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容家已经落入容二爷和朱姨娘的手掌之中,爹爹一生的心血,就全付之东流了。
苏姑姑面上笑容看不出半分温度,这个草包大小姐,竟然和原来不一样了,可这又当不得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是一定会做到的。夫人,若我告诉大小姐,你才是她的生母,那她会怎么想?苏姑姑又笑起来,也许,该寻个合适的机会了。
“根哥儿,这是你姑姑给你做的小鞋,赶紧穿上。”嫣然怀里抱着根哥儿在哄,旁边的秦氏已经笑了:“根哥儿是真聪明,哎,我要生个这么好的就好了。”
秦氏在床上躺了差不多有一个月,这才好些,不过家里的事还是懒得管,现在连她院里的一些事,都丢给嫣然了。
“你比我聪明,四叔又比你三哥聪明,你俩的孩子,一定比我们的聪明多了。”嫣然的话让秦氏又笑了,低头去摸大肚子,算来,生产之期,就是放榜之日,但愿又是一个双喜临门。
嫣然还要说话,秋兰已经进来道:“三奶奶,大小姐突然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说等腊月二十七再回来,过了年又去吗?此刻,怎么突然回来了?嫣然把根哥儿交给秋兰,准备起身去迎时,容玉致就径自走进来,她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瞧见秦氏也在这,忙叫一声四嫂好。
秦氏和容玉致情分不过平常,也只和容玉致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去。嫣然这才给容玉致端一杯茶:“这是怎么了,方才你神色有些慌张?”
“三嫂,我遇到朱姨娘了。”容玉致到此刻,脸色才开始变的煞白,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嫣然哦了一声就道:“遇到也平常,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可是,她今日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说……”容玉致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眼里的泪又要滴落。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喜欢林夫人,那种骨子里的韧性。事实上我对以死捍卫清白的事,年轻时候觉得理解,等年长了,就觉得,轻易放弃生命并不值得。
第194章 游湖
虽然朱姨娘说是她猜的;可等她走后,容玉致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毕竟只有这个猜测;才能解释为何林夫人待自己这么好,为何她看向自己的眼,那样的慈爱。
可是,这个猜测一旦被证实;那林大人和林夫人之间;容玉致越想越头疼;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该是这样的。但还是挡不住去想,于是只有回到容家来寻嫣然。
“朱姨娘说什么了?”嫣然上前把门窗关好,坐在容玉致身边问。
“她说,我的娘,不可能是齐小姐,而是林夫人。”容玉致把话艰难的说出。嫣然差不多惊呼出声,接着就压低嗓子:“不可,你不能相信,你要晓得,她是骗子,骗子是说谎都不眨眼的。”
“我知道,三嫂,我不该相信,可是她一走,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真按景家所说,我不过是个背弃景家的亲戚所生的孩子,那他们为何要对我这么好?三嫂,你不知道,在林夫人身边,我有找到娘的感觉。”
不,不是找到娘,而是她就是娘,那种深刻在血液里的,从来不会忘掉的感觉。那种抚触,只有娘才可以给与,那种安心,只有在娘的身边。与其说是朱姨娘在猜测,不如说是和容玉致的猜测一样。
“玉致,醒过来,醒过来。”嫣然伸手把容玉致抱在怀里,容玉致靠在嫣然肩头:“三嫂,我晓得,我不该这样想,可是,你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感受。”
