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竹未还- 第16部分

　　　　
　　　　“是个女人。”子婴顿了顿道，“她，就是隐妃。”
　　　　
　　　　李斯不禁出声道：“是她？”他眉头紧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子婴的眼神之中掠过一丝惊讶道：“大人知道她？”
　　　　
　　　　李斯的喉结动了动，还是开口道：“不瞒小侯，此人乃会稽郡的双绝之一。不久之前，此人刚刚被少子看重，带进了宫里宠幸。”
　　　　
　　　　“这我知道。”子婴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件事情，如今，还有谁会不知晓？
　　　　
　　　　李斯一笑道：“还有一件事，小侯不知道，就是连少子，也不知道。”
　　　　
　　　　子婴道：“何事？说！”
　　　　
　　　　“小侯想必也知道少子幼时出走的事情吧。”李斯没有等子婴回答，紧接着道，“之后，少子被蒙将军带了回来，可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一个小女孩，至今尚无结果。听说那个小女孩的右臂上曾被少子咬伤过，而白姬，在被人捡到时，右臂上就有个牙印，算算时间，也正好是那个时间。”
　　　　
　　　　子婴先是一愣，然后面色突然露出张狂的得意之色道：“大人！我有主意了！”
　　　

计不停止（3）

　　　　十里桃花飘香，落英满地，忽的一阵微风而过，卷的花瓣随风而舞，临空而跃起。这个地方在阿房宫内显得更外清净，因此也没有人来清理，没有来打破这唯一一处能寄托心境的地方。
　　　　
　　　　桃花树下，一位君王轻轻倚着树干，闭目养神。花瓣落在他的身上，如下了一场桃花雨，却不显得丝毫的狼狈之意，反而给人一种翩然如仙的感觉。
　　　　
　　　　仙人？胡亥心里嘲笑一声。自从他父皇一心求道问仙，他还真就没有看出来，当一个仙人到底有什么好！
　　　　
　　　　他睁开眼眸。缓缓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袖。衣袖上沾着的桃花，顺着衣衫滑落，洋洋洒洒落到地面，化为粉尘，消失不见。
　　　　
　　　　“叮！”胡亥的耳际传来一声脆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胡亥顺着目光看去，嘴角不禁一笑，道：“赵老师可有何事？”
　　　　
　　　　赵高道：“陛下，真的不用派人去追杀项羽吗？”
　　　　
　　　　胡亥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树下赫然摆着一把古琴，雕刻着奇异的花纹，似乎是一只怒喝咆哮的狮子，栩栩如生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惊叹。
　　　　
　　　　他伸手抚上雪白的琴弦，轻轻拨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响。听这声音的响声，似是一把绝世好琴。
　　　　
　　　　胡亥没有抬头，平淡地道：“不用，他自会过来。”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琴音却不由得快了三分，一声一调，步步紧逼，直扣人心。
　　　　
　　　　赵高的眼睛瞄向了胡亥，愣了片刻，道：“可是传来消息，他至今都没有过来。”
　　　　
　　　　胡亥的手微微滞了一下，琴音中断。随即，琴音又连绵不绝的传来。他似乎没有情绪的波动，还是那般不悲不喜的模样：“赵老师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赵高心里似是冷笑一声，表面上却异常恭敬，只听得他道：“若要是陛下失算了，他不来了怎么办？”
　　　　
　　　　“淙淙淙淙！”琴音突然发出了异样的音色，四声，尖锐至极，犹如凤凰凌厉啼血一般，骇人心魄。
　　　　
　　　　胡亥停止抚琴，缓缓站起身来，脸色十分的阴沉。他的冷冷的，一字一顿地吐声道：“他一定会来的。除非他不要白姬的命了。”
　　　　
　　　　赵高急忙问道：“为什么？”
　　　　
　　　　胡亥冷笑一声道：“哼！那还不简单？我只不过在箭上淬了毒而已。”他突然灿然一笑，仿若桃花盛开，只听得他轻快地道，“而且是让人最痛不欲生的毒药。”
　　　　
　　　　赵高的面色忽然一冷，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个皇帝越来越可怕了。
　　　　
　　　　胡亥突然仰天大笑道：“赵老师，你何必那么紧张啊？”他一甩袖袍道，“琴坏了，不能再弹了，真可惜。”说罢，连看都没看琴一眼，转身离去。
　　　　
　　　　原地，赵高眉头紧皱，看着地上的古琴。这把好琴的琴弦，竟是硬生生断了四根，似是一个美丽的佳人，被人硬生生地毁了容貌，拦腰折断。
　　　　
　　　　“可惜了这琴了。”赵高不禁感叹，伸手抚琴。
　　　　
　　　　谁知？就在赵高的手刚刚触碰到这把琴时，“啪啪！”两声脆响传来。赵高惊得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倒退了五步，竟是依然在三丈之外。
　　　　
　　　　他紧盯着那把琴，生怕从里面弹出什么箭啊枪啊之类的。
　　　　
　　　　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并没有弹出什么刀剑。只是，这把古琴在响了两声之后，便不再有所异样。
　　　　
　　　　赵高看见那琴的模样，便放下心来，不再关注古琴，目光瞭望胡亥远离的方向。
　　　　
　　　　“咔咔！”又是两声脆响，却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赵高的神色如常，却不禁嘲笑自己，只不过是几声响声而已，居然能将自己吓成那般狼狈模样。
　　　　
　　　　此时，一阵清风徐徐拂来。树梢之上的桃花轻轻颤动了几下，落下几片桃花花瓣，滑落至地上。
　　　　
　　　　本是平常的小事一桩，可是，赵高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地看着桃花树下的那把古琴。
　　　　
　　　　那把古琴，那把古琴！刹那之间变为了粉末，顺着清风没入空气之中，顿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几根琴弦，依躺在桃花上，寂寥无声。
　　　

