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渊说着便把一盏汤色碧绿的热茶推到顾玉骆面前,他微微笑地看了顾竹寒一眼,那眼神让顾竹寒无端地感受到一股算计,顾竹寒唯有开声问道:“这盏茶是不是要让我用某些东西交换?”
顾玉骆此时已经端起了茶盏,听顾竹寒这么一说,端盏的动作僵了一僵,不知道是喝还是不喝。
“你多想了,出家人行善不计得失……”顾玉骆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才定下来,梵渊看着他,见他把茶喝下去了,这才接着对顾竹寒说道:“只是,若然你执意要给我报酬的话,那我自是不会推辞。”
“咳——”顾玉骆当即被噎了一下,然而此刻想将那盏茶吐出来已经不可能了,他抬眼,审慎地看向梵渊,心中想怎么大蔚人人称颂的圣僧居然会是如此……有趣的人?这似乎和传闻中的有所不同。
倒是顾竹寒十分镇定地拍了拍顾玉骆的背,示意他不必担心,梵渊的狡猾她早已见识过,单是上次他教她口诀,让她拿一瓶“弥刹”来换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别人家也没有义务去救你,等价交换从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以,后来她还是遵守约定把酒带了出来交到他手中。如此,起码不用欠他那么多人情。
现在顾玉骆又被他所救,他向她开出条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唯有开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139。第139章 此和尚太黑
“暂时没有想到。”梵渊如实答道,随即又好心地提醒了顾竹寒一句,“刚刚那盏茶乃是以祈风国嘎以贡万年雪山的雪水冲泡而成,用的是大蔚紫眉山巅最上乘的老树叶尖入药,单是一盏便是价值千金。”
“咳咳——咳咳咳——”顾玉骆一听这吓人的价钱立即狂咳不止,想不到他方才这么一仰头便已经把那么贵重的一盏茶给喝下去了,梵渊若是向着自己讨债那还好说,可是他偏偏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他,硬是对着顾竹寒微笑。
顾竹寒此刻真的是想扶额,她做梦也想不到梵渊居然会这么黑心,平日里还觉得他风洁高清压根是自己瞎了眼,做和尚做到这么黑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可是顾玉骆的的确确被他救了,这亦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想不到那平白无奇的一盏茶这么贵而已。
“好。我会记下我欠圣僧的这笔账的。”顾竹寒神色不变,然而说至“圣僧”二字的时候几乎是从舌底之下碾过一圈才说出来的,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梵渊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早已料想到她的答案那般,眼底依然是那抹温淡的笑意。
然而顾竹寒却是感觉到梵渊心中刹那释然,她恶趣味地想堂堂圣僧不会是因为想报复自己所以才这么坑爹地向自己提出这样不可理喻的条件吧?
过了一会儿,梵渊再次把了把顾玉骆的脉,确定顾玉骆身上的毒已经解掉了,这才伸手入怀取了一瓶药递给顾竹寒。
顾竹寒不明所以,她看向他,很傻地问:“给我的?补药?”
“看来你真的是想练神功想了很久了。”梵渊失笑,“这不算是补药,只是一些固本培元的药丸而已,你每隔三天吃一颗,可以缓解你体内的积疾。”
“哦,原来有此功效。”顾竹寒点了点头,掌心一收将药瓶揣在怀里,然后她换了一脸笑意,笑嘻嘻地看着梵渊,“那不知道圣僧有没有能够医治陈年寒疾的丹丸?”
