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欢- 第29部分

　　　　“慕焱，还没有好么？”唤月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这时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她看来还比较靠谱的慕焱其实是个最不靠谱的，原本以为慕焱可以诊断出沐煜流的异火之毒，说明他还是懂一点医药学的，谁知道对于针法他却是一窍不通。

　　　　“好，好了。”慕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拔住，他可没有忘了拿着床单将沐煜流的嘴封住，万一他叫出声来被唤月听见还不扒了自己的皮。其实他的担心过于多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沐煜流在他面前表现的对唤月的态度，宠溺到以为她是教导有方将一个淡漠冷清的沐公子转变成一个美色当前全事不顾的模样。

　　　　重新将银针刺入完骨穴，确定无误后认真的听唤月所说接下来的步骤。

　　　　有了第一步的前车之鉴，慕焱再也不敢大意，手也努力保持着镇定接下来的步骤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错，只是不知道腰间那块淤青是怎么回事，用灵力想要帮他去除也没有用。

　　　　当慕焱做完最后一个步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难怪现在没多少人研究针灸呢，这也太费神了，还是自己的简单粗暴比较不费脑子。

　　　　拉着被子给沐煜流盖上，唤月从屏风后现出身来，走到沐煜流床边，握着他的一只手确认现在的状况：“面色已经好看很多了，穴脉也通了，可是这完骨脉怎么有一点破损？”唤月疑惑的歪着脑袋自言自语。

　　　　正喝茶的慕焱听到这句话口中的茶水一下就喷了出来，小脸憋的通红，完骨脉？不是自己第一步扎错的那个穴脉么？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关系自己也就没有在意，努力镇定着语调，貌似无意的说：“完骨脉破损有什么危害么？”

　　　　唤月没有往深处想，耐心的为他解决疑问：“危害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危害，只是如果身上有瘀伤的话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消不了，他的身上应该没有瘀伤什么的吧。”

　　　　慕焱的手都在颤抖，自己刚才手欠掐了他一下，如今这位夜的腰间正红艳艳一片，等他醒过来的话……

　　　　想起沐煜流阴森可怖的眸子，笑意若有若无，慕焱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看来自己要躲一躲了。

　　　　“对了，之前你一直将沐煜流的灵力封印，为什么？还有，现在怎么又不封印了。”慕焱悄悄迈着步子想趁唤月没有注意的时候溜之大吉，还未走到门口，唤月便出声了，突然的疑问吓了他一跳，以为她发现了沐煜流完骨穴破损的原因，待到他听清她的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第五十四章　落寞

　　　　“这个嘛。”慕焱想了想还是决定应该将浅层次的情况向她说明，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的说道：“他的体内灵力磅礴，但有一个坏处就是不容易控制，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在人世间他的武功也算是数一数二，压制灵力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那第二呢？”

　　　　“平时他的封印都是由我解开的，可是这一次却是他强行解开，封印一旦有了缺口便不容易再次奏效，而且你们要进入灵界危险重重，所以他的封印必须解开，而且我相信如果他走火入魔，你可以帮他压制。”

　　　　“不明白。”唤月如实说。

　　　　慕焱郁闷的抓了抓头，这姑娘平时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就这么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呢，如果细细的跟她讲解沐煜流估计很快就会醒过来，如果他醒过来自己可走不了了。

　　　　没办法，慕焱转身，边走边对她传音入密：“这个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说的时机。”走出房门后，一阵烟似的溜走，完全不复刚才一本正经的样子。

　　　　唤月呆坐在床边，这就完了？这个慕焱也太随意了吧。

　　　　转过头继续帮沐煜流擦脸上的细汗，不得不说，昏迷中的沐煜流虽然脸色苍白，不过剑眉英挺，睫毛如羽翼一般轻微颤动，在眼帘中映下一道优美的弧线，鼻尖圆润，菱唇微抿，肌肤如瓷玉，墨发散在洁白的被褥上，就像从画中走出的画中仙，公子如玉，世间无双。

