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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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髓地狱-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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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怪论”中述及,不过在此先略述其一部分腹案。一般的梦游症患者在遂行某项发作
  结束之前,受到梦游根源的各种内在冲动驱使,不仅不会感到任何疲劳,还能够以超越
  普通人所能想像的精力和耐力持续进行,此种实例非常之多。然而当该发作的最高潮或
  发作的主要部分经过以后,随著精神的松弛会感觉异常的疲劳,而且相当口渴的生理结
  果(随著苦闷、呻吟等轻度梦游的恶梦清醒后亦然)。所以根据此一道理,与此次事件
  比较研究的最佳参考材料就是,流传于日本街头巷尾的辊鲈首(或称为拔首)怪谈。辘
  鲈首的怪谈或绘画象徵人类的梦或梦游心理之点,在此应该毋庸赘言,同时,这种辘鲈
  首因为有舔喝油、地下水或其他不净之水的习惯,到了翌晨口中会感到恶臭,依怪谈或
  绘画的说明,乍看似是荒诞无稽,事实上并非如此。亦即,在这种怪谈中,只推断是头
  颅伸长舔喝什么东西,完全是因为不懂梦或梦游的真相而穿凿附会的想像。这其实是本
  人在梦游之间,受到生理上欲求所驱使,渴望某种液体而四处寻找然后喝下的结果,而
  且这一定是在发作的最高潮后才会产生的欲求,纯粹是因为剧烈的口渴刺激而勉强持续
  梦游状态,因此意识的清晰度显著降低,搜索寻找的能力也显著薄弱,才会不管是何种
  液体,只要是类似水之物,或是确定为某种液体,马上就大口喝下。梦游中喝了油或下
  水沟的污水,自己却不知情,到了第二天早上感到异常口臭,又因为喝下之物无法消化
  而觉得头痛和想吐,引起家人怀疑,再加上佛坛上或灯笼里的油减少等等事实,与想像
  结合的结果,怀疑是该人的头颅伸长出去找东西喝,这在民智未开的古代,可以视为理
  所当然。另外,这种辊鲈首,也就是梦游的主角,以平日容易压抑或被压抑自己一切本
  能的自我心理冲动的妙龄美女,或是象徵人类祖先的低等动物中的STEGOCEPHALIA的
  三眼怪物两种为代表,而且其伸出长舌舔舐液体的动物般举动,在心理遗传学中的动物
  心理遗传之显现方面,可说是最好的参考材料,不过在此不特别叙述以免繁琐。若根据
  以上所述分析,吴一郎清醒后的口臭,并非因为吸入或注射麻醉剂所引起的嗅觉神经异
  常,也不是来自药剂在口腔黏膜的再分泌所产生,而是那天夜里他喝了某种不是水的液
  体(譬如,香水、化妆水或清洁用的挥发油之类),至于其他病态现象的大部分,应该
  也是因为该液体产生的作用。问题是关于这方面的调查完全付诸阙如,虽说是不得已,
  却也算是千秋的遗憾。
  (二)恶梦
  吴一郎在事件当天凌晨一点零五分左右醒来,紧接著再继续睡以后所做的看起来是
  连续恶梦,其实是第二次清醒以前不久所见到的事物停伫于记忆中,和普通的梦相同,
  与梦游内容没有直接关连,反而可以根据前后的说明,解释梦游中所说的话,以及是受
  到什么人的影响。
  【八】梦游进行的时间、其他
  依据上述的理由观察这桩事件时,得以推定吴一郎当夜发作进行于第一次和第二次清醒之间。如果被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二点至三点之间,那么吴一郎在第二次就寝的三十分钟至一小时后,应该陷入最容易引起此种梦游状态的最深度熟睡,而第二次拂晓的清醒,则可视为平常清醒时的习惯性潜在意识的显现,等到了之后的睡眠,吴一郎才脱离梦游的余波或是梦游中喝下之物所刺激的恶梦,进入真正的熟睡和休息。这点,从其出汗现象即可察知。
