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来,想要换一套夜行服,然而不等她走至衣柜前,窗外忽而轻风一阵拂过,桌子上的灯被风一熄,整间屋子瞬间黑了下来。
顾竹寒心中一顿,先是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出来先要把灯盏给点燃,然而却忽而发觉身侧有另外一人微弱的呼吸声,那人身上似乎还带了药香,顾竹寒顿觉不妙,想要往门外逃,但是那人却是猜到她的想法快她一步将她擒住,双手紧紧握住顾竹寒的脖颈,企图要置她于死地!
顾竹寒在最初的惊惧过后,便察觉想要杀害自己的人内力全无,她掰住那人的手腕,想要将她制服,然而却听那人低低说道:“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不能是任何人的……”
对方说得语无伦次兼带愤怒疯狂,顾竹寒心中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上微微用力掰了她的手再将她的手给反擒在身后,宫室之外的银五早已听到了动静,见屋中漆黑一片,不由在门外问道:“小主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银五进来将灯点上。”
“是。”银五二话不说立即进来,但见漆黑的宫室之中两抹人影一前一后立着,看顾竹寒的样子似乎是在制住一人,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愉,先将灯点上,待屋中恢复光明之后,果不其然看见顾竹寒正擒住一人,那人容颜半掩,在墨发之后透出来的目光疯狂,银五认得这个女子,正是长住慈宁宫的前皇后无虞。
顾竹寒分明也是认得这个女子,她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倒不怕她造次,当即放开了前皇后的手,问道:“前皇后娘娘,大晚上的,您这是所谓何事?”
“哼。杀你。”前皇后见被顾竹寒发现了,也就破罐子破摔,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为什么?”顾竹寒问道。早就知道前皇后身上有诸多秘密,本来她并不想涉足,却想不到对方找****来。
“你是一个祸害,留在世上总会误他大事。”前皇后目光怨毒,顶着一张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脸恶狠狠地盯着顾竹寒。
“哦?你说的他是谁?”顾竹寒猜测道:“难不成是李邃?”
“我不准你直叫他的名讳!你不配!”前皇后说着又要冲上前来扼紧顾竹寒的喉头。
银五哪会让她再次袭击顾竹寒啊,他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点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心中也是奇怪,他一直守在门外,理论上屋外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是的,怎么这位疯掉的前皇后会忽而出现在顾竹寒的房间里?
顾竹寒坐实了前皇后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谁,虚了虚眼眸看向她,那目光看得前皇后不寒而栗,跟前的青衫女子似乎要透过这一眼看穿她的灵魂,让她毫无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示她身上所藏有的全部秘密。
半晌,顾竹寒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她唇角勾出一抹了然笑意,“前皇后娘娘,宁儿,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李邃是不?”
“不,我不是!”前皇后矢口否认,顾竹寒却步步紧逼,“不,你是,你喜欢的人是李邃,而不是他的哥哥李梧,你之所以想要杀我,是因为李邃对我宠爱有加,你嫉妒于心,是以想要杀了我来泄恨。”
“不……你这个妖女,你为什么要出现在他身旁……你为什么……要出现……”前皇后说着说着便无法自抑地哭起来,她被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此刻脸上涌出的泪尽数落在顾竹寒眼中,顾竹寒暗叹一口气,问道:“你这样做又是何苦?”
“我爱他!”前皇后忽而一反常态,紧紧盯着顾竹寒,说道。
顾竹寒心中一窒,这种似示威性的表白是怎么回事?对于李邃,她更多的是引为知己好友,更没有对他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可是这位前皇后分明是以为她和李邃两情相悦,所以想要杀掉她。
可是她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南唐后宫佳丽三千,杀了一个李邃喜欢的顾竹寒,还会出现第二、三、四、五个,她这样做其实是于事无补的。
就在顾竹寒愣神之间,前皇后继续启唇说道:“他肯定对你说过我的经历是吧?你也肯定将我看作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对吧?但是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事实并非如此,你可会相信?”
“呃,抱歉,”顾竹寒突然扶额,十分不情愿道:“前皇后娘娘,我能不能说你一直都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你与李邃的陈年旧事我并没有兴趣听,更何况,即便我听了对于你现在的处境也是于事无补的,所以你可以省点口水离开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顾竹寒自然而然下了逐客令,她甚至好心地提醒前皇后一句,“还有,我并不是那么好杀的,不要把我当作你曾经杀过的那些妃子,愚蠢的事不要再做第二遍。”
前皇后想不到这个女子真的对李邃一点儿都不上心,不由愣在原地,久久无语。
顾竹寒不再理会她,只让银五解了她的穴道让她走,至于她是走秘道还是从大门回她的宫殿之中,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前皇后见顾竹寒开始忙上忙下,而自己留在这里真的是没什么意思,本来是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刺杀让那个人永远记得自己,但是却料想不到人家段数太高压根看不起她,前皇后心有不甘,在临走之前愤愤问出一句,“他这么喜欢她,画你的画像画了十余年,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意他?”
顾竹寒前脚想走,后脚听到前皇后半跌倒在地上哀伤地问她。
……谁他…妈的说李邃只是秘密地在画自己画了许多年,尼玛,怎么她在宫里碰到的每个人都知道李邃所谓的秘密?!
