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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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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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绝。”
  姬谦正不敢怠慢,侧身坐下,清了清嗓子:“后学姬谦正,久闻息将军威名,惜无缘拜会。今天能在这里遇见息将军,不胜之喜。”
  被称为将军的客人随意的摆摆手:“姬先生年纪和出仕的资历都远远胜过我,御殿羽将军只是一个虚衔,既然我和姬先生是在野店相遇,那么不必拘礼。有什么事情,还请姬先生直说吧,姬家历朝栋梁,我能力所及,不会推托。”
  姬谦正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大喜,他来之前,远没有想到这个身份尊贵的人物这样好说话。
  “在下是听说国主又要甄选少年良将的事情……”
  息将军自斟自饮:“是。这次是为了蛮族盟国青阳的世子到访,为了扬我下唐的国威,国主准备以少年武士七人和蛮族世子的随从比武。作为奖励,彩头是宫用的九两黄金菊花一朵,最后胜出的还奖一个副将的头衔。”
  “不知道七名少年武士可有人选?”
  “国主自己有一封荐书送到我这里,推荐的是名叫幽氏的孩子,名叫幽隐。太子东宫也有几个少年都有人送了荐书,此外息衍有个不成材的侄儿息辕,学过一些剑术和兵学,他倒是自荐。”
  “正是这件事拜求,”姬谦正忽然起身,恭恭敬敬的大礼长拜下去,“我姬氏历朝世家,可惜颠覆于乱世,只存姬谦正一脉。可为国征战之心不曾片刻或忘。姬谦正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姬昌夜,学的是剑术,也通文理,极有报国的志向,可惜一直没有门路,恳请息将军施以臂助!”
  息将军点点头:“姬氏凤凰材,在南淮城,我也有听说。这次也确实还缺两个武士,我这些日子收到不少拜帖,多半也是为这件事。姬先生来这个简陋的小店找我,想必期望很大。那么这封荐信,我可以自己写。不过姬先生可要想好,蛮族化外之族,嗜血好杀,对手虽然是孩子,也不能轻忽。比武中有什么损伤,难以预料,姬家凤凰之材,不怕受伤么?”
  “为了报国,虽死也不退却,何况受伤?”
  “那好,”息将军点头,“那么这封荐书我为姬先生写。”
  姬谦正呆了,又要大拜下去,却被息将军一手托住了。
  “不必了,姬先生太多礼,”他微微摇头,“姬先生喜欢喝酒么?”
  姬谦正迟疑了一刻,摇了摇头:“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劝诫说酒要少饮,书要多读,谦正成年以来,就不再饮酒了。”
  息将军笑笑:“那么也只好算了。本来我还想请姬先生坐下一起喝一杯这里的粗酒,不过姬先生不饮酒,也只好遗憾了。”
  姬谦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方婉转送客的意思,急忙向着身后招了招手。姬家的仆役低头捧着匣子上来,姬谦正的手一按上锁扣,另一只手也按住了他的手。息将军微微笑着,眯着眼睛看了姬谦正一会儿。
  “这个,就不必打开了,”他摇摇头,“我敬重姬氏祖上的威名,这份敬重,就算这里堆满了箱子也买不来。”
  姬谦正不敢造次,捧回了箱子。
  “那么我就不送了,”息将军安然坐回了椅子上。
  姬谦正的脸上微有些红。他世家之后,三十岁以前一直是帝都的贵胄,从来没有以礼物奉承巴结人的经验。虽然现在落魄了,可是息将军拒绝礼物的时候,话里的冷漠还是让他心里难过。他不敢再说什么,长揖之后小步倒退了出去。
  一转身揭开了酒肆门口的帘子。
  “姬先生,”息将军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姬谦正急忙转身:“将军请问。”
  “姬先生的名刺上写明是帝都大鸿胪卿姬澜之子,可是姬氏祖上,官位最高的却不是令尊,而是令祖姬扬啊。真武侯淳国三军都指挥使,曾在风炎铁旅北征时,带三千步卒深入北陆,在金帐国五万大军追击下一直打到蛮族的圣地彤云大山,铸铁为碑,烧山祭天。连风炎皇帝、苏瑾深和李凌心两位将军都不曾深入北陆这么远,为什么却没有写上他的名字呢?”