顾玉骆在旁边一听,眼底眸光一闪,他错愕地看向她,脸上似有感动。她没有少给过药他,可是那些药有用是有用,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药,总之每次他把她带来的药吃完,把他的脉的时候皱紧的眉头就从来没有松开过。
许是那给她药的大夫不想把他医治好?顾玉骆自嘲地想。
梵渊看着顾竹寒,知道她是为病弱的顾玉骆求药,他细细察她脸上的神情,这女子有求于人的时候从来是这么一副假笑,看上去又偏偏让你觉得无比真诚,可是她眸底的冷寂却是泄露了她的心绪,明明是如此自傲的一个人,求起人来的时候毫不心软,可是他想起那人也懂药,顾竹寒和那人接触已久,那人却没有把顾玉骆医治好,那么就证明那人不想顾玉骆痊愈。
那人这样做自是有他的道理,此刻他也不好打岔那人的做法,唯有向顾竹寒说道:“你真的当我什么都懂是不?”
☆、140。第140章 改良子母蛊
委婉的拒绝,梵渊分明是在说你让我医治你我尚且能够答应,你让我医治你弟弟,那么我真的要认真考虑几番了。
顾竹寒一听,立即收了脸上的笑容,她对着梵渊拱了拱手,当作是告辞,“那么,我们也不便继续叨扰圣僧了,我和舍弟先走一步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拉着顾玉骆走出了梵渊的屋子。
“她是生气了么?”梵渊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语气淡淡惆怅。
蓝宝察觉到顾竹寒真真正正地走了,这才从梵渊的袖子里钻出来,它恹恹地看着梵渊,似乎还沉浸在顾竹寒当头当面对它打的喷嚏里不能自拔,梵渊伸手抚了抚它的脸,出言安慰,“你大狐有大量,别生小女子的气。”
“嗷。”蓝宝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还是觉得浑身难受,让它以后都和这个不断出状况的女人打交道,真的是要了它的命。
“呐,今晚辛苦你了,给你一颗果子补一补吧。”梵渊对于蓝宝的这种小情绪也是无法,唯有伸手入怀掏出一颗明黄色的果子递给它,安慰一下蓝宝大人屡屡受伤的心吧。
蓝宝看见那颗果子先是眼前一亮,然后又装作一脸不屑地伸手扯过那颗果子,当作是宝物那般揣在怀里。
梵渊看见它那般珍视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倚在榻上,神色之间颇为疲惫。
蓝宝究竟是跟了梵渊很久,察他脸色比去时还要苍白几分,伸出爪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又低低地“嗷”了一声。
梵渊睁眼看它,知道它想说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唇角依然是带上一抹浅笑,“蓝宝,我知道你是不想我那么辛苦,可是若然现在把那蛊毒解掉的话,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嗷。”那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去演戏的呀,我看着心痛啊。
“现在辛苦一点儿,以后的路会好走一点儿。”梵渊并无所觉地笑了笑,他那晚中的蛊不是一般的蛊,而是子母蛊经过改良之后的情蛊,那东西控制人的七情六欲,也即是说他不能轻易动情,而且自己的性命还时时刻刻掌控在持有母蛊的那人手上,若然那人不高兴了,随随便便让他死亡也是可以的。
可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份还不能死,她也不敢让他死,至多让他时不时吐吐血罢了。
今晚蛊毒并没有发作,他在看见顾竹寒和顾玉骆在岸边衣衫不整对视的那一刻,心中不是没有感觉,可是他不能发怒,那蛊毒极其霸道,若然控制不好的话在她面前吐血,那更加不得偿失。
是以他唯有隐忍自己的怒火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然而,顾竹寒的心思实在是太敏感了,她察觉出自己心神不宁,可若然她没有做贼心虚的话,又岂会久久不敢与自己对视?