顾竹寒一头黑线,她回身,看向前皇后,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那般看着她,“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天天要把情情他他是否爱怎样爱为什么爱这样愚蠢的问题给挂在嘴边,我只是说不喜欢李邃而已,又没有说不在意他,我说前皇后若然我不在意你家主上,你觉得今天我还会留在这里吗?南唐皇宫可能对你来说是象牙塔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里是一个牢笼,什么国后之位对我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你和你们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也省点力气想着怎样正常地吸引你家主上重新注意你吧。我,顾竹寒在这里十分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日便会离开南唐皇宫,不会对这里有任何留恋。”
顾竹寒说罢不再看已然怔忪在原地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前皇后,她直接拉门出去,却不料刚等她将门关上,在黑暗之中便有一支淬了蓝光的箭矢在夜空之中朝着自己****而来!
顾竹寒心中一凛,立即往侧一避,然而对方却是知道她的反应那般,后着杀至,往她的背心连射三枚淬毒利箭!
顾竹寒沉着应变,在黑暗之中微微虚了眼眸,而后等那三发箭快要到达她胸口的时候,突然抬腿一个旋身踢向那三支箭!
她此时的内力今非昔比,经过东海染了疫症的九死一生之后,内力无边充沛,就连带体内那两股本来相逆的真气也消失无踪,是以这一踢来得十分彻底,直接将那三支箭踢回到对方的位置上!
“噗——”
“哼——”
阒黑的夜晚,蟋蟀低鸣,却诡异地从茂盛的草丛里传来两股嗓音,第一声是箭矢低哑入肉的声音,第二声则是那中箭之人的闷哼声。
“阁下何人,有种出来相见!”
顾竹寒在原地调整好身形,在黑暗之中环顾四周一圈,隐隐感觉到整个慈宁宫已经被数十人给包围住,对方分明要置她于死地!
究竟是谁这么没有脑子想要在冷宫里围剿她……顾竹寒唇边迸溅出一丝冷笑,与此同时呆在屋内的银五听见外面有声响,立即冲出来护在她身前。
“小主人,属下救护来迟,您没有事吧?”银五在顾竹寒跟前低声问。
“区区喽啰能伤得到我?那是找死!”顾竹寒狂傲出声,逼得原本还躲在草丛里想要继续观望的一波黑衣人纷纷现身,顾竹寒横眼一扫,对方足有三十人,已经团团将慈宁宫都包围起来,此刻她和银五二人就在包围圈的中央,很明显地,敌强我寡。
然而顾竹寒并不怎么担心,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这样小小的一场刺杀就当练手是了。
不过,能省事的时候她还是会省点事儿的。于是,她很没皮没脸地问银五,“我们有多少人埋伏在这里?”
“小主人你的意思是?”银五当即明白了顾竹寒话中的意思,他沉吟道:“不多,十人。但是以一敌百。”
“能露面不?”顾竹寒一听随即兴奋起来,其实她想节省多一点时间去华清宫看李舒,是以略带期待地看着银五。
“小主人,我觉得现在他们还是先不要现身打草惊蛇为妙。”银五为难道:“您方才都说了他们都是区区喽啰,您的实力这么强大,一招就能将他们给拍个脑浆迸裂或者断手断脚什么的,就……就劳烦您老人家一下了。”
顾竹寒无奈,想要偷个懒都不行。
她不再说话,只是从腰间抽出那柄削铁如泥通身透出盈润碧色的软剑出来,速战速决。
她动,对方也开始动。银五在她身侧打掩护,然而对方终究人数众多,任凭他们二人武功怎样高强总是会吃点小亏的。
顾竹寒在连杀五人之后,忽而觉得自己这样的打法十分之费力气,她现时压根不知道对方派了多少来杀她,若然这仅仅是第一波的人马,那么接下来的第二、三波单凭她和银五的能力是无法全数歼灭的,虽然到时候他们隐藏在暗处的人马定会被迫出来帮忙,但是那时候已经迟了!
顾竹寒把心一横,在下一剑落下的时候,忽而一手伸进怀中,在虚空之中大喝一声,“喽啰们!我要放暗器了!”
包括银五在内加上那些黑衣人想不到顾竹寒会来这么一着,立即以袖掩脸纷纷后退,顾竹寒看见他们都这么害怕戒备的样子,禁不住哈哈一笑,她一剑横扫眼前毫无防备的三名黑衣人,“哧啦”一声闷响,三名黑衣人喉头被粗暴割裂,鲜血当即喷涌而出,他们至死都没有想明白顾竹寒是怎样一剑杀掉他们三人的,在死之前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飞速闪过:奶奶的,被骗了,还有,死得很不甘心!