  姬谦正犹豫了一下:“因为……因为……”
  “是因为他后来以乱党之名在毕止城被拉杀么?”
  “是。其实祖父并没有背叛帝朝,只是……”
  “天驱,令祖是天驱的武士。”
  “是的。”
  息将军低低的叹息一声,低头从腰间摸出一只小小的皮囊,从里面掏了些烟丝出来实实的塞满了细长的乌木烟杆。他就着一旁的灯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后微笑:“看来人一生正是不能错的,错了一次,连子孙后代都要蒙羞。不过……令祖姬扬的武器虎牙之枪号称东陆第一名枪,曾在帝都太清阁下演武,劈断过四十五把长刀,不知道能否有幸在比武中见到?”
  姬谦正踌躇片刻:“将军,昌夜却是以剑为武器。若是说虎牙枪,在在下的长子姬野手中,可惜他枪术虽强,但是性格顽劣,我也不敢贸然……”
  “枪术虽强?”息将军考虑了一会儿,“那么也我也为姬野少公子写一封荐信,补足七人的名额。”
  “将军……”
  “传说中曾经一枪击杀巨龙的神枪啊,”息将军淡淡的说,“我是想看一看的。”
  姬谦正一行人去得很远了,天色也渐渐的有些阴了。酒肆的掌柜小心的上去张了一眼,黑衣的客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酒,指间的烟杆上一点红火一亮一暗。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个老客虽然还是在喝酒,不过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客人忽的起身,把几枚金铢抛在桌上。他跟掌柜擦肩而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背:“从今往后,我不来了,这个月喝酒的帐,一次都清了吧。”
  “客……客……客人……”掌柜结结巴巴的,“是酒不好么?窖里还有……还有……”
  “算了,”客人摇头,“你的酒从来都不好,就那咸菜,还有一点味道……是你出卖我的。否则,一般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每天下午在这里喝一点酒?”
  掌柜的呆呆的站在那里,再不敢说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客人腰剑那柄修长凝重的古剑,黝黑的毫无装饰。就是从这剑上他猜出了这个客人的身份,十个金铢卖了这个消息给刚才来的中年文士。
  客人走到门口,伸手在外面探了探:“下起雨了……”
  伙计捧了一把伞上去,他赏了一个银毫,把伞打了起来。
  “这世界虽大,可还有多少地方是留给我们这种人的呢?”临出门的时候,掌柜的听见低低的一声喟叹。
  他想起来追到门口的时候,客人一袭黑衣的身影已经远在去向南淮城里的小道尽头了。他有点懊悔,知道自己也许一生都再见不到这个客人了。
  十
  姬野把左手从枪杆上撤了回来,高高的举起:“我只用一只手,你攻过来。”
  “受伤了你可别后悔!”昌夜握着剑柄的手法缓缓的变化着,他绕着姬野慢慢的转动,不愿让他看出自己进攻的方位。
  “我可没你后悔得多,”姬野冷冷的看着他。
  还是那双讨厌的黑眼睛,昌夜微微低头去看他握枪的右手,避开了和他对视。虎牙枪指向天空,姬野一手握住它中段偏下的地方,稳稳的没有颤动。但是昌夜知道那柄枪的分量,一个人力气再大,这么握枪时间长了也支持不住。他并不急于进攻。
  “这样比也没有意思,我们打个赌。谁输了,就输掉这个月的零花钱,”昌夜说着,还是缓步的移动着,到了姬野的背后。
  姬野并没有转身:“你也不缺零花的钱,赌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虽说每个月兄弟两人都有父亲给的两个银毫零花钱,可是昌夜还有从母亲屋里拿的钱,远远不只两个银毫那么一点。