　　　　玩心起，唤月轻伏在他旁边，抽出耳边的一缕鬓发，打成一个小巧的结，轻轻触碰他的鼻尖，眼角弯弯，笑得不亦乐乎。

　　　　其实沐煜流在唤月伏在他身边的时候就醒了，眼睛微微眯开一道缝，看着在他昏迷时搞怪的唤月，一阵满足感充盈了整个心房，不消言语，初遇时，便已一眼万年。

　　　　长臂一伸，将唤月一把拦在怀里，翻过身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温柔的对她笑。

　　　　“唤儿，你越发调皮了。”双眼亮如星辰，清波在眼间流荡。

　　　　正玩的兴起的唤月被他突然的袭击一怔，直到被压在身下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双手撑起，想将沐煜流推开，触手却是温暖光滑的肌肤，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慕焱针灸完后没有给他穿上衣服，唤月急急缩回手，将头转向一边，沐煜流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脸扶正面对自己，轻轻靠了上去，唤月闭上双眼，面颊灿若三月的桃花。

　　　　可是想象中的触感并没有发生，倒是鼻尖上一阵温润，张开眼便是沐煜流方法的面颊，时间仿佛停止了，微风抚过窗前，屋檐上挂着的一串铃铛叮铃作响，惊醒了鼻尖轻触的二人。

　　　　门口响起敲门声：“月儿，我可以进来吗？”

　　　　瑶和回来了，唤月回过神来，也顾不得避讳，一把将沐煜流推开，翻身下床，急急的就要向门外奔去。

　　　　“等一下”沐煜流在唤月快要接触到门板的时候及时叫住了他，“先让我换上衣服再开门啊。”

　　　　唤月缩回准备去开门的手，转过身，头低低的垂着，小声的说：“我去屏风后，你换好衣服叫我。”

　　　　随手拿了一块锦布，半盖在头上，向屏风一步一步走去。

　　　　沐煜流好笑的摇了摇头，拿起脱落在一旁的衣服，摇摇头，便想去床边的衣柜里换一套新的，刚站起身，腰间一阵剧痛，倒吸了一口冷气，腰间却是一块一块的淤红，鲜艳的仿佛快要滴出血来，看着这些印记，不大的手掌，短短的手指，沐煜流原本温润的脸此刻墨黑一片，慕焱那个老妖怪。

　　　　唤月见半晌没有动静，出声到：“可以了吗？”

　　　　“可以了。”沐煜流套上衣服，青纹流光锦袍，无比贴合的穿在他的身上，宽大的衣领绣着精致的纹路，越发显得下巴线条优美，脖颈修长。

　　　　唤月从屏风后走出，偷偷的瞥了他一眼，正撞上他看自己的目光，刚刚平复的心神一下乱了，慌乱的打开门，匆忙说了一声：“我先走了。”便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徒留瑶和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什么事。”沐煜流走到门口，皱着没看着门口的瑶和。

　　　　瑶和收回目光，一反常态的冷着脸，进了房间，顺便把门狠狠的关上，抱着臂站在沐煜流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了？”沐煜流一头雾水，这个师妹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这么对自己冷着脸，自己好像没有做错什么啊。

　　　　瑶和不说话，疾步走到墙边，一把扯下墙上挂的泼墨山水画，扔到地上，抽出长剑便要一剑划烂这幅画。

　　　　“你做什么！”沐煜流大惊失色，一挥长袖将瑶和甩开，虽然并没有刻意运用灵力，但是已经恢复伤势的沐煜流力量何等充裕，瑶和本身灵力不多，又没有防备，狠狠的倒向一边。

　　　　沐煜流捡起那副画，轻轻擦拭画上落的灰尘。

　　　　瑶和艰难的扶着心口站起身，靠着墙才勉强稳定身形不让自己倒下去，露出一抹苦笑：“师兄，现在是我，你可以毫不留情的甩开，如果是月儿想要毁掉这幅画，你也会这么对她吗？”

