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珠胎暗结。”容景甫咬牙切齿。
凡是男人,不管自己的女人,爱或不爱,所谓的占有欲不允许他看到自己脑门上的一片绿洲。
苏婉张了张嘴,奈何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案前写字。
可容景甫哪里允许她去写字,一个巴掌下来,苏婉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炸开,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趴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口腔里,满是熟悉的咸腥味,像极了那一天的自己。
她跌倒在地,也不屑站起来,低冷的干笑两声。
“苏婉,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水性杨花。”容景甫切齿,眸色通红,“贱人!”
她笑得凉凉的,却极为平静。好似在用眼睛告诉他:所谓的水性杨花,不过是家族遗传罢了!她的姐姐不也是这样吗?
被苏婉阴冷的眼神盯着,容景甫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愤然起身,“奸夫是谁?”
苏婉冷哼两声,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案前写了一行字:我没有怀孕。
容景甫微怔,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眼前的女子,倔强而淡漠,眼神里满是无温的寒意,还有拒人千里的锐利。
她的锐利与苏离是截然不同的,苏离更多的是一种盛气凌人,而苏婉的锐利只是因为本性的倔强,以及骨子里的傲气。这也许和她读的书多,是分不开的。
书卷之傲,傲风傲骨。
想了想,容景甫还是找了大夫来给苏婉把脉,其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当时一听到安胎药,容景甫直接就炸了,没想到这一层。
气过头了,想到了让大夫来把脉,却把出个侧妃并无身孕之说!
容景甫面上有些挂不住,大夫拎着药箱子一溜烟跑了。这里的气氛不对,此刻不溜更待何时。
苏婉的脸色,鲜红的指印何其清晰,嘴角上还有方才的血迹。容景甫这一巴掌,下手不轻。苏婉提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了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他冷笑,“你这是问我要休书?”
她写道:是也无妨。
容景甫掉头就走,“进了齐王府还想走出去,痴人说梦。”
苏婉直接将纸张递到他跟前,还是之前那句话:别让人跟着我,君子一诺当千金重。
“随你的便!”毕竟是自己理亏,方才还打了人家一耳光,虽然闹不明白,这保胎药是哪儿来的,但自古以来后院不宁是常有的事。容景甫倒没有往别处想,只想着约莫是后院哪个不安分的做了手脚,想要冤死这苏婉。
眼见着容景甫出去,玉弦已经红着眼睛拿了热鸡蛋进来,“主子快点拿鸡蛋滚一滚,要不然这脸上的印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消!”
苏婉倒是不介意,轻柔的拭去唇角的血迹。笑着翘起自己的大拇指。
她安全过关,自然是值得庆幸的。只要桌子底下的药包没被容景甫发现,她就还有恢复的可能。她想说话,不想一辈子都当哑巴。
玉弦的眼泪“吧嗒”落下,“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了主子受苦。”如果不是她胆小,也许容景甫不会想起来要搜一搜。
这下倒好,搜出个安胎药,闹了这么一场笑话。
苏婉摇头,望着落泪帮自己消肿的玉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后戳着玉弦的嘴角,示意她笑一笑。
玉弦笑不出来,苦着脸道,“主子,奴婢不想笑,一点也不好笑。”
闻言,苏婉耸了耸肩,轻叹一声。心想着这样一闹倒也不错,至少容景甫会以为,后院里的女子,有人想要弄死她,那么就不必他容景甫亲自动手了。只要他不叫人跟着自己,能还她自由,他与苏离那件事她并不想搅合进去。
虽然觉得耻辱,但无关爱情,所以她根本不在乎。
不过那张纸条的事情——苏婉想了想,还是有必要出去的。一辈子困守在齐王府,并非她所愿意的一生。她所希望的是走出去,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而不是活在规规矩矩里,活在一生的等待里。
为不值得的人等待,耗费一生,才是苏婉最痛恨的事情。
隔天,苏婉便出去了。
这容景甫虽然不讨人喜欢,不过这一次似乎还不错,至少言出必践,真的没让人跟着自己。苏婉绕着京城走了几圈,都没有发觉身后的异样。为了防止自己的感觉有误,她又故技重施,与玉弦兵分两路。
书斋二楼。
这里是文人雅士的聚集地,是故稍有动乱就便变得格外刺眼。苏婉想着,那人能挑这样一个地方,想必是有些身份的。
不过她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治好自己的嗓子。
当然,前提是——必须瞒着容景甫和苏离,若是教他们知道,只怕嗓子没恢复,刀子就到了脖子上。
出门前,苏婉取了一套最简单的素衣白裳,拎着裙摆便上了既定的阁楼。进去的时候,里头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
既然自己来早了,那就等着吧!
