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门别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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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门别柳-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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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沫然颔首回礼。
  待人走后,湖小月敛了笑:“此事是否与贫民村村民失踪有关?”东破庙乞丐失踪、淮河贫民村的年轻人被抓走,若这一切不是巧合,她为何要抓走平民百姓?
  江沫然抿唇不语,白皙的脸冷峻无比,落月楼虽行事狂妄,从来都是针对污秽高官贵人,行百姓之苦,为百姓之不敢言,江湖中人虽称此为魔教,仍存有敬畏之心,但如今竟牵连无辜百姓,此事决不可轻易放过。
  半响,二人移步后院,夜已暗,唯有墙沿燃着虹灯,点灯的女眷们似吓掉了魂,相挽着手臂逃似的跑开。
  干涸的假山泉弯上,被雪覆盖的青翠树木旁,纵横交错摆放着一推堆被雪覆盖的尸体,粗糙的手臂似乎卡在厚雪之中,沉重而绝望。
  “我要去一趟金华楼。”
  

☆、第十一章 陈年旧事

  第十一章陈年旧事
  只见一位穿着淡黄烟纱长裙的女子走进金华楼,小福子便上前招呼,见来者相熟之人,白天公子并未陪在身边,心内不由得轻松许多。
  “金老板可在?”湖小月没有闲情与他玩笑,说出了此行目的,从前她只知金华楼老板姓金,莫想金老板只是他伪装的人罢了。
  “在在,掌柜就在阁楼。”小福子连连答应,今日掌柜特地吩咐,若有女子前来便将她带到阁楼,掌柜平日都不在酒楼,如今为等她竟一步不出门,二人关系确实令人好奇,话到嘴边咽下。
  如此情景非他所能插手之事。
  思罢,便侧身引路,湖小月也不多说,跟着他上去。
  金华楼是淮河第一酒家,装饰很是豪华,楼沿挂着大灯笼,闪着明亮的橘色光,屋内亮如白昼。
  不多时,两人走上五层之高的阁楼,轻叩房门:“掌柜,有客人来见。”言罢,便躬身退下。
  湖小月推开房门,屋内坐着一人,一身乳白青长袍,褪去寒冷之气,反倒显得温雅偏偏公子,他本就长得清秀俊美,一双丹凤眼,似幽潭般深不可测,挺直的鼻梁,薄唇轻轻含笑,见来者便招招手,好似陈年前的邻家大哥。
  蒋家与柳府本是世交,年少时听爹爹说起过,二人相识于年轻气血方刚之时,那时蒋伯伯得罪了不少江湖人士,幸得爹爹出手相助,自此后便委身成了柳府管事,爹爹是习武人士不懂经商之道,当年柳府能盛名江湖,大半基于蒋伯伯功劳。
  而蒋哥哥几乎是与她一同长大,他天资聪颖,又长得清秀,深受私塾女同学追捧,如此透亮干净之人,如何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湖小月坐下,深深看着他,半响,才叹一口气:“为何不阻止姐姐?”
  蒋无垠愣住,他特地在此等待她,便是给她兴师问罪的,莫不想她所问之事却是这个,思忖半刻,继而微微笑开,却是悲伤与无奈:“她并不喜欢杀戮。”
  “五年前她也如你这般,想为柳府沉冤昭雪,她找遍柳老爷所有相交知己,祈求他们出面为柳府还一个清白,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们的指责谩骂,有些甚至不顾情面举官相报,这便是你所寻求的真相。”
  蒋无垠顿了顿,为她斟满一杯茶。
  “雨儿,没有人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牺牲,因为对方是这国家的君王。”
  湖小月低头,紧咬着嘴说不出话。
  “你要的真相在此。”蒋无垠自袖中取出一白色丝绸长卷,置于台面。
  湖小月接过细看,长帕染上的血字看起来似年代久远,皆已晕染,若仔细辨认,还许分得清些字,名册上的姓名她大多数不识,也唯有今日闹得沸沸扬扬陈、凌两家了。
  “这份是当年江湖人士所签署的联盟书,都是些碌碌无名小辈,时至今日成了丰都米商、茶商、银商,为官之人晋升太尉、御史、将军;你觉得这些人会出面作证为柳府平反吗?”蒋无垠细细道来,声音平淡无痕,甚至感觉不到情感,或许,他亦死心了罢。
  湖小月心情复杂,这亦是她想不通的地方,爹爹一生乐善好施,甚至方圆十里享誉盛名,究竟是为何忽招杀身之祸?