　　　　听到唤月的名字，沐煜流正在擦拭画的手停顿了下来：“她不会的。”

　　　　“她不会的？”瑶和眼中晕出两行清泪，但生生的被她忍住，“师兄，我以为你完全忘了她。你忘了吗？”

　　　　沐煜流不为所动，指腹轻轻划过沐崖二字，温柔的目光看着画中的女子，他在沐崖这个角色上太久了，久到已经习惯于他的所有，画中的女子，是沐崖的一个梦，一个他原来以为最美的一个梦，为了这个梦，他倾尽所有，上天入地，黄泉奈落，就是为了去寻这个梦。

　　　　为什么只画了女子的背面，沐崖也说不清，他从未看清过过女子的面容。种种际遇，他成了沐煜流，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那名女子总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他不知道他是谁，唯一知道的，便是在她出现时的那抹悸动。相传公子沐崖不会爱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心，早就沉沦在了一片虚无缥缈中。

　　　　“我不爱她。”沐煜流轻轻说道，“虽然我不爱她，可她已经深深刻在我的骨血里，摆脱不掉的，无论我是沐煜流，还是沐崖。”

　　　　“那月儿呢？”

　　　　“我爱她。”沐煜流毫不迟疑，坚定了眼神，“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爱她，只因为她是你的情劫，慕焱告诉我了，泓璟不说，只有月儿能够找到灵族的所在地！”说完，瑶和没有再看站在原地拿着画的沐煜流，拖着伤走到门口，用力打开房门。

　　　　“月儿。”瑶和惊叫出声，心底一阵阵发凉，她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听到了多少？

　　　　原本在房内的沐煜流听到唤月的名字，身体一僵，转过身缓缓看向门口，却看见一袭白衣胜雪，双目涣散的唤月呆立在门口，看她的样子已经站了很久了，手里还捧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糯米香丝粥。

　　　　唤月本想离开，却在半路看到端着粥送来的石砚，石砚请她将粥端给沐煜流，她便接手回头，谁知刚想敲门便听见沐煜流和瑶和的对话。

　　　　没有回答瑶和，唤月轻轻迈开脚步，虽然已经刻意保持镇定，但还是可以看出那一瞬的颤抖，一步一步向沐煜流走来，明明只有几步的路程，但却像是从天边步入海角，在他面前站定，唤月抬起头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看进骨子里。

　　　　在她面前，沐煜流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被很好的掩饰住，将手中的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唤月后退几步，轻齿唇间：

　　　　“你告诉我，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唤儿。”沐煜流手足无措，唤月眸中的寒冷将他全身冰冻，想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到桌旁细细看着那副画，唤月强忍着心中的落寞：“她真的很美，只看背影就可以想象的到。”

　　　　“是。”沐煜流轻声回答。

　　　　“你很喜欢她，最起码她是你难忘的回忆。”唤月此时就感觉身处在寒渊中，整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是。”沐煜流无法反驳唤月的话，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但是那一抹绝望苦涩却是让他恐慌。

　　　　“哪怕我和你在一起，时间再久，你也忘不了她，纵然她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唤月转过身来，面容惨白一片，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唤儿。”沐煜流真的害怕了，指尖微动，仿佛最重要的在不知不觉中于指缝间流走，抓住唤月的手着急的想解释，却被唤月一把甩开：

　　　　“回答我。”她的瞳孔血红，闪烁着慎人的光芒，嘴唇已经被咬破，血迹斑斑。

　　　　“……是。”从齿缝间说出这个字，他已经努力克制，可是唤月的血瞳让他咬着牙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明白了。”听完他的回答，唤月无力的闭上眼睛，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经过瑶和时踉跄了一下，被瑶和扶住：

　　　　“月儿，我……”


