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总比哭要强,何况我们也没有死到临头。”柳寻仙热热的气息吹到她耳上,“你不是还有七七离魂散吗?迟迟不用,是不是想摸清楚那帮人的身份?”
越嫣然被拆穿了心思,又被柳寻仙若有似无的挑衅,整张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柳寻仙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问我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知道?”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们对你使出第一招时我就知道了。”
“知道了你不早说,”越嫣然愤愤地将柳寻仙扔下地,“你一个大活人赖在我身上,我跑的快要断气了,你居然……还悠哉游哉地看笑话。”
柳寻仙被摔的屁股着地也不生气,坐在地上一脸笑眯眯,“你不想知道刺客的身份了?”
“我当然想知道。”
“想知道就拉我起来,打扫干净我身上的土,再毕恭毕敬地向我赔礼……”
“你想得美。”
话音刚落,九大高手已先后追了上来,越嫣然被围攻的措手不及,腹背受敌,手中又没有武器,到最后还是要靠下毒的阴招。
亏得她出手快,九人之中,除了带队的头目,其余尽皆中招。
梨花针刺伤了十二个,七七离魂散又放倒八个,剩下一个绝顶高手中的绝顶高手,拿柳寻仙的命要挟她。
笑个不停的柳寻仙,剑架在脖子上还一副乐淘淘的模样,越嫣然恨不得过去掐红他可恶的脸。
蒙面人抬手掀掉柳寻仙的面具,见到他容貌时嘴角抽了几抽;越嫣然原以为他会以柳寻仙换梨花针与七七离魂散的解药,没想到那人却压着喉咙说一句,“请小姐自裁。”
还真是简单明了,一了百了的要求啊。
柳寻仙这才停了笑,一张脸变得冰封万里,“要是我没猜错,阁下是暗堂的人吧。”
蒙面人淡定自若,反倒是越嫣然呆若木鸡,“暗堂?直受天子派遣的暗堂?”
“既然二位已经猜出我等身份,那恕我失礼了。”
“你等的身份一点都不难猜,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掩饰身份,”柳寻仙半点惧意也无,“要是我没猜错,阁下就是暗堂一剑。”
越嫣然已瞠目结舌,暗堂一剑却连眼都不眨。
最淡定的要数柳寻仙,“阁下奉皇上的旨意来杀岳淡然,你等潜伏在药王庄附近已久,瞧见我们两个与苏丹青在房中密会了许久,才心生疑窦跟定我们的。”
暗堂一剑没说话,大约是默认了。
越嫣然一头雾水,“欧阳维找我情有可原,皇上要杀我是什么意思?”
“杀了你就等于杀了欧阳维,”柳寻仙哼笑道,“欧阳维不好杀,你却比他好杀的多,你猜欧阳维要是亲眼见到你的尸体,会不会当场呕血身亡?我怀疑当初逼死你的事,皇上就是幕后主使。”
“什么?”
“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柳寻仙不想把他之前的猜测尽数告知越嫣然,“为今之计,你我要先摆明立场,让暗堂的剑首相信我们与皇上站在同一阵线。”
越嫣然瞠目结舌,“我疯了,跟一个要杀我的人站在同一阵线。”
“你先别急啊,”柳寻仙笑容款款,“你要对付欧阳维,皇上也要对付欧阳维,你要对付欧阳维是因为你不想让他死,皇上要对付欧阳维是因为他想要欧阳维手里的权,这笔账细细算下来,咱们同皇上站成一线,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越嫣然看看柳寻仙,又瞧瞧随时预备给他致命一击的暗堂一剑,“杀了我就一了百了的买卖,我要是皇上,我也不想绕弯子。”
柳寻仙摇摇头,摆出高人一等,不敢苟同的表情,“杀了你虽一了百了最简单,可弄得不好,皇上的命也会跟着赔进去,这笔买卖是赔是赚说不准。既然我能猜出这几个人的身份,你猜你的尸体被送王府的时候,欧阳维会不会猜出幕后黑手的身份?”
暗堂一剑冷眼看二人一搭一唱,似乎不为所动。
越嫣然心下到底还是有些着慌,生怕他一错手就要了柳寻仙的命,“请尊使回去禀报,我要见皇上。”
柳寻仙眼一垂,“阁下身为暗堂剑首,权度自然要比其他人高出许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早有打算。你既然认出了我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我们二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今天说的这番话绝非为求一线生机巧言令色。”
暗堂一剑笑道,“阁下内力尽失,否则也不会束手就擒,在下胜之不武,心中有数。”
越嫣然暗暗松了一口气,你知道自己赢得不光彩就好。
不过这帮人从来都把完成任务当成第一要职,向来是不在乎什么江湖道义的。
“算上阁下,暗堂二十一人有二十人都中了毒,若阁下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可行,不如先放下兵器,拿解药去救你的同僚。”
暗堂一剑冷笑道,“我杀了你们一样拿得到解药,阁下三言两语就想我放你二人一条生路,是否太儿戏了。”
柳寻仙也笑,“生路你自然是要放的,我们的人倒是可以先不比放。你救了你的同伴,押送我二人一路上京面圣。至于将来皇上要杀要剐要用,由他自己做主,你又何必心急替他做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找到了一个中庸的解决办法,两方各退一步,暂且休战。
嫣然不情不愿地拿解药递给暗堂一剑,“梨花针的毒没什么要紧,吃了解药就地恢复,七七离魂散比较麻烦,你的这八位同伴,恐怕要先派人护送他们回京了。”
暗堂一剑攥着两个解药的小瓶,咬牙切齿地道了句“多谢”。
莫非进暗堂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嗓子毒哑?