  昌夜笑:“你懂不懂啊?不过是个彩头,要赌个东西,输不起,我到时候还给你就是了。”
  姬野的声音冷冷的:“我不懂,不过你要等我手酸了,还得再等好久。你来不来?不来就算了。”
  昌夜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心思被看穿了。他有些恼怒,却还不敢直冲上去,哥哥虽然是背对他的,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的颤动,稳固得像块石头。
  兄弟两人沉默起来,天越来越阴沉了,昌夜几次想扔了剑回屋了,可是哥哥不动,他也不敢动。这些日子跟哥哥试手他别说取胜,往往连一击都抵挡不住。哥哥背对着他,他却觉得自己的剑鞘上有条蛇一样,静静的窥伺着,拔剑斩蛇自然是不敢,可是弃剑,也不敢。他觉得浑身的关节渐渐的有些虚软了,可是他再想迈开步子移动,却不敢打破对峙中的安静。
  虎牙依然指着天空,一动不动。
  天空中隐隐的有一声轰响,沙沙的下起雨来。冰冷的雨一泼打在昌夜的头顶,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似乎觉得哥哥的身子也颤了一下。
  他忽然踏前一步,半侧身子,带着旋腰的力量拔剑了。一旦冲出去,他全身的酸软都消失了,他在旋转中滑步,一剑拦腰劈斩出去。姬野在几乎同一瞬间转身,乌金色的枪刺带着呼啸的风声劈斩下去。他只用了一只手,枪刺在剑刃上一弹,却抵不住昌夜双手正面攻击的力道。姬野在退步中把弹起的枪锋压住,刺出,昌夜在大惊中撤回了剑,横封在胸前。枪尖嵌入了重剑的血槽中。
  一进一退的局面忽然间重新变为静止。昌夜要发力,可是发不出,他看见哥哥单手托枪,枪杆夹在腋下。姬野像一只高踞在岩石上等待扑击的虎,微微的沉下身形。
  随着他大吼,排山倒海的力量爆发出去。昌夜的双臂更本抵挡不了这样可怕的冲刺,剑面沉重的撞击在他的胸口上。他还想吸一口气稳住,可是更大的力量还是肆无忌惮的推了过来,他横封着重剑,被推着不断的后退。他的全身都被冷汗布满了,所有力气和胆量都和冷汗一起流走,他只能咬着牙狠狠的推着自己的剑,全靠剑上那条浅浅的血槽封住了枪锋,否则被洞穿的,就是昌夜的胸口。
  姬野在剧烈推进的势头中猛地转身,侧腿飞起。昌夜感觉到一股自下而上的力量加在自己的剑上,剑尖啸着飞起来,被姬野一把抄住,昌夜倒在泥泞的地上。
  “说好的!两个银毫,输了不要赖帐!”
  “哼!”昌夜愤怒的跳起来,从腰带里摸出两个银毫来狠狠的扔向远处,“我知道你要钱是要去跟那个女孩买东西!你讨好人家又有什么用?你还以为她真的会喜欢你?你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东西,好多人买东西送给她的!”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姬野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你说粗话!”
  “你知道个屁!”姬野左手剑右手枪,直上一步。
  昌夜畏惧了,他小退了一步,忽然转身跑进屋里去了,大喊着:“阿娘,阿娘!”
  姬野走到枫树下,把刚才昌夜扔出去的两枚银毫抠了出来,就着雨水洗了洗。他走到门边,刚刚拉开门,看见撑着雨伞急匆匆跑进来的父亲。
  “昌夜昌夜!开门了!”姬谦正半身湿了,嘴里不清不楚的叫门,直到看清是长子,才愣了一下,收了伞,整了整衣衫。
  姬野从来不会像昌夜那样乖巧的应门的。
  姬野扭头想要出门,被父亲一把拉住:“心都玩野了,有大事情!叫上你弟弟都跟我到书房来。”
  “坐下!”
  姬野愣了一下,转身坐在桌前,和昌夜并排。
  “看看这封荐书!”姬谦正把一封信在桌上摊开,“夫人也来看看。”
  昌夜的母亲拿起信略略一扫,脸上骤然绽开了笑容,声音都抖了:“这……这息将军的荐书,真的管用?”