那是母女之间尚未分离时候就建立起来的亲密感觉,那是无论经过了多少事,经过多少年,都无法磨灭掉的感觉。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呼叫。容玉致的泪已经打湿了嫣然的衣衫。
嫣然能明白容玉致的心,可是若不收敛,那对林夫人也好,对容玉致也罢,都是灭顶之灾。
嫣然把容玉致的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我晓得,我晓得,可是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说出去。你做最对的一件事,是回来和我说,而不是去问林夫人。”
“可她若真是,真是我的娘,那我……”
“你会害了她。”嫣然毫不客气地戳破容玉致的念头。容玉致垂下眼,是的,会害了她。当时爹爹是怎么说的,自陈姓苏,苏州人士。在游瘦西湖的时候逃走。景家千金,落难成为商户妾室,再到现在,她一定吃了很多苦。而一旦说出,那她吃的那些苦,就全无意义。
嫣然摸着容玉致的发:“你要知道,汉景帝王皇后,也是要到儿子做了天子,才能和修成君相认的。”
丈夫和儿子是不一样的,容玉致含糊点头。嫣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残酷至极,可也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容玉致记住:“若是林大人知道真相,他无法为难景家,可是,他要对付容家,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为难不了景家,就拿容家出气也可。那时林夫人也不好帮忙,容玉致只觉得五内如焚一样,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虽说朱姨娘是个骗子,可是她的猜测,只怕有七八分作准。不然林夫人为何不愿意见容老爷,虽说男女有别,但按林夫人说的亲戚关系,林夫人和容老爷见面也是很平常的事。
听着嫣然的叹气,容玉致抬头看着嫣然:“我知道了,我也不会拿这件事去问爹爹的。”
说着容玉致又有些哽咽了,嫣然轻轻拍拍她:“还好,你还没完全糊涂到直接去问叔叔。”容玉致笑容里有几分羞涩:“三艘你不是常说,人做事要仔细想想。我刚开始,确实是想直接去问林夫人,或者去问爹爹的。”
朱姨娘想来,算的也是这一点,可惜她没算到,现在的容玉致和原来不一样了。嫣然拍拍容玉致的发,这孩子,也开始长大了。
“姑姑,你想的这一出母女相认的戏,可惜啊,别人全不接招。”苏姨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对苏姑姑说。对她的冷嘲热讽,苏姑姑毫不在意:“这也好,我能探出容玉致的深浅来,三奶奶也真是和常人不一样,那样的大仇都咽下去。”
“人家恨的是我们呢,恨我们在背后指使。三奶奶还说不是为了容家的钱,谁信呢?”苏姨娘的话并没进苏姑姑的耳,听到外头传来林大人的声音,苏姑姑就站起身:“我走了,等会儿再来。”
说着话林大人就走进屋来,见自己爱妾和情|人都在屋里,林大人不由一笑。苏姑姑先用眼钩了林大人一眼,这才道:“老爷既然来了,那我就先走。”
“姑姑等会儿要去哪儿?”林大人问了一句,苏姑姑就笑了:“我去逛逛园子,哎,没有去瘦西湖游湖的福分,只有逛逛家里的园子了。”
逛园子,很好,很好。林大人笑眯眯地想着,苏姨娘已经作势要起身:“不能服侍老爷,心里可是难受的很。”
“你怀着身子呢,想这么多做什么?”林大人伸手扶了苏姨娘一把,苏姨娘怎么不明白苏姑姑临走前话的意思,靠在林大人肩头就道:“瘦西湖,我服侍夫人去了一回,可怜我姑姑,没这个福分去呢。”
林大人哦了一声就捏下苏姨娘的下巴:“你要想去,我就带你去,不过不好撇的夫人在外,这可怎么办?”
“老爷要带我去游瘦西湖?”苏姑姑进了园子不久,果然见林大人进园子,两人对上个眼神,林大人就迫不及待地在一丛竹后把苏姑姑搂抱起来,和她说要带她去游瘦西湖。
苏姑姑果然做惊喜状问,林大人见她这样,撮嘴在她脸上亲了下才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呢,苏姨娘说不好撇的夫人在一边,我在想,要不要收拾两个船呢?”
