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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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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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廷杖也讲究个打法,有的时候打个一百廷杖你明儿个照样活蹦乱跳的。可也有打个十多廷杖就当场毙命的,就看打的手法与力道如何。
  是故别小看这三十廷杖。若容景垣熬不过去,这半辈子许是就得跟林慕白一模一样了。
  孟行舟不紧不慢的站在容景垣身边,瞧着那一记又一记狠狠落下的廷杖。有宋久清那一句话,这顿打怕是轻不了。谁人不知,这沐王虽然是五皇子,可不得宠的皇子连个正儿八经的朝臣都不如。
  “回去好好歇着吧。外头月氏将军之死尚未了结,殿下若不好生将养着,来日若朝廷用人,怕是找不着比殿下更了结月氏之人。”孟行舟轻叹着摇头,徐徐而去。
  容景垣凝了眉头,无力的望着渐行渐远的孟行舟。廷杖似乎轻了一些,然则他亦有些扛不住。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样的捶打,三十廷杖下去,真的去了半条命。说起来,也的确是够狠的。
  最后容景垣是被人抬回去的,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红了眼眶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女子。她深处寂静的宫闱,默默的与古佛青灯为伴,为的只是不争不抢,不想让他卷入这纷争之中。可是让母亲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那一刻,容景垣有些莫名的崩溃。
  “我没事!”这是他闭上眼睛之前,留给母亲的一句话。
  而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便不得而知了。
  只不过这一顿打,约莫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吧?
  ——————————
  容景垣挨了打,容盈还昏迷不醒。
  毓亲王府的马车停在了恭亲王府的门外,下车的时候,今夕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匾额。金漆铸就,只一眼就能想象这府中奢华。
  荼蘼世间,繁华绚烂。
  容景宸不紧不慢的走在前头,今夕温润儒雅的走在后头,看上去不过是个贴身的内侍,可衣着打扮却像个尊贵之人。
  他跟在容景宸身后,微凉而平静的视线扫过恭亲王府里的每一寸景色。唇红齿白,寻常难攀的倾城之色。衬着他若静水深流般的淡然性子,竟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意蕴。
  抵达清心园院中,容景宸顿住脚步,“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今夕俯身行礼,含笑浅浅。“是!”
  坐在院子里,今夕还是那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一语不发的望着四下来来去去的奴才们。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他,他只是坐在那里,微微抬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
  有木轮车的声音渐行渐近,今夕凝眉,徐徐转过去循着声音的来源。
  蔷薇推着林慕白缓缓而至,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今夕起身,凝了眉目,心下微怔。那一刻,林慕白也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今夕,下意识的顿了顿,自己的院子里似乎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这眉目之间隐约有几分熟识,然则记忆却有些模糊。凝神思虑片刻,似乎也没有个结果。
  这男儿生得极好,五官比女子还要精致。
  蔷薇道,“主子,怕是毓亲王已经到了。”
  林慕白这才回过神来,听容盈提起过,说毓亲王府养了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白脸,那男子生得唇红齿白,容色比女子还要精致百倍。如今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了。
  生得这副模样,难怪毓亲王如此钟爱,果真是我见犹怜。若是一副女儿身,只怕要艳冠后宫了。只可惜这样一个标致的人儿,落在了容景宸的手里,怕是糟践了。
  不过世上有糟践人的,自然也有心甘情愿被糟践的。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问题了。
  深吸一口气,今夕起身盯着已经近至跟前的林慕白。看一眼端坐木轮车上的女子,他浅浅扬唇,笑得温和儒雅,“原来是你!”
  林慕白蹙眉,“我们认识吗?”
  今夕犹豫了一下,“你不记得了?”

☆、第173章 自作孽不可活

  林慕白着实不记得这个人在什么时候见过,只是依稀觉得有几分眼熟。她有些犹豫,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却听得今夕毕恭毕敬的俯身作揖,“多谢当日林大夫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林慕白仲怔,自己救过的人太多,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救过这样一个花样男子。
  见着林慕白还在想,到底何时见过面。今夕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当日清河县,是在下第一次见到林大夫。当时下着雨,林大夫带着自己的徒弟——”他看了一眼林慕白身后的蔷薇,“不是这位,是另一位姑娘。是林大夫救了我,让我把腹中积食都吐了个干净,这才捡回一条命。”
  说到这个,林慕白才突然记起来,那还是在遇见容盈之前的事情。
  清河县,下雨。
  这般回想,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一眨眼竟是小半年,清河县也回不去了。犹记得当时自己什么都忘了,过得却是此生之中最平静的日子。那些年月,虽然平淡却也真实,她自食其力救治乡亲父老,无忧无虑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
  可是现在呢?
