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么我杀光整个夏城的人好不好啊君相大人?”
李骁鹤带着一丝笑意说出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心一颤。
第三百五十章 碎裂的雪守
这女人是在开玩笑吧?
彩云和九皇子惊恐地看着背对着的这女子,不敢去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君相府的下人们慌张无措地看着他们的主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数百年来也没有哪个人敢在君相府内如此放肆。
“人已死去,我所做的亦是为了觉罗,故此我从不后悔,但你莫留山如此行事,就不怕违背门规吗?”
青南慢慢转过身来,目光一反平时的温润谦和,锋芒凌厉。
莫留山三个字出来后,彩云等人皆是一震,满府的人都为之惊讶,谁也没想到这女子竟是莫留山之人!
“莫留山,莫留山……”
李骁鹤忽然觉得嘲讽,心里的悲哀涌上心头,原来他以为自己是莫留山弟子,而不是相信李骁鹤还能活着回来。
李骁鹤这个人在所有人心里,包括白袭的心里都已经死了是么……
“还没有什么规矩是我不能违背的!”
李骁鹤说完抓着天璇飞速冲了过去,其速度之快在众人眼中已化作了一道淡淡的影子,也只有那满头墨发依稀可辨。
青南双目一凛,整个人后退一步,袍袖扫过,手上已多了一把雪白的折扇,瞬间之间挡住了直刺眉心的银色匕首。
那区区一把雪扇竟真的挡住了天璇的一击,还丝毫无损!
“大人竟然用了雪守!”
“能逼得大人用雪守,绝对位于天策榜前十五!”
“皇叔……”
彩云和九皇子开始担心青南的安危,虽然他们的皇叔位居天策榜上前十,也从来不曾输过,但此刻遇上这个女子却让他们觉得充满了危机。
李骁鹤目光微闪,左手抬掌拍向他的胸口,青南立刻挥扇阻挡,李骁鹤立刻移开天璇划向他持扇的右手。
二人你来我往交手数十回合,虽然看起来像是动都没动地在原地,但每一个动作却都快到了极致,众人看的可谓惊心动魄。
二人双手对击一掌,一触即分。
李骁鹤嘴唇微抿,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君相的实力,能位居天策榜第十的地位,看来和白袭是不相上下的。
但此刻白袭也在这座城中,若她使用阵术绝对会被他发现。
“到此为止吧前辈,否则我必将上告莫留山执法堂。”青南手执折扇,淡淡地说道。
“到此为止?你们围杀我之时有想过到此为止吗!”
李骁鹤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触怒了,身后的长发开始飘起,掌心白光闪烁,手背上的银色纹络散发着光芒。
青南神色一滞,他也曾是莫留山的内门弟子,自然知道这白光代表着什么,当即高声喝道,“前辈莫要让自己后悔!”
“后悔?那你又可曾后悔过!”
李骁鹤飞身上前一掌拍过去,青南收回雪守抬手接下,却丝毫抵挡不住这一掌的攻势,被打的连连后退!
“皇叔!”
“皇叔!”
“大人!”
“……”
青南砰的一声撞在了身后的桌案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退无可退,别无后路!
李骁鹤冷冷一笑,掌心光芒愈盛。
众人只听得喀嚓一声,便眼见着他们的君相大人的右手忽然短了一截,一根断裂的血肉模糊的骨头刺穿了他的衣服袒露在他们眼前。
鲜血染红了青衣,也染上那张原本温和的脸,让他看起来狰狞可怖。
然而青南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喊出一声来。甚至在那种疼痛之下,还来得及用左手打开雪守挥向李骁鹤的面门。
李骁鹤轻易躲闪过去,但雪守并非一般的折扇武器,带起的杀气将她的面具割成了讲半。
“啪。”
银色的面具落地,那张被隐藏的脸不加掩饰地暴露在青南的面前。
熟悉的脸,额头上神秘妖娆的银色纹路,那曾经如利刃般桀骜不屈的眼神此刻唯有冷漠和杀意。
青南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言语,甚至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银光割断头颅。
展开的雪守上呈现出一座古老的神阁,寥寥墨色,庄严而崇高。银色匕首抵在那座神阁之上,被拦住了去路。
青南从扇上露出双眼,震惊而复杂,“怎会是你?”
“不该是我吗?”李骁鹤笑的讽刺。
“君相大人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你可又可曾后悔过?”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青南目光中蕴含着太多的东西,然后最终却穿过了门外匆匆赶来的君相世家的军队身上。
“青南所为皆是为了觉罗,从不曾后悔。”
“不愧为觉罗君相。”
身后传来青玉的怒喝声,李骁鹤却像没听见一样,手持天璇勾起了唇,轻轻地问了一句,“从不知君相的左手也如此灵活,真像某个我曾经认识的人。”
青南神色一僵,额头上因疼痛而沁出的汗水倏然滑落,他张了张唇却没说什么。
李骁鹤看了一眼他那刺穿皮肉的断骨自顾自地说着,“右臂断骨刺出,君相大人可觉得这伤有些熟悉?”
