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的。”霍去病看着她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将她抱在怀里：“珊珊，他冲进来把我打晕，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赫连珊珊咬咬唇：“尸体呢？”
“范大夫答应他，将他送回科尔石了。”霍去病知道她心里的痛，他心里也很复杂。
科尔石，那里葬着一个姑娘，一个乌维心心念念的姑娘。
☆、第十五章 那人那事
赫连珊珊的毒虽说已经被乌维换了，但是并没有换干净。
“换血的最高境界也只能转移大部分毒素，不可能完全清除。”范大夫轻叹口气：“断魂更是要命的毒，赫连姑娘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断魂可能还会不会发作，这就要看运气了。”
赫连珊珊和霍去病相视一眼，霍去病对她一笑：“无论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赫连珊珊没有说话，微微低了低头。
霍去病抱着她，接过下面的人送来的药，一口口吹凉：“小心烫，你觉得你离开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么？”
“对不起……”赫连珊珊抿抿唇，眼中有些歉疚：“我……”
“都过去，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重要的是以后。”霍去病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众人相视暧昧一笑。
以后？赫连珊珊心底一软，无论是认识他以前，还是认识他以后，亦或是离开他以后，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也会有未来。
“以后会怎么样？”赫连珊珊看着他的眼睛，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深邃。
霍去病嘴角上扬：“以后，以后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去哪里都不分开，让我照顾你。”
“这是承诺么？”赫连珊珊想到那天所见所闻，他会不会也对另一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眼神瞬间一暗。
“是。”霍去病郑重地点点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一个人的承诺。”
赫连珊珊不知道该不该问，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累了：“我累了。”
霍去病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还在想什么，总感觉有很多东西在随着时间而发酵。
“好，这几天我还有祭天的事情要处理，等现在的事情都办好了，我们再好好谈谈。”他们现在能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赫连珊珊点点头，现在她的心里很乱，乌维的事情让她心神俱疲。
真的很累。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
霍去病率大军进行了祭天地的典礼——祭天封礼于狼居胥山举行，祭地禅礼于姑衍山举行。
这是一个仪式，也是一种决心，他站在这山顶之巅，傲然凛冽。
现在的霍去病可以算是“独孤求败”，之后的几天里，他继续率军深入追击匈奴，一直打到翰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方才回兵。
从长安出发，一直奔袭至贝加尔湖，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而又险恶万分的环境里不断地大胜，这是怎样的成就！
经此一役，“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霍去病和他的“封狼居胥”，从此成为中国历代兵家人生的最高追求，终生奋斗的梦想。
而这一年的霍去病年仅二十三岁。
一切，都结束了，是该，回长安了。
“想家了？”赫连珊珊坐在他身边的土堆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霍去病在她颊上落下一吻：“有你的地方才算家。”
赫连珊珊的确很感动，靠在他的肩上微微一笑：“我想通了，我跟你回去。”
心中霍地一动，诧异地转过头看着赫连珊珊：“你说……什么？”
赫连珊珊握住他的手，缓缓开口道：“我说，我愿意跟你回长安。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月亮见证，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珊珊……”霍去病虽然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毕竟结果是好的。
“跟你说个事把。”赫连珊珊微微一笑靠在他的肩上，讲述几天前祭天时发生得一件事。
那时全军上下都很忙，赫连珊珊一直在帐中看医书。
“我可以进来么？”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让赫连珊珊有些诧异，回眸一看，心里一阵刺痛。
赫连珊珊点点头：“进来吧。”
“赫连珊珊，你真的很美。”不单单是外表的那种美丽，还有气质上，清雅迷离，不可接近。
“有事么？”赫连珊珊看了她一眼，她也不错，这种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属于江南水乡的婀娜女子：“我可以叫你姐姐么？”
“我不适合。”赫连珊珊不知道来者是何意，她依旧是一只刺猬，一只浑身带着戒备的刺猬。
女子微微一笑：“我叫灵熙，大概是一年之前，我在琴坊做艺伎，后来…就认识了将军，将军把我带回了府里安置，他很少有空，来我那也只是淡淡地望着我。直到很久以后，大将军看见了我，我才知道原因。”