  【九】关于梦游清醒后的自觉,以及关于双重人格的观察
  接下来是吴一郎清醒后在警察局因为弑母嫌疑而接受讯问时,曾经告白“这么说,难道是我杀害家母之后自己却忘记吗”,这虽然只是他对自己行为的极端轻微怀疑,不过却是他对自己的梦游留有几分记忆的重大证言,亦即,如笔者在第四项中所述,吴一郎当夜梦游的事实,应该不会存在有意识的记忆,但却可能因为脑髓以外的细胞所形成无意识记忆中的某些部分,譬如当时极度的疲劳感等等,由于警方讯问的暗示力量而在意识中浮现。下过,若从另一面来观察,也可认为是气质纯真、良心澄明,拥有极端灵敏头脑且喜欢阅读小说的吴一郎,在面对这种结果时,所产生的一种特有的错觉。因此,上述的疑问不能确切证明吴一郎梦游的存在,只能当作辅助的补遗参考。
  根据以上所述,应该就能了解自古以来梦游症患者皆被认为是双重人格拥有者的理由。亦即,遗传自历代祖先的无数记忆,和包含于其血统中的各种族、各家谱、各不同个性等无数性能统一成一个人的个性,其中有一部分觉醒且分离呈现,形成所谓的双重人格。如果显现于梦中,即为梦游症。这样的梦游症患者的本质当然带有遗传特性,所以梦游症患者对于在梦游中进行的犯罪,患者本人只需负担轻微责任,倒是遗传这种本质的祖先及当时的社会要负担绝大部分的责任。这点特别提出来做为此一事件在法律方面的观察参考。
  【十】有关吴家血统的谜语
  在一开始提出的四项谈话中,除了前述的部分以外,能够暗示吴一郎的心理存在这种导致梦游发作的遗传因素的部分相当多,情况如下:
  (吴一郎的谈话中)说明母亲千世子是女性中少见具有明晰头脑,个性好强的人,并辩护
  她从来不迷信,可是关于母子两人的宿命或命运,却藉著她极度固执且愚昧的迷信之事
  实,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心理存在著某种不可抵抗的忧闷不安。
  (同上)占卜师父会说“你们受到某种诅咒”,不得不怀疑是占卜者从与她的对话中推测
  话中所包含的某项事实。
  (八代子的谈话中)对于在直方警局的拘留所和吴一郎初次面会之际问“你没有作什么样
  的梦吗』  ,她解释“曾经听过有关梦游症的事”云云。但是,除了一介女人,特别是一
  介农家主妇的教养外,应该没有任何高等学识的八代子,面对这样的非常事件,能想到
  如此超越常识的高等精神科学的现象之存在,本来就很不可思议,更何况马上就直指事
  件背面的真相,未免过于惊人。不管该妇人如何敏慧,又有果决的判断力,还是不免觉
  得不自然。只不过,如果该妇人经常受到某种痛切的事情所迫,很注意这类问题,对于
  与这类事实有关的传闻或说明常投以敏锐的注意,则这种时候发出这样的质问倒不能认
  为不自然。
  (同上)妇人曾说在侄之滨的老家很少亲戚。事实上,乡下的富庶家庭往往是这种血缘孤
  立的家谱,其孤立的原因大多是家世或血统上有传统的恶评,或是有令人忌讳的遗传因
  素,导致附近的人不希望与之缔结姻亲关系,吴家的家世应该也是如此。
  (同上)尽管反覆辩称妹妹干世子离家出走是为了学习刺绣和绘画,但若对照前项疑点,
  应该是另有他意。也就是,千世子预料到和姐姐待在同一个家中终究没有结婚的可能,
  又认为应该到他乡留下吴家的血统,才在与姐姐的默契下离家,也因此姐姐对于搜寻她
  行踪的态度才会稍嫌不够热心。还有,根据姐妹两人都是罕见的好强个性女性这一点点
  来推测,也不难想像两人之间存在某种默契。
  (松村松子老师的谈话中)综合所谓“千世子非常会玩弄男人”的事实,以及前述疑问,
  足可窥知干世子离家后的行动之一斑。
  透过如上各项疑点,可见从事件当初就已充分暗示侄之滨的吴家存在著极端恐怖的血统,而拥有该家最后血统的八代子和千世子两姐妹皆非常清楚这件事。
