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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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结-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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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哭什么?”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没什么,有粒沙落进去了。”凤离枝知道她这谎话编的够烂,明白人都知道她在难过,可为什么这个翠暖就不知道?他居然在给自己吹眼睛!
  “好了吗?”他轻轻吹着问。
  “好了。”
  “既然好了,便不要想太多了,反正都瘫了,想得昏天黑地也无济于事。”
  凤离枝终于知道他这刀子嘴蛇蝎心的厉害了,人如果能无耻到翠暖这地步,真是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如果她能动,此时凤离枝最想做的就是照着翠暖那张脸抡过一拳去,因为翠暖在她旁边吃绿豆糕。凤离枝眼巴巴地看着绿豆糕一块块进了翠小人的嘴,心疼得抽筋。
  “你想吃?”翠暖眯起眼问她。
  “想!”
  “张嘴,啊——”
  “啊——”凤离枝张大了嘴巴,看着绿豆就要入嘴却一个急转弯进了翠小人的肚。
  她用极愤怒的眼神瞪着翠暖,很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就这么无赖?”
  “嗯!我向来如此。”
  “……”凤离枝被他的厚颜无耻吓到了,毅然放弃了同他吃绿豆糕的决定,怒目圆睁道:“那我这毒怎么办?”
  翠暖闻言挑眉,淡然的目光落在凤离枝身上,将一块绿豆糕送至她唇边。
  凤离枝知道他又要耍自己,打死不肯张嘴,谁料翠暖一手将她的嘴一捏,将绿豆糕送了进去。
  “那你便一辈子躺在这里吧!”他笑道,又吃起糕来。
  丹青看着千毒谱,眉头皱成了一个结,一会儿又慢慢舒展开来,眼角也有了笑意:“我怎么就忘了!”
  于是他闭门谢客,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制出了解药,他乐呵呵地揣着解药去找翠暖时,翠暖正在书房看书,他进屋连头也不抬就说了句:“放这儿吧!”
  丹青走过去,知道翠暖将自己认成了侍者,抽出他手中的史书,笑意盈盈地递给他一个青花小瓶。
  “解药?”
  丹青颇为得意地点点头:“我听说那丫头中毒是秋迟将我的画笔给她玩儿,你怎么罚我不罚秋迟?”
  “秋迟现在在底下血阁关着,难道你想去陪他?”翠暖将解药收好,夺回史书边看边问。
  丹青一个激灵:“我这解药吃一次保准好!”说罢便灰溜溜地逃了。
  血阁是玉雪门的地下牢笼,里面养了无数毒物,进去呆上几天就算毒物碰不得,也不免会有中毒之兆。
  “他怎么舍得把你这么心爱的手下关在这里?“丹青看着石笼里瘫倒在地的秋迟揶揄道。
  “去!我快死了你还看我笑话!要不是你身子百毒不侵,你以为他会让你好过?”
  “哎呀!这话说得……”丹青手中扇子一挥,原本在石笼附近觊觎着秋迟的毒物便一一退去,“秋迟,你有没有想过背叛他?”
  秋迟骤然缩紧了瞳孔,怒道:“你想背叛他?”
  “你瞧你,我只是问问,我怕你因此事动摇衷心,我们先前跟着他出生入死一起长大,能说背叛就背叛么?何况,我们这命还是他捡的,只是,不知你听说了没有,他总是到桑植山上会一个青衣少年……”
  秋迟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他究竟将我们看做什么,虽然你我二人是玉雪门两翼缺一不可,是地位仅次于他的人,但是在他心里呢?他将我们当过兄弟么?”
  “什么兄弟不兄弟?你若是衷心于他就不要管这些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却见丹青盘膝而坐,扇子轻摇,手指抚上扇面上的桃花:“人这一辈子能得到的东西不多,何况你我这种杀人不计其数的罪人,若能得一份友情也算是个欣慰,可偏偏有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他轻声说着,似是在说与秋迟听,又似在说与自己听。
  凤离枝吃了解药了解了真相后越发的蛮横了,先是大骂翠暖无赖卑鄙,后来又升级为小人骗子,翠暖入耳,一笑置之,全当没听见。
  凤离枝近来有些嘴挑,吵着嚷着要吃绿豆糕,翠暖听说了,派人送过去一盘宫里的绿豆糕,没过半炷香,凤离枝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嘴上还沾着糕渣,摊开手:“还有没有刚才那绿豆糕?”


  ☆、净墟画

  “没了。”翠暖回答得干脆。
  “哎!”凤离枝下一子蔫儿在那里,伸出舌头舔把嘴舔了一圈儿,啧啧道:“好吃!你再去弄盘来!”说罢眼珠子一转,“就这么定了,改天我烤叫花鸡给你吃!”
  一边呵呵笑着拍了拍翠暖的肩膀,将一边盘里的糕渣抹了舔着手指走了。
  “她……怎么这么恶心?”一边屏风后走出的丹青皱眉道。
  翠暖将手中狼毫一转:“这里怎么下笔?”
