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蒋妈妈不仅红了眼圈，还悄悄的将头扭向另一侧，偷偷拭了拭眼眶里将要落下的眼泪。
佣人早已去通知医生。
来的是父亲的主治医师，其他的专业医生则在门外候着、观察着。
我们略略站开，让医生检查。
等细细检查了之后，医生便对我们说：“能醒来就意味着白先生脱离了危险，但身体十分虚弱，尤其是心脏……还要再观察。”说完转身离去。
我和姑母示意了一下，随后跟在医生后面出去了。
“白小姐，白先生的状况不容乐观。”
我不明白了，不是说人醒了就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我不明白。您刚刚说脱离了危险……”
“白小姐，脱离危险不意味着不会复发。白先生的心脏现在十分脆弱，虽然做了搭桥手术，但还是不太乐观，先观察一段时间吧。”
我有些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醒来了不是就意味着慢慢好起来了吗。
主治医生说完，另外几个专业医生细细考量了一下，对我解释：“白小姐，这位医生的意思是白先生现在醒了至少脱离了危险，也脱离了植物人这个危险，但因为心脏太过脆弱还不能排除掉潜在的危险，所以接下来还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看看白先生恢复成怎么样，要是没有影响到其他内脏，那好说……证明在好转中。”
我一惊，哆嗦着问：“那要是……”
那医生立马接下去，说：“那要是影响到了其他内脏，很抱歉，这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会这样的结果。
一时难以接受。
医生们转身走了，他们要去研究一下方案，我呆呆的站着。
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在喊我。
失神的扭头望去，是姑母。
她看见我这个样子，吓坏了，忙走过来，问：“蓝蓝，你怎么了？医生说什么了？”
我受不了。
扑在姑母怀里，不敢大哭怕里面的父亲听见，只能压抑着低声哭泣。
姑母不停地抚摸着我后背，安抚着我。
“别怕别怕，会有办法的。凡事都有办法的……”
我抬起头，两眼湿湿的看着姑母说：“医生说父亲情况不容乐观，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其他内脏……”原封不动的将医生的话转述给姑母听。
她或许不愿在我眼前落泪，怕我更难受，便抬起了头，想把眼泪逼回去。
看到她这样我更不好受。
但，我没有拆穿她，只能转过视线当没看见。
这是她当长辈对晚辈的一份心意，我只能默默的接受。
许久，两人的心才平静下来。
姑母柔声对我说道：“蓝蓝，你要注意身体，别忘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照顾自己，你爸爸会好起来的。”顿了顿说：“我跟你其他叔伯姑嫂商量一下，看看国外国内还有哪些医生……”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
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自己心里早已明白。
以白家的势力，能请的早就已经请回来了。
不过，人一到这时候还是会存在着一丝希望。
或许，还真有医生没请到呢……
第四章
“蓝蓝，你就别担心，有医生们在……现在，人醒了什么都好说，慢慢来。”姑母劝慰的声音不停在耳朵边打转。
是呀，最起码现在人醒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父亲盼醒了。
能醒来，已经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了。
凡事还是慢慢来……
父亲会好起来的。
我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姑母安抚了一下我。
“你现在情绪不能太过激动，要时时刻刻记得肚子里的孩子，知道吗？”
啊。
孩子。
我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还只是胚胎的孩子。
姑母不提醒，我都忘了。
对，我要振作起来，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照顾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说到孩子，姑母似乎有说不停的话，“这个孩子是个有福的，能给咱白家带来运气，是咱们的幸运之神呢！一来你父亲就醒了……所以啊……”
是啊。
他是我们的幸运之星，能带来满满的福气。
心里不仅平复了下来，还带着一丝暖意，摸着肚子，感受一下……这是他给予自己的勇气。
擦干了眼泪。
和姑母回到了病房，蒋妈妈眼眶红红的走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说：“你现在不比以前，不要太过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知道吗？”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嗯，我知道。”我会照顾自己照顾这个孩子的。
蒋妈妈回去了。
姑母让我跟着蒋妈妈回去，我还不想离开，便婉拒了。
再陪一陪父亲吧。
