人家给你吃排头了?”
萧衍没有反驳,执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胡卫鲁一看就猜的□□不离十,原来是铁树开花了,自己这大哥相貌堂堂威武不凡,可偏偏性子实在太孤冷,平日里对谁都是冷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一般的小姑娘哪里能吃得消?
遂开口道:“老大,你要是真看上了也莫烦,小姑娘嘛,哄哄就是,你别总拿你那副冷淡严肃的面孔对人家,不然再好的姑娘也让你吓跑了!你得温柔些,温柔些知道吗,就是得笑,老大你生的这么好,但凡你缓和些,那些小姑娘还不招手即来?”
笑?记得她曾经夸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可自己实在不习惯,遂扯了扯嘴角,就算是笑了。
胡卫鲁一看,娘喂!这还不如之前那副臭脸呢!他这种皮笑肉不笑看得人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算了,你还是别笑了,温柔点!说话得轻声细语,别吓着人家,像我这样。”
萧衍有些鄙夷的看了看他的样子,在他看来那就是一脸□□相,只觉得更郁闷了!
胡卫鲁的一番喋喋说教不知萧衍听进去多少,只见他不停地举杯,愈来愈躁动,看萧衍已经喝的神志不清,便连拖带拽将他送回了家,把他扶到床上,只见他双目紧闭,轻轻逸出了句:“…如玉…”
胡卫鲁一听大吃一惊,感情自己这老大是喜欢上了他的女上司哇!这可有难度,出了屋子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眼睛默默悲壮的飘向了远方,在心里轻轻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老大,你自求多福罢!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近了啊!!!肿么破啊!!!我每天都活在忐忑中啊!!!我不想换掉啊!!!换掉就不连贯了啊!!!呜呜呜~~~~~
☆、夜访鬼村 疑窦横生
宿醉的结果便是第二天醒来头痛不已,掬了捧凉水洗了洗脸便去了衙门,忽的想起昨天阿勇说过,女人,得哄…
萧衍既然打定主意那么必然是要有所行动的,兵法上讲上兵伐谋,是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男女之间亦是如此,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遂一早路过知味斋买了黄雀馒头、灌汤肉包儿、水晶饺儿和红豆糕,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店里出来,萧衍丝毫不掩饰他此时愉悦,仿佛觉得连街边的杏花儿都开得比平时更艳丽了,散发着沁鼻的芬芳。
到了衙门口时他却心虚了,迟疑了片刻闪身进了衙门后头的巷子,不一会儿,来至后门轻轻敲了敲,大约她们还没起身,刘达过来开了门,见是他一脸诧异,不知这位冷面罗刹怎地一早跑来后门,还是客气的道:“杨大人,什么事?”
萧衍略显不自然地将手中的纸包递了过去,道:“给大人的。”说完便转身走了,只留下一脸呆滞的刘达,茫然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如玉起了身子坐在饭桌前,诧异的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疑惑的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吃得这么丰盛?”
喜鹊和绿珠两人捂着嘴偷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其中的兴味不言而喻。
刘妈道:“小姐,这是萧捕头一大清早送来的。”
如玉皱了皱眉,有些纳闷萧衍好么天儿的怎么给自己送起早饭来了?不解的道:“他可有说什么?”