他不欲去想象她和顾玉骆在水中相处的分分秒秒,说他不嫉妒那是假的,可他嫉妒又有何用?只会令顾竹寒更加难堪而已。
而且,他也不想去嫉妒。他不想自己那么快便沦陷,现在还不是时候。
蓝宝忧心忡忡地注视着益发疲倦的梵渊,觉得他的牺牲实在是太大,可是,并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去牺牲。就连它也无法。
☆、141。第141章 不就是三尺之地
春日的夜晚还是比较寒冷。远离了那丛清幽的竹香之后,又是一轮繁花的浓香袭上心头。那浓香沉沉缠绕人心,似芳魂几缕不肯将就,一如顾竹寒此时暗掩在心底的思绪,浓得散不开。
她和顾玉骆并肩走在小道上,再过不久长醉书院就要灭灯了,他们必须赶紧回去才行。
顾玉骆自是没有打算再回文远那处,可他也没有住处,下意识地看向顾竹寒,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然而顾竹寒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顾玉骆看了她好几回,最后才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惊醒了正在沉思的顾竹寒。
顾竹寒回神,问道:“怎么啦?”
“我今晚去住你那里?”顾玉骆在看见顾竹寒之后,也有在暗中查探了一下她的处境,知道她在进长醉书院之前很是有一番奇遇,知道她结识了东海缪家的子弟缪可言,也知道她身旁莫名出现了一个戴面具的少年,只是那少年他今天并没有看见,她也没有提起。
“是啊,莫非你又想回那个狼窝吗?”顾竹寒反问一句,说得顾玉骆悻悻。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玉骆尴尬,“我的意思是你那里还有地方可以住吗?”
“就算没有地方住,我都会想尽办法腾出一个床位给你。不就是三尺之地吗?我还解决不了?”顾竹寒越说越有发火的倾向,顾玉骆知道是自己惹了她,一时之间不敢多言,可是顾竹寒却是不肯放过他,“小玉,你今晚要老老实实向我交代清楚你在谭府消失之后的事情。”
顾玉骆轻叹一声,无奈,他终究是避不过顾竹寒的诘问。
并没有任何推脱的说辞,他清了清喉咙,微微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在浓重的夜色之中,“那晚我被谭大勇暗算,他暴打了我一顿之后又对我下了迷药,这才扛我到销魂楼那里。上那个拍卖台的时候,我还是神志不清的,后来听见有人开始叫价,我才意识到事态不妙,然而销魂楼知道我是被谭大勇掳来的,怕我会逃走,早已灌我再吃了迷药,若然不是害怕我身体太弱会忍受不了那种……药,他们很可能会用那种药进一步控制我。”
顾玉骆说到这里颇为不自在,他说的那种药其实就是****,那晚他迷迷糊糊地在台上醒来,虽然不是特别清醒,可是当他看见台下有那么多双贪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便觉得特别害怕,他知道自己被谭大勇陷害,他猜想谭大勇一人可能还不会那么大胆把他弄至这种地方,定是谭家在幕后许可,这才导致他有了后来不堪的遭遇。
谭家的人知道顾竹寒和谭芙的软肋在他身上,是以当顾玉骆失踪了之后,梁怡便买通了江湖上的杀手埋伏在顾竹寒可能会经过的路上,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顾竹寒一回到谭府便从谭芙口中得知顾玉骆被掳的事情,立即急急地往销魂楼那处赶,梁怡一心想要斩草除根除掉这两个眼中钉,是以让那杀手在对付顾竹寒的时候不用留情。顾竹寒那晚也是极其倒霉地中了那人狠狠的一剑,到现在她的脊背也是阴阴作痛。
☆、142。第142章 似有阴谋
“后来我去了销魂楼那里找你,明明听到你最后是被户部尚书的侄儿买去的,为何后来又是落至文远手上?”顾竹寒静静地听着顾玉骆的叙述,她可没有忘记那晚她和凌彻做了交易,然而却没有找到顾玉骆的下落。
“文远那天像是在拍卖会之后才来到现场,他是出高价从张泰手中把我买走。”顾玉骆越说心里越难受,被一群大男人当作货物那样买来买去,当真让他觉得自己自尊心全无,可他不得不说,毕竟,他让顾竹寒担心了那么久。
“这件事秘密进行的么?有多少人知道?”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依然是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所以我并不是十分清楚。”
“我那晚在销魂楼见到凌彻。”顾竹寒瞥他一眼,眼底寒意深深,“你被张泰买走以后,他便告诉我他寻不出你的下落,我在想,以堂堂亲王的能力,他会找不到你的下落?”