父亲醒着，说话困难，更别提说有什么举动了。
我让姑母回去，她也熬了大半天了。
病房里只剩我和父亲了。
我拿过柜子上的书本，挨着父亲坐下，握住他的手，柔声的对他说：“爸爸，我给你念念书吧。”
父亲想说说不出，但眼珠子却是一直盯着我，见我这样说便眨了下眼睛。
看样子，父亲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病房里充斥着读书声……
两个小时后，家里佣人小鱼来了。
“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这是家里熬的汤，我给你带来了。”
汤？
视线往下，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壶。
“是姑母吩咐的吧。”
“是的，我给您倒出来。”
“嗯。”
“大小姐，白爷怎么样了？”
“好多了，刚睡下。”
“那就好那就好，白爷是好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承你吉言了。
我心里想到。
接过小鱼递过来的汤碗，闻了闻，说：“是鸡汤。”
小鱼点点头，说：“用老母鸡熬的，可香可补了。大小姐尝尝，要是觉得味道不好，我回去跟厨娘说，换……”
我摇摇头，说：“不用，鸡汤挺香的。”吹了吹，喝了一口。
“好喝。”我说。
小鱼听了很高兴，但又不敢笑出来。
“那小姐多喝点。”
我点点头。
一碗喝完，再来一碗。
没有食欲又如何，为了肚子的孩子，喝的吃的……只要有营养的都得灌下去。
而且这鸡汤不难喝，所以整壶喝完也不是难事。
小鱼似乎有些诧异，但她还是乐于此见，她说：“大小姐，你最近瘦了好多……得好好吃饭……”
我把碗递回给她，说：“嗯，我会好好吃饭的。晚上，我回家吃。你和姑母说一声，免得她一直担心着。”
小鱼点点头‘诶’了一声。
喝完汤，整个人似乎比之前要暖和得多。
好像精神更足了。
小鱼没有离去，帮着护工给父亲揉揉身体。
我还是拿起书本继续朗读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似乎真的在证明幸运之星的神力，父亲一天比一天要好。
这很值得高兴，我都高兴坏了。
天天来医院陪着父亲。
对于蒋东珏，很感动……他每天都抽时间来这里陪我，有时候多则一两个小时，少则……吃个饭的时间。
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因为他真的很忙，不仅要忙蒋家的事，还要兼顾白家的一些事。
没错，我把集团里的一些事务交给他来打理了。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在慢慢好转中，一直期待着父亲痊愈出院回家。
可万万没想到……造化弄人。
希望过后的绝望是不是更显得残酷？
我接受不了……
父亲居然会在两周后离开了人世。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好人都要这样……为什么要扔下我一个人离去？
父亲！
消息是在两周后的某个晚上突然收到的。
震惊、不敢置信。
除了心像要裂开一样疼之外还有什么？
哭肿了眼睛。
眼泪已经干了，哭到再也流不出来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戚戚然。
除了我，就属姑母哭得最伤心了。
是啊，最疼她的亲哥哥走了……能不伤心嘛。
……最疼我的父亲走了，能不心痛嘛。
“蓝蓝，节哀……你要顾着肚子的孩子呀。”他说。
从那晚，蒋东珏便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
公司他不去了，就呆在我身边。
孩子？
我麻木的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还没显怀，看不出什么来。
不是说是幸运之神吗？
不是会带来福气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愣愣的想着这些……还是没敢相信父亲真的离开了。
他才五十多而已。
还这么年轻呢。
后来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了。
原来，自己晕倒了。
两天后才苏醒过来。
不仅自己，大家都十分憔悴。
“蓝蓝，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才刚养回……又……哎，顾好身子啊。”
蒋妈妈泪流满面的对我说。
“我没胃口，真的吃不下。”
我麻木的对她说。
蒋妈妈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蒋东珏打断了。
他说：“妈，我来吧。你去休息吧。”
蒋妈妈终究还是一步二回头的出去了。
我知道她的好意，可是我实在恶心得要紧。
蒋东珏把我拥在怀里，柔声对我说：“别想了，好不好？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人终究会离去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开些……我知道你难受，我看见你难受我也难受。”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的背。
就像小时候父亲那样。
……
哭累了。
许久，蒋东珏才开口说话，“乖，听话，咱们就吃一点……好不好？”
