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课。正这么彼此都略有尴尬的时刻，关锋进来了。李千千像是见了救兵，马上迎上去，小声嘟囔：“关哥，我下边还有培训呢，特别着急，你看这……”
看着李千千那满脸悲催焦急的样儿，关锋笑笑，说：“没事，你去吧。”
李千千向对方微微点点头，说：“抱歉啊，我这边还有一个重要的培训，有关主任在，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失陪了。”
李千千一出办公室，一溜烟地往下跑，还好，课程下半场刚刚开始。
听到半截腰，手机又响了，李千千看都没看，直接按了拒绝。最后一堂课，谁都不能来打扰！
当李千千一心想着谁都不能打扰的时候，“狼”真的来了。
培训结束，已经接近下班，李千千准备回办公室缓一下，就去生产部参加生产例会。刚放下东西，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林小燕说：“千千姐，培训刚回来啊，陈总让你回来去他办公室。”
“啊，知道了，谢谢。”李千千心说到底什么事啊，别快下班了，又来什么紧急幺蛾子。一边想着，她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仍在桌子上。眼睛一瞟，看到了手机上的未接，是陈卓。
“你最近挺忙啊，忙得连我电话也拒接了啊，呵。”李千千刚踏进陈卓办公室，陈卓就砸了这么第一句过来，裹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啊，不好意思，陈博士，我在参加培训。”李千千赶忙解释。
“什么培训？你是要当工程师吗？”陈卓看着李千千，眼神冷峻，又带着点轻慢。
“哦，不是。但是，陈博，您知道的，我之前对产线的技术知识是一窍不通，工作很吃力，这不是公司正好提供了这么个普及培训机会，就赶紧去学学。我特别想学，特别想了解，我想像个圈内人似的工作。”李千千拼命想让眼前的人明白自己的那种在黑暗中看到光明的心情。
“看来，你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足啊。”
“我那都是挤时间去听的。”
“把所有都抛开去听课。李千千，你别忘了，这里不是学校，你的首要工作是助理，工作第一，学习第二。”
“我这学习不也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吗，我……”
“你什么你，你失职。今天下午打电话找你给客人在外边预订个房间，你拒接。你是要客人睡公司哪个办公室啊，还是让我亲自安排啊？”
李千千沉默了一会儿，她半低着头，不屑地把眼睛瞟向窗外。“陈博，今天的事情算我处理不当，抱歉了。今后我注意。”她打破了沉默，“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生产部参加生产例会了。”
“你不用去了。”陈卓抛出这么一句。
李千千诧异地望着陈卓，满脸都是为什么。
“虽然你是以生产部的名义招进来的，但一直没在那边待过，生产部那边也用不到你什么，今后你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采购部这边。你也知道，我兼着采购部部长，但是很少有精力管理，采购部这段时间出问题也比较多。因此，我想你把采购部文员的工作兼过来，辅助我管理一下。”
陈卓这番话说得有他自己的逻辑，可在李千千听来，无非就是对林小燕建议的采纳。
“我不做！”李千千看了陈卓一眼，然后把目光定在了左边的桌角，虽然没有视线的对接，但并不妨碍她眼睛里的那份倔强硬邦邦地反射到陈卓眼里。
“为什么？”陈卓看着眼前的女孩，丝毫没有了当初面试时的文静，只剩下了一股子拗劲。
“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做！”李千千声音大了起来。
“工作就是工作，不能凭着喜好来！”陈卓看着李千千，颇有一股子如来佛看着孙悟空的气势。
“我不做。”李千千只是这一句，声音平静了许多，但是流淌在这三个字中的语气更为坚决。
“我再说一遍，李千千，你首先是助理，明白吗，助理的工作是很灵活的，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现在，你的工作重心需要调整到帮我管理采购部来。”陈卓耐着性子继续开导。
“那我也再说一遍，我不做。”李千千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卓，除了发火，似乎没有给他留下其他的选择。
满屋子的硝烟。
如果陈卓这时候开口，那么顺理成章地是“不做滚蛋”，而李千千所应该做的也将是拂袖而去。陈卓的确有点火，不过他知道自己还不想让李千千滚蛋，于是办公室里出现了一阵紧张的沉默。
就在两人僵持的档儿，有人敲门。陈卓把声音连同声音里的表情都调整到正常状态，大声应了一句：“进来。”
马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件。他感觉情形有些不对，赶忙说：“要不我一会儿再来吧。”
这个打扰来得太是时候了，陈卓甚至对打扰者起了一丝感激。“哦，没什么事了。”他示意马驰把文件递过来，他眼睛盯着文件，拉着若无其事的腔调说：“李千千，你先回去想想，我们下来再谈。”
