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杨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在书院里的光辉事迹,凌彻始终搂住她,手下力度不变,他居然也是十分认真地听史杨讲话,时不时给出两句评价,还顺带目光未明地扫她两眼,吓得顾竹寒头皮发麻。
☆、158。第158章 与你死坑
几人在史杨聒噪的声音之下走出了方才那个院落,学生开始多了起来,史杨觉得自己再和凌彻呆在一起会让别人产生嫌疑,遂招呼了顾竹寒,便想从凌彻手上牵走顾竹寒。
凌彻自然是不会放过顾竹寒,他挑了挑眉,似乎不悦,“怎么,史杨,和本殿一起走很失礼你?”
“殿下,史杨不敢,”史杨立即拱手行礼,“只是,我不是你那边的人,又怎能……”
“史杨,莫要忘记,你封的官职可是隶属于五哥那边的,都快要上马出任了,谁敢怀疑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史杨摸了摸头,觉得凌彻说得颇有道理。
顾竹寒顿觉自己从头凉到尾。史杨不避讳自己直接说出“我不是你那边的人”是因为对自己的信任,而凌彻替他的辩解则是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性命留在世上。
上位者,就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人。
顾竹寒深呼吸一口气,想要将这种深沉悲哀压下去。
随着凌彻在长醉书院之中出现,长醉里的学子都纷纷和他打招呼,有些人看见顾竹寒如此亲密地被彻王殿下搂在身侧,不约而同露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只觉得那小子好福气,能被彻王殿下青睐。
凌彻是什么人?凌彻是帝京纨绔子弟的领头人,这长醉书院又多是纨绔子弟入学,一看见凌彻来了,自是纷纷聚拢而来,想要和他打好关系。
凌彻始终将顾竹寒紧紧搂在身侧,若然不是还想知道顾竹寒的身份,顾竹寒现在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他的手上。
他只觉得这手底下的人骨骼出奇地单薄,他比这人高出一头有多,从他的角度看去便会觉得此人娇小如女子,而且微微露出的一截精细脖颈似刚刚烧制好的上好雪瓷。这种感觉始终令他想起一人,但是不等他继续深想下去,面前又迎来二人,正是梁沐和梁筠。
“七……堂哥,你怎么在这里?”梁筠看见被凌彻搂在怀中的顾竹寒,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找了她很久了,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见她。
梁沐此时也过来了,他和凌彻对视一眼,相互淡淡地点了点头。
顾竹寒可不理会他们的眼底官司,此时梁筠出现得倒是及时,她的到来倒是能拖延一些些时间。
“我倒不知梁筠同学原来有一个堂哥。”顾竹寒笑吟吟地说道。
“是啊。”梁筠见顾竹寒愿意和她说话,而且还是这副真诚实意笑着的脸容,不由心花怒放,“彻王爷是我的远房堂哥。”
“那么堂弟,你待会儿可不要忘了向皇帝舅舅请安啊。”凌彻也依旧笑吟吟地回以梁筠一句话,梁筠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别扭,她皱了皱眉,凌彻趁着这个当口早已将顾竹寒扯走了。
“说,你还有多少人混在里面?”
凌彻手上再次加大了力度,顾竹寒半边身子早已麻痹,现在再被凌彻这么凌厉一激,额头上已经开始微微冒汗,她抬起头来,苍白着脸依然是笑吟吟毫不在意的模样,“殿下,你有本事还是杀了我吧。”
凌彻似乎被顾竹寒这个脆弱的笑容晃了晃,她脸上显露的毫不在意并不是假的,而是真的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一般来说,只有死士或者丝毫不畏生死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就顾竹寒现在的身份来说,应该是前一种。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杀了她,主要是因为她身上应该还掌握了自己别的秘密,又或者是,此人并不止自己一人在这里,敢独闯他方才布置精妙的院子,自然是不敢一个人硬闯。
他认定她一时半刻通知不了她的同党,既是如此,他不妨留她的性命多一会儿。
“七……堂哥,等等我。”
梁筠像只打不死的小强那般转瞬又跟了上来,凌彻不欲再与梁筠纠缠,当务之急是要先处理了顾竹寒这个祸患。
几人已经进入了会场,凌彻向梁筠身侧的梁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梁筠带走,梁沐知道凌彻应该有要紧的事要做,立即点了点头,一把将梁筠拖走。
梁筠被拖得莫名其妙,挣扎着转头又想找顾竹寒,然而一大波人潮涌来,凌彻早已拖着顾竹寒混入人潮之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哎呀,我倒不知纪寒原来认识彻王殿下的啊!”