  “就算没有人出面作证,你们不该牵涉无辜的平民百姓。”
  闻言,蒋无垠只是微微一笑:“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落月楼为他们提供落脚之地,既无法生存下去,亦是他们的命罢了。”
  湖小月深深看他,握紧的拳头颤抖着,此时此刻竟不知作何表情,泪,淡淡地模糊了眼眶,笑得凄凉:“你为何会变得如此可怕?你根本不是蒋大哥。”
  “他在十五年前就已死。”蒋无垠的声音冷了几份,似是忆起旧事,眉微蹙,却又淡淡帘下眼眸。
  十五年前柳老爷被抓,爹四处打听,终是找到军事账本,足以证明私运军火与柳府无关,可当年的知府凌夫子却以诬告之名将爹活活打死,一夜之间火烧柳府,血洗蒋庄,他幸得受家仆相救,藏身于小山村才免于一难。
  经历如此血海深仇,他怎会是当年那天真少年?
  “雨儿,所有的事都是我策划的,你可以恨我、怨我,但你不该让烟儿伤心,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活下去的念想。”
  蒋无垠将玉佩递给她,只见此玉颜色洁白,雕刻玉兰花,以红绳编结,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甚至红绳编结不规则,浪费了这块好玉,似是出自孩童之手。
  “你若有时间,多去陪陪她。”
  湖小月握在手中,认出此玉正是自己亲手所编,那时江伯伯带着公子从西岸海游历归来,寻得希玉珍珠,统统被她一人垄断,其中最为喜欢的便是此玉,平面虽看不出蹊跷,待到夜晚玉心刻着的七星便会发亮,那时正巧是姐姐生辰,她便拿去献宝了。
  “姐姐在哪?”
  “城郊竹林。”
  湖小月转身出门。
  房内静了下来,只听得茶水流入茶杯的声音,片刻,他已沏好一壶茶。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门外之人也大大方方推门而进,一袭白衣给这房间增添了温和之色。
  “你怎知我这此?”
  “你断不会让她一人来此。”蒋无垠抬头看他,声音淡淡地,猜不出喜怒。
  江沫然悠然坐下,静静地出神,半日,叹一口:“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若是劝我就此住手,那便算了罢。”蒋无垠断然拒绝。
  似是料到他会拒绝,江沫然并无过多失望,执杯抿茶,似是淡淡道来:“昨日宫中十七皇子溺水而亡,是否落月楼所为?”
  昨日深夜张益洲带来急报,宫中深受皇上喜爱的十七皇子忽然溺水身亡,皇上病情加重,急需沉稳大将维护朝中秩序,这才前去拜访沉大人。
  “十七皇子尚且年幼,许是玩耍时不慎落水,这并无奇怪。”蒋无垠冷笑,眸色深不可测:“况且皇上对小皇子甚是喜爱,就连乳娘、侍卫都亲自挑选,岂是落月楼能□□去的。”
  江沫然脸上几不可见有温愠之色,平日与小皇子亲近之人除了皇后娘娘,便是太子殿下了,小皇子溺亡,宫中已有不少流言蜚语。
  “你以为,太子真如世人所说的明君?”
