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把女儿嫁去呢?不,不,郑家不会的。容畦还在想,门外已经传来郑三婶的声音:“小容啊,换好衣衫没有,赶紧出来喝姜汤。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晓得这些,以为自己年轻力壮,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不是?”
容畦急忙应了,把身上湿衣衫脱了,换上干的,走到堂屋郑三婶手里已经拿着干手巾:“过来,把头发擦了,这头发不干,也会感冒的!”容畦接过手巾,擦起头发来,见他动作不麻利,郑三婶已经劈手夺过手巾给他擦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听老人言,你二哥前儿也是下着大雨跑回家来,被我好一顿骂!”
“婶婶,你和三叔,待我们真好!”容畦喝着姜汤,发自肺腑地说,这让郑三婶笑了:“你和姑爷,都是受过苦的,我们呢,虽沾了个奴字,正经没受过苦!待你们好些,说不定下辈子托生,不会托生成这样下人!”
“婶婶说笑了,您和三叔,这辈子的福报就够了!”这话让郑三婶笑起来,见容畦的头发已经半干,坐下继续做针线:“我们呢,都黄土埋了半截子了,还想什么别的福报,只要孩子们能好好的就可以了!” 孩子们,这里面必定有嫣然,那个被当做心肝宝贝养大的孩子。容畦的眼湿了,一定要告诉他们,想着容畦就道:“婶婶,三叔什么时候回来,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商量?哎,你不会和姑爷一样,也瞧中侯府的丫鬟了吧?要我说,这侯府有几个丫鬟,除了身份差了些,走出去,可比那些小户千金还要好!”郑三婶只当和容畦说闲话,容畦笑的越发苦了,自己想娶的,的确原本是丫鬟,不过,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女儿啊!
“小容来了啊?”郑三叔不久也就回来,在门口把鞋上的泥蹭掉才走进来:“这场雨,总算下完了,侯爷吩咐我,趁着下雨也去瞧瞧这侯府下人住的屋子,有没有人家漏的,不然的话,传出去被人笑话堂堂一个侯府,连家奴都养不起了!”
郑三婶接过郑三叔解下来的蓑衣放在门边才对郑三叔道:“小容说,有件事要和我们两个说呢,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瞧上谁家姑娘了!”郑三叔哈哈大笑,接过热乎乎地姜汤喝了一碗,这才坐下:“小容,说吧,我一向把你当做子侄,有什么话就说吧!”
容畦看着郑家夫妇,觉得说出实情是那样的难以启口,可不说出来,又觉得对不起他们,想了半响容畦才低低地道:“都说,宁毁十庙,不破一婚。可是,我觉得,这件事,骗你们也不好!”
这话听着就十分蹊跷,郑家夫妻的脸色都变了,容畦心一横:“程大哥原先,是定过亲的!”这点,郑三婶是晓得的,她已经道:“不是说,那家没有来寻,只怕是另嫁了!”
“她没有另嫁,郑大哥娶嫣然那日,也会娶她!”容畦觉得这一句,是这一生最难说出口的一句,当终于把这一句说出口,容畦不知心中浮起的,到底是什么,有喜有悲,还有一些伤心,从此,和程大哥,就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再不是兄弟,再不是能互相说心事的人,而是陌路人,不,陌路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已经是反目成仇。
夺妻之恨啊,以后想起自己,程大哥想的,大概只有这一句吧!
“小容,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郑三婶迟疑地道,哪有一日娶两妻的道理,除非,一房是妻,一房是妾,这倒听过!郑三叔比郑三婶能想的深一些,眼已经眯起,见自己妻子不信,让她先到里屋,这才对容畦道:“小容,这件事,不是说了做耍的!”
“程大哥要娶的另一房姓宿,新房都摆设了两间,东西厢房。宿家说,宿氏才是妻。程大哥说,他心里,只把嫣然当做妻子,待郑家,会像待宿家一样!”容畦一句句说出来,心已经麻木的不知道伤痛!