李千千没有理会外界的变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她没应声，扭头就出去了。
李千千第一次没有加班，第一次做上了正常下班的班车，车上她做了一个带点情绪化的决定——离职。
☆、第28章 凭什么我走？（一）
缘分最是大千世界里说不清道不明一种东西，信与不信是个人化命题，但不可否认的是人际的聚散确实奇妙，奇妙之处在于想合难，想分也不容易。第二天一早上班，李千千没有查看陈卓的两个邮箱，没有做例行的早汇报。她在网上下载了离职申请模板，把自己的感情与辛酸一点点填充进去，之后呢，之后将是在陈卓桌子上一拍：姑娘我不是软柿子好捏的！她做着各种气愤的、悲情的、决绝的想象，写着写着，眼圈就红了。
电话响了，林小燕接了，刚刚问了好，她示意李千千：“千千姐，找你的。”
李千千拿起电话，“喂，您好，我是李千千。”
对方是位男士，男士很客气：“您好，我是集团报的主编，前些日子你们公司企划部发过来了您稿子，文笔非常优秀，我很少看到这么好的稿子了。不瞒你讲，集团报登载的文章基本上都是关系稿，唯有您这篇我做主留了下来。报纸我昨天送过去了，公司的OA上也有刊载。李工，欢迎你今后多投稿啊。”
对方的一通话，李千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稍愣了一下，她心花怒放，用手捂住了胸口，神啊，我的文章发表了！她强压着内心的小激动，语气故作平静：“哦，是吗，听到您这么讲，我真的挺荣幸的。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哦，怎么称呼您？”
“我姓雷，叫雷鸣。您记我一手机号，今后多交流。”
雷鸣不知道自己这个电话不仅为自己发掘了一个优秀的作者资源，更为社会减少了一个失业青年。
李千千把离职申请点了保存，存放在了自己的私人文档夹。她正看着电脑屏幕发呆，一份报纸落在了她的桌上。“李千千，”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李千千扭头一看，是企划部的田甜。
“哦，田甜。”有了刚刚的电话，李千千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
“昨天集团报的雷主编特意来了咱们公司送报纸，人家是主编，可不是送报纸的，主要是想见见你。不过不巧，我下来几次，看你一直不在不在工位。他还专门去陈总办公室打了个招呼，直夸你呢。”田甜脸上带着羡慕，“你真棒啊，文章写得那么好，当初我都没敢想咱们公司的稿子能上集团报。你知道吗，昨天我们部长看了赞得直拍桌子，说没有什么华丽的词，可读下来就是那么畅，就是那么舒服。”
“哦，是吗？”李千千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起了成就感，对，久违了的成就感！不能膨胀，她不断地告诫自己。
这时，其他人也都把脑袋探了过来。林小燕起身把李千千桌上的报纸扯了过去，田甜说印数有限，但是还可以再给你们部门一份，说着又把另一份拿给了张金平几个人。大家读着，边读边感叹李千千有才。
不只是采购部，一上午进出采购部的人，也都顺便和李千千打声招呼，最后点上一句“才女啊”。虽然“才女”两个字里免不了有恭维，但是恭维也让李千千对自己的离职起了动摇。凭什么我要离职？可不离职……
“特别窝憋！”午饭后，李千千把张安静拉出去，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看着李千千那气愤的样儿，张安静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又怎么了？天天跟个气虫子似的，呵呵。”
“前些天我和你说过的林小燕要把采购部文员工作转给我那事你记得吧？”
张安静点点头。
“我还以为陈卓没同意，这些天也没提过这事，昨天突然间和我说生产例会我不用参加了，今后帮着他管理采购部，兼着采购部文员的工作。我刚刚把产线技术了解了，现在说让我转轨就转轨啊。”李千千越说越气，“最让我憋屈的是，怎么林小燕说她忙就是忙，我说我也忙就不是忙呢，陈卓是拿我当软柿子啊。”
“这事是有点让人不舒服，那你怎么想的？”张安静问。
“我怎么想，我想炒他鱿鱼，姑娘我不伺候了，昨天我想得很彻底了，辞职信都写好了。可是，今天又有点不甘心。我为什么要走？凭什么我走？”李千千越说越为自己忿忿不平。
“千千，我觉得你首先需要想清楚的是你想要的是什么。”张安静没有顺着李千千那愤慨的思路走。
李千千在路沿上坐下来，望着光光的路面，轻轻吹了口气，觉着这是世上最沉重最难回答的问题。“你想要的是什么？”她反问一句。
“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一个爱我的男人，一份稳定的压力不大的工作，一个宽敞安定的住所。”张安静也坐了下来。
“那你现在是人在福中了。”李千千笑笑。
张安静笑笑，默认知福。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比如无聊的重复的成天围着别人团团转的行政秘书的工作。我渴望创造价值。”
“千千，男女是有别的，在这个社会上也是有分工的。要我说啊，你首先是找个好男人嫁了，你那些自我价值还是收敛收敛。那么些女强人，事业很成功，但是她们真的幸福吗？对一个女人来说，家庭永远是最重要的。”
