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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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髓地狱-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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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淫仙,也就是西洋所谓的色情狂。”
  “嘿,淫仙,真是可怜。”
  “不过,他毫不在乎,开始改变方针,寻找新葬的妇女,趁著夜间掘墓,拉出尸体,打算运往山中。可是,俗话说过,扛一个死人需要三个人的力气,这是因为僵硬的尸体没有重心,很难扛得起来。吴青秀虽然拼尽全力,可是他毕竟只能拿画笔,手无缚鸡之力,又必须尽可能不伤到尸体,所以非常辛苦,气喘吁吁的抱之前行时,很快就天色大亮而被农民们发现。早就听过淫仙传闻的农民大惊失色,因为他们以为吴青秀企图奸尸,而奸尸是重大罪行,立刻追赶在后,不得已,他只好抛下尸体逃入山中。当时虽已是初春,他仍旧无法忘掉背部扛著尸体的冰冶,连续两、三天不管再怎么烤火,牙齿都直打颤。”
  “居然没有病倒?”
  “不,可能是感冒也未可知。但是,钻牛角尖的人体力常会有超自然的抵抗力,更何况吴青秀的忠志比冰雪还强烈。他在画房里待了四、五天,重新振作起来,认为应该尝试第二次,悄悄下山,前往和上次下同方向的村庄偷了一把圆锹,潜至某个阴暗处的坟墓,却意外见到一位女性站在新月照射下的一座坟前,手上拿著鲜花。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悄悄接近,发现女人似是从远方妓院逃出来的妓女,春装凌乱的趴在坟头,诉说著『你为什么要抛下我而死呢』  ,好像是在埋怨相思的男人之死。忠义的吴青秀听对方泣诉虽也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旋即著魔似的潜至女人背后,用手上的圆锹击碎少女头骨,以事先准备的绳子绑住手脚,背在背后,丢掉圆锹想要逃走。这时身后的森林里传来人声,应该是妓院派出的人手追了上来,几个男人大声咒骂『是淫仙』、『是杀人鬼』、『是夺尸鬼』,包围在前后左右,吴青秀怒上心头,抛下尸体,大喝『想妨碍我的天业吗』,展现百倍的狂暴气力,推倒两、三人,拾起圆锹,击散剩下之人,趁隙再度背起妓女尸体逃向山中,好不容易回到画房后,洗净尸体置于床上,供香花、祛尸鬼,生火,待其腐烂。但是过了两、三天,画房外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火烟,他惊讶的从窗户往外看,发现画房四周薪柴堆积如山,外围则围满农夫和官吏,也就是说有人跟踪他,发现画房之后,回去带人前来,利用火攻想要将他赶出来。这时吴青秀带著未完成的绘卷,妻子佩带的夜明珠,以及青琅歼的玉和水晶管等几样东西逃进森林,千辛万苦的逃避追捕,终于在一年后的十一月某日抵达都城,踉舱进入自己家门。这时的他已超越生死,有如作梦一般的恍惚,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回家。”
  “实在很可怜……”
  “嗯,就像还活著的灵魂。他进人家门一看,已是北风枯梢抛寒庭,柱倾瓦落伤流荧。他来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别说妻子身影,连黑影都下动,锦绣帐里洒枯叶,珊瑚枕头呼不应。吴青秀泪眼模糊、百感交集,长恨悲泣不已,拿起蚊帐用绳系在栏杆间,怀著妻子遗物,想要上吊自杀。就在此时,从另一个房间突然跑出一位穿鲜红衣服的美少女,口中叫著『亲、亲爱的』,将他抱住。”
  “嘿,那到底是谁?”
  “仔细一看,那是自己亲手勒死、已化为白骨的芳黛夫人,且是新婚时期的浓妆艳抹。”
  “这……他不是杀死芳黛夫人了吗?”
  “你静静听我说,这是最有趣的部分。所以,吴青秀困惑莫名,感到阵阵头晕目眩,不过在芳黛夫人的幽灵照顾下终于回过神来,这次,他再冷静细看之后,更吃惊了,刚才穿著新婚时期火红衣服的芳黛已恢复昔日宫女时代的打扮,换上洁白衣裳,鬓鬟如云,清新似花,是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模样的天真无邪的少女。”
  “真是不可思议!有可能存在著这种事吗?”
