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贱兮兮的语气,这名为“媳妇”的备注……
诶?!
原来是存着的么!
不往一阵喜悦,“媳妇妇!你还在玩吗!么么哒!”
“么么哒!”
说着,游戏里传来组队消息,不往同意后,看到一个蓝名的道姑。她想了想,终于是没有问关于那个赤霄爸爸。她曾是毒经,如今练了一个并没有什么装备也显然不是主玩号的道姑,无声胜有声了吧。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的结局,他们已然是结局了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媳妇说:“往哥哥,我玩了一个长歌。”
“好玩吗?新职业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好玩,我退了阵营,专业打本惹!”
不往记得媳妇以前玩毒经的时候也算是个疯狂的人头狗,这会居然能退到中立去打本,不由得一阵心酸,“你换你长歌号吧,这渣纯阳有什么好?”
媳妇沉默了一会,说:“好。”
一个长歌萝莉,一身绿,戴着荷叶青的帽子,站着的时候抱着和人几乎等高的琴。这大概是不往回来玩游戏后见到的第一个能入眼的长歌——其他长歌都多少带着一股丑丑的气质,成男像厂公,成女像厂公的老婆。
“往哥哥,你回来真好。从去年11月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你上线过了!!!”媳妇发了一连串大哭的表情,让不往更为心酸。
她突然想起了嗣音,那个人也是将这些时间节点记得清晰无比。
“媳妇,你有什么礼品吗?”不往看着自己背包里那几个山水刺绣手绢,对着她使用了一个,18点好感度,3分钟使用一次,这得刷多久?
“要那个干吗?”说着,媳妇突然掏出一辆大红色的马车,一脸浮夸的模样邀请不往同骑,“直接坐马车怼墙就可以了,我们回城去怼墙吧,分分钟就生死不离!”
……
不往只能说自己是跟不上潮流了!
还记得当年好友列表每个生死不离那都是一分一秒等着刷出来的,一边挂机聊天,一边盯着道具那3分钟的CD,聊着聊着就几个小时过去了,聊着聊着就肝胆相照就莫逆之交就生死不离了。
大概也是因此,每个生死不离对于不往来说都是珍贵的,它们曾花去她那么多的时间,而时间何能以物相量?
可现在呢?
挂个马车怼着墙,自己完全可以去做别的事情,一回头就生死不离了。
廉价而便捷,像极了这个浮躁缥缈的现世,正符合这膨胀薄情的时代。
“往哥哥,你这才回来22就5段了,果然是……”
“有一个好队友呀!”不往笑了,“以前认识的一个犀利藏剑,这次回来碰上了就说带我打竞技场了。”
“以前认识的?”
“嗯,我都A了一年,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不往说着就想起那句“整个剑三最记得你了”,不由得一阵心虚,又补充道:“也是挺难得的啊,估计是想把我号装备带上去,陪他的小号气纯打竞技场吧。”
“才回来就惦记上竞技场了。”
“可不是,以前认识的时候就是竞技场狂魔了,每天除了竞技场估计不做别的。”
“别玩得太累了,游戏还是轻松开心为主。”
“嗯。”
不往和媳妇在扬州找了个角落怼墙,一边怼一边说着话,没多久媳妇说挂机去做别的事情了,她也就一个人百无聊赖看世界频道。
突然,密聊声响起来——
“为什么穿这么少?”
“啥?”
“你的外观,穿太少了。”
不往看了眼自己身上拓印的大明宫抹胸小裙子,少是少了点,可是好看啊!想当年为了这件外观,她特意用侠义值换了些副本奶装,跟着一个PVP和PVE兼修的团长去打乐大明宫……虽然在打完六道后她就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孤独地站在大明宫副本门口,天上下着雨,一地凄凉。
密聊频道是一连串的“艹,你干嘛去了?”、“艹,你拓麻不是秒睡了吧?”、“你是不是逗我?就你一个万花奶,你跟我说你挂机???”、“爷,求你了,跟上……”……
“野外见吧。”
不往看着感觉一阵晕眩。
后来,她大概在接下来两个月里,总是莫名在各种任务点被缴械被无明魂锁被断魂刺被踩被大道被剑飞被八卦被剑破……打个本,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然而她并没有拿到抹胸小裙子啊!!!六道不出衣服啊!!!
于是在不往差点就要放弃这件衣服的时候,剑三出了图谱拓印的系|统。
如此艰深艰难而拿到的一件小裙子,又适逢夏天,不拉出来遛着穿那可怎么行!
“我只要好看!”不往傲然回道。
“在家里可以这么穿,出去不行。”在不往差点要说关他屁事的时候,嗣音发出来一个沉默的表情,好似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
她于是又没有说出口,反常道:“怎么嘛,这外观不是挺好看的么……”
嗣音没有再多说这件事了,以一个鄙视的表情终结此话题,又问道:“你一直在扬州做什么?”