“啧啧,什么叫兰芝玉树、玉树临风、皎皎玉人,我今天总算知道了。”
“看来纪寒的前途无限啊,以后仕途定会一帆风顺呐,这等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长醉书院的学子大多数都认识凌彻,见凌彻和纪寒一同出现,而且姿态亲密,实在是令人嫉妒,有多少人想让凌彻赏个眼风都赏不到,现在顾竹寒分明是凌彻的宠儿。而他们好像没有看见现时凌彻的宠儿似乎正在暗暗咬牙切齿想要把某人碎尸万段。顾竹寒被这些人看得头皮发麻,让她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定然是警告那些“暗中接应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直接将她杀了,那么他们也拿不到他们想要的资料。
顾竹寒心中破口大骂,骂完凌彻,骂那些不知好歹回归的人,你丫的,你们哪只眼看见我平步青云了?哪只眼看见凌彻正在宠信我了?让你们站站我的位置感受一下裂心裂肺的滋味可好?
凌彻在她身旁看着她脸色越来越惨青的样子,毫不理会,此时有人请凌彻进会场主座,一般来说亲王身份的应该要随侍皇帝身侧,顺景帝此时还没有来,他理应当先入座,等候顺景帝的御驾。
顾竹寒看见那个请示的太监,本来心头一阵欢喜,只要凌彻离开她身旁片刻,她就有机会逃生,但是凌彻一心想要逼问出顾竹寒心中的秘密,哪会让她得逞?
他对那太监说道:“今儿天气好,我先在下面席位上坐一下歇歇凉。”
这个借口怎么听怎么不像借口,那内侍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顾竹寒,看不清那神色里闪过什么奇特的东西,但是这阉人这样看自己心中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垂头丧气地继续被凌彻带着进入了会场。
☆、159。第159章 一场混乱大战(1)
凌彻寻了个较前较隐蔽的位置携了顾竹寒坐下,他不再搂着顾竹寒的肩,而是直接在袖底下握了她的手,说是握着她的手,其实也是封着她的脉搏。那人入手的触感细腻鲜嫩,掌心之处有微微的薄茧,有着习武之人的力度,也有深闺女子的娇柔。这种感觉真是令人觉得奇怪,他转头看她,见她坐在日光底下面无表情,一张苍白的脸上跳跃着阳光,然而明明应该是温暖的气温,却让人看出一种沉淀的沧桑与落拓。
他的目光下移到她的脖颈之处,高高挽起的发髻垂下几缕发丝在鬓侧,天青水光一线,黑的地方依然黑,白的地方是纯粹的白,那几缕发丝衬得她的脖颈修长晶莹,如高高昂起的天鹅,转折之间跳出惊鸿一舞。明明是一个少年,却给他一种妙龄女子的感觉,凌彻沉了眼神看她,顾竹寒似乎感觉到凌彻越加怀疑的眼神,又见他盯着自己露出的脖颈不放,不由把领口再往脖颈上拉紧一点儿,她平日里都会把领口拉得很上,大蔚的衣服总是宽袍大袖的,这里的人多是风流纵情,是以领口总是很宽,她费劲心思改了几套衣服,就是为了把过露的领口给改窄,不料方才打斗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裸露了太多肌肤出来。希望这个心思谨慎超于常人彻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才好。
两人继续僵持着,凌彻不主动出声问她,她肯定不会说什么。此时缪可言从对面过来,他寻了很久终是寻到了顾竹寒,一脸喜色地对着她打着一些古怪的手势,顾竹寒分辨着他唇上的话语,见他好像是说“银闇回来了”。
“银闇回来了?”顾竹寒心中一喜,她听懂了缪可言的话语,银闇武功高强,若然有他的帮助,她能从凌彻手下逃脱的几率会大很多。
缪可言见她听懂了上半句,也就开始说下半句,然而凌彻似是察觉出什么异常,转头见顾竹寒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又看她对面有个青袍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此时顾竹寒已经和缪可言隔空对话完毕,顾竹寒的脸色也逐渐黯淡下来,她听明白了缪可言后半句话在说什么,他在说“银闇变得很古怪”。
银闇本来就很奇怪,现在回来之后变得更奇怪,那即是……
未等顾竹寒进一步思索,会场之外便响起内侍尖细的传报音:“陛下驾到,众人行礼!”