  “吴青秀似乎与你有同感,因此差点又晕厥,不久慢慢回过神来,一面抱住对方问『你怎会在这里』,一面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著少女,这才确定对方是芳黛夫人的双胞胎妹妹芳芬。”
  “怎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确实有意思,好像演戏……”
  “反正一切就是纯中国式的描述手法。明白状况后,吴青秀放下少女,犹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时,双手扶在他膝上的芳芬小姐脸红耳赤、哽咽的开口说『对不起,你一定吓了一跳吧?我从很久以前就独自住在这里,穿姐姐留下的衣服,把自己当成姐姐,模拟每天侍候姐夫的工作。告诉自己说,我丈夫吴青秀最近每天都待在房里画大作,所以我每天要计算、购买两人份的食物,有时必须采购颜料和画笔,所以邻居们都很佩服,说是在这样天下大乱之际,还能如此镇定的作画,绝对是非常伟大的人物。我就是这样忍耐著看家,每天总是盼望著你能回来,就这样过了一年。刚刚外出购物回来,听到这个房里有声音,而且有人大声哭泣,我觉得奇怪过来一看,原来是姐夫想自杀,所以慌忙抱住,并且照顾晕厥的你,又发现你怀中掉出似是绘卷之密封包裹,以及姐姐最宝贵的珠宝和发饰,并听见你半梦半醒的边哭泣边梦呓似的说,芳黛,原谅我,我不应该杀死你……这才知道姐姐已死在你手中,而你误以为我是姐姐的幽灵,为了消除你的困惑,赶快换回自己的衣服。姐夫,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姐姐?而且到今日为止的这一年漫长岁月里,你又是在哪里、做些什么事呢?』”
  “但是,先前这位芳芬妹妹为什么要穿上她姐姐的衣服,模拟侍候吴青秀的行为呢?”
  “你会有这样的疑问是理所当然,吴青秀应该也有同感。只因为还无法开口,所以没有回答,依然默默低头望著芳芬小姐的睑孔。不久,芳芬拭乾眼泪,点了几下头,再度说『当然,只是这么说,你一定犹心存疑惑,所以我从头说明好了。事情要回溯去年岁暮,姐姐离开宫中以后,举目无亲的我独自一人非常寂寞,刚奸在去年的这个月的今天,又听说姐夫带著姐姐突然失踪,当时我下知道是何等的震惊与悲伤,整夜失眠痛哭到天亮,翌日,我暂时向杨贵妃告假,打算外出寻访你们的行踪,所以来到这个家。请送我前来的两位宦官回去,并遗走看家的仆人俊,我独自在家中仔细调查,发现姐姐似乎抱著必死的决心离家,把结婚时所用的最宝贵的饰梳折成两半,用白纸包住,放在梳妆台最内侧,但姐夫好像没有同样的打算,还带走所有绘画工具,我寻思其中原因,决定就在这里安顿下来,然后就如我方才说明的,乔装成姐姐模样,尽可能让人以为是和姐夫一起回来,并且对邻居们解释说,你从孩提时代起,只要一开始作画,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完全不见任何人,甚至连吃饭都不正常。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最主要是希望能顺利继续寻找你们两人的行踪。也就是说,由于你们两人是非常出名的一对夫妻,我这样做的话,万一有人见到你们,一定会马上怀疑我,自然就会把你们的行踪告诉我,到时侯我只要循线追踪就可以了。毕竟,一个女人要到陌生地方四处搜寻是很困难的』。”
  “嘿,这位妹妹倒是相当厉害的名侦探嘛!”