  除了尔虞我诈还是尔虞我诈,虽然不断的在接近权力的至高点,可事实上又等于回到了最初的道路。她不是没想过要挣扎要离开,可她离开儿子和丈夫实在太久太久,能重新想起来过往的一切,便已经没有勇气再离开他们。
  低眉苦笑,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原来你是那个人。”
  “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已经死了。”今夕再次作揖。
  “我无心救你,不过凭着医者本分罢了!”林慕白瞧了蔷薇一眼,而后淡淡的开口,“你也不必记着,这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缘起缘落,都是劫数一场。你命不该绝,所以才有我的出现。能活着便是不易,好好珍惜吧!”
  最后那句话,今夕其实心知肚明。
  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林慕白这般聪慧的女子想来是知晓的。
  那时候他也试着去找过林慕白打算报恩,可惜身无长物,又——是故只是看了一眼林氏医馆的林慕白,便匆匆离开了。后来他在上京途中听说林慕白随恭亲王府的船队去了云中城,再后来便没了她的消息。等着再有消息传来,他已是容景宸的人,而她——却成了恭亲王府的侧王妃。
  今夕也不恼怒。只是站在一旁淡淡的笑着。
  目送林慕白离开的那一瞬,却将眼底的光渐渐的冷了下来。
  耳畔响起早前听说的那些话语:不是说恭亲王最是痴情不悔吗?为了恭亲王妃一病六年,疯癫成魔。如今却因为一个半身残废的女人,如痴如醉,将结发妻子早已抛诸脑后。
  更有甚者,有人说:看这恭亲王殿下如此痴狂的模样,兴许早年的痴情不过是伪装,而今这女人手段高明,将这层伪装也彻底撕下。你侬我侬,真是羡煞旁人,也为九泉之下的恭亲王妃唏嘘不已。
  深吸一口气,今夕恢复了淡然神色,一个安安静静的坐在栏杆处,望着林慕白消失的方向定定的出神。
  红颜绝世难寻,落雁花羞宫廷。
  何人相忆青冢,遥遥不知归路。
  微光里。若璞玉雕琢的人儿,若雾笼清月,透着一股子迷蒙之色。
  林慕白去了卧房的时候,御医正在跟容景宸汇报容盈的情况。她也没做声,在外头停了停,也听了听。
  御医说,“恭亲王殿下原就有旧疾在身,血脉阻滞,如今强行运功,以至于血滞更甚。如今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下官等只能竭力一试,尽力保住殿下的性命。”
  容景宸问,“那么,他这一身的武功呢?”
  闻言,御医轻叹,“算是彻底废了。”
  “废了?”容景宸陡然凝眉,“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他只是个寻常人?”
  “是!”御医道,“殿下以后的身子不会太好,即便醒来将养一段时日,也只能做一做寻常男子能做的事情。至于那些激烈的运动,怕是行不得,否则身子熬不住。”
  容景宸眯起了眸子,“父皇最疼爱的就是老四,你们这般折腾还治不好他,不怕父皇降罪吗?”
  音落,御医大惊失色,慌忙跪地行礼,“殿下恕罪,臣等实在是已经尽力了。恭亲王殿下一病六年,身子早就不如从前了,虽然现在恢复了神智,但是体内旧疾年久沉淀。已是定局。臣等能做的,只是让恭亲王殿下减少痛苦,早些醒转。至于武功内力嘛——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容景宸缓了面色,“老四不能出事,你们最好别骗我!否则到了父皇那里,小心我参你们一本,这掉脑袋的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是!”御医急急忙忙的退出去。
  门外,林慕白面色微沉的坐在木轮车上发愣,不多时容景宸也跟着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外的林慕白。
  唇角微扬,容景宸笑得温和,“怎么林侧妃都听见了?很失望?”
  “殿下难道不觉得失望吗?”林慕白抬头看他。
  容景宸点了头,“大祁第一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我自然会失望。只不过父皇会更失望,好端端的。就成了这副模样。说到底,是谁人之过呢?”
  林慕白当然知道,容景宸在说什么。
  没错,容盈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的,但又何尝不是为了容景宸!为了容景甫!为了朝堂上那么多双眼睛!人在朝堂,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有的时候还得下血本。
  “是月氏之过。”林慕白含笑回答,眸光却冷到了极点,“殿下觉得呢?”
  容景宸点了头,“也对,如果不是月氏,也许老四不会变成这样。可是林侧妃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言语若是激怒了月氏军士,也许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如果我能成为开战的理由,殿下觉得心里会痛快一些吗?”林慕白笑问,“两国交战,为了一个女子,即便做不到流芳百世,也能做到遗臭万年吧?”
  容景宸愣了愣,没成想林慕白竟然如此伶牙利嘴。轻哼一声,容景宸拂袖而去,“你好自为之吧!容盈虽然病着,可是月氏国右将军之死也不能耽搁。明日他即便仍旧躺着,也该为这件事负个责任。”
  “也许到了明日,会有转机也说不定!”车轱辘声响起,容景宸顿住脚步,回眸望着坐在木轮车上的林慕白,徐徐进了房间。
  明日会有转机?
  容景宸冷笑,会有转机还用得着等到明日吗?