极有耐心的哄着，我最终点下了头。
饭吃不下，只能喝下一碗燕窝粥。
隔一段时间，又哄下去一碗鸡汤。
最后，慢慢……能吃下几口菜。
父亲的事，是姑母和其他几个叔伯办的。
办得及其隆重。
黑压压的人，白家还从没试过这么齐人。
我已经无心去关注这些，只呆呆的看着前面的肖像。
嘴里喃喃自语：“爸爸……”
父亲笑得多好看，多帅。
可就这样……走了，永远都见不到了。
和白家有来往的世家们都派人来了。
商界上的人也都几乎全来了……
“白蓝……你节哀。”我木然抬头看了看对方，是白玉清。
是了。
黑玉堂的人也来了。
不仅如此，看……白旭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头发一下子几乎全白了。
那样古板的人……居然能哭得比我还大声。
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
为什么要如此清晰的体会到这痛彻心扉的感受？
心，为什么要有这些？
没有的话，是否就不会那么痛了？
谁来告诉我，这其实是场梦……
梦醒时分，
父亲依旧在白家；
依旧在他那个书房里；
依旧会在我回来的时候对我……笑。
谁来告诉我，这就是场梦？
第五章
一个梦做了整整两年。
准确来说，自己逃避了整整两年……
也是时候醒过来了。
“过来，念念。妈妈抱抱～”
那个小小的人儿，跌跌撞撞走到我怀里。
瞬间把她抱入怀中，心都要化了……
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知不觉就来到这个时间两年了。
取名，蒋念。
寓意，心中挂念父亲一辈子。
也幸好有她，才能这么快的振作起来。
现在，在蒋家……要说最受宠的就莫过于她了。
每天都能上演一场鸡飞狗跳的戏码，蒋念这孩子才两岁……
我十分无语。
但却又十分享受，至少也因为这样才能把心底最深的那道伤痕淡化掉。
我现在变得忙碌了起来，一周起码有三四天是朝九晚五的去白氏集团。
似乎和蒋东珏一样的忙碌。
晚上，两人也会十分有默契的提前回去。
白天蒋念都是蒋东珏父母带看的，当初我觉得会辛苦到他俩老人家，所以不太同意，但一看蒋妈妈抱着那么小的念念所流露出来的眼神，我就同意了。
看来老人家喜欢小孩子都是通病。
蒋念就是个淘气包，真的顽皮到不行，也不知道是像谁。
我总觉得自己生的不是女儿……是个儿子吧？
女孩子怎么能调皮成这个样……两岁居然就想着要爬树？
还是每个月迈克爷爷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聊天知道原来是像我小时候……蒋东珏的那个吃惊样我到现在都记得十分清楚，可把我笑死了。
想到小时候，自然就回忆起那时候的趣事。
会抱着蒋念窝在沙发里柔声的讲着……一件件的趣事汇成一个个有趣的故事。
有时候，蒋东珏回来得巧都会在一旁听得十分入迷。
这种时候，是我最喜欢的时光。
很温暖。
好久没试过有这样的感觉了，就像被光明包围着一样。
真想永远都是这样。
“回来了？”我问。
蒋东珏今天难得这么早回来，恰巧今天我不用去上班。
在家享受了一天安静、闲逸的时间。
他点点头后，问：“念念呢？”
“在妈妈那里。”顿了顿，我又问：“你是要先吃饭还是要先洗澡？”
蒋东珏想了想说：“洗澡吧。等念念回来，我们一起吃。”
我笑着回他：“好。”便上楼去给他放洗澡水。
泡浴是件十分享受的事，不管多累，只要泡个澡，就会很舒服很舒服。
那些疲惫像一瞬间全冲掉了一样。
所以，不管多晚我都会给他准备着。
放满了洗澡水，再放些驱疲劳的精油。
他不爱花瓣我便没放，我是很爱那花瓣澡的，特别那些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特别有感觉，也特别好玩。
这一点，蒋念跟我很相似。
只不过，花瓣换成鸭子……
每次，我想给她洗澡；蒋妈妈都抢了过去。
只因为老人家都爱宠着小孩子，而我……新派女性，怎么可能纵着她。
多少还是会教导一两句，可惜每每都是鸡同鸭讲。
只要我给她洗澡，我准是一身湿的，就像去游了个泳一样。
最后，我都没好气再去给她洗澡了。
这小人儿怎么这么大的脾气，也是她爷爷奶奶才能受得了她。
不是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吗？
这话没说错吧？
怎么在我家就变成了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了？
蒋念安静的时候才会爱粘着我，疯玩的时候……天啊，我十把嗓子都不够她一声吼。
可偏偏蒋东珏却十分治得了她，这小家伙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咪一样乖得不行。
这小家伙，也变得太快了吧。
现在好了，蒋东珏成了她榜上第一名。
我真怀疑我是最后一名……
最近，看电视新闻……各国的恐怖袭击都十分嚣张，不太平呢。
蒋东珏这周又得去意大利出差，我这心真是放不下。
“你不去不行吗？”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他笑笑，说：“这次是公司一个重要的项目。不可能不去的，我明白你担心，放心。我会小心的……”
“好吧。”后面我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说不过你……”
他说的那个项目我多少也了解些，确实是挺重要的。
不过，也不是不能让下面的人去；只是男人嘛……事业心都是比较重的。
我也不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