倒上一杯水,慢慢的喝着,瞧着案上那一架琴,苏婉一时技痒。
琴音杳渺,于指尖流淌。容色清雅,如兰幽静。
“原来是你!”门开那一瞬,琴声戛然而止。苏婉怎么都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林慕白和蔷薇。当下神情微怔,望着蔷薇推了林慕白进门。
一时间,苏婉不知道该如何表述此刻的心情。
林慕白是恭亲王府侧妃,外头都在传,说恭亲王府苏、林两位侧妃同时有孕,想必内里各自较劲。林慕白作为苏离的情敌和对手,出现在苏婉跟前,苏婉自然是慌乱的。
她早就决定,不会搅合在苏离的事情里,可没想到绕来绕去,绕不出情与欲的怪圈。
轻叹一声,苏婉垂眸行礼,而起身往外走。
“你的琴弹得很好。”林慕白道。
苏婉顿住脚步。
“能教教我吗?”林慕白笑问。
苏婉回眸看她,眸色微微一惊。
“久慕大名,说是苏二小姐的琴乃是京城一绝。”林慕白笑了笑,“不知今日是否有此荣幸,能听一听这天籁之音?”
苏婉想着,林慕白捡到了自己的药,而且原物奉还并且叮嘱了她解药的分量不可太重,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思及此处。苏婉点了头,又徐徐坐了回去。
林慕白眉目清浅的靠在木轮车上,静静听着那杳渺琴音。忽而小桥流水,忽而策马扬鞭,竟有些不太真切的感觉。微风拂过窗棂,撩起鬓发微扬,心里溢开阵阵微凉。
一曲音落,万般空寂。
苏婉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面色微凉的林慕白,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在林慕白的脸色看到了一丝艰涩。这种表情,让苏婉陡然间想起了出嫁前的自己。那年那月,那样的韶华易逝。在生如夏花的年纪,快速凋零凋谢。
眸色微沉,指尖轻柔的捏着袖口,慢慢的摩挲着。
那是小女儿家惯有的小动作。也让林慕白从深陷的记忆里,慢慢的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你的琴弹得真好,这支曲子叫什么?”
苏婉张了张嘴,而后走到一旁的桌案上提笔写字。
唯有四个字:雁字回时。
林慕白笑了笑,“月满西楼故人归吗?”
苏婉笑了,眸中暖意流淌,只是这样静静的望着林慕白。
“横竖都来了,陪我说说话也好!”林慕白盛情邀请,苏婉转念一想,横竖都来了,坐就坐吧,而且看林慕白的眼色,她怕是知道自己的情况。
为了安全起见,苏婉依言坐下。
蔷薇沏上两杯茶。而后摆下点心便退出了房门。
苏婉抿唇,指尖仍旧搓揉着袖口,显得有几分局促。
“你不必怕我。”林慕白开口,“我不会害你,我是大夫。”
一语既出,苏婉愕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内心五味陈杂,有惶恐,有惊讶,更多的是犹豫不决。虽然林慕白是大夫,可她也是恭亲王府的侧王妃啊!
“我知道你在犹豫,我也明白你是苏侧妃的妹妹。在你姐姐眼里,我是她的假想敌,也许你也是这样觉得。”林慕白笑道。
苏婉慌忙摇头,连连摆手,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两个字:没有。
林慕白一笑。“你的嗓子是怎么受伤的?”
一句话,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苏婉面色微凝,没敢吭声。
林慕白又道,“不如让我猜一猜如何?是受伤,伤及喉珠?可我看过,你的喉珠正常,并不似受过外伤。那么应该是吃坏了东西,伤了嗓子。”
苏婉盯着她,不知林慕白到底意欲何为,只能静观其变。
“很抱歉,那些药我打开看过,方子我也略有所知。是古籍偏方,并不算对症之药,但对于毒浸咽喉,有着一定的效用。你照本宣科是没用的,虽然是古籍偏方,但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药量就该有所变化。你照搬书上的偏方,很可能救不了你自己,反而伤得更甚。”林慕白细细解说,注意力始终落在苏婉的脸色。
苏婉脸色的表情变化得很快,到底是年轻没有多少防备,虽然聪慧但在阅历上尚且不足。脸色一瞬即逝的黯淡,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理。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林慕白面色微沉,说得格外真诚。
苏婉慎慎的盯着林慕白,还是在犹豫。
毕竟林慕白和苏婉,素昧平生,何以相助?若说纯粹无目的,苏婉再傻也不会相信的。此刻的她经过容景甫和苏离的事情,距离惊弓之鸟的转变。只有一线之隔。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林慕白一本正经,“可既然我都猜到了,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最不济就是一个死,若被我毒死,总好过你自己把自己药死!身为大夫的我,如果下毒害人的话,应该会让你更痛快一些。在这方面,你可以给予我绝对的信任。”
闻言,苏婉噗嗤笑出声来。
就冲着这番话,苏婉朝林慕白伸出手。
至始至终,林慕白都没有问及最终的原因,而苏婉也没有把话说开的意思。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算是女人之间莫名的默契。
“毒涩入喉没有得到及时的诊治,喉珠损伤严重。”这是林慕白的最终结果。
苏婉垂眸,显得格外失望。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林慕白抿唇一笑,“所幸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样吧,每隔三天的这个时辰,你都来这儿见我,我帮你施针也帮你开药。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药的事情我来解决。”
苏婉蹙眉,不解的望着林慕白。想了想,便写下几个字:我不方便抓药,也不方便煎药。
“这还不简单?”林慕白一笑,眸色微亮,“我把药煎好给你灌到瓶子里,你拿回去热一热就成。”对于苏婉的处境,林慕白早已有所察觉。上一次苏婉身后的尾巴,不就是林慕白给处决的?