郑三婶的哭声从房里传来,这让郑三叔有些烦躁,但很快郑三叔就道:“小容,这会儿,雨停了,我们去程家瞧瞧吧!”这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老人家,总要做的更稳一些,容畦应是,和郑三叔起身走出。
郑三婶的哭声再也止不住,扑在床上大哭起来,自己女儿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好容易寻到个如意郎君,可是这郎君,竟有别的心肠。此刻,郑三婶只希望是容畦看错。
郑三叔和容畦到了程家,并不等管家通报就直接走了进去,程家容畦很熟,郑三叔也来过,很快就进到内院,婆子丫鬟们现在已经淡然了,只是缩在一角看着他们。
程瑞如听到通报,匆匆从床上爬起,想来迎接郑三叔,或许,解释一二,还能扳回来。郑三叔看着那东西两间相对的新房,掀起东厢的新房瞧瞧,里面铺设的床帐齐全,大红喜字只耀人眼。郑三叔又走到西厢,西厢也是一样铺设。
程瑞如已经上前道:“岳父,你听我说,我待……”郑三叔已经扬起手掌,给了程瑞如一耳光:“我郑家,虽只是侯府下人,可我的女儿,也是娇养长大,怎能受这样的侮辱,岳父之名,我担不起!”程瑞如心中升起绝望,看着郑三叔:“岳父,我,我也是没有法子!”
“不是没有法子,是你没有把我女儿真正放在心上!”郑三叔说完这句,也就往外走,程瑞如见容畦跟在后面,大喊道:“你当他是什么好人?他不过是觊觎嫣然,这个机会,他才这样做,不然的话,他怎会突然说出实情!”
郑三叔转身看着容畦,容畦长出一口气:“是,三叔,我是喜欢令爱,可自从令爱和程,和程爷定亲之后,我就只当她是朋友之妻,并无别的念头。告诉你们实情,不过是想,你们总该晓得!”
“他说的不对,他就是想要娶嫣然,岳父,我……”程瑞如眼中又有了泪,郑三叔已经转身看着程瑞如:“程爷,实情如何,我已尽知,我的女儿,纵不能嫁什么很好的人家,可也不能沦落去做普通富户的妾室。这门婚事,做罢。至于我女儿要嫁谁,不劳您操心!”
说完郑三叔又补上一句:“当日贵府送去的聘礼,自会原样奉还!”程瑞如的心已经掉到谷底,见容畦也要离去,程瑞如瞧着容畦:“你也没捞到好,你到底为何要做这件事?”
“程大哥,当日你我落魄之时,你曾和我说过,做事,是要凭良心的。程大哥,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容畦说完这句,大踏步离去,再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好吧,其实这不过是个开始,之后还有连盆的狗血!
第72章 决绝
凭良心吗?可是自己;并不是没有良心,程瑞如想追上容畦;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没有良心;而是别无选择;但腿都是软的;管家见程瑞如摇摇晃晃;想上前扶他一下,尚未走到他身边,程瑞如已经摇晃着倒地。这让管家大惊,忙叫人来!
容畦追上郑三叔;郑三叔的脸色依旧铁青;见容畦追上来就道:“这件事;小容,我……”容畦打断郑三叔的话:“三叔,我对令爱,可是这个时候,我并不会说要求娶令爱的好!”
郑三叔长出一口气才道:“小容,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不过,从此之后,我们,无需来往了!”拒绝的这样明显,容畦应是,可喉咙还是免不了哽咽。郑三叔看着容畦,长叹一声:“小容,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就算我们迁怒于你!”容畦再次应是,郑三叔伸手拍拍容畦的肩,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容畦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郑三叔消失在自己眼里,回身看着程家宅子,这一日,于容畦而言,如同当年爹娘去世之后那样的无依无靠之感又重新涌上。容畦觉得眼角湿湿的,用手把眼角的泪擦一下,不去想这些,不要去想,现在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岁的,无处可去的孩童。想着,容畦面上那种伤心之色渐渐消失,用力地勒紧腰带,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记住自己现在要的是什么,日子还长着呢!