  【十一】剩下问题是,在这次事件里,吴一郎的梦游发作是“依据什么样的心理遗传的哪一种程度之显现进行”
  亦即,在第一次发作中,应该认为是梦游直接诱因的有形暗示非常简单,只不过是“一位女性的美丽睡姿”,而且其刺激是由异性诱惑力最薄弱的母亲所给予,因此对吴家特有的令人惊异心理遗传的暗示程度相当浅薄,其梦游内容与该家族特有的心理遗传内容(请参照后段)相一致的唯有“勒杀”一事,然后就转移至受到尸体及其容貌暗示而来的脱轨式梦游,未能显现更多的心理遗传内容。
  因而,对于有关前列诸项的一切根本疑问的解决和说明,必须等到这桩事件发生的约两年后,根据在第二次发作中出现的诸般状况分析,方能彻底揭明。
  第二次的发作
  ◆第一参考:户仓仙五郎的谈话
  ▲听取时日:大正十五年四月二十六日(侄之滨新娘杀人事件发生当天)下午一点左右
  ▲听取地点:福冈县早良郡侄之滨叮二四二七番地,谈话人的家中
  ▲列席者:户仓仙五郎(吴八代子雇用的农夫,当时五十五岁)  ,户仓仙五郎之妻,以及
  我(W)
  附注:内容使用相当多方言,尽可能以接近标准语记录。
  ——是的,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当时从梯子上摔下来撞到的腰部,现在还痛得受不了,连小便都要爬著去上,差点丢掉性命。不过今天早上用烤茄子下酒,再捣烂鲫鱼贴上,你看,疼痛已经减退很多了。
  ——吴太太的家被称为谷仓,在这一带可算是第一的大农户,除此之外,包括养蚕、养鸡等一切,全部由现在的太太八代子独自经营,所以财产庞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几十万或几百万之多。学校是自己建造,寺院也是祖先所建造,继承家产的少爷(吴一郎)可说是最幸福的人,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少爷乖巧且沉默寡言,从直方来到这里以后,总是在最里面的房间用功,对于下人或邻居不会摆出一副下可一世的态度,风评很好。到目前为止,虽然说是吴家,家人却只有守寡的八代子太太和十七岁的真代子小姐两人,感觉上家中总是阴森森的,但是自从前年春天少爷来了之后,很奇怪,家里突然变得有朝气,连我们都觉得做起事来更有干劲……今年春天,少爷以第一名的成绩从福冈的高等学校毕业,又以第一名考上福冈的大学,再加上准备和真代子小姐举行婚礼,整个吴家喜气洋洋……
  ——但是,就在昨天(四月二十五日),福冈因幡叮的纪念馆(一座很大的西式建筑物)举行高等学校的学生英语演讲会,少爷当时以毕业生代表的身分担任一开始的演讲,他穿著高等学校制服准备出门时,八代子太太叫住他,要他换上大学生的新制服,可是少爷苦笑表示还不到时候,不愿意换穿的想逃走,太太却勉强他换上,一面送行一面高兴的拭泪,那情景至今仍深印我脑海。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少爷的大学制服在作祟吧
  ——然后到了翌日,也就是今天,如我刚刚所说,因为是少爷和真代子小姐举行婚礼的日子,我们从前天起就住在吴家帮忙。真代子小姐也梳著高岛髻,身穿草绿色振袖和红色长裙工作,她那绝世姿色连祖先的六美女画像都难以比拟,而且温柔的气质更如摇篮曲中所形容的“漂亮千金、气质千金,再嫁干金夫婿”。另外,说到少爷,虽然才二十岁,可是不管懂事的程度或是言行举止,连快三十岁的人都比不上他稳重,尤其是他的相貌,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根本不逊于王侯公卿,大家都在说,像这样的夫妇整个博多应该没有第二对吧!还有,因为家中有的是钱,少爷又等于是入赘,所以太太废掉一片农田,建造了一栋豪华别院让他们俩夫妻居住,还向福冈最有名的京屋服饰店订购一套和服。至于料理方面,也是昨天就向福冈第一的鱼吉料理店订妥外送的高级料理,从这里也能看出太太内心是何等高兴了。