☆、388
顾竹寒粗暴强横的打法吓得其他还存活的黑衣人呆愣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烈,属于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靠近他们。
这个素衣女子和情报得回来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啊……情报上明明说她只是一介深闺女子,不会武功的,顶多是旁边的侍卫会武功,为毛现在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是这么吓人?简直像是杀神附身那般。
他们不知道,顾竹寒平日里是不会这么残忍一连杀数人的,可是连日来心情不爽再加上实在是很久没有练手又急着想去看李舒,是以下手简直毫不留情,怎样方便怎样有效怎样来。
她这一举动不仅吓坏了敌人,还吓坏了一直护在她身侧的银五。
月华此刻完全从乌云之后羞涩探出,似笼了轻纱般的光华罩了跟前白衣女子的周身,缠绕在她的青衫上,似有无数束极微小的亮光从她身上迸发而出,柔和明妍得让人无法逼视。
银五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心头似被一记重槌撞击了一下那般,激得他浑身血脉喷薄,似乎想起了鼎矶阁之中世世代代都会流传的一个传说。
相传大诺七百年前的开国皇后圣景皇后最后一战大战当时的突厥时,也是浑身沐浴在月光之中,挥剑杀敌。
以月华为披风,以战场猎猎西风为利刃,整个银河星洲都来助阵,那人当先一匹雪白骊马,在敌方的战阵之中左右突围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百万号角军鼓响起,钲调长啸,仰月当空,只要追逐着那一抹月光就能寻到圣景皇后的倩影,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浪漫以及壮阔,简直激得好男儿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都出来了。
理所当然地,那最后一场大战,大诺取得了胜利,这才有了后来绵延七百年的大诺皇朝,有了令世间人都无限艳羡的开国帝后,给后代百姓带来了极大的富足。
只是,令众人惋惜的是,圣景皇后在诞下太子之后的第三年便因痼疾去世,三十二岁的年纪,正值大好年龄,却死于非命,后世对于圣景皇后死亡的原因亦是忌讳如深,史学家甚至连猜测都不敢猜测。
他在鼎矶阁多年,也只是听说过怪人的只言片语,好像是什么练功走火入魔而死……若然这样的结局是真的,那么也太让人惋惜了。
银五暗叹一声,扯回思绪,斯人已逝再去感怀也已于事无补,七百年前的旧事早已灰飞烟灭,缅怀个屁啊。
顾竹寒浑身笼罩在月光之中,她似有点不明所以,头微微仰着看向天上,眉眼清浅璀璨,及腰长发因着这莫名拉伸而闪烁出点点晶莹,似夜间被宫灯照得粼粼的水面,让人想起静止的山间瀑布。
她举剑仰头,精致莹白的侧脸不知何时溅上了血珠一滴,那血没有完全凝固因着她的动作微微往脸侧滴落,似从眼角下流出的血泪,带着一股子说不出口的夭和魅。
眼前情景太过让人震撼,若不是这里禁宫,面前的敌人太逊,银五几乎都要觉得他重回七百年前看见圣景皇后在敌阵中厮杀,杀至兴起时忽而抬头看一眼月光,惊鸿一瞥之间,梦回兰若。
“今晚月光这么好,实在是不适合杀人。”顾竹寒忽而暗叹一口气,“倒是适合喝酒多一点。”
一言罢,她倏尔动了起来。动,是快至敌人看不见的那种动,众人只觉眼前青影一闪,鼻端馨香一抹,再而后却是喉间狠狠一痛,在无可自抑往后仰的时候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那名素衣女子含笑的眼睛,那么的雾蒙蒙,似跌落在岚烟之中的星子,一瞬明亮!
顾竹寒连杀对方六人,她静立庭院之中,将剑一甩,冷眼扫了被她和银五杀得七零八落的敌人一眼,低声问道:“降是不降?”
没有人敢作声。
他们都寒了脸色站在原地,持剑的手微微发抖,他们每人都是在南唐活跃的一流杀手,上至达官要人下至身怀绝技的贩夫小卒他们都杀过不少,然而这却是头一遭着了这两人的道,尤其是这名女子,简直是杀人如割菜,明明是蛮横粗暴的杀法,她偏偏让人觉得她灵动的身姿极美,在临死前的一刻眼底甚至迸溅出一抹不应该出现在死人脸上的惊艳。
“不论降是不降,我都不想和你们这帮人打了,实在是太弱了,简直是无趣。”她若无其事地说着,丝毫不见在场众人微微变色的脸,原本这样的话从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口中说出是令人嗤之以鼻的,然而她方才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不敢忽视、怀疑她。
顾竹寒顿了顿,目光犀利地扫视了一圈,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最好不用再惹我,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下一次可能不会有这么好相与,直接端了她的窝也说不定。”
她说罢,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径直将剑擦拭干净束回腰间这从往华清宫的方向走。
今夜因着接二连三而来的事情耽误了她不少时间,顾竹寒出了慈宁宫之后,脚下一个点掠便往华清宫的方向赶。
待得走了一刻钟之后终于看见宫灯深重的华清宫,她蛰伏在黑暗之中,看守夜的侍卫有条不紊地在宫里巡视,顾竹寒隐隐觉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出来,这些侍卫不像是派来保护李舒的,更像是看管看押,恐防他人进至宫里看清李舒的病情而设下的。顾竹寒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趁着侍卫在交班的罅隙间窜身而进,直奔李舒的寝宫。
李舒的寝宫和外面一样依然是重重守卫,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