“跟我媳妇刷好感度。”
“噢?你有媳妇?”
“是啊,时隔许久又再逢了!她依然爱着我!多好!”
“噢,她啊,那是不错。”
“说得好像你认识么?”
“并不。”
不往默然看着对话框的密聊,有一种淡淡的异样浮上心头。她仿佛可以抓住什么躲在屏风后面的重点,但又不愿意直接冲破那扇屏风暴力地去做这件事。如果说屏风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她理该去引出来。
然而嗣音没有再多说了,她想了想,也不再说话。
此后,虽说毒经媳妇又回来了,可PVE与PVP之间的鸿沟不改。不往每次看好友列表,媳妇不是在什么劳什子的花月行宫就是在什么仙侣园子,一待就是好俩小时,换个号必然是清CD……她几乎没有什么在线的空闲时间。
无聊挂机发呆的时候……
“晚上打33吧,我让狗比去借个奶号来。”
“谁是狗比?”
“我徒弟。”
“所以你是狗比的师父?”
“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狗比,跟我没关系。”
“那我不管,这事儿算连坐的。”
没过一会,不往拿到一个装备毕业的奶花号,和嗣音以及嗣音的狗比徒弟组队开始打竞技场。
嗣音的狗比徒弟玩的是明教,他叫……纯棉。
不往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想清楚,他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取这种名字,也许……这就是嗣音叫他狗比的真正原因吧,毕竟要对外人说“我徒弟是纯棉”也是需要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与坦然。
“讲真,你取名字的时候没有考虑过‘硅胶’吗?”
“……”
“虽然‘硅胶’肯定是被人取过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有天你们狭路相逢……”
“……”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这个名字还是太难听了。”
“师父,你喊来的这个奶妈是谁!是什么鬼!”
不往笑起来。
听得YY里嗣音说道:“她是个神奇的人,放尊重点。”
“噢。”
诶?!!
不往有些惊疑。
这种师徒关系好像很少见吧?
不往玩游戏向来是十分随意的,虽说是喊了师父或者被喊了师父,但归根到底还是朋友的平等关系。但纯棉那种即使不服还是认了的语气,倒真让不往有些侧目,好像他们俩就是真真实实的师徒似的。
打完竞技场,纯棉十分乖巧地说:“师父,我先走了。”
“嗯。”嗣音一声高冷的回话落地,对方YY和游戏就都同时下线了。
不往忍不住问:“咦,嗣音,你徒弟都这么听话吗?”
“啊?什么叫听话?”
“就是像刚刚这样,很把你当师父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师父。”嗣音说得理所当然。
不往心头那一阵感觉又泛上来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不往就觉得嗣音是个很难收拾的人。简单来说,他很难打发。比如有这么一个人问不往为什么不开心,不往不想说,那么她就可以编一个理由,诸如“没什么不开心的啊,我只是XXX”或者“也不是吧,就是觉得XXX”,这里的XXX可以是任何一个说得通又说得服人的理由。
对于不往这样的人来说,要吐露真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她在本意上,对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期盼过所谓理解,又也许她只是习惯了多年的铜墙铁壁,唯有如此才觉得安全。
她可以随意使用大大咧咧的语气,也可以用任何一个肤浅透明的理由来让别人相信真的没什么,但是这招对嗣音没用。
如果问话的对方是嗣音,那么除非不往真的说出那个真心的原因,或者说出“我不想说”这四个字,否则,是无法打发嗣音的。这也是为什么,从前明明是玩得不错的朋友,YY聊天也不少,但不往始终对他有些发憷。
而这个人,可以做到让游戏里萍水相逢的人对他服帖又尊重,显然不是一般人的手段可以做到。
大多数玩游戏的人,互相之间的关系很简单。无非是牵扯利益,无非是寻求轻松好玩,除此之外,关了电脑,谁特么在意你到底是谁?谁又特么在意这段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也正是因此,游戏里的恩怨情仇比现实社会更显得直截了当,只要真不爽了,管你是师父还是团长还是竞技场队友,要撕不过是一句“草泥马”的事。
不往压下心头的感觉,转移话题说道:“你声音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你以前没听过吗?”
“不记得了啊,我记得我应该是没听过你声音吧,也几乎没有跟你一起挂过YY。”
“我是很少说话。”
“所以嘛!”
“但不是从不说话。”
“噢,那你会唱歌吗?”
嗣音沉默了会,说:“会一点,很久以前被人说过五音不全。”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听你唱歌了!”
“不是吧……你真的想听?”
“是啊是啊。”
“好,那唱给你听。”
说话间,嗣音的游戏角色下线了,只听到YY那头有一阵捣鼓的声音,响起了音乐。听前奏,这绝对不是一首不往熟悉的歌。
一会儿,YY响起了一个混响中的磁性男声,与他平日里说话的声音有所区别,但并不大。那感觉好像是他站在一个很空旷的舞台上独自唱歌,唱的是一首粤语歌。不往努力听了听歌词,一脸懵逼。
“这是谁的歌?”