顾竹寒现在想来,才觉得凌彻那晚是有意隐瞒顾玉骆的行踪,从谭诚的事件开始凌彻便好像格外关注顾玉骆那般,她可不认为凌彻真的是如外界传言那般男女通吃,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男子?怎么可能是断袖?
可是顾玉骆与他无仇无怨,在谭府那晚也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惹上凌彻?还有,凌彻为什么要对她刻意隐瞒顾玉骆的消息,莫不是他要把顾玉骆放在眼皮底下监视……?顾竹寒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存疑,文远是京中纨绔,他的父亲是当朝太尉,太尉一职的权力还是颇大的,而京中纨绔又有谁不与凌彻交好?将顾玉骆放在文远旁边那就相当于将顾玉骆放在了自己眼皮底下,顾玉骆的一举一动他自然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知。
顾竹寒隐隐觉得后怕,也隐隐觉得这其中像是有什么秘密或是阴谋掌握在凌彻手中,她和顾玉骆甚至是谭芙都隐在这偌大的迷雾之中,教人看不清真实。
好在,她误打误撞地进了长醉书院,在鸢凤楼的时候也哀求面具怪人派人去保护她的母亲谭芙,鸢凤楼既然是怪人的隐藏地点,而怪人又成功地将她的“一斛春”打造成一个神秘组织,那么怪人背后的势力定是不少,让他派人去照顾谭芙,那当然是最稳妥不过的事情。
顾玉骆此时也听出这其中的厉害之处,他抬起头来与顾竹寒注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惧与怀疑。
“你在文远身旁的这许多天有没有觉得自己被人监视着?”顾竹寒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可是问出之后又觉得这句话是多余的,以凌彻的手段他又岂会让顾玉骆知道他在监视他?
果不其然顾玉骆摇了摇头,“没有,一切事情都没有异常。”
“哎。”顾竹寒暗叹一口气,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她也无法探究那人深沉似海的心思,唯有拍了拍顾玉骆的肩膀,“这件事情暂且不想了,总之你平安就好了。”
☆、143。第143章 走后门
顾玉骆看着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听得出她如释重负又极之疲惫的嗓音,一时之间心头万千感慨,他低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竹寒忽而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那般,她侧头对他说:“小玉,明天我找叶空寻,让他将你从撰文部调过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考武部?”
“是。”
“可我完全没有武学基础。”顾玉骆想起考武部的规矩,在进入考武部之前是要通过车轮战的,他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哪能通过?
“可以走后门的嘛。”顾竹寒俏皮地对他眨眨眼睛。
顾玉骆失声低笑。
“总之你就回答我一句话,来还是不来?”顾竹寒强势道。
然而顾玉骆却是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了话锋,“你好像和叶空寻很熟悉?”
“还好吧。”顾竹寒摆了摆手,“那个大叔就是一老顽童,都差不多四十岁了,依旧单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遇不上自己喜欢的人吧,或者是遇上了无法把握住她吧。”顾玉骆想起自己的遭遇,低低道。
“什么?”顾竹寒听不清他的话语,问了一声。
“没什么。”顾玉骆敛了情绪,在水潭的时候既然他已经决定将那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放在心里,那么他就不容许自己再在顾竹寒面前失礼。他对顾竹寒笑了笑,说道:“撰文部我肯定是呆不下去的了,可我依旧想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所以我听从你的安排。”
“好的,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顾竹寒隐隐觉得顾玉骆这么一个眼神转换之间有什么在不经意中变了,她乐意看见这种变化,遂也豪气地对他一笑,决定了他在书院中的位置。
她不知,她这么不经意的一拍,改变的不仅是顾玉骆的人生,更是改变了整个大蔚在以后的格局。
顾竹寒带着顾玉骆回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她首先去缪可言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