  “嗯……妹妹和姐姐不同,略微带点侠气。她继续说『但是,我的这项计画并不太顺利,因为,我来到这个家还不到十天,天下就已经开始兵荒马乱,使得我一步也没办法出门。不但这样,房子荒废了,钱也没有了,不得已,我睡在厨房,自己身上的东西当然不必说,连姐姐和姐夫的家具财物或衣服之类,都开始陆续卖掉以维持生活所需,最后只剩姐姐新婚时代所穿的红色衣服,和我自己穿著的这套宫女衣服。其中,红色衣服是外出时为了让别人以为我是姐姐而穿,宫女衣服则是为了保留我难忘的回忆。下过因为是杨贵妲时代的款式,如果穿著它外出,有可能被误以为是反叛者的下人,所以当成睡衣使用。这样漫长的一年里,我苦苦等待你们回来……可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死姐姐?又为什么回到这儿?还有,你这个样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你连姐姐都杀害了,请把我也杀死吧!』说完,她放声痛哭。”
  “真是个非常依恋姐姐的妹妹。”
  “不,她从以前就暗恋吴青秀了。”
  “哦,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的举动本来就很奇怪不是吗?明明是未婚少女,却模拟有丈夫者的行为,而且在荒废的房子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事,其中必须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期待和快乐……何况,穿著姐姐新婚时代的火红衣服四处走动,怎么看都可以认为是变态性欲,或许是受到唐玄宗时代在空闺暗泣的众多宫女们所感染吧!”
  “可是,她自己应该不会这样想吧?”
  “当然,以她的年纪还不具有这样的自省能力,尤其是女人,经常会轻松愉快的找出令自己认同的理由,任性的陷入自我陶醉。通常,愈是清纯、脑筋愈奸的人,其变态心理愈是很难分辨,不过,只要我们的眼光够犀利,都能够从天真无邪的婴儿、释迦牟尼、孔子、耶稣基督身上找出各种变态心理。”
  “太让人惊异了,真的是这样吗?”
  “刚刚的故事里还有让你更惊异的呢!不过稍后再做说明。长话短说,芳芬小姐追根究柢问出一切原委后,又打开绘卷,亲眼见到描绘与酷似自己的姐姐死亡的画像,惊骇、颤栗,久久不能自己,为姐姐和姐夫的忠勇义烈感动恸哭,大叫『苍天啊苍天,你为何如此无情!』,同时劝说『你可能不知道吧?在你开始描绘姐姐尸体的去年十一月,也正是安禄山叛乱的那个月,天宝的年号只到去年为止,现在则是安禄山篡国的至德元年,天子和杨贵妃已在今年六月被杀于马嵬坡,你的忠义也化为泡影,所以请你和我一同逃走吧』。”
  “真是有勇无谋的女人,一定又会被杀……”
  “不,这次没问题。因为……吴青秀听了芳芬的说明后,才知道自己投入一切的工作根本白费功夫,立刻就像是失去美洲的哥伦布一样颓然坐倒在地,呆然若失,以致永远无法开口说话了。用旧式术语来说,他是由于心理遽变引发自我障碍。见到这种情形,芳芬更同情他,她向上苍诅咒安禄山的奸恶,祈求唐玄宗和杨贵圮的冥福,决心一辈子守护这位忠贞的姐夫。”
  “怎么可能……”
  “绝不会错!这点我稍后说明。所以她卖掉吴青秀怀中姐姐遗留的珠宝,只保存绘卷纳入怀中,牵著形同妖怪的吴青秀四处流浪,这年岁暮,也忘了要到哪里,只是乘舟顺江而下,浮泛海上,却遭遇暴风雨,数日后,平安漂流海中十几天,终于吩到天气转晴,发现遥远的东方水平线上有一艘美轮美奂的大船,立刻挥手呼救,被救上船后受到亲切照顾。这艘船是途经日本的唐津航向难波之津的渤海使所搭乘的船只。所谓的渤海国依据正吏的记载,乃是当时位于现在满洲的独立国家,经常带著贡品前来日本。”
  “怎么变成童话故事了?”