  “当然管用!”姬谦正也是掩不住的得意,“息衍将军是我们下唐军界第一的人物,三军统帅拓拔山月还在他之下。又是皇帝封的侯爵,御殿羽将军,别说鸿胪卿光禄卿,就算是国主也要卖息将军面子的!”
  他转向了儿子们:“你们听好,下个月北陆金帐国的使节会到达南淮,拜见国主。下唐和青阳部交好,即将签订盟约。青阳部派遣七位少年武士护送金帐国少主吕归尘来南淮作为质子。蛮族粗野暴烈,有尚武之风,国主为了展示我们东陆诸国的雄风,已经下令甄选少年武士于八月十五和蛮族的七个少年比试,如果武艺得到国主得赏识,至少也会授予副将的官职!”
  “那么如果孩儿能够入选,不是扬我姬氏威风的好机会么?”昌夜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不错!可是要想上场,七个名额谈何容易,多少世家子弟想这个出人头地的机会都得不到,不过我这次得到了禁军息将军的荐书,十拿九稳的事情。剩下就看你们的武艺了!”
  “蛮人?”姬野冷冷的,“让太子东宫的武士杀败他们不就可以了?那些人整天都在街上打架。”
  “小小年纪懂什么?”姬谦正骂道,“蛮人血勇,体质和我们东陆人不同,尤其是选出来护卫少主的武士,不可以轻视。当年你曾祖以绝世的枪术,力战蛮族,也是且战且走,与其说是杀到了彤云山下,不如说是逃到了彤云山下。”
  “那让弟弟去吧,试试大齐剑法的威力,”姬野说。
  他知道这种事情都轮不到他,他约了羽然,口袋里又有两个银毫,还是向着出去玩。
  “你练了那么久的毒龙势,难道没有一点为家里争光的念头么?”姬谦正有了怒色,“枉费我推荐你那一番口舌。”
  姬野愣住了,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父亲:“怎么……我也可以去么?”
  “你们两个都要去!”姬谦正拍着桌子,“来!从今日起我日日教导你们武术,我们姬家扬眉吐气的日子不远了!”
  昌夜雀跃着去房里取佩剑,才想起剑还留在雨地里,也不打伞就跑了出去。姬谦正也不阻拦,只是笑,拍了拍姬野的肩膀:“就在雨地里习武吧,雄鹰展翅飞天,一点小雨算什么?”
  出去的时候,他户的听见姬野在背后说:“谢谢父亲。”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回头,姬野已经走进了雨里。
  园子里,父子三人成三角而立。
  “听着!”姬谦正拔出了重剑,“我们和蛮族各出七名武士,胜者守擂,直到一方再也没有可以交战的武士。蛮族中据说有两个武士是名将之后,要千万小心。我们派出的武士有三个从太子东宫的伴读中选出,一个是息将军的侄儿,还有一个是国主亲族里的少年,深得国主器重。”
  “那如果我们胜了,功劳不是都被他抢走了么?”昌夜急忙问。
  “不错,我也估计到了,”姬谦正笑道,“所以不是光要你们和蛮族战平,你们必须想尽办法,不让国主亲族的那个少年武士上场!”
  “不让他上场?”
  “简单,”姬野冷冷的说,“只要一直打败蛮族排在最后的那个武士,我们就赢了,什么国主亲族的武士,没有也一样!”
  “说得好!”姬谦正难得的赞美长子,“除了息将军的侄儿第一个出场,第二的是野儿,第三的是昌夜,太子和国主选拔的武士排在后面。”
  “三个人对七个怎么打得赢?”昌夜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知道息将军的侄儿武功怎么样,”姬野说,“不过等到我上场,我要把剩下的蛮人都打趴下。”
  “这话虽然骄狂,但还算有点气概,”姬谦正勉励儿子,“息将军的侄儿是南淮城中有名的少年武士,我觉得至少可以击败两个蛮人,野儿你武功高于弟弟,至少也要击败三个。”
  姬谦正扶着幼子的肩膀道:“剩下的两个人,昌夜一定要取胜,这样昌夜就是下唐少年武士中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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