巅峰对决（1）

　　　　胡亥推开自己寝宫的门，径自走了进去。他衣服上沾着的桃花瓣徐徐落下，随风轻扬，一股暗香悄然袭来。只不过这种香味有别于普通的桃花香，却煞是好闻。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胡亥的笑容浅浅，和平时一般。温和的笑容纯良无害，整个人超脱了凡尘，就犹如九天上的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等宫人们全部一一退下，此刻若是望向他的眼睛，便会觉得浑身不寒而栗。现在他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意，若前一刻还是谪仙，那么此刻，他就是从九幽里爬出来的魔！
　　　　
　　　　胡亥的面色瞬间冷下来，道：“你出来吧。”
　　　　
　　　　屋子内没有任何的动静，就是连呼吸声，似乎也没有了。若有旁人在场，一定会嘲笑嬴胡亥的小题大做。
　　　　
　　　　胡亥哼了一声道：“怎么？你怕见到我吗？不过，当初你们逃出了阿房宫还真的令我感到有几分惊讶。不过，你已经来过了一次，还想要再次活着出去吗？”
　　　　
　　　　屋内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却始终站在屋内的阴影处，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依稀可以看见他白衣飘飘，只是衣衫上似乎绣着点点红梅，含苞欲放。那人缓缓开口道：“我能活着走出一次，就能够活着走出第二次。”他身在暗处，目光却冷冷地盯着胡亥道，“把解药给我。”
　　　　
　　　　“解药就在屋内。”胡亥缓缓地道，“你现在才知道隐妃中毒了吗？反应太迟钝了吧。”他冷笑道，“真是可惜了，她为了你，忍受了那么大的痛楚。”
　　　　
　　　　暗处人的眼神闪烁，没有说话。过了片刻道：“你莫要骗我，我刚刚已经将这里翻找过了，并没有解药。”若不是她拦住了他，只怕此刻阿房宫都要被他毁了一半。
　　　　
　　　　胡亥冷哼一声道：“哼，其实给不给隐妃解药都无所谓。”胡亥的眼神之中有闪烁着得意之色。
　　　　
　　　　暗处的人微微有些发怒道：“你说什么？”他的手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利剑。
　　　　
　　　　胡亥忍不住讽刺道：“哈，你们只不过将她作为覆秦的工具而已，那么关心她的死活未免也太虚假了点。”他说罢，却感觉胸膛微微有些刺痛，那种感觉异样的奇怪。
　　　　
　　　　“住口！”暗处的人怒喝一声，走出暗处，暴露在房间之中，自然也失去了绝佳的刺杀机会。举起手中的剑，剑尖赫然是指向胡亥的。而这个人，正是项羽。
　　　　
　　　　胡亥似乎也不甘示弱，面色微微有些一变，却平静地道：“隐妃真是可怜啊，被人蒙骗了这么久还傻傻地卖命。啧啧啧……”
　　　　
　　　　项羽的肩膀抖动，似乎在极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白隐竹的命，现在是只有胡亥能救了。
　　　　
　　　　胡亥轻笑一声，又恢复道温文儒雅的模样，杀气顿时消散：“这样好了，我们做个交易。”
　　　　
　　　　项羽急切地道：“什么交易？”现在有什么事能比白隐竹更重要？
　　　　
　　　　“我若胜了，隐妃的事情你永世不得过问，并且你们退出灭秦大计。”胡亥顿了顿道，“若我输了，我便将这大秦的江山束手赠送与你，而且你也可以随时杀了我。”他轻笑了一声道，“这些不过分吧。”他就是要将他们玩弄于手掌之中，再狠狠地让他们知道，连绝望的资格也都没有。
　　　　
　　　　项羽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却未再多言。
　　　