  “中国式的描述总是多少具有梦幻情境。听了芳芬泪眼模糊的诉说一切后,船上的人们,包括渤海使在内,都寄以满腔同情,一面尽心照顾两人,一面送他们前往日本,但是,船行途中,当众人熟睡、月华似水的某夜,吴青秀也不知道是落海或是升天,以二十八岁的年纪就这样从世间消失。芳芬当时十九岁,她哀痛欲绝,企图追随殉死,可是她当时已怀有吴青秀的孩子,而且即将临盆,所以在众人劝阻下勉强苟活,不久在船上生下一个如白玉般的儿子。”
  “总算有值得庆贺的事了。”
  “嗯,船上因为有人死亡,大家情绪低落,不过一听说芳芬生产都很高兴,纷纷赠她各种的礼物,身为渤海使的学者更亲自替孩子命名为吴忠雄,祝福其前途无量,将两人送上唐津,托付当地豪族松浦某某,同时芳芬夫人将一切由来手记于这卷绘卷上流传子孙以兹庆贺。”
  “这么说,那篇名文是芳芬所写?”
  “不!虽是女性的笔迹没错,可是文章气势万均,怎么也无法认为是女人所写。看内容处处有押韵,汉字使用也与日本用法有所差异,所以我判断应该是渤海使感念芳芬的事迹,在船上挥笔所写,然后由芳芬誊写。若林因为字迹神似刻在弥勒佛像底部的文字,认为是胜空和尚将自己听说的故事与古籍相对照所撰写之物,但是,手写和雕刻的字迹有著非常大的差别,因此不足采信。”
  “但是,芳芬的事迹在唐津港应该被广为流传吧?”
  “那当然,我认为应该吸引了很多人的同情,毕竟这是日本人最喜欢的忠勇义烈故事。”
  “没错……还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位胜空和尚把绘卷藏入弥勒佛像后,曾说凡是男人不得接近,理由何在?”
  “这…这就是重点所在,也是此有趣故事的著眼点,更触及延续至大正的今日所发生的侄之滨事件的根本问题中心,简言之,就是那位胜空和尚在距今一千多年前就知道所谓心理遗传的存在。”
  “哦,那么久以前就有心理遗传的学问……”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因为太多才令人困扰。亦即,宇宙间一切物质皆是与各自的心理遗传下停对抗而进化为植物、动物、人类,如果受心理遗传所局限,则只是无法自由行动的低等存在。所以,耶稣基督勇敢揭橥并超越心理遗传以获得解放,孔子则将这种观念用面粉包裹丢给群众,释迦牟尼更做成可口的点心、大量装饰后,再出售给群众,另外,窃取这些人的专利之优点、以『心理遗传』名义在现今世界享有相当名气、企求取得百分之百剩余价值的人是我,哈、哈、哈、哈。算了,这些没有什么好炫耀。看胜空这个称号,应该是属于天台宗,可能是因为读过法华经而醒悟这种道理吧
  只要看这卷绘卷一眼,几乎马上就能明白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因果因缘。但是,吴青秀的子孙看了的同时却会受到心理遗传的刺激,开始模仿祖先的行为,实在是可悲至极。胜空和街雕刻世上最后一位出现的弥勒菩萨佛像,将绘卷封藏其中,严禁『男人不可窥看』……但是,愈被禁止,却愈是想看,这是自『安达之原』之传说以来的人情之常,所以吴青秀的子孙之中出现了切断弥勒佛像颈项、取出绘卷偷看的家伙,结果让每个人都变成疯子。最后是虹汀美登利屋的吴坪太郎,这家伙藉著禅学力量识穿此种心理作用,毅然打算烧毁绘卷,却下知何故又觉得可惜,表面上假装烧毁,实际上却保持原状,藏回佛像内予以供养,却预料不到绘卷又出现在现代物质万能的世界,引发恐怖的悲剧……“
  “这……我好像终于能了解了。但是,只限于男人见到才会变成疯子的原因何在?”
  “唔,厉害,真是厉害,你这个问题太好了。”
  说著,正木博士突然用力一拍桌面。我吓了一跳,重新坐正,因为不懂究竟为什么而心跳加促。
  不过,正木博士并末说明原因,接著说:“实在佩服!坦白说,这桩事件的趣味高潮就在这儿。你简直可以成为心理遗传学的专家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要你打开绘卷一看,马上就能解开所有的疑问。当然……你如果真是吴一郎,在看了绘卷的同时,依据你是否会开始吴青秀子孙特有的心理遗传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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