“哎呀，我不是想做女强人，我也不是不要家庭不渴望美满幸福的婚姻，但是就像咱沈老师说的，自己得容纳得起，找不着自己该在哪儿盖房，我这心就没着没落的。”李千千辩白着自己，带着央求理解的口气。
“反正在这儿你创造不了核心价值。”张安静打断了李千千的话，她觉着有必要让李千千认识到她自己那些想法不切实际，“咱这是高科技企业，咱们学文科的，创造不了核心价值，只有为创造核心价值的人服务，明白？”
李千千用手杵着下巴，没说话。
张安静见李千千不说话，就继续说：“再说，我觉着做行政没什么不好，压力不大，挺适合女孩的。我大学时候在学生会，其实干的都是这活儿。不过，给陈卓做秘书确实有点……”
“不是有点，是很有点。”李千千眼睛望着前方，接了张安静的话。
“说实话，我其实就兼着江总秘书的工作，不过也没像你那么辛苦，成天有那么些事儿，挺轻松的。”
听到张安静这句话，李千千转过脸，一脸的意想不到：“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是一进来就兼着吗，够低调的啊。”
“不是我低调，是江总低调。也没多久，这还得拜你们陈总所赐啊。”
“怎么讲？”李千千更迷糊了，“这和陈卓有什么关系？”
☆、第29章 凭什么我走？（二）
“就上次开什么产品下线的汇报会，你们那陈总自以为是地把江总的讲话稿也包了，他把我们总经办也看得太扁了吧。关主任很不高兴，本来江总秘书的工作一直是我们部门杨玲玲兼着，不过她写东西很差劲，于是让我接替她兼着江总秘书的工作。”张安静口气里很替自己的领导叫屈。
“哦，怪不得……”李千千想起上个月开中高层会，张安静也会议室后排列席，而且就在江总的后面，当时江总拿着烟要弹烟灰，张安静马上从后面悄悄把烟灰缸递了上去。
“什么？”这回轮到张安静迷糊了。
“怪不得上次你也参加那个中高层会了。哎，我说你能不能别总你们我们的，搞得咱们像是两个党派。”李千千对张安静的说话方式有点不舒服。
“好好好，不过这确实是实情，在公司，咱们俩是两个队列里头的。除非……”张安静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她似乎给李千千想到了一条路。
“什么？”李千千问。
“对呀，你为什么非要给陈卓干活啊？你可以到总经理的管辖区来啊。你可以转岗啊，千千。”张安静把自己刚刚的“灵感”说了出来。
“呃……”面对张安静的这个建议，李千千有点懵。谈不上反对或者赞成，只是对压根没想过的事情，她一时间无以应对。
本来是找张安静给个解决方法，结果这解决方法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增添了一个纠结。李千千下午坐在静静的办公室里，心里更是乱作一团。她偷偷扫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马驰的身上，对啊，问问马哥吧。李千千想着，在MSN上给马驰发了个信息：马哥，有点事很纠结，能否占用你几分钟时间。请到外面走廊。
过了一会儿，马驰回了四个字：好的，走吧。
看马驰出去了，李千千拿着杯子也起身，装着要去打水。
李千千一五一十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诉说了自己的委屈：“马哥，上次你给我的建议很好，我也照做了，我觉着找到了一条路，但是，现在说让我转弯就转弯，也太不考虑我的感受了吧。”
马驰说：“小李，你对我这么信任，我就说两句。昨天我也看到了你和陈总的那个场面，说实话，不管怎样，他是领导，你要懂得无论何时要给领导面子，不要把他逼到死角，要让他能下来台。其他的人和事咱们先不做评论，小李，马哥给你一句话：不要担心人家让你做什么，不让你做什么，只要你有POWER，”说着马驰举了举拳头，“该有的都会有。”
“那你的意思是我服从，对吗？”李千千讪讪地问。
“小李，来个自我现身说法吧。我来股份的时候，就在车间，就是个车间工人，领导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自己不断学习，到现在算是骨干，去年派来光伏公司这边做支援，我也不争什么部长，能做到什么层面，领导心里都有数。不瞒你讲，到年底我就要被调回去了，派去俄罗斯筹建那边的分公司，出任副总经理。”
“啊。”李千千半张着嘴，惊讶之余，对马驰生了几分崇敬。崇敬的力量是强大的，李千千准备接受马驰给的建议了。“马哥，我听着你的。但是，昨天那形势你也看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缓和了。”
“小李，以我的判断呢，陈总还是很想留住你的，不然你昨天那样，他不会还让你回去想想，早发飙了。你呢，这么办。”马驰低声对李千千说了几句。
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李千千照例去做晚汇报，和陈卓言谈话语间，神态自若，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陈卓看着李千千，笑笑，说：“李千千，昨天和你说的事情，你想通了吧。”
李千千也笑笑，说：“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