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沉新,那八百年后发生的事会不会有所改变?洛玄周言暂且不谈,就是三哥,他也能提醒我——
不,天道不会允许这样的改变,八百年后该发生什么事,就得发生什么事,这是天道,无法更改,也不可避免的。
苏晋他当真幸运,竟在不知不觉间顺应了天道……怪不得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都没有被天道收拾,看来师傅说的是对的,天道并非完美无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不违背天道的情况下维护三清的公理和正义。
……要是我把这一切都告诉沉新,并让沉新一切都依照我记忆中的那样行事,只是暗地里另有筹谋,是不是就可以了?
对,这样做并不违反天道,一定可以的,一定能行的。
我依偎在沉新怀里,心中百转千回,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沉新。
“苏……”
然而,苏晋二字还未说出口,我心口处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浑身一个哆嗦,蜷曲起身体说不出半个字来。
“听碧?”沉新有些疑惑的声音自我头顶响起,“怎么了?你冷吗?”
“……没有。”我几乎是一字字地逼出了这一句话,咬着牙低声道,“我没事。”
“……有些禁制,公主不曾触碰过,不代表不存在……”
原来,这就是你的禁制。
苏晋二字,即为我心上结界的禁制!
苏晋,你——好得很呐。
“……你真的没事?”沉新听上去并不相信我,他的手一动,看样子是要把我从他怀里推开,我连忙抱住他,急急忙忙地找着借口,“……三哥,我是想不通三哥的事。”
“三哥?”沉新的动作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的手轻轻地放到了我的背上,“你三哥怎么了?”
好在这阵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会儿,我就彻底缓了过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许多,同时也想好了话题:“三哥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怎么会?”沉新失笑,“我看你的那几个哥哥对你都很好啊,你想太多了。”
我闷闷不乐道:“才不是我想多了,他是真的不喜欢我。对了,”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我还没有给他介绍过我的家人,连忙抬起头,看向他道,“你知道我说的三哥是哪位吗?”
他笑着看向我。
这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了,我道:“就是那天身穿白色锦衣的那个人,对了,你可能没听说过我三哥,但一定听说过我三哥手里的翩鸿长剑。”
“翩鸿长剑?”他若有所思地道,“是惊鸿古刀和游龙短刃?”
“对对对,就是那个。”
沉新先是愣了一下,才蹙着眉道:“你三哥用翩鸿长剑?可翩鸿长剑是女子用的啊,怎么给你三哥用了?”
我一愣:“女子?”
“对。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这两个词语形容的就是女子之美。怎么,你不知道?”
“我……”我有些发蒙,“我不知道……”
竟是用来形容女子的……怪不得,怪不得三哥会讨厌我。当日在神兵宴上我特意给他挑了这么一对刀剑,就是觉得这一对刀剑的名听起来霸气,爹娘也说这一对刀剑是难得的一对神兵利器,三清里的神器多了去了,可互为一对的神器却少之又少,而且也通常都因为要中和阴阳五行之力而威力大减,那一柄翩鸿长剑可谓是天下难得的。我本来是想让三哥开心一点,所以才特意去要了送给他的,没想到却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三哥他生来长得较为阴柔,生平最恨他人议论他的容貌,我却这么大咧咧地把那一对刀剑塞给他,还硬逼着他在爹娘面前表态把它们收为自己的法器,他不得恨死了我才怪。
听碧,你怎么就这么蠢呢!三哥恨你活该啊!
“怎么了?”沉新探究地看向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可怜兮兮地把那事跟他说了,本以为会得到他的几句安慰,没想到他听了却是毫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什么?你以为这两个词是用来形容你们龙族的?哈哈哈哈,听碧,你怎么这么好玩呢……你三哥就没说什么?直接接过了那一对刀剑?”
我恼羞成怒:“我把这事说出来是想让你给我出个主意或者安慰我一下的,不是叫你来嘲笑我的!”
“好,我不笑,不笑。”
……你根本就还在笑啊,混蛋!
“不过说真的,”在我充满怨念的目光之下,沉新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一手撑着额头抵着桌案,波光流转地看向我,“既然你三哥没说什么就接过了那对刀剑,那就说明他并不在意,你用不着在这里瞎担心,他毕竟是你哥哥,不会有什么隔阂的。”
……就是因为他是我三哥,我才更是担心,三哥他一向都这么喜怒无常,要是换了大哥或者二哥,我才不会因为这个担心呢。
“……亲情血缘,真的不会有什么隔阂吗?”我低声道。
“……”沉新微敛了眸,没有说话。
“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意识到我刚才那话可能会让沉新想起瑶台玄女,我后悔不迭,一边在心里直抽我这张不经思考就随便乱说话的大嘴,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把这话给圆过去,“我是说——三哥他看上去对这些很在意,他真的会因为我是他妹妹而不跟我计较?”