  

☆、第十二章  抉择

  “不知金老板想说什么。”江沫然唇角微杨,话语间不经意疏远几分。
  蒋无垠倒来了兴致,如说书夫子般,似是嘲笑又似玩笑:“太子年纪轻轻战名威赫,面对十几万军马临危不乱,何况小小一座宫廷,自然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确是君王之选。”
  江沫然低帘冷笑,近日宫中流言纷纷,矛头直指太子,待追溯源头时,这位散布谣言的廖大人就这么巧死在东宫,如今太子更落得一桩谋害忠良罪名。
  “怎能与金老板相比,连宫中常使廖大人都被你收买,落月楼的手未免伸得长了些。”
  “金华楼往来客人如此之多,在下有幸得蒙几位大人照顾,相交于礼,都是些文雅之人,说收买未免太俗物。”
  “你以为落月楼能单手遮天?”江沫然眸色幽暗深不见底,冷道:“与你称兄道弟李大人,张大人,延福公公都已向太子坦白,若不是看在你我往日有些交情,单是陈庄失火就足以将你压进天牢。”
  “交情?”蒋无垠忽然哈哈大笑,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窗棂,看天边淡淡夜色里的几道黑影:“当年若不是你们将那所谓的江湖游商带回柳府,兴许便不会有灭门惨案,可怜柳老爷到临死之前都在担心江家安危,而你们;”话到此处便又挺住,他回身看他,眸色寒冷之极:
  “你们撇得一干二净,这十几年在他手下步步升官,你敢说,当年之事与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江沫然倏地站起来,大掌拍在桌面,震得茶水溢了出来,忍住怒气:“你若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念旧情。”
  蒋无垠无所谓耸耸肩,不在意道:“江公子何必恼羞成怒,你若念旧情,怎会带人来翻我金华楼。”
  伸手关上窗,他唇角微微上扬,似是得意道:“金华楼人鱼混杂,我若要藏人,怎会选择这里?既然那些大人们如此信不住,那便麻烦你通知他们,三日后落月楼会将他们的妻儿尸体送回,切勿挂念。”他的语调很轻快,声音醇厚好听,甚至不带一丝寒冷之气,仿佛与老朋友话唠般。
  江沫然握拳,已是败了一截:“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她们。”
  “我要你亲手杀了太子。”
  夜已深,随风飘来的乌云遮住一轮明月,也盖住了屋檐下的话语。
  湖小月在诺大的竹林走了半日,转悠着又转回出口,幽幽月色下白皑皑雪花随着微风飘下,落在她的头发、掌心,冰冷刺骨。
  竹间似乎有些动静,只见一道红衣闪过,停在弯下的竹尖,来者生得十分俏丽,肤色白皙如雪,红唇微扬喜上眉梢,只见她纵身跃下,轻飘然落在雪地。
  “雨儿,果真是你。”晩倾涯亲昵牵起她的手,笑如灿霞,就如孩童般天真无邪。
  “正巧师傅也来了,快!”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牵起她的手轻身跃起,不多时来到简陋的小居,皆是木竹搭建而成,落在一片竹海之中,孤独而幽静。
  晩倾涯推门而进,冰冷的风摇晃了屋内的烛火,榻上闭眼打坐之人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红衣女子,身后穿着烟黄长裙的女子亦紧跟着,二人推开门的一霎那,犹如看到当年两位小女孩破门而进风风火火的模样。
  即便时间过去十余年,她依旧没变,大大的眼睛眉眼盈盈,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优雅恬静,不知何时记忆中傲娇的少女已长得亭亭玉立。
  “师傅,您看谁来了!”晩倾涯将她推到叶书祁面前,笑道。
  这几年师傅谢绝了她所有的拜访,日前寻到妹妹踪迹便命人前往方林寺送信,不料今日二人前后到达,教她如何不欢喜。
  “叶伯伯。”湖小月低吟出声,她想象过无数次相逢的画面,莫想竟是如此平静。
  叶伯伯与爹爹是知己好友,在江湖上柳府,江门,叶氏并称为江湖三侠,江伯伯喜欢四处游历,她甚少见面,而叶伯伯则是常年赖在柳府好吃懒做,自小她便与他较为亲近,常缠他教她武功,偶尔被逼急了,他便拎着她扔到爹爹面前。
  记忆中的叶伯伯为人放荡不羁,一头墨色长发以玉簪挽起,他时常手持一把扇子,十分潇洒展开摇着,他长得俊美,剑眉星目,十足翩翩公子。
  而眼前之人则是土黄袈裟披身,盖住了那份清流,五官俊美如昨,却是苍白如纸,丝毫没有纨绔公子之相,眉眼间平静如水,果真像是看破红尘世事的出家人。
  叶书祁并未起身相迎,反倒是招招手:“雨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眸色深深,却是释怀地笑了,薄唇微杨,相比从前多了几分温雅之气。
  湖小月在他身边坐下,二人相看无言,毕竟隔着岁月长河,坐在眼前之人亦不如孩童时那般,晩倾涯在另一旁坐下,探头侧身笑道:“师傅,雨儿长得可跟从前一模一样,不过倒是比从前更是淑女贤惠了。”
  叶书祁笑而不语,拳头攥紧,犹豫了半响,轻轻执起她的手,帘眼看着,声音低沉似是生生哽住了那份呜咽:“那位老先生待你可好?”