灵熙走到赫连珊珊面前，抬起手摸到自己眉骨：“因为我的眉眼跟你很像，我的背影，跟你很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灵熙抿抿唇，笑得有些落寞。
赫连珊珊带着些惊讶看着她：“你…”
“我爱他，我爱霍去病。”灵犀淡淡一笑：“你知道么，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来没有笑过，他周围都是冷冰冰的，一点都没有人情味。可是……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了，他原来不是一块冰，只是，你把他变成了一块冰。”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心里，住着的，只有这么一个人。”灵熙眼角有滴泪滑下：“现在，你回来了，我这个替身，自然而然就可以消失了。因为我知道，我连跟你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去哪里？”赫连珊珊拉住她。
灵熙只是一笑：“我有我自己该去的地方。”
赫连珊珊想了很久才知道，自己所在乎的，只是他的心，如果他不是霍去病，只是一个山野农夫，她还是会爱他。
“那她走了？”霍去病随意一问。
赫连珊珊摇摇头：“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我把她留下来了。”
霍去病微微皱眉，灵熙在琴坊那样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心思不单纯，按照珊珊所说，恐怕灵熙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怎么了？”赫连珊珊问道：“在想她？”
“胡说什么呢。”霍去病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你能告诉我，你和乌维……”
赫连珊珊的表情有些凝重：“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姑娘，叫阿乐蓓，她是个汉人和匈奴人生的孩子，比我们都大好几岁，性格开朗乐观，在草原上生活得很自如，正因为如此乌维和她的关系特别好。之后，她被可汗派到一个汉军的将军身边做卧底，也许是时间久了，两个人产生了感情，可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可汗知道了，他很生气，派人给她下了一种毒，叫断魂。”
“断魂？”
“嗯。”赫连珊珊轻叹口气：“所以，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断魂了。”
霍去病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将军来找她，两人在草原上过了很开心的一段日子，可突然一天早上，她不见了。”
“和你一样？”霍去病握紧了她的手。
赫连珊珊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还是觉得心凉：“她做的比我更绝。”
“那天天很冷，我在营帐里等着，等乌维去求可汗拿解药，等了很久，他一直没有出现，反而是阿乐蓓姐姐，她进来和我说了会儿话，那时候我还小，很多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赫连珊珊抹了抹眼角：“后来，她拿出一把刀，让我杀了她。”
霍去病感觉到她在颤抖，将她抱紧了些。
“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选择死，可是经历过之后，我想，我能够理解她了。”
轻叹口气：“不要这样想，都过去了。”
“嗯。”赫连珊珊点点头：“都过去了。”
“你说的那个将军，是我舅舅吧？”
“你猜的？”见他点了点头，赫连珊珊道：“确实也不难猜。”
“难怪，一直以来，他和舅母之间的感情，一直都不怎么好。”
赫连珊珊看着星空轻轻叹口气，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不是么？
☆、第十六章 再回长安
长安月夜朦胧，时隔两年，她又回来了，一切都是原来熟悉的样子。
这次霍去病带领的军队大获全胜，只是，有一个消息，让赫连珊珊倍感可惜。
飞将军李广，死了。
丧礼上，李敢的眼神让赫连珊珊有些疑惑，拉拉霍去病的袖子：“为什么他用那种眼神看着你舅舅？”
霍去病皱皱眉：“他觉得是舅舅害死了他爹。”
李广将军是自杀，这是众所周知的，为什么他会这么觉得？赫连珊珊很疑惑，但也没有追问下去，随着霍去病回府后换了身衣裳，又匆匆进宫了。
因为，刘彻要见她，无非是说些关怀的话，毕竟霍去病现在是功臣一个，他心尖上的人儿，皇上也不会亏待。
赫连珊珊见过刘彻之后，又去见了卫子夫。
李夫人已经因病去世了，可是，卫子夫依旧没有受宠。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了。”卫子夫拉着赫连珊珊的手说些心疼的话，最后垂下眼帘：“卫青当年那样做了…你不会怪他吧？”
“怎么会呢，当初，也是我要求的。”赫连珊珊淡淡一笑；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卫青未必这么想，卫子夫轻叹口气，亲密地拉着她的手：“珊珊，卫青因为当初的事情，到现在依旧自责不已，他一时没有想明白，没有拦住你，让你和去病分开了这么久，还造成他对你的误会…”
“皇后…”赫连珊珊摇摇头，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大将军的心思珊珊明白，他是希望霍去病好，那时候谁都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他会怎么样，大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我真的不怪他。”
卫子夫为她的善解人意感到欣慰。去病何其有幸，可以遇见一个这样的女孩。
“现在卫青依旧心里还是有这个疙瘩，愿意帮哀家这个忙么？”
赫连珊珊自然是同意的，毕竟这件事是她做下的决定。