青南没有回答,也没空回答,他仅剩的那只持扇的手开始微微颤动。
事实上李骁鹤在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也从未停止过,天生蛮力加上雄厚的内力,不是他一个受伤的人能轻松抵挡的住的。
“姑娘!再不住手朕便不客气了!”君相世家军队统领一身戎装,身后站着数百名亲卫军。
“还差胸口的一处伤口就一样了,和龙鳞一样了。”
李骁鹤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在青南坚毅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地将天璇刺进了雪守的天蚕丝缎扇面。
天璇的刀刃离青南的眼睛不过一寸!
“雪守!雪守居然被刺穿了!”九皇子失声叫了出来。
彩云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样子,身为觉罗皇室之人,她对于雪守的了解比外人更多。
与尔共执雪守者,此生相守,是为雪守。
雪守由千百年前就消失了的天蚕丝缎织就,不仅是第一任家主临死前留下的乱古时代遗物,更是君相世家历任家主的信物。
听说雪守是那位家主为了挚爱之人而铸就的,故此雪守也就成为了君相寻找相守一生之人的凭证。
然而在第一任家主死后,便有另一个关于雪守的说法,流传了下来。
雪守碎裂之日,君相没落之时。
这是预兆么?
君相世家……要没落了吗?
青南瞳孔一缩,抓着雪守狠狠一扫,那把折扇中陡然飞出三道白芒,直射李骁鹤要害。
李骁鹤双目一凛,眉心的银色纹络飞快一闪,那三道就像是撞上了什么一样忽然消失无踪。
青南趁机跳出后退,李骁鹤丝毫不给他反应时间,一掌挥了过去。
书房的墙壁轰隆隆倒塌在众人眼前,那统领见君相与对方脱离范围立刻大喊道,“放箭!”
几百支羽箭瞬间离弦,以迅雷之势飞向大厅中的人。
李骁鹤却对飞速射过来的箭矢视而不见,随手撕下一截衣袖将脸蒙起来后如闲庭信步般朝众人走去。
她每往前踏出一步,脚下便出现一个神秘的圆形纹路,奇异的线条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箭都被诡异地挡在了她一尺外的地方。
“妖物!妖物!”
“这女人是妖精!”
“继续放箭!”
青南嘴唇紧抿,挥开要帮他治伤的人立刻下令道,“全部退下!退守府外,别让任何人进入府内,保护好城中百姓!”
“大人……是!”
九皇子和彩云也都立刻被保护着出了君相府,整个府内只剩下了一地废墟和对峙的二人。
“青南,当时的你会想到有一天会和龙鳞一样的死法吗!”李骁鹤一步步走近,脚下散落了一地的羽箭。
“不,姬千泷。”
李骁鹤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三个字,青南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红叶楼接过多少委托?杀过多少有权势的人?上至朝堂,下至江湖势力,红叶楼有多少仇人。若是他们知道了第一杀手红叶楼楼主姬千泷竟然就是觉罗君相,不知到时你可还能庇佑这一城百姓,不,一国百姓。”
“你是故意为之。”青南动了动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故意伤了他的右手,为了逼他用左手。
“姬千泷左手剑法如神,但剑法最易显露用剑人的性格,哪怕你执的是雪扇,也避免不了常年用剑的习惯。况且,当年阻挠西北军支援天兆城一事,恐怕你也有份,并非是红叶楼受人所托,只是为了让坤域与北疆鹬蚌相争,而你觉罗从中渔翁得利罢了。”
李骁鹤仰头看了看天空,“都没人了,真好,也幸好君相大人你将整座府都封锁了起来,如此,我便可以放开手脚了。”
什么?青南拿着雪守的手微微一颤。
李骁鹤收起天璇,双手交叠后瞬间结下数百个阵印,动作快的只能看不见手的残影。
长发轻轻飘拂,额头的银纹白芒浮动。
下一刻脚下白光大盛,以她的脚下为中心,无数图案纹路像活着的精灵一样飞速延伸至四面八方,瞬间组成了笼罩整座君相府的巨大的阵印。
而青南亦在阵中。
与此同时,身在客栈之中的白袭听到王天虎到处打听他家小姐时,忽然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的某个方向。
那片天空之下,淡到透明的白色微芒如黎明之时的天启。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只有一人
只剩两个人的君相府,在开始的一声嗡鸣后便再也没了声音,外面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但都被君相世家的亲卫军拦住了。
李骁鹤踩着繁复的阵法,朝着眼前被禁锢的青南走了过去。
“那封信在哪里?”