“老爷既有这份心,何不就备两个船,分了男女。到时多约几个,去某家庄上坐坐。”苏姑姑心里打着主意,林大人果真点头:“这样也好,说起来,我们和容家既是亲戚,我又听的容三奶奶的兄长也来了好些日子,不如就约他们家。”
“老爷果真想的妥当。”苏姑姑的声音越发像搀了蜜一样,林大人笑着把苏姑姑搂的更紧:“只是委屈了你。说起来,这些日子湖上也没什么好风景,若是春日就好了。”
“前儿不是才下了一场小雪?听说湖上雪景也好,我还没去瞧过呢。”苏姑姑一边给林大人灌着米汤,一边在那轻言细语。林大人自然连连点头,也顾不上再多说话,只顾着气喘吁吁。
“游湖?大冬日的,有什么好游的?”林夫人听的林大人主意就不高兴地说。林大人忙坐在夫人身边:“冬日有雪景,你不是一直想看断桥残雪吗?”
“那是西湖,在杭州呢,在这扬州,难道要我看连花桥残雪,都不一样的。”
“都是桥,都是雪。夫人啊,你就随我去吧,不然的话,难道说我带妾游湖,不理你吗?”林大人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林夫人一笑,林大人晓得夫人答应了,自然十分欢喜地让人去准备。
也是凑巧的很,游湖头一日,扬州又下了一场雪,这场雪虽不算很大,但把瘦西湖也妆点的银装素裹。人在船中遥遥望去,只见白玉世界一样。
本因天冷而不出门的人,也就有人趁这个机会出门看雪景。林夫人打个哈欠,看着坐在窗口看雪景的林小姐和容玉致姐妹,这才对嫣然道:“这瘦西湖,唯有瘦字最妙。”
“西湖美景,只听说过,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亲眼一见。”嫣然笑着接了一句,林夫人端起旁边暖着的酒喝了一口:“可惜,我从无那样自在过。”
“夫人若不自在,那我们就更不自在了。”嫣然的话让林夫人又是一笑:“劳心者劳力者,谁知道哪边更好?”
嫣然正待要答话,苏大娘就走进来:“夫人,方才苏姨娘说肚子有些疼,老爷晓得之后,就命人往前面庄子上停。”
前面庄子?林夫人的眉不由微微一皱,容玉致的声音已经传来:“前面只有一家庄子,那就是我家的。”
容家庄子,果真她们算的很妙,林夫人笑了笑就问容玉致:“那我们今日,就打扰了。”
“前日家父的一个姨娘说想看雪景,家父正携她在庄上。”容玉致的话,听在林夫人耳里是答非所问,林夫人的神色却有些变化,急忙对苏大娘道:“那么我们不好上岸去,就让小船送苏姨娘上岸去庄上歇息就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船已经靠岸,更要紧的是,听到消息后的容老爷,已经在岸边等待。林夫人不由闭上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己记得容老爷,那容老爷呢,但愿他忘了自己。
林小姐是懵懂不知的,见船靠岸就上前对林夫人道:“娘,我们上岸歇一会儿去,这船上虽有火炉,可还是有些冷。”
第195章 相见
林夫人还在沉吟,那面上神色;已落入容玉致眼底;难道说,她真是自己的亲娘;如果这样的话,容玉致如堕冰窖;整个人半步都挪不动。
苏大娘也在想办法;这个时候,说不上去已经迟了,可若上去了;容老爷瞧见林夫人;那时;会发生什么事?
“奴来服侍夫人上岸!”苏大娘还在想法子,船舱门口已经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接着苏姨娘走进来,来到林夫人跟前:“还请夫人上岸!”
“苏姨娘不是有些不适吗?”林夫人被袖子盖住的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如果没人注意,是看不到那袖子有些许颤抖的。苏姨娘的眼从林夫人手上离开,面上笑容有些许得意:“奴服侍主母,是应当的!”