正要往宫门走，遇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李大人？”看上去李延年在这里等她很久了，和两年前的俊丽容貌不同，虽然依旧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明显整个人都没有了那时候的感觉，看上去颓废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李夫人的逝世还是别的什么。
李延年一身灰色长衫，以前，他总是一身天空蓝，显得干净透彻。
“两年了，还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了。”李延年叹道：“曾经答应过你，帮你调查你的身世。”
赫连珊珊记得的确有这件事，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事实还是想让你知道，其实你姓李，你的母亲曾是边城最美的少女，你父亲行医四方的时候遇上了她，之后就留在了边城，后来匈奴人打了进来，他们都惨死在了匈奴人的刀下，而你有幸被好心人救了。”
事实和赫连珊珊猜想的差不多：“所以你是……”
“我是你的堂兄，你父亲，是我父亲的亲弟弟。”
虽然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了，但毕竟是身世，李延年还是想和赫连珊珊说清楚。
“我明白，你在宫里……还好么？”也许是多了血缘上的关系，对于李延年，多了一份关心和怜悯。
“此情此景皆我所择矣，好与不好也都是一样的。”说完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霍去病：“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赫连珊珊点点头，她其实很幸运，不是么？
“怎么聊了这么久？”霍去病看她迟迟不出来，就从宫门走进来接她，却不料她倒和那个李延年相谈甚欢。
赫连珊珊见他这样忍不住一笑：“皇后又不是老虎，又不会把我吃了，你急什么？”
“皇后和你聊什么了？”
“你舅舅，晚上，我们去趟平阳王府吧。”她知道卫青的确不容易，当年在草原上，自己心爱的女子因为断魂，魂断草原。如今他又深深自责因为他的一时不察，让两人分开两年。还有李广将军的事情，虽说是自尽，但是……说跟他毫无一点关系，也是不可能的。
霍去病说，李广因为迷路，没有完成任务，卫青百般言语刺激之下，一时想不开……
赫连珊珊忍不住叹道：“为什么李广将军到死都不能被封侯？”看看身边的霍去病，冠军侯啊！现在都已经是大司马了，等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广的确是一位好将军，霍去病揉揉她的脑袋：“他是个好将军，但说实话，他立过的大功有多少？”小功无数，毫无大功。这样的人，如何封侯？
“他……其实挺可怜的。”赫连珊珊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心里有些悲凉，李广的一生奉献给了战争，却没有换来生前身后名：“还会有战争么？”
霍去病垂下眼帘，微微低头看着她：“珊珊，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无论是在哪个地方哪个时间，都会有战争。但是……相信我，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匈奴已经被赶出了漠北，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战争了。”
“那我替百姓谢谢你。”赫连珊珊看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在他颊上一吻。
“那么多百姓，你亲一下够么？”霍去病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赫连珊珊立马脸红，一把推开他“无赖！”
霍去病不依不挠又握上她的柳腰，两人就这样闹着出了宫门。
平阳府的气氛一直不好，这也是赫连珊珊不喜欢这里的缘故，这里没有一点人情味。
因为这里的两位主人，“相敬如冰”。
赫连珊珊入座后才发现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和霍去病有点相像。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霍去病介绍到，上回路过河东霍府，觉得他还不错，就把他接过来了。
霍光举起酒杯：“嫂子。
这一声嫂子，喊得赫连珊珊差点连酒杯都掉了，霍去病倒是沾沾自喜的样子。
赫连珊珊刚要喝酒就被霍去病拿掉，换了一杯水。
对于他的体贴和细心，赫连珊珊有些感动，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对你好的人，处处为你着想，时时护着你的感觉，这么幸福。
饭后，赫连珊珊并没有忘了正事。
卫青和赫连珊珊一起步行到亭子里。
“是皇后让你来的吧。”卫青看着湖面轻叹口气。
赫连珊珊摇摇头：“不仅仅是她，我也想来和你谈谈。”
卫青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阿乐蓓姐姐的事情……”赫连珊珊看到他明显怔了一下：“我明白那种感受，你可以把她永远封存在心底，可是，不要为了已经离开的人，错过了身边的幸福，看得出，平阳公主是喜欢你的，她是个好妻子，如果阿乐蓓在天上看见你为了她，每天都不快乐，她一定也不会开心的。”
卫青的眼睛有点湿润，阿乐蓓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平阳公主和卫子夫都只知道他在草原上曾喜欢过一个姑娘，但具体的事情，她们都不了解，所以这么多年，能和他谈论的，就只有赫连珊珊一个人。
“阿乐蓓姐姐很照顾我，她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过我，我也亲眼见证了不少。”不用说现在，就算是那时候，她也并没有觉得阿乐蓓姐姐所做的一切不值得，因为在一个女人心里，没有什么，可以胜过爱情。
卫青靠在石柱上，闭上眼睛：“不，是我害了她。”
“不要把所有过错揽到你自己身上，阿乐蓓从来没有怪过你，反而她感激你在她短暂的年华里给了她最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