她问的自然是那不知何人发出的十封信,既然乔王能收到,作为觉罗君相的青南也有资格收到。她本来只是试试运气,没想到在踏入夏城的那一刻竟感应到了北斗七器的气息。
看来当日在亡者谷的第一波杀手果真是觉罗的风霜霁月四卫,一如她当初在尚翼皇宫见过的身法,武功路数。然而在意外发现了青南的另一层身份后,她也更加确定他也接到了那封信。
“北疆之乱是你做的?”
青南听到她提到信的事就知道她必定去找过了北疆乔王,因为那十封信的事就连他也不能从璇玑阁的口中打听出一点消息来。
再加上前些日子北疆传出消息,先是出现了神迹,又是祭天大典,最后原太后突然宣布了乔王的死讯,之后乔王一干党羽或被诛灭九族,或被流放罢官,被悉数清除。
而现在看来,这其中就有死而复生的坤域帝侯的参与。
“尽管快死时乔王也坚持说那封信被他毁了,但君相不会也毁了,是吧?”
李骁鹤一边说着一边手持天璇向他的胸口刺去,目标是他的心脏!
然而让她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原本该被阵禁锢住的青南突然挥舞着雪守朝她的手腕划过去。
“唔!”李骁鹤被他的动作弄的猝不及防,即使立刻后退却也被割破了手。
青南眼尖地看到她被割破的手背上的伤口流出了银白色的液体样的东西,不由得心里一惊。
李骁鹤干脆将蒙面的布扯下来包在了手上,动作十分迅速,看的青南觉得她似乎是在掩饰什么。
“那封信不见了。”青南说着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雪守的边缘,果然看到了那上面沾染着一些银色液体。
李骁鹤看了他一会儿后先是疑惑,随即在目光落到他手上的雪守时露出了一丝冷意。
“原来如此,君相世家世代传承之信物雪守,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当日在尚翼皇宫前,我没将它毁掉。”
说到当年的事,青南脸色一变,眼中再次出现了一丝挣扎。
“我没有骗你,那封信的确不见了,但我可以将其拓印出来。从内容到笔迹,完全的拓印出来。不过,条件是今日不许伤觉罗一人。”
青南自认为作出了最大的让步,但所得到的却是李骁鹤不屑的一笑。
她解开手上绑着的布料,将刚才被雪守割破的伤口露出来给他看。
那道细长的伤口此刻扩大了数倍,居然占据了大半个手背,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银色的液体不停地流淌着,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一样。
“怎会……如此?”青南讷讷地问。
“这是亡者谷那场战役你们留给我的东西,不仅是五年像活死人一样的生活,还有这变的像怪物一样的身体。”李骁鹤摊着可怕的手漫不经心地笑着,却是无比的阴冷。
“你知道吗青南,从尚翼第一次见面后,你是第一个让我生出好感的陌生人。”
“你……”她的话让青南神色一震,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将扇子给你的时候心想,这个人可真温柔啊,明明有着那么强大的内力却还能保持那么平和的眼神,这人是谁呢?”
李骁鹤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就那么让银色血液流淌着,自顾自地说着。
“后来在尚翼国的国子监大会上时,才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竟然就出手相救,当时我就在想,这人为什么救我?仅仅因为我之前帮他捡了扇子吗?原来觉罗的君相是个这么少见的善良的人。”
说到善良二字时,李骁鹤特意加重了语气,然后看着青南震惊的眼神,淡薄如吟唱般说道,“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呢?我从没有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你知道你们给我带来了些什么吗……”
“你们毁了我最后一丝期望。”
二十多年来,青南的心里第一次尝到了苦涩与愧疚,李骁鹤这一声几近绝望的叹息像最尖锐的刀一样刺进了他心脏深处。
与尔共执雪守者,此生相守,是为雪守。
他是君相世家的现任君相,自然也知道关于雪守的那两个传说。
青玉曾说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也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世间怕是没有什么人与事能撼动皇叔的心了吧?”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的,但那一切都止于五年前在尚翼皇宫前的那次大厮杀。
一开始对那个在厮杀中钻空子的女人他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接近她也只是因为他认出了她云泽少女的身份。
然而在她捡起雪守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颤动了一下,那颗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忽然就有了那么一刻的心动。
因为雪守的传说,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呢?
“久闻不如一见,君相大人我老崇拜你了!就梦里做梦都想见你一面,您的大名如雷灌耳啊!”
那个女子居然在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当着七国王者的面拉住了他的手,说着些他不懂的话,不过看起来是在为他们解围,真是胆大的女子。
谁也不知道,五年前他是早就接到了那封信的人,却在书房中犹豫了整整五日才下了决定。而在亡者谷一役后,风霜霁月四卫全军覆没,他在书房中脑海中却只有一个人的脸。
那张拿着雪守,笑着劝他避免危险的笑脸。
之后的五年内,他只见了青玉一个人,而青玉也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皇叔,你的心乱了。
乱了,因何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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