“夫人,您是转运使的夫人,尚书府的千金,身份尊贵。苏姨娘前来服侍,是对的。”嫣然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未免有些突兀,林夫人看一眼嫣然,嫣然已经伸手出去扶住林夫人:“夫人,您是转运使的夫人。”
是的,自己此刻,是转运使的夫人,嫁给林大人,已近十六年,那些往事,都该全部忘掉才对。至于谁想借此搞风搞雨?林夫人看一眼苏姨娘,把手伸出来让她扶自己:“既然苏姨娘还记得自己的本分,那就服侍我上去吧。”
虽说只短短一刻,可容玉致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了汗。若自己的父亲叫破林夫人的身份,那该如何?林夫人在苏姨娘的搀扶下出舱,林小姐跟在后面,嫣然已经拉着容玉致道:“小姑,我们一起上去。你是夫人的表侄女,还要去告诉叔叔这件事。”
容玉致转头看一眼嫣然,嫣然紧紧捏一下容玉致的手,容玉致长吸一口气,跟在后面缓步出舱。苏大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跟在她们身后离去。
林大人已经先上了岸,正在和容老爷寒暄。瞧见另一艘船上走下的人,林大人就对容老爷道:“都是亲戚,你也不需回避!”容老爷应是就转头想去和林夫人见礼。
当看到林夫人的第一眼时,容老爷的神色顿时生出变化,虽然时光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但那双眼,那张脸,还是记在容老爷心里。毕竟这个女子,是唯一一个为容老爷生下子嗣的女人。
连唇角的微笑都和当年一模一样,容老爷深感震惊,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林大人已经察觉容老爷的不对劲,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爹爹,这就是表姨,您也见过我的娘,是不是觉得,表姨和我娘,会有些像?”容玉致已经走到近前,听到林大人的问话,急切之中装作一片烂漫的开口。
这样的话,实在是有些无礼,林小姐已经在那皱眉。电光火石之间,容老爷已经醒悟过来,这个人,就是那个人,自己绝不能露出一丝异常,若被人知道,绝非小可。因此容老爷已经对林大人道:“小女无礼,大人莫怪。果真是表姐妹,夫人和她,还是有几分相似。特别是身形,远远瞧着,竟是一模一样的,只可惜,可惜。”
容老爷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林大人已经笑了:“亏的还是现在见了,若是我初任官就来扬州,那时见了,岂不分不出来?”林夫人也笑着道:“记得当日齐表妹和我,身量是差不多的,那时在闺中,常常换着穿衣衫首饰,我娘最爱笑话这个。”
林夫人语气里的笑谈口吻让林大人笑了:“原来夫人还是有那么一等天真烂漫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谁不曾天真烂漫,难道我一生下来就那样老成?”林夫人含笑瞥一眼苏姨娘,这才对林大人笑语。
苏姨娘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容老爷的表现在苏姨娘的预计范围内,但林夫人,她已经镇定的不像话了,可惜啊可惜,若非容玉致说了一句,怀疑的种子,早就种在林大人心里。
但苏姨娘不敢表现出什么,依旧低头服侍林夫人进庄。苏姑姑比苏姨娘落后半步,听到这话那眼微微一眯,今日差不多就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放过,那就寻不到机会了。
林大人若不怀疑,怎么才能让苏姨娘伪装小产?苏姑姑跟着众人进了容家庄子。男女总是有别的,容老爷的妾又不好出面招呼客人,自然是嫣然和容玉致做了主人,请林夫人一行到里面歇息。
苏姨娘既然装肚子疼,到的里面,也就被丫鬟们扶着去歇息,苏姑姑嘴里说不放心跟了进去。容玉致让丫鬟们端上茶果点心,又请各位净了面才笑着道:“此地风景虽好,我却不常来的。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表姨和表妹莫怪。”
林夫人直到进到里面坐下,净过了面,才觉得浑身一松,此刻一杯热茶喝下肚,整个人才算好了些,听到容玉致这样说就笑道:“这还叫怠慢的话,我就不晓得什么叫热情了。”
容玉致浅浅一笑,看着林夫人的眼像有话要说。此刻林夫人心里,也如打翻了一个调料铺,甜的苦的酸的辣的,样样都涌上来。嫣然已经笑着起身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