其实答案我早在大半年前就知道了,现在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转移沉新的注意力而已。
三哥他不会因为我是他妹妹而不跟我计较,他会让我死。
“……说起你三哥,让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沉新,生怕他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里面,他却摸着下巴道,“当初我跟师尊一道去见你爹他们,向他们说明你的情况,后来师尊跟你爹好像有什么事要商量,就把我们都赶出去了。在穹殿之外,你三哥还特意跟我搭话来着,不过态度有些不好就是了,说话的语调也很阴阳怪气。”
我没想到还有这茬,连忙紧张道:“他找你说话?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蹙眉,“就是说我当年荡平莽荒樊林一事很厉害很了不起之类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语气却完全不像是在夸我,更像是在讽刺我。难道你三哥看不惯我当年的行径?”
莽荒樊林……
——谭姑娘,你兄长和我交情莫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且退后,不要来搀和此事。
——谭姑娘,他是杀了你全族的仇人,他的话你不可信!
——谭姑娘,你信我一句,快快离开此处才是最上策。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三哥他……可能喜欢当年司幽的圣女吧,所以……对你没什么好感。”
“司幽圣女?”沉新若有所思地默念了一遍,而后眉一挑,笑道,“那你三哥可能要失望了,司幽圣女喜欢的另有其人。”
我一顿,抬眼看他,慢慢笑了起来:“听你这话,你似乎对那司幽圣女很是熟悉啊?”
司幽圣女就是谭蓁,我当然知道谭蓁喜欢的是谁,没有意外就是她口中的阿离了,但八百年后的我知道,不代表现在的我知道,我现在还对司幽圣女一无所知呢,而且他说这话的语气也的确让我有些吃味,听上去感觉他跟谭蓁很熟悉一样,哼。
沉新一笑:“怎么,你吃醋了?”
“司幽圣女是谁?你怎么知道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还真吃醋了?”他就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好吧,我就告诉你好了,当日的司幽一族其实并未全灭,有人助我一臂之力,免去了三清的一场浩劫,我就满足了那人的遗愿,放过了当年没有帮助开启无地之阵的司幽族人。司幽圣女喜欢的就是那个助我一臂之力的人,这下你可安心了?”
我其实早已猜得七七八八,也从来没怀疑过沉新会跟谭蓁有什么关系,但他跟谭蓁没关系,可不代表跟别的女子没关系,一想起这个,我就会想起那个意然和问露,意然还好,想到问露我就有些不好了,因此故意拉下脸,拍开他的手,正色道:“有话就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娘离开前可跟我说了,不要见什么不该见的人,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在做什么呢?”
“哦,不该见的人,不该做的事啊?”沉新认真地点点头,忽然间猝不及防地凑上来,在我唇上啄吻了一口。
“好了,”他笑道,“现在总算是都做全了,既见了我,又——”
“你、你!”我的脸腾地一下烧红了,他这一下来得太突然,我都没反应过来,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得手了,当下就心跳得飞快,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你怎么这么无耻!”
“我无耻?我哪里无耻了?”
他凑上前,捧起我的脸,吻了我一下,又吻了我一下,笑得好不灿烂地问我:“嗯?你说啊?”
“……你——”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再度凑上来,贴住我的唇,将我剩余的话都尽数吞了进去。
我的心跳得飞快,差点连身处何处都不知道了,更别提刚才要说的话了,只能僵着身子让他舔舐亲吻,就这么厮磨了一番,他又稍微退开了一点,只是还没等我开口质问他,他就又凑上来轻咬了一下我的下唇,含在口中,再次捧住我的脸吻了上来。
等他舌尖轻舔着我的齿缝探入时,我彻底偃旗息鼓,身子一软,就这么任由着他肆意攻城略地了。
☆、第204章 鬼神(神)
不知过了多久,沉新才抽身离开,停止了这场让我几欲晕眩的亲吻。
我睁开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双颊烫得发热。
他依旧捧着我的脸,见我睁开眼,就笑道:“好了,现在是不该见的人也见了,不该做的事也做了,你准备怎么回去跟你娘说呢,嗯?”
我面色爆红,却不是因羞恼所致,而是被他气的:“你!”
“我?我怎么样啊?”
“不要脸!臭流氓!”