这老兄的声音实在是不怎么讨喜,他露在外的一双眸子倒是明亮的很。
嫣然不想对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剑客做过多评价,毕竟她最敬爱的师父,曾是这一位的前任。
柳寻仙才离了剑锋,不慌不忙地甩甩袖子,还不忘回身把面具捡回来戴在脸上。
原则要讲,轻重缓急也要分,真难为他忍着脏。
嫣然手脚并用地帮他拍土,越拍手劲越重,“你下次心里有了主意,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说不生气是假的,她顺势胡打了他好几下,柳寻仙一边躲闪,一边笑道,“好了好了,因为这点小事就报仇太没风度了。”
“我知道你从前做主做惯了,一意孤行不用考虑别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事情说出来两个人商量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好。”
“知道了。”
柳寻仙嘴上答应的爽快,却不知走心了没有。
“我们真的要去见皇上?”
“能见为什么不见?你想凭自己的本事就盘算欧阳维,成功的希望渺茫,就算七年之后事事发展如愿,凭他的势力,我们也得不了一日安稳。”
“你的意思是……”
“你不忍心下手杀他,只求在他手上救下一个我,那我求的自然也不多,只要他交出手上的权势,不能翻天覆地罢了。”
听起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柳寻仙笑道,“天下民生这事原本与我无关,皇上是仁君明君,更是手段毒辣的小人,有他相助,总比你我单打独斗更有胜算。”
第115章 烩菜
二人说话间,九位暗堂高手已行匿不见。
“他们不是要押送我们回京吗?”
“他们的确是要押送我们回京。”
柳寻仙目光炯炯。
莫非,人躲到暗处去了?
遥想当初银剑等人的做派,越嫣然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还以为这一路上有人安排住宿饮食,车马交通呢。”
柳寻仙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幸亏暗堂一剑并非鲁莽之辈,即便如此,你我这一路上也该谨言慎行,别一不小心触了人家的逆鳞,再起冲突,咱们两个恐怕性命不保。”
天不怕地不怕的阁主大人,居然也会在乎性命保不保了。
越嫣然自以为她的轻功是上乘中的上乘,今天这一追一逃,才知当年吴梅景教她时大概是有所保留。
暗堂众人不管单打独斗的本事如何,这轻功个个都是一等一的。
柳寻仙抬头摸摸越嫣然的头笑道,“暗堂一剑的剑法不止快的眼花缭乱,且招招阴狠之极,你刚才要是一个脑热同他硬拼,恐怕已利器穿身了。”
“你别嘲讽我武功不济了,说到底,我只是阴狠不如人,”越嫣然抬头对柳寻仙眨眨眼,“要是你内功还在,一对一的比试,打败暗堂一剑应该不成问题吧?”
柳寻仙眼中满是戏谑,“你说呢?”
“我刚才试了一试,那老兄剑术虽然是上乘,却比我师父差了不止一点点,想必是年纪尚轻的缘故。你对付他,应该不成问题。”
“欧阳维同暗堂决裂时带走了一大批高手,这暗堂一剑想必也是短中取长选出来的,不过这位剑首资质绝佳,若不荒废时光,不出五年,就能成为冠绝天下的剑客。”
人家是靠打打杀杀吃饭的,想荒废时光也没得荒废。
越嫣然撇撇嘴,很是不满的样子,柳寻仙却笑逐颜开,拉着做鬼脸的岳淡然找路回去。
两人一路嘀嘀咕咕,到寺庙时天都黑了。
柳寻仙早饭吃得少,又错过了药王庄的谢客饭,半日间先是打斗再是逃跑,耗费了许多体力;越嫣然也饿得头昏眼花,两人讨了寺院里几样剩菜,用砂锅热成一锅烩菜,就着干粮吃了。
越嫣然吃的快些,难免吃撑了,打着饱嗝惨兮兮地揉肚子,“你刚才要是多吃一点,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我从前哪里跟人抢过吃的,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柳寻仙讨好似的凑到越嫣然身边帮她揉肚子,“以后我们身边时时备些吃的,饿得时候就不会胡乱吃了。”
“我活了十九年,这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从前只以为仗剑江湖潇洒,却从不知出门在外的辛酸;人家盘缠紧也就罢了,可怜的是我们明明有钱,却还吃住的这么寒酸。”
“下山之前我就提议住驿站或是旅馆。”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嫌驿站旅馆世俗尘埃。这一路上京,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住寺庙了,我要吃鱼吃肉。”
“那到底是住驿站旅馆还是继续住寺庙道庵?”