巅峰对决（2）

　　　　项羽半眯起了眼睛，不相信地询问道：“你此话当真？”
　　　　
　　　　胡亥浅浅一笑，未有多言，轻轻点了点头。
　　　　
　　　　项羽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手指隐隐发白。他开口道：“为何要帮我？”
　　　　
　　　　胡亥笑意更甚，却不知是什么意思：“这个江山我以为很美好，却不知道这个位置本就不是我这类人应拥有的。我还为了这个位置*死了我一向敬重的大哥！哼！多可笑。”
　　　　
　　　　项羽自然不会相信胡亥的片面之言，道：“你到底想要如何？”他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防备之心，至始至终就从来没有减少过。
　　　　
　　　　“呵呵。”胡亥轻轻捏起衣衫之上沾的一片桃花花瓣，整个人飘飘然似如尘的谪仙一般：“只要你能从我设下的三局之中胜了两局，就算你胜。”
　　　　
　　　　“你说。”
　　　　
　　　　“第一局，比武。”胡亥手中的那瓣桃花，在他的手中轻轻落下，却在半空之中化为了粉尘融入世界。
　　　　
　　　　项羽却是得意一笑道：“比武？这世界之上能胜我的还有何人？”
　　　　
　　　　胡亥看也没看项羽一眼道：“我知道，即使你身上被隐妃身上的毒腐蚀了三四成，但在这个世上却也没有几个人是你对手。”
　　　　
　　　　“你知道？”项羽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之意，他从小就力大无穷，可以举起千斤之鼎。
　　　　
　　　　胡亥却是冷哼了一声道：“哼！来人，带这位‘英雄’去选一件趁手的兵器。”这“英雄”二字特地被胡亥加重了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之意而出。
　　　　
　　　　一旁的赵高看了看胡亥，嘴唇微微张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直至项羽渐渐走远了，才开口道，“皇上，为何要与项羽赌这种不可能胜的约定？”
　　　　
　　　　胡亥又掸了掸身上的桃花瓣道：“这场赌约，谁说我不可能胜？”说罢，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的凌厉，望了赵高一眼。
　　　　
　　　　赵高连忙便的异常恭敬，连问也不敢再多问，赶紧匍匐在了地上道：“皇上！臣错了，皇上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胡亥瞄了一眼赵高，继续道：“这场赌约，若我赌胜了，这动荡的大秦江山便会安定多了。”他负手，抬头望向天际，似乎在疑问那个已逝的千古帝王，“这秦朝，真的该存在吗？”
　　　　
　　　　“皇上……”赵高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声音道，“皇上吩咐臣的事……”
　　　　
　　　　胡亥一笑道：“吩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望着赵高还不住的发抖，眼中不禁有笑意道，“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赵高道，“回禀皇上，属下已经从龙且那里将隐妃接回来了。”
　　　　
　　　　“那个龙且怎么样？”
　　　　
　　　　“回禀皇上，已经派人控制住龙且，消息暂时不会放出去。”赵高恭维道，“陛下，这次，项羽他再怎么胜，也终究是输家。”
　　　　
　　　　的确，白隐竹都不见了，项羽他还打这个赌做什么。
　　　　
　　　　胡亥抬眸，眼神只用隐隐有些关怀的温暖之意，道：“那隐妃现在如何？”
　　　　
　　　　“回禀皇上，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已经将隐妃连夜带来，隐妃身上的毒……”赵高却有些支吾。
　　　　
　　　　“说！”胡亥轻轻一言，却有种说不出的威势，一种与平常谪仙之气不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君王之气。
　　　　
　　　　“隐妃身上的蛊毒与皇上下的毒有些冲突……”赵高两腿不自觉的打颤起来，声音也有些颤抖，“怕……怕是……命不久矣了……”
　　　