第五十五章　一舞倾城

　　　　唤月摇摇头，轻轻推开瑶和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强装着镇定向前方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骤雨倾盆而下，唤月自顾自的走着，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恍然不知，原来这就是父亲给自己种植缚心锁的原因，情之一字，真的伤人。

　　　　沐煜流看着唤月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却生生止住了脚步。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微微的颤抖着，双目赤红。

　　　　“师兄。”瑶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沐煜流，这样的他让她害怕，担忧的看着矗立在原地的沐煜流，瑶和出声唤道。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沐煜流出声，嘴角勾出一抹嘲笑。

　　　　“师兄。”抓住沐煜流的衣摆，“你不要这样。”

　　　　沐煜流呆滞的抬起头，摸了摸桌子上的画，抽出腰间的软剑想要劈下，剑锋凌厉，旋风转起。瑶和捂住了眼睛，半晌听到桌子破裂的声音。沐煜流手掌一松，软剑掉落在地上，而尘土飞扬中，泼墨山水图完好无损。

　　　　缓缓抬起手，捧起腰间的红色石头，沐煜流苦涩的笑：“这真的是报应。”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直到眼前出现了那一片紫竹林，紫竹林中风雨摇摆的秋千，沐煜流温柔的话，温柔的眼，在眼前无限放大。唤月一步一步走到秋千前，他们之间的所以仿佛昨日才经历，转身坐在秋千上，闭着眼轻轻晃动，在一片暴雨中，白色的身影格外寂寥。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面颊上，抬起头。

　　　　回忆……

　　　　“等所有的事情了了，我们一起在这里隐居可好。”他抚摸着她的面颊，在崖底的花田中。

　　　　“以后你要找我，就把这块九霄翎玉放在心口，这样，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你身边。”轻轻擦拭去她眼角的泪，他将那块闪烁着青光的石头系在她的腰间。

　　　　“在马车里等我。”他吻上的唇，在他的唇间，她彻底迷失了自己，甘心沉沦在他的温柔里。

　　　　“那你呢？”他反手捧住她的脸，“你是死也要跟我在一起，还是逃遍天涯也要远离我？”

　　　　那一夜，在桃花村，瀑布旁的假山上，他为她吹一曲离殇，揉碎了一地的月光。

　　　　“你怎么可以，在我爱上你的时候，让我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着别人。”唤月在大雨中喃喃自语，绝美的脸上一抹脆弱的笑，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你说我是你的情劫，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情劫。”

　　　　从秋千上缓缓站起身，唤月走到紫竹林中央。竹影轻摆间，女子的眼角一瓣晶莹剔透的梅花菱片，眉间一抹似愁非愁，清颜白衫，青丝墨染，指间轻点，紫竹叶成片飞起，缓缓从她的头顶落下，空谷幽兰般轻盈旋转，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玉手挥舞，在枝头轻点，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泓璟站在不远处，看着紫竹林中央起舞的她，思绪飞跃到几百年前，那时她也如现在一般，变换了时间，变换了地点，她还是那个他，为了他伤心绝望的她。

　　　　一曲舞尽，唤月停下脚步，眸中红光一闪，双手澎湃出磅礴的灵力，狂风起，雨越下越大，笼罩在烟雾中的紫竹林一阵剧烈的抖动。回过神来的泓璟挥去眼前的烟雾，只有女子孤立站在一片残墟中。紫竹悉数被砍断，那一个秋千已经碎裂成几篇孤零零的在雨地中遭受着风吹雨打。

　　　　冷冷的看了紫竹轩最后一眼，唤月腾跃而起，踏风而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南柯一梦罢了。泓璟担心现在的她，也紧跟着她离去。

　　　　雨停了，瑶和转身看着自己身旁的沐煜流，劝道：“师兄，回去吧，月儿她会没事的。”

　　　　看着眼前一片残存的景象，连根拔起的紫竹，碎裂的秋千，还有空气中她若有若无的气息，沐煜流闭了闭眼，转过身，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