随着这一声传报,在座的人都纷纷跪地行礼,凌彻也不例外,他深深地跪了下去,却在自己行礼的那一刻封住了顾竹寒全身的经脉,让她动弹不得。
顾竹寒目眦欲裂,简直想要破口大骂。若要说她奸诈,那么凌彻便是奸诈中的始祖,他是在逼她,也是在借刀杀人,有什么比得过让内侍发现了有人不跪大蔚皇帝,还要面无表情地坐在坐席上?
“陛下驾到,众人行礼!”
内侍又喊了一声,顺景帝此时才正式从会场外走入,与此同时也有内侍在监测场中众人的举动,在护卫顺景帝的同时也要维护会场的礼仪。
顾竹寒始终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压根动不了,凌彻的内力何其霸道,居然令她一下子着了道,再也不能动。
眼看着护卫就要看过来,顾竹寒艰难地动了动唇,“五个。”
她是说潜了进来的人有五个。
凌彻听明白了,这才从袖子中弹出一颗石头松了她的钳制,顾竹寒“噗通”一声跪下,此时护卫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那边,见没有异常,才迎着顺景帝的御驾走了过去。
千钧一发。
顾竹寒捏了一把冷汗,紧接着耳边响起凌彻的声音,“他们都在哪里?”
顾竹寒冷笑一声,什么细作营派都是她胡诌出来蒙骗凌彻让她给自己一条活路的,现在危机已过,她还会理会他?好答完他的问题让他杀自己?
“不知。”顾竹寒回了一句。
“不知?”凌彻语气森凉。
手底之下又要扣住顾竹寒的脉搏,顾竹寒简直觉得这个人残忍到变态,她用力甩了甩手,压低了声音道:“我劝殿下现在还是不要动我为妙,否则待会儿我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凌彻自暗光之中看她片刻,终是坐直了身子,不再动作。
此时台上适时传来顺景帝的话语声。顾竹寒这才有时间去打量顺景帝长成什么模样。
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身穿缠龙金丝黄袍端正坐在上首,他看起来并不年轻,瘦,可是五官却是冷刻的,仔细看凌彻的眉宇倒有几分似是像他。顾竹寒猜测顺景帝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然而美人总是蛇蝎心肠的,就好像坐在她身旁的这位,千方百计想要杀她,又不敢贸然杀她,简直是要把她折磨死。
她顾竹寒两世为人,经历沉疴坎坷多少遭,今天居然又折戟于此人身上,实在是屈辱。然而技不如人,时运不济倒是真实的,她暗暗低叹一声,她不想入局却有人逼她入局。今天,若有机会,她必定要牢牢把握住,因为,她有感觉自己经已逃脱不了到凌彻的势力范围之外。
顺景帝在台上先拉了一下家常,后来话题又转到梵渊身上,梵渊好早之前就得了旨意今天要全程伴驾,今天既然是选贤大典,顺景帝肯定要把这位大蔚贤能拉过来助助威势。
“梵渊,前段时间你到外面赈灾立功回来,朕还没有好好奖赏你,”顺景帝笑着对下首端坐着的梵渊说:“朕知道你虽然是出家人,不应该求这些有的没的,可是朕做事一向赏罚分明,你既然是立了功了,那么朕定是要赏你一些的。”
梵渊依然是一袭纯白色的宽袖僧袍,今天他的头发不再像以前看见的那般随意挽起,而是用了一支檀木形制的簪子将头发尽数挽起,他挽发的技巧不施任何花哨的手段,也不簪缨冠,就只是素净一个青髻,莹玉无暇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淡淡和善的笑意,三月春光似惊了魂,刹那眷恋地留在他唇边,他听见顺景帝在上首问话,微微侧了头,长睫自天光中一掠,掠出一痕令人惊心的弧度,他施了一礼,淡然温醇的嗓音响遍会场:“陛下当真要赏贫僧?”