  听他如此问起,想必姐姐也与他说了爷爷罢,湖小月点点头:“爷爷待我挺好的,若不是他相救,我怕是不能和您见面了。”
  “如此便好,今日能相见,也算了却残念。”说罢,松开了她的手,从袖中取出香囊交由她,低咳几声笑道:“这是我特地为你求来的平安符,切记随身携带。”
  湖小月扶住他,惊恐道:“叶伯伯,是谁伤了你?”叶伯伯向来身体硬朗,怎会落入如此田地?
  “旧疾罢了,无妨,”叶书祁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转头看着同样神色紧张的晩倾涯,心中不免哀伤:“既已见过,我亦无憾,以后莫再派人前来方林寺。”
  言罢,深深看湖小月一眼,便径自起身,屋外闪过两道黑影,只见两位身着黑衣男子上前搀扶,湖小月上前几步,张开了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看着他略微蝼蚁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强忍的泪落下,她在站在屋外,倔强抬起头看着圆月,握紧了手中香囊:“叶伯伯为何会变得如此?”
  晩倾涯身在她身后,月下看不清她的神情,清冷的声音似空灵般又似叹息:“他已将毕生内力都传授于我。”
  

☆、第十三章 晚倾涯篇

  回忆篇
  十五年前
  她惊醒时浓烈的烟已延满整间房子,外边火光艳红笼罩着,屋内一阵热气,随处可听见惨叫声,柳穆烟翻身下床,还来不及穿鞋子,门被推开,柳穆雨慌慌忙忙跑进来。
  只见她白色的衣裳污迹斑斑,秀发已散开,白皙的脸蛋沾满了灰,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爹爹和二娘被抓走了!”许是跑得太急,一下子绊倒在地上。
  柳穆烟将她扶起,替她擦了擦眼泪,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来了好多官兵,他们到处放火,好多姐姐都被他们杀了,他们还抓走了爹爹和二娘。”柳穆雨焦急地跺着脚,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拉着姐姐的手。
  房内的火光愈来愈浓,梁木已支撑不住倒塌下来,柳穆烟牵着她的手跑出去,平时热闹的院子凄凉冷清,七横八竖放着尸体,血染一地,火似乎扭曲了她的视线,看不见院子中还站着官兵。
  她只看到,她们眼中流下来的泪,张开的嘴似乎还想着说什么,可火已吞没了一切。
  官兵也看到了她们,长相清秀平和的官兵看起来恐怖无比,长刀血迹还未凝固,他已向她们走来。
  火苗已布满窄窄的长廊,柳穆烟只得退后一步,颤抖着手取下发簪,紧握着退了一步又一步,房梁横木掉下来,她只得抱紧妹妹,手中的发簪飞出,直直插入他的脑门。
  一招毙命。
  许多年后,她依然会记起,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怀中的妹妹已经晕过去,她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妹妹闯出去。
  那夜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夜晚,她亲眼看到爹爹倒在血泊中,若不是师傅及时来到,或许她也已命丧黄泉。
  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额头渗满了汗,眼角还留着冰冷的水珠,晚倾涯抬手拭去,秀眉紧皱,思忖半响,正欲下床。
  黑暗中忽然亮起火折子,颀长的背影盖住了她的神情,只见来者点燃了烛火,便侧身看她。
  “又做恶梦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迈步走来,坐在床沿,抬手,捻着手帕拭去她额头的汗,动作娴熟而自然。
  帘下的眼眸含着泪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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