巅峰对决（3）

　　　　胡亥的手禁不住一抖，眼神便的闪烁不定，疾声道：“你说什么？隐妃怎么了？”
　　　　
　　　　“噗通！”赵高立马匍匐下了身子，似乎只有这个样子才可以稍微平息胡亥的怒气。
　　　　
　　　　“说！”这个字，嬴胡亥似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出的。
　　　　
　　　　赵高的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还忍不住瑟瑟发抖，道：“启禀皇上，御医说……说……‘中蛊为毒’这个蛊毒虽然是对寄生的本体是……本是……无害的，可是却……却……不能碰上其他的毒药。倘……倘若……与其他毒药使用，本体必定将会受到……受到……蛊毒的反噬啊！”
　　　　
　　　　“反噬？”胡亥从刚才暴怒的状态之中似是找回了一点理智道，“有多严重？”
　　　　
　　　　“回禀殿下……”赵高的声音更加低了道，“隐妃……多则三五年……少则……少则……十个月……”
　　　　
　　　　胡亥自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心里再也不会为之牵动。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禁不住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刺痛感。
　　　　
　　　　他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那种感觉，轻轻的合上了眼睛，再挣开时，似乎眼前有一层薄纱笼罩。他再次仰望天空，眨了眨往常都是带着儒雅笑意的眼睛，等至不再感觉有异样，才缓缓地低下头，望向赵高。
　　　　
　　　　他开口，声音却有别于往常的温润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至极，似是锁入冰窖的寒冷：“那可有救？”
　　　　
　　　　赵高没有回答，只是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动弹不得。可若是仔细的观察，便可以发现，赵高其实在动，他以肉眼难以发现的速度，一点，一点，向外移动，远离胡亥。
　　　　
　　　　胡亥看见赵高的模样，似是默认一般。却也不再发怒，只是平静一片，恍若暴风雨的前夕。
　　　　
　　　　“赵老师。”胡亥的声音再也没有任何一丝的感情波动，心已至痛，又有何感情可言？
　　　　
　　　　“原计划……还是不变……”胡亥说罢，却暗自冷哼了一声，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决然。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赵高巴不得马上远离嬴胡亥，可他却按捺住性子，行了个礼，走出了宫殿，转眼之间已不见了踪迹。
　　　　
　　　　胡亥独自背靠在了墙边之上，抬头仰望。殿内的屋顶，也被工人雕成了朱栏玉砌，异常精美，隐隐散发着光亮。
　　　　
　　　　他伸手，抚向左胸膛一处还在勃勃跳动的地方。刚才的那一刻，听到隐妃病情的那一个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了那里已经不再跳动，不再有活力，那一阵阵随之而来的窒息感，淹没了他所有的呼吸。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嬴胡亥轻叹，从未有过的感觉将他掩埋。这份感觉，是人们所说的“喜欢”？还是“爱”？
　　　　
　　　　胡亥目光辽源，似是望向屋顶房檐之上一处明珠。可他的目光，又似透过屋顶，望向辽阔无际的天空。他的眼神迷离，似是见到了自己期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