  刘瑜快速上前,伏在容景宸耳畔低语了片刻,容景宸面色陡然一紧,眸光骤冷无温,“当真?”
  “是!”刘瑜点头。
  容景宸迈开步子,头也不回。
  ——————————
  安静的屋子里,蔷薇领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林慕白轻柔的抚着容盈微凉的手背,“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睡就睡了?那我呢?”她将自己的面颊慢慢贴在他的手背处,“容景睿,说话不算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什么惩罚?”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你说呢?”
  “别禁欲。”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娇眉微蹙,她抬头看他,“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档子事?”
  他笑得有些苍白,“知道吗,帝王家的女子总比男儿活得更久一些。我们只有修儿一个孩子,我怕将来我走了,你会太孤单。多几个孩子,等将来你老了,能高兴一些。”
  她鼻子酸涩,“我们还没老呢!”
  他握紧她的手,“是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你着什么急啊!”
  “这该死的时局,该死的帝王家。”他感慨一声,躺在那里望着床顶,“不过这一次虽然冒险,却也给了我们一次生机。老三相信我废了,所以对我防备也会慢慢卸下一些,这样恭亲王府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你也不必再拿自己当赌注!”
  “你该知道,就算你不来,你不出手,我也不会有事。黑狐在外头随时候命,她的箭法你该信任的。”林慕白凝了眸子,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我让你来,只是想让你拿我当借口,拿我肚子里的孩子当借口,为你扳回一局。你怎么就冒险了呢?不知道自己的金针还没取出来吗?”
  容盈笑了,那双极是好看的凤眸,呈现着极为魅惑的弧度看着她,“你冒险和我冒险,有区别吗?我是你丈夫,是你的男人,你的天就该我来顶着,不是吗?馥儿,我知道你惯来早有准备,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有些事该男人来做。你只是我的妻子,只需要被我保护就行,其他的我来。”
  林慕白点了头,“以前——”
  “以前已经回不去了,我只想珍惜现在的你。以前的你扛得太累,我不想再失去你!”他握紧她的手,置于自己的心口上,“馥儿,让你再搅合进来,你后悔吗?”
  “后悔都来不及了,不是吗?”林慕白苦笑,“都跟着你这么多年,孩子都大了,还跟我说后悔,是不是太矫情?容景睿,以后别为我冒险了,你不想失去我,可我也不想失去你。没有了我,修儿还是世子,还能得你庇佑。可如果没有你,恭亲王府和修儿都将无法存活。”
  “你以前就说过,利害相较取其轻,吾为轻,君为重。何况那时候,尔虞我诈的事还少吗?兄弟阋墙,又不是头一遭看见,早就习惯了,也就无所谓后悔不后悔。”
  她顿了顿,“不过经此一事你倒是可以把金针取出来了,以后就不必再冒险。”语罢,她温柔的扣上他的腕脉,“脉象虚浮,很乱。”她瞧了容盈一眼,“着实被这金针折腾得够呛,所幸你遇见了我。你该庆幸。我们如今不是敌人。”
  他笑得惬意,“不但不是敌人,还是枕边人。馥儿,有你真好。”
  她白了他一眼,“如今才知道,真是后知后觉。”
  容盈点了头,“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以前从不轻言,后来想说却已无人回应。从那时候起我便祈求上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此生若重得馥儿,必当尽诉衷肠,不再遮掩。”他看着她,“这种感觉真好,喜不喜欢、爱或不爱,都要让你知道。”
  林慕白垂眸,“别以为现在哄着我,我就能答应你。你身子还需,什么都不许想。”
  他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一道塞进了被窝里,“爷虚弱得很,需要静养。你陪着,哪儿都不许去。”
  她娇笑着迎合,“遵命,恭亲王殿下!”
  他闭上眼睛,“换个词。”
  林慕白抿唇,“相公?”
  他如同孩子般笑得纯粹,满意的点了头,越发握紧了被窝里的柔荑。就这样睡着,睡一辈子也是极好的,至少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仿佛有看见了,当日那个冲入雨中的男子,疯癫无状的抱着她。含糊不清的喊着“馥儿”两字。当时她应当是震撼的,只不过理智胜过了一切。
  不由的低语呢喃,“其实就算我不是馥儿,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爱上你。”很少有人能拒绝一心一意的爱情,曾经为你疯狂的男人。
  何况还生得这样好看,就是出门有点不放心罢了!
  她傻傻的笑着,一如当日他朝着她,痴傻浅笑。
  傻乎乎的其实也挺好,傻子快乐多烦恼少,不像现在——她趴在床沿,如果当初能一直这样傻下去,就好了!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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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则今夕的日子却有些不太好过了,从恭亲王府回来,容景宸就黑着脸。
  过了晚饭时间,今夕便跟在容景宸身后,跟着他进了书房。
  “你跟林慕白认识?”容景宸冷了眉目。
  今夕当然知道,自己在清心园与林慕白的一举一动,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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