“这两句话我在刚刚好像也听过?然后我怎么做了,你还记得吗,听碧?”
我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见沉新又凑了过来,还以为他又要吻我,反射性地闭上眼,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正当我以为我被他耍了想睁开眼时,他却又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唇,这才笑着放开我。
我对他怒目而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本来没想吻你的。”他往后坐了坐,一脸无辜道,“谁让你闭上眼了呢,我就想是不是你想让我亲你,我就亲你了。怎么,难道不是啊?”
“你……!”我恼羞成怒,“你这个登徒子——我根本没想那样做!”
“那你闭眼干什么?”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啊?”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肺都快气炸了,羞愤和恼怒一起涌上心头:“你明知故问!”
他“嗯?”了一声:“我不知道啊。”
“你——你就装吧,尽会欺负我!”我蹭地一下站起来,“我要走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地面壁思过吧!”
我站起身,正想往门外就走,就见沉新一副大爷样地靠坐在榻边,懒散道:“利用完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啊?”
“谁利用你了?”
“来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是苦着的;等走的时候,脸是板着的,心里却是笑着的。”他气定神闲地敛目垂眸,“难道这还不算利用?唉,我的心都被你□□得处于破碎的边缘了。”
我被他气得差点升天:“谁告诉你我现在心里乐着的?!”我明明是快被你气死了好吧?!还你的心处于破碎的边缘,我才要被你弄得处于疯魔的边缘了!
“那就是苦着的了?”
“……也不是——不是,谁说一个人只有两种心情的?”未免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挤兑我,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就往他身上砸,见他一伸手利索地接住了,才气呼呼地道,“送给你!可别再说我来看你是不怀好意了!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再见!”
沉新一愣,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又看向我:“玉穗?”
“一个月前,你不是说你那穗子又掉了吗,”我没好气地道,“所以我就重新给你打了一个,老早就打好了,只是娘亲他们忽然过来,才没有机会给你,今天本来是特意过来送给你的,没想到你却不识好人心,哼。”
他就微微一笑,收起穗子道:“你是特意想过来送我东西啊,还是被我刚刚的那番话给刺激到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要给我的?”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我今天本来是没想到手里有这个穗子的,打好了的那几天倒是天天想着送给他,只是被娘盯得太紧了不敢有小动作,就这么放置了几天,还真的把这东西给忘了,要不是他刚刚拿话挤兑我,我估计今天还不会想起这个穗子来。
当然,我怎么可能承认这件事呢,当下就道:“你就挤兑我吧,爱要不要!好了,我要走了,不想再跟你说话。”
“哎,别啊。”看我是真气了,沉新就笑着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回了榻上,“我刚才那些话就是在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不想搭理他。
是啊,你是在逗我,但是我很生气,很生气!
“留下来陪陪我吧?”见我不说话,他又道,“我在这里都待了快十天了,每天不是临摹书法就是静心修炼,还要整理修缮一些破损的古籍旧书,都快无聊死了,好不容易你才来了一趟,怎么又这么快要走?”
我抿唇:“……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那我现在给你赔不是?”他浅浅一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不生气了,好不好?留下来多跟我说说话?”
“……”
“听碧?”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身子却是一软,靠进了他怀里。
沉新就伸手拍了拍我的背,顺着我的脊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一时间,满室寂静,徒留他身上墨香芬芳。
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等到日落西沉时,我已然将刚才的那份不高兴全部都忘记了,和沉新说笑说得正起劲,他却抬眸看了眼天边的落日,一句话就又把我的心情弄得低落起来:“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听碧。”
我正兴致勃勃地听他讲苍穹的一些奇闻异事,陡然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当下就有些不开心了:“刚才让我留下来的是你,结果现在想赶我走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一手撑在桌案上,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道:“刚才让你留下来,是我舍不得你,现在让你走,是为你的身体考虑。你娘不带你回宫固然有季井龙王的原因在,但肯定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苍穹有水明池在,你现在元气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我有些生气,“是你说的,只要我不闭关修炼,就只需在池子里待满一个半时辰便行,要不然很容易被里面的寒气冻僵。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我这几天天天待在水明池里打坐修炼,都快憋出毛病来了,你被你师傅禁足,应该更能理解我才对。”
“你还知道我被师尊禁足关在这里啊,要是我能出这思过阁送你回去,我会这么早就赶你走?”沉新有些薄怒地道,“你以为我不想你多待一会儿?只是我不放心你在日落之后一个人赶回水明池而已,你就不能多想想?”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知道他不是有意赶我走,我才宽慰了,笑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离宵禁还有段时间呢,我好歹也是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