☆、160。第160章 一场混乱大战(2)
此人就会装!
顾竹寒颇为不屑地看向台上,天天说自己贫僧不觉得假么?不过人家圣僧功德无量,装几下也不会折寿的。
“难不成圣僧还想着要为难朕?”顺景帝听出梵渊话语中的不确定之意,不由大笑一声,抚掌道。
“不,贫僧倒不会提出什么难为陛下的要求,”梵渊语气不变,依然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听闻梅妃娘娘最近再次怀上龙裔,若贫僧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梅妃娘娘第三次有喜了吧?前两次都因为某些缘故而致使陛下龙裔夭折,这次贫僧倒是想进宫为梅妃娘娘祈福三天,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居然在这种时候提这种要求,梵渊你倒是大胆。”凌彻忽而评论了一句,他捏着手中的酒盏,里面酒液已然没了一半,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这酒真的不如那晚那女子给他献上的“弥刹”。倒不知“弥刹”这个名字是谁想起的,颇有禅意的同时也符合那酒的滋味。
坐在凌彻身旁的顾竹寒自是听到了他的那句评说,她只知道梅妃是梵渊的亲姑姑,侄子为姑姑祈福这是最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说他大胆?
“朕还以为圣僧想要提出什么奖赏,原来是为了朕的爱妃,”顺景帝笑言,“承蒙佛祖赐福,梅妃已然有孕三月有余,若然还能得到圣僧的祈福,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这样吧,圣僧若然不介意的话,明天开始起三天到梅妃的临福宫为她祈福如何?”
“谢陛下成全。”梵渊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顺景帝因着梅妃以三十二岁高龄再次怀孕,心中虽然高兴,可就着梅妃前两次小产的缘故一直有个疙瘩,梅家一直都是支持着自己的,不入朝中任何派系,若然梅妃能顺利为自己诞下一子的话,那么朝中局势就会重新编排了。梵渊是梅妃的亲侄儿,怎么样都不会害自己的姑姑,让他去宫中为梅妃祈福,甚至让他为母妃安胎,这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至于梅家之中一直流传着的传说,就当它不存在好了。毕竟,梅妃前两次小产并不是因着梵渊的缘故。
他欢欢喜喜答应了梵渊,却不知自己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成全了梵渊的一个局。
顺景帝见安抚了梵渊了,觉得今天的选贤大典也是时候开始了,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我大蔚皇朝建朝十几年,本来应该是人才济济,不缺人脉才是的,然而,这十几年来,每三年举行的选贤大典朕都不是十分满意。又是三年过去了,今天朕又站在了这里,又站在了光风霁月的长醉书院里,看见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面孔,朕心中安慰。长醉书院是个辈出人才的地方,今年应该也不会例外,接下来,朕会出三题,若然有人能把三题全答出的话,那么朕将破格提升其为大蔚的大贤,留官赐任,为大蔚效力。若然不能的话,则其责当诛。”
一言毕,底下全部的人都寂静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大蔚建朝十几年来能得到这个“大贤”称号的人是……零,每三年顺景帝都会举行一次大典,以直接在长醉书院之中提拔贤能,让书院中的每人都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实力。只是,顺景帝每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