  ——昨天的演讲会,少爷的任务很简单,所以出门时他表示再怎么晚也一定在二点以前回来,可是过了三点还足没见到他回来。少爷一向言出必行,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我就对老一辈的邻居们表示心中的怀疑,但他们只说“可能是演讲会比较晚开始吧”,完全不当一回事。不过,因为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特别是在这种人生大事的重要关头,我仍旧担心不已,只是后来太忙也就淡忘了。不久,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转为阴霾,天色昏暗有如日暮时分,我忽然想起少爷的事,一看,明天起就是少爷母亲的八代子太太边擦拭著湿濡的手,边把我叫到匡后,对我说“都已经二十岁了,应该不会出问题才是,不过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能帮忙去找找看吗”。我也正好有这念头,就暂时停下修理蒸笼的工作,抽根香烟后,穿著草鞋出门,时间应该是四点左右吧!我搭轻便铁道列车至西新叮,在今川桥的电车终点站顺路拐到我弟弟开的餐馆,问他“有看到我们少爷吗”,弟弟夫妻回答“这……少爷约在两个小时前经过这里,并未搭车,而是步行走向西边,由于他是第一次穿大学生制服,所以我们俩都到外面目送他好久。真是个好女婿哩”。
  ——少爷一向讨厌这条铁路的煤烟味,即使是到高等学校上学时,也以运动为藉口,每天从侄之滨沿著农田走路前往,但,就算那样,从今川桥到侄之滨只有一里的路途,不应该会花两个钟头的时间……我担心地往回走,时间应该是四点半左右吧!我沿著国道铁路的旁边走,正好在离侄之滨不远的路旁,靠海岸这边的山麓,有一家切割石头的工厂,切割的是称为侄滨石的黑色柔软石头,稍后您要回去时顺便过去看看就知道,不管是从福冈过来,或是从这里前往福冈,一定都会经过工厂旁边。……工厂的石头似屏风般矗立,夕阳照射下的内侧暗处,我似乎见到戴著方帽的身影晃动。
  ——我的视力虽然不好,也觉得那或许是少爷,走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少爷正坐在高大岩石背后观看某种像是书卷或画卷的东西。我沿著切割好的石头爬过去,刚好来到少爷头顶上方,悄悄伸出头一看,那应该是卷册的一半位置吧?可是,很不可思议的,上面却是一片空白,不像有写著什么内容。但是少爷的眼睛却彷佛见到什么一般,专注的望著空白处。
  ——从以前我就听说吴家藏有一幅会作祟的绘卷,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认为在现今的时代里还会存在这种事,就算有,应该也只是谣传,我作梦也想不到那幅卷册就是那个会祟弄人的绘卷。我以为见不到字或图案是因为自己视力下好的缘故,小心的不让少爷察觉,将脸孔尽量靠近,可是,不管我怎么擦亮眼睛,白纸还是白纸。
  ——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很想问少爷到底看到什么,慌忙跳下岩石,故意绕一圈来到他面前。少爷似乎没发现我走近,手上拿著半开的卷册,望著西方火红的天空,茫茫然下知在想些什么。我轻咳一声,叫著“喂,少爷”,他好像吓一跳,仔细的打量著我的脸,然后才像清醒过来般微笑“啊,原来是仙五郎,你怎么会来这里”,说著转身把卷册收起用绳子绑妥。当时我一直认为少爷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毫不在意的告诉他八代子太太非常担心的事,并指著他手上的东西,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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