  丹青瞥了一眼翠暖的画:“信手涂鸦!”说罢离去。
  “什么意思?”翠暖自言自语,看着自己画的线团。
  过了几天丹青因某件小事被翠暖罚了。他此时正满面愁容地看着面前这净墟山沿岸三百里风光,手中画笔迟迟不肯落下。
  净墟山脚一片月白,正是槐花开得旺盛的时候,山前绕墟河净若明镜,缓缓流过,山色苍翠,层叠尽染,除此之外别无它物,这么美的景色画下来定然又是他丹青的惊世之作……但,想起这画的来头他就泄了一半气。
  他不就是看了眼凤离枝画的绿豆糕吗?当然顺便说了句比主上画得雅些,又恰巧是在众人吃饭的时候,虽然更巧的是翠暖进来了……
  于是听了这话的翠某人瞧着凤离枝的绿豆糕笑道:“信手涂鸦!丹青,你去把净墟山沿岸三百里风景画下来给她看看,顺便也让我这个俗人看看宫廷画师的生花妙手画出来的是怎样的大雅之作……”
  丹青咬了咬笔,那个好死不死的翠暖暗地里给他穿小鞋,居然蛮横到要他三日之内画完!
  对他这个从小握着画笔不放的人来说,三日之内画完也并非不可能,只要在这里站上三日不吃不喝专心作画便可。他是不是该在此处搭个帐篷,白日作画,入夜煮饭吃了再睡?或者干脆带上三天的干粮边吃边画?
  他思考良久,终于决定先画着,等饿了再做打算。
  一日下来,丹青已画了一百里,整个画卷铺开,足足有十步之长,已画的那部分可见得三分妖娆姿色,剩下的仍是素白的底子茫茫然躺在那里。丹青得意地收了笔,觉得已经饿得头大了,想着回玉雪门捣弄些剩饭剩菜垫饥,转身却见那边树底下探出个豆大的人头,见自己看到她便直勾勾地跑了过来。丹青向来眼力好,知道那小人儿正是凤离枝,便觉得这饭也许能吃的很好。
  “丹青……呃,哥哥,我听说,翠暖让你三天之内画一幅十几米长的画,觉得他实在欺人太甚无理取闹,我做了些小菜,送来与你尝尝,不要画画耽误了吃饭,三百里,一天应该也画不到五十里吧?辛苦辛苦了……你要是画不完,我来帮你画!”凤离枝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将饭菜一一摆上,递给丹青一副筷子。
  “其实,我已经画了一百里,凤姑娘费心了。”丹青说着吃一口米饭,夹一口菜,脸顿时黑了一半。
  凤离枝正想着丹青的话,思忖着丹青是不是在拐着弯儿地嫌自己多管闲事,见他脸色蓦地黑下来,心中大叹不妙不妙……
  难道米没有煮熟?难道菜没炒熟?盐放多了?可她明明尝过了,味道正好。
  “你这蘑菇……洗了没?”丹青的脸又抹了一层黑。
  凤离枝恍然大悟,我我,这菜是……
  丹青吐出嘴中的饭菜:“你怎么这么恶心?菜不洗能吃吗?你存心想把我牙磕去是不是?”
  凤离枝知道丹青在气头上,也不敢顶嘴,只得一一受着,点头道:“我恶心我恶心……”
  出力不讨好,丹青那厮摔筷子走人了。
  凤离枝看着前边离自己足足五十米的丹青,他正作画,似乎并不想理她。
  她听说,丹青是宫里的御用画师,想请他给自己画些东西,但有求于人总不能空着手去见人家,又恰巧碰上担心他忙着作画没饭吃要去给他送饭菜的秋迟,于是她助人为乐的美德爆发,硬是将饭盒从秋迟手里“接”了过来,笑呵呵道:“这么远的路走去很累吧?没事儿没事儿,包在我身上!”
  她便一路小跑着来了这里,累个半死,不过她觉得倘若能换得丹青一幅画,再泡五十个来回她也愿意。
  但是现在情况着实不妙……
  她走的时候似乎听见秋迟说了什么,当时心急,并未上心,现在想想,那句话竟是“我用轻功很快就到了!”
  凤离枝泪了。
  她就是这么喜欢踩狗屎运。
  她小时候去山里找野鸡,想拿回去让街上那乞丐教她做叫花鸡,可是她去找野鸡的时候碰上了一只疯狗,亏得她处变不惊急中生智爬上了最近的那棵树,但是如果她知道那树上有一条竹叶青她宁愿被疯狗追!
  可是她并不知道,那条竹叶青向自己扑过来时她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壮胆丸,竟两眼一闭扒住那竹叶青的嘴往树枝上搅,三搅两搅睁开眼时,那条青色小蛇已然满嘴是血,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将它扔了出去给野狗当了美餐。
  可这还不够狗屎,她下树时脚一滑咕噜咕噜滚了下去,将一只母鸡给压黏了,那只母鸡并不是山中野鸡,是这山脚下村子里的鸡,她欲溜之大吉,顺便拎起了那只鸡想藏尸,该死的被一老太太看见了,好巧不巧她正是上山来找这鸡的。老太太财迷心窍扯着她要赔偿,还说什么不赔钱就去衙门讲理。
  凤离枝并不想同她讲理,她爹要是知道她偷着出去给他惹祸闹到了衙门上,会先把她吊在树上训斥一天一夜。
  可她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钱财,老太太便将她最宝贝的玉佩给要了去。
  凤离枝看着丹青挥毫如雨,坐在石头上踢了踢饭盒,突然灵光一闪,对丹青大喊道:“这附近有没有野鸡啊?”