“明知故问。”
抱怨再多最后也是无解,真是毫无意义的牢骚。
越嫣然狠狠瞪了柳寻仙一眼。
柳寻仙只吃了七分饱,当下身心舒爽,“寺庙的饭菜虽然清淡些,食材倒是比我们在山上时吃的还要新鲜。”
“人家院子里种的,现摘现做当然新鲜;寻仙阁里菜品快说也要一两日才运得进山里,你那个肃宁园光想着种些奇花异草,不如划块地让何琼他们没事种种菜?”
她原本只是说笑,他却当真打算起来了。
“我从前还不知道剩菜有这么一种做法。”
越嫣然心说你从前哪里吃过剩菜,“寻仙阁做的饮食虽比不上御膳珍馐,却也是上品佳肴,这一路粗茶淡饭,委屈阁主大人了。”
“我平日就算吃穿讲究一些,也并非不知变通之辈。你一个小女子都受得了,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越嫣然挑着眉毛瞥瞥柳寻仙,心说我受得了的你还真未必受得了呢。
“从前过得不好的时候,连白菜豆腐都吃不上。”
在神剑山庄时就不用说了,她在药王庄的那三年大概过得还不错,可惜享福的日子都被她给忘了。
“你在寻仙阁大鱼大肉的可没少吃。”
“近在嘴边的大鱼大肉有的时候倒比不上饿极了时的一顿烩菜。我小时候常常受罚没饭吃,归一会留剩菜剩饭给我,到了晚上用砂锅炖熟做热,泡着馒头窝窝,真是人间美味。”
从哪又冒出来个归一,听她这口气,似乎对那人很是另眼相看。
柳寻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眉头也皱紧了,“归一是谁?”
“神剑山庄家生的奴才,”越嫣然眼中的戚戚一闪而过,“他比我大个六七岁吧,从小教我钓鱼抓虾掏鸟蛋,那时我们吃的野味比正经饭菜还多呢。”
“你在神剑山庄时一直同他在一起?”
“哪里是一直,他成了亲就不大理我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世事无常,人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
“瘸了,让欧阳维打断了腿。”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跳崖前不久,我求他帮我,他一开始也心软了,可惜最后还是不敢违逆欧阳维,把我出卖了。”
“怎么说?”
“其实也不算出卖,他是不想我死,且不管他是真的在乎我的命,还是怕欧阳维会迁怒于他,就结果来看,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柳寻仙听得云里雾里,越嫣然却不想把当初的事一并都告诉他。
“那个时候我是怨恨归一的,现在却要感谢他了,要不是当初他坏了我的事,我恐怕就要死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依你所说,那出卖你的奴才该是有功的,欧阳维怎么还会打断他的腿?”
“他怀疑我是装疯,想逼我露出马脚。我为了一己生死,到底还是牺牲了别人。”
“要是他当着你的面对那人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你还会选择默然不语吗?”
“大概不会吧,”越嫣然长叹一声,“就算当初打定了主意要死,也还没练成铁石心肠。”
柳寻仙之前没料到其中这么繁复的纠葛,“那个奴才现在还活着吗?”
“欧阳维要是不想让他活着,就不会只单单打断他一条腿了。”越嫣然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从前我觉得老天对我太严苛了,自从见到了你,当初许多想不开的事如今都能微笑以对。”
“你想起来所有的事了是吗?”
“并没有,”越嫣然对他安抚似的笑笑,“我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一段屈辱倒是想起来了。”
最不愿意回想的屈辱?
柳寻仙白着脸默然不语,越嫣然却一脸无所谓地笑道,“我身上这些伤的来历还真是不简单。要不是你白日里说皇帝陛下是逼死我的罪魁祸首,我还想不起来那一段。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那个人是谁?”
话说得轻巧,也不知她是真不在乎还是装不在乎。
柳寻仙攥紧拳头,“哪个人?”
“那个施虐狂啊。”越嫣然拍拍他爆血管的手背,“我敢肯定的是他身份尊贵,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似乎不是皇上的人。”
“欧阳维的人?”
“自然也不是。”
“当今的皇上心思深沉,步步为营。若不是当年文帝驾崩时留给了欧阳维太多的资本,他根本不是他弟弟的对手。”
越嫣然轻哼一声,“那昏君大概是对赵氏有愧,才补偿过度了吧。”
柳寻仙也冷笑,“否则南瑜在朝在野也不会是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家国家国,真是悲哀。
文帝与赵后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越嫣然刻意避开柳寻仙的眼神,“这些年你必定日日煎熬。”
“为人鹰犬的确非我所愿。可你说的不错,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要不是我忍辱多年,也不会等到再见你,踏破铁鞋无觅处,一朝得来全不费功夫。”
越嫣然百感交集,“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的好如镜花水月,毕竟你喜欢我的理由与你纵容十三郎的理由是一样的,到底有几分因为我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柳寻仙笑着打断了,“你已经知道十三的身份了是吗?”
“我又不傻,随便想一想就想通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