“刘德华的,假装。”
不往搜了一遍歌词,在他唱完的时候说:“这首歌好惨的样子,能不能换首别的?”
“惨啊?那这首吧。”
他又唱了一首《一起走过的日子》。
其实这首歌不往也没有多少熟悉,只觉得在他唱道“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的时候,觉得这首歌一定在哪里听过。听他唱着这首歌,仿佛是原声。
不往忍不住想起从前的情景。
☆、初明心迹
那是她接受坚阵骨情缘之后的一段时候了。
她那时只觉得坚阵骨这样的性子实在是软糯得不行,一点都入不了眼。是师父就该是师父,超出了师父徒弟或一般朋友的关系,就是超出了。坚阵骨不仅没有承认的勇气,更是连绑定海鳗情缘都畏缩到用“想试试看这个怎么玩”的理由。
她本是冷眼看着,浑不在意。
然而随着那个数字的增大,她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海鳗情缘在不同人眼里,它的重量是不同的。还记得曾经嗣音提起这个身份的时候,只用了四个字——毫无意义。
可对不往这种近乎于苛刻的完美主义的人来说,那绝然不能算作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就算它只是存在于某个游戏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功能,说绑就可以绑,说解就可以解。可这绑绑解解的背后,操作它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意志有思想的人。
不往不能忍受坚阵骨的名字出现在那个插件里,以一种俨然是身边人的姿态作为陪伴。
她觉得闷得慌。
鬼使神差地翻了一遍好友列表,选中了嗣音:“小鸡,我们去浩气盟看彩虹哦!”
她本来大概只抱着五分的心思以为,这个藏剑会答应。而出于直觉,这五分心思也是摇摇欲坠的,大概只能算三分?
“嗯。”说完,他就进组了。
不往愣了会,神行了浩气盟。
他们两人飞到了栖霞幻境附近,那里有一帘瀑布,背后的天空上映着一座仿佛是永恒的彩虹。
不往默然看了会,只觉得越发心酸难受。因为没有出于本心,而让那个名字待在这个插件上到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让她倍感窝囊。就好像是在一汪清澈的湖水里,掉进了一块泥巴,无论是沉下去还是取出来,那一汪清澈的湖水都不复存在。
她猛然间有一瞬的冲动——要不然让面前这个小鸡,假装与她求情缘,就可以断了吧。
一转念的功夫,她又觉得这个念头实在是幼稚无聊得可怕。而且,眼前这个人,不该是会做这种事或者说去做这件事的人。
她一个人在自己的情绪里挣扎了很久,终于是什么都没有说,单纯地看了一场彩虹,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些废话,又回去了。
再后来,是融天岭。
那天连不往自己也记不起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想要一个人待着。大概是在内战掐架结束后,她茫然地站在昆仑冰原上,看着躺在地上的敌对号连珠炮似的喷口水,身边一群绿名做着毫无意义的语言上的反击。
一来二去,她一点也看不懂这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人退组飞去了小遥峰,她逛了一圈,突然觉得落寞无比。
“小鸡,你说不组队不悬赏,能不能就这样找到一个人?”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问话的对方是嗣音,只是看着他在线,这句话就这样冲口而出。
隔了一会,嗣音说:“应该可以吧。”
不往没有再说话,站了会,一个人飞去了融天岭。她落在一座羊头桥边,想也没想,就就近打坐了。远处的天空看过去是暗红带紫的,那些远景渲染得像一幅山水墨画,朦胧缥缈的树与云,分不清谁是谁。她静静看着,想起自己转浩气那时候嗣音说的话。
“不要改名。”
那是他第一次对不往说出像要求一样的话,他对她从来是不提要求的,唯有那一次,他大概是非常不想见到她改名吧,站在扬州信使旁边的屋顶上,用一种非常无奈的语气同她说:“不要改名。”
不往差点就要动摇了。可想想看,内战是非多,她分外不舍“不往”这个名字沾上一些不堪入眼的字眼,被人放在阵营频道里口水,终于还是毅然改名了。
她望着头顶上“建安里”三个字,长长叹了口气。
“小花花,你在融天岭干什么?”
“无聊挂机啊。”不往看着密聊里并不算熟悉的藏剑,“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不往点开好友列表,看了眼嗣音的位置——融天岭。
她莫名一阵心慌。
很难说清楚那时候的心境。毫无疑问,她是希望被嗣音找见的,可这个找见背后的东西就像是那座屏风后面呼之欲出的东西,是她当时不愿去看的。
不往不信,这么多年的铜墙铁壁,会有人能够穿过。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嗣音飞到了她身边。
“你看,不组队不悬赏是可以找到你的。”嗣音说,“可惜,我找了好久好久。”
“也不算很久啊。”
“我落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