可见,苏婉是不得自由的。否则,她也不会偷偷的让人去药铺抓药。也不会——不敢找大夫,自己乱用古籍偏方。
许是摸透了苏婉的这种心理,也看穿了苏婉小心谨慎的本性,林慕白越发不慌不忙起来,“你这毒一时半会是去不了的,得慢慢针灸加上我的药才能好转。不是我吓唬你,一旦停滞,你的嗓子这辈子都别想恢复。如果你不想永远当个哑巴,最好自我珍惜一些。”
苏婉深吸一口气,徐徐写下几行字:素昧平生,缘何相救?
林慕白一笑,“我若说医者仁心,你必定不信,那就当——我想在齐王府安插一个眼线,结果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撞见了齐王府的苏侧妃。既然是大好的机会,你说我会不会错过?”
闻言,苏婉笑着摇头。这话谁听得都假,哪有人这般直言不讳的,说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听的人都不敢相信。
“信不信由你,话我已经撂这儿。”林慕白淡然如昔,云淡风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浮动。
苏婉低头写字: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交易我乐于成全。
林慕白瞧了一眼,却见苏婉神色微恙,继而表情变得格外认真,极是仔细的写下一行字:我想说话。
唯有四个字,却是苏婉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话都说开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自己的病情,林慕白是最清楚的,而且苏婉敢打包票,林慕白绝对不会把自己出卖给容景甫和苏离。虽然苏婉不知道林慕白是什么用心。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与苏离不是一路人。
各取所需,有时候也是极好的交易条件。
不管林慕白要的是什么,苏婉只知道,她要说话,她想说话。不想一辈子当哑巴,就得搏一搏。生死都看淡,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慕白点了头,“你照我所说的去做,我必定还你嗓子。”
苏婉感激的望着她,重重颔首。
施针的过程,苏婉疼得眼睛都红了,却倔强的绷紧了身子。
“里头已经作脓,我必须把咽喉里的淤血排出来。配上汤药排毒,先稳住你的伤势免得恶化。这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只有稳住伤势,才能进行后续治疗。”林慕白的额头有薄薄的细汗渗出,神情专注,举止娴熟。
见苏婉圈红的了眼眶,林慕白狠了狠心,“我知道很疼,可这是必须的过程。你忍忍,忍得住疼才能让嗓子重新发出声音。”
苏婉紧咬下唇,不管多疼都得忍着。这是她的命,无论如何她都得受着。
等着为苏婉施针完毕,林慕白又开了方子。
如此这般折腾着,等蔷薇将煎好的药从医馆里带回来,已经过了午后时分。外头下起了雨,绵绵细雨,让天空看上去越渐灰蒙。
吃完药,苏婉只觉得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忍痛瞧着林慕白,面色惨白如纸。
“这段时间记得注意身子,别劳累,当心风寒风热,明日我再来为你施针。”林慕白细细叮嘱,“夜里可能会疼,疼的时候你拿冷水毛巾敷一敷脖子。实在疼得厉害,便将瓷瓶里的药倒出来热一热,切记不要太烫否则你会受不住。”
苏婉一一记下,便快速出了门。
蔷薇做事心细,将药放在水袋里。水袋有塞子封口,是故药味很难透出来,倒是极为周全的。
“明日我会让蔷薇事先煎好药等你,到时候不会像今日这般磨蹭,你便不必担心耽搁回去的时辰。”林慕白做事仔细,凡事都替苏婉考虑妥当。
苏婉深吸一口气,突然朝着林慕白跪了下来,狠狠磕了个头。她说不了话,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事实上除了磕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外头下着雨,苏婉直接冲入了雨里,蔷薇送伞的时候,苏婉已经离开,怎么喊都喊不住。想来是急于回去,却让身后的林慕白微微蹙了眉头。
淋了雨,可别染了风寒,否则苏婉身上的毒,就会变得很棘手。
一柄泼墨莲伞,手握青竹柄,与雨中慢慢行进。细雨绵绵而下,伞面上那一对并蒂莲花,于风雨中徐徐舒展。林慕白仰头望着顶上伞面,唇角微扬。耳边是风吹紫铜铃声,声声入耳。
指尖轻柔的抚过柳藤球,脑子里满满都是容盈书房里的那一幕。
风过窗棂,响起铜铃声声,那摇晃不定的柳藤球,涤荡内心深处的浮躁,换得心中安然。那时候的他,该是怀着怎样的心绪,才能坐在那样的屋子里,一坐便是一日?
是煎熬还是甜蜜追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想着,一双浮云靴金丝绣暗纹黑靴已停驻在她跟前。
伞,微微向上倾起,林慕白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容盈蹲下身子,直接收了伞钻入她的伞下,“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回府未见容夫人,心里怎能安稳。所幸,爷一双慧眼,于茫茫人海亦能寻得娇妻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