程瑞如在床上躺了几天,能挣扎起床时,就让人陪着前往郑家,打算再次分说,平日间一推就开的小院,今日门锁的紧紧的。任由程家管家在那敲了又敲,都毫无回音。
有人走过来,好奇地看了眼程瑞如,程瑞如昔日来往郑家时,不少人都见过他,自然这人也认出来了,嘴里砸了一下才道:“哎,你不是那个谁吗?郑家也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和侯爷告了假,举家回乡下去了,说总要半个月工夫!”半个月工夫,今日已经四月十五,离喜期只有五日,郑家这是要等自己结亲完才回来。
结亲?不能娶嫣然,结亲又有什么意思?见程瑞如又开始摇摆,管家急忙扶住他:“爷,郑家在乡下那个庄子,小的也去过!”真的?程瑞如的眼里顿时闪出亮色,管家会意,急忙服侍程瑞如上车而去。
“娘,您不用劝我了,我心里,有主意!”嫣然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自己的娘,努力笑着对郑三婶。郑三婶把女儿抱在怀里:“嫣然,你哭吧,你哭出来,娘就不害怕了!”
“娘,我哭不出来,或许,为他哭,不值得!”嫣然的声音有些破碎,这样破碎的声音让郑三婶更心疼自己的女儿,自己被放在心头上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啊。为什么,偏偏就是在这最要紧的事上,遇到这么一个大坎?
“娘,真的,不用担心,当日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他是定过亲的,要怪,就怪我们做事不太稳重,没问清楚,他和那边,到底是真退亲了还是假退亲了!”
嫣然的话让郑三婶心里更疼,眼泪有吧嗒吧嗒地落下来。那日夫妻二人商量了半天,这件事,总是要告诉女儿的,于是去和侯爷告了假,带了人往庄子里来,从告诉女儿开始,女儿只是把嫁衣收好,把那些东西都一一收好,没有一点眼泪,反而还安慰自己夫妇。可是郑三婶并不像丈夫一样,觉得这件事对女儿毫无影响,而是,心都疼的木了,连哭都哭不出来,才会这样!
“嫣然,我的女儿,哭出来吧,真的,哭出来,娘心里好受些!”郑三婶把女儿抱的更紧,嫣然靠在娘比肩头上,不是不想哭,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哭。失望伤心甚至愤怒都有,可这些,却不能让嫣然哭出来。
郑三婶搂着女儿,今日已经四月十六了,本来,这几日该开始忙了,把那些嫁妆都发到那边去,还要铺设安房。种种都要走下去,而不是在这里,坐在女儿房里,安慰着她。
“三太太,外头来了客人!”丫鬟掀起帘子对郑三婶道。郑三婶低头,见女儿依旧睁着一双大眼,并没睡着,不由瞪丫鬟一眼:“吵吵嚷嚷做什么,来了客人就来了客人,自有人去安排!”
“三太太,那客人,要见大小姐,而是说,大小姐不出来的话,他就跪着不起!”跪着不起?郑三婶这下奇怪了,能跪着不起却要见自己女儿的,难道是……,现在,连这个名字都不能去想。
“娘,由他去吧,我不会出去见他!”嫣然的回答并没出郑三婶的意料,郑三婶对丫鬟点一下头,丫鬟飞快地跑到前面去。听着女儿的叹息,郑三婶把女儿抱的更紧一些,这到底是哪世里惹出来的孽啊!
丫鬟跑到前面,程瑞如已经跪在厅前,任由郑家人对他指指点点,他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什么都不管,眼里看不见,耳边听不见,除非是那个人,那个心仪的女子。只有她的一颦一笑,才能让他动容!