刘妈用胳膊顶了顶刘达示意他回话,刘达老老实实道:“小姐,他早晨给了我便走了,并没有留下什么话。”
这倒是新奇了,莫非那个不开窍的硬木头也开窍了?这是在给自己送爱心早餐?如玉被自己的想法给寒到了…嘶…
吃过早饭,如玉便去了前堂,最近出了件稀罕事儿,这还要从五年前说起,菁州有一个村原本名叫水湾村,可现在已经被人唤作‘鬼村’,全村共有不到二十户人家,一夜之间竟全部消失无踪怪异无比,关于这件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地势低洼全村迁移了,有人说是因为得罪神灵,还有人说是受了诅咒…。。据说白天时不过是普通的荒村样子,一到夜里便会出现无名鬼火,像是地狱般森森的泛着绿光,里头还有人排着队走来走去,后来有附近村子的人壮着胆子到里头查探了一番,却是什么也没发现,如此去了几趟,渐渐地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再也没人敢踏足,后来便也再也没人提起。
最近听说有人曾经远远地见过里面又出现了鬼火,说是水湾村的恶灵作祟,如玉听闻皱了皱黛眉,她自是不信有什么恶鬼作祟,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还是得实际查探一番方能知晓。
既然是有人在捣鬼,若是堂而皇之的这么过去恐怕会打草惊蛇了,便商量着和萧衍带了些人,预备低调夜访。
萧衍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完全看不出眼前这个男人早晨还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般,拎着满手的小食送给心上人,看如玉时的目光也是淡然冷静,殊不知这内里却是风起云涌,倒也是难为他了…
如玉也换了身藏青色嵌花衣裙,脚蹬一双墨绿平底绣花鞋,即使在黑夜里也不显得十分突兀,一个捉鬼小分队便整装完毕‘鬼鬼祟祟’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到了水湾村附近,果然见远处村子里泛着幽幽蓝光,浓墨般的夜好像一只恐怖的巨兽,那蓝色的火光便是巨兽的獠牙,几个衙役有些胆怯,迟疑着不敢上前。
萧衍当即不屑的向前走去,他倒要看看倒是是什么恶鬼在作怪!如玉也忙走了进去,几个衙差在心中嘀咕:“娘哎,这两人真是鬼见愁哩…”接着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几人均屏气敛息,可到了村里鬼火却又奇诡的消失了,整个村子泛着丝丝阴气,几个衙役打了个寒颤,警惕的盯着周围,唯恐出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饶是如玉不信鬼神之说,可在这种漆黑阴森的荒郊野外也总是有些害怕的,遂紧紧地挨着萧衍。
刚才出现的‘鬼火’应该是磷与空气中的氧气发生了化学反应,在现代也是常有的,世俗迷信的以为是鬼点的火,其实是由磷摩擦燃烧,因质量较轻,所以有时当人走动时磷会跟着,这便是‘鬼火’移动的原因。
这里果然荒芜已久,借着微微的月光看去到处是荒草丛生房屋颓败一片萧条之色,几人执起火把,进了一处院子,‘吱嘎’的开门声在这寂静的荒野村落显得格外突兀,萧衍缓缓推开门之后,忽然!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如玉不禁吓得叫呀的出声,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能维持本来的风度,更何况还是个女人,什么睿智沉静荡然无存,第一反应便是钻到萧衍的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萧衍也吓了一跳,但不是被那道白光吓得,而是被如玉突然的叫声吓得,不过眨眼间便已敛去,眼底又是一片肃然冷静,有些无奈的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缩在自己怀中的人儿,旁边可是还有人呢…貌似他也已经快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平时总是一派淡然清雅,可偶尔却会因为惊吓或者意外倏地溜进自己怀里,然后再一脸羞窘还强装淡定的出来,想到这里,萧衍微微扯了扯嘴角。
几个衙役倒是没多想,别说阮如玉就是他们几个大男人也是吓得不轻。
如玉脸色微赧的从萧衍怀里出来,故作冷静的道:“…那个…刚刚出去的是什么?”
萧衍忽然想逗逗她,紧张严肃的盯着她的脑袋后面的一处,低声道:“…它…在你后面…”
如玉逃不过本能,全身紧绷一动不动定在那里,眼珠儿使劲的向一侧望去,微微颤抖着道:“…别…别开玩笑了…”
几个衙役忍不住笑了出来,如玉一看猛的转过头,哪里有半个人影!转过头再看萧衍正好整以暇的望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随即双眼怒视着他。
萧衍这才带着些许愉悦说道:“不过是只猫罢了…”
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当着一众下属的面,自己被一只猫吓得颜面尽失,耷拉着脑袋进了屋。
在屋里找到了半根蜡烛点上,四处看了一番,除了覆上一层厚厚的灰,所有东西都是完好的,在厨房里盆里还发现些未洗的碗筷,水已经污臭。接下来又去了几家,亦是如此,从这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绝不是迁移这么简单。
回了衙门,如玉实在想不通,让徐恒将当时本案的档案找了出来,上面寥寥几笔记载:戊寅,景佑五年,水湾村全村迁移。
迁移?迁移去了哪里?为何迁移却什么都没有带走?倒像是匆匆出逃,为何一个村子十几户人家凭空消失,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这么混沌不清草草了事,实在太奇怪了。
天一亮,如玉便带人去了水湾村,终于看清了这个小村庄的全貌,许多房屋因为荒废已经坍塌,被郁郁葱葱的杂草遮挡的已经完全没有路,这些景象无一不显示这个村子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