郑老爷子总是老成精的人,程瑞如来,他并没像程瑞如所想的怒骂他,只说婚事不成,也是常见的,请回吧,从此两家不再来往就是。按说说完这句,一般人也就离开,可是程瑞如今日想的,就是要让郑家看到他的诚意,怎肯回去?已经跪下道,只求见嫣然一面,若能听到嫣然不肯,那死了也就值了。
这一跪下,程家下人慌了神,也跟在一边跪下,求郑老爷子开恩让嫣然出来见一面。郑老爷子见识虽广,可这为求一个女子,竟直接下跪的还是少见,也就让丫鬟进去问问嫣然的意思。
听的丫鬟说,嫣然说了不肯见,郑老爷子也就道:“程爷,晓得你这诚心,可是婚姻大事,总要两厢情愿才好,现在我孙女,已经不情愿了!”
不情愿了!那一日嫣然的笑还在眼前,她浅浅一笑,就胜过春花开放,她的眼,永远是那么美。程瑞如眼里的泪又落下:“我知道,都是我做的不对,才造成这样的事。可是宿家那边,既有守贞之义,又是父母之命,我并不能回绝。还求出来见我一面,我不求别的,只求她,晓得我的心。我心里,只有她一人,只有她一个!”
此番陈情,真是石头人都会落泪,可惜啊可惜!郑老爷子叹气:“程爷,你也说了,宿氏既有守贞之义,又是父母之命,做你正配嫡室,天经地义。那我郑家,也当别寻良配!”
别寻良配,程瑞如又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自己已经不是良配了,不再是那日嫣然的笑对着的人了,这不可以。程瑞如还想再开口,就听到堂上屏风后传来嫣然的声音:“程爷,道理你既然已经全都明白,那还和我说什么呢?你我之间,既已错配,此刻就该各自分开,也合了礼仪法度。不然的话,只会被人笑你不晓得礼仪法度!”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是她说出的话,却让人的心一点点崩碎掉。程瑞如抬头望去,郑家庄子上的屏风做的不错,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身影,别的,什么都瞧不见。
瞧不见她的眼、她的眉,她的笑,她的怒。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可是,这还不如听不到她的声音。程瑞如痴痴地望着那屏风:“嫣然,我喜欢你!”
“我知道!”这一句,让程瑞如的心猛地跳起来,接着,嫣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程爷,这世上,不是光靠喜欢就能过日子,就能在一起,就能结为夫妇的。程爷会有妻子,以后还会有美妾,渐渐对嫣然的喜欢就会慢慢消失。程爷,嫣然只祝程爷从此之后,夫妻恩爱白头,嫣然只愿程爷,从此之后,能把对嫣然的喜欢,给别的女子!”
这是和自己决绝吗?转眼之间,好友、喜欢的人,全都消失了,全都离自己而去。程瑞如爬起来,往嫣然所在的方向趔趄着走了几步:“嫣然,你说的,不是真的,你也曾喜欢过我!嫣然,小容已经不理我了,求你,求你也不要理我好不好?”
郑家的人挡住程瑞如的去路,即便不挡住,程瑞如也已瞧见,屏风后一道身影已经站起,翩然离去,从此,就再见不到了。从此,任那世间再有无数美人,都没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程瑞如的泪再次落下,可是这次他的泪,并不会让任何人动容。
郑老爷子对下人们示意,这才开口道:“程爷,我孙女已经说的很清楚明白了,从此,就什么都不是,您请回吧!”请回吧,程瑞如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但终究一无所获,那曾离程瑞如触手可及的,那么近的幸福,此刻如镜花水月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我家嫣然!
第73章 日子
好友;喜欢的人,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们;再不会出现。消失了啊。程瑞如默默地念了一遍。管家上前扶住他:“爷;您先回吧;今儿十七了;还有三日;就是好日子了,还有许多事,要您去忙呢!”
好日子,娶不到自己喜欢的人;能叫什么好日子?程瑞如只觉得心都被人摘走;推开管家就往外走;管家急忙跟在后面。郑家的人没有一个相送的,郑老爷子瞧着程家主仆离去,才对郑三叔道:“真是,何苦来着?”
“爹,这件事,都是……”郑三叔刚想解释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