  丹青回过头来有些讶然地看着她。
  于是,那晚他便同凤离枝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叫花鸡。
  连着三天作画吃鸡,还有凤离枝干出的令人哭笑不得的行为做消遣,丹青的日子过得快活,可玉雪门里的主儿并不快活。
  他听说凤离枝天天跑去给丹青做叫花鸡吃已两日未归,心里一沉,便起身去了净墟山,刚到那里,便听见凤离枝的声音:“丹青,你说净墟山为什么这么静?”
  “有个传说,原先这山并不叫净墟山,这里原本是人间仙境唤作长云境,里面住着一个仙术高强的女子叫碧龛,后来她喜欢上一个凡人叫西秦,并将他留在了长云境内,后来因她起了凡心,长云境渐渐变得污浊,西秦为了让她寻回本心离开了她。而碧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将他忘却,百年千年万年,她终不再记得西秦,后来……”丹青说着停了下来。
  “后来怎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碧龛一渡成魔,长云境崩溃,变成了三百里净墟。”
  “原来是这样……”凤离枝点头道,“这究竟是哪样啊?后来发生了什么啊?!”她最讨厌这种有头有尾没肚子的故事,这让她义愤填膺。
  翠暖见两人谈得甚欢,便在树后听到了月上枝头。然后他听见凤离枝打了个喷嚏,欲向前给她披件衣裳,却见丹青先下手为强,早他一步在前给凤离枝披了衣裳。于是他觉得,该给丹青安排个任务让他既能名正言顺地将他送走,又能让凤离枝不去寻他,这个任务自然是越重越好,走得越远越好……



  ☆、慕轻寒

  丹青的净墟画被翠暖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墙上,丹青看着欲哭无泪,好歹他在宫中随便给人划两道线都能赚得黄金百两,到了翠暖这儿,他三天三夜辛苦作出的画没收一文就让翠暖拿去当了室内装饰……他觉得不公,太不公,但是不好说什么,只得把苦水咽回肚里去。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事儿,凤离枝这会儿又百无聊赖地学起了刺绣,害得翠暖又去聘了个教刺绣的女婆娘来,不过貌似凤离枝毫无天分,隔上几秒就能听见院里姓李的婆娘那无奈气极的怒吼。
  “你是猪吗?这个我怎么教你的?一百遍没有,八十遍总到了吧?你长点记性行不行?”
  凤离枝手忙脚乱地穿针引线,手指有很多大小一致的针眼儿还咕咕冒血,都肿成青蛙脚了。
  凤离枝委屈啊,她好不容易想学个女孩子都会的活儿,被扎成这般不说,还要听个臭婆娘在这里指指点点,她从小无拘无束惯了,何曾受过这种责骂?想着越发觉得委屈,却咬着嘴唇不肯掉下半滴眼泪,心想这活儿是一定要学成的。
  “主上,昨天又死了一个。”一名书生模样的人半跪在地上报告。
  “又死了?在哪儿?”翠暖此刻满脸不悦,可以说是愤怒,玉雪门的人一个月前遭到了别人的暗杀,而这个人像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的雇主是谁,只知道他的目的是杀玉雪门人。
  玉雪门势力强大,也惹强不少仇家,不过敢跟玉雪门抗衡,估计只有城西南的七杀组织了。
  玉雪位于城东南,七杀在西南,北部有最大的情报组织流网组织。
  “带我去那里。”翠暖皱眉,杀玉雪门人的男子戴着银面具,喜穿淡紫衣,江湖上称其公子银面。杀人于无形,善用弓箭,被他杀过的人,要么死在一支带有孔雀翎的剑下,要么是死于暗器,身旁放有一支雀翎箭。
  然而,一支箭足够让翠暖揪心了,雀翎箭,是历代皇室用箭,天子打猎,皇朝护驾的暗军组织,或者天子赏赐者可用的箭。公子银面必然与皇室有渊源。
  那便意味着,玉雪门与皇室结仇了。
  不可能!翠暖一票否决,但若不是皇室之人,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雀翎之箭?
  一片空旷,一摊干透的血。
  还有手上这支箭。
  “你先回去吧。”翠暖吩咐,握着箭的手泛起层层苍白。
  公子银面,我玉雪门只要一日未绝,就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凤离枝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手已经扎成蜂窝了。她看着那块好不容易绣上字的手帕,满脸都是泪。
  天色已经黑下去了,灯火也一一涟漪般涨起。
  翠暖今夜一袭黑衣,潜入皇城。
  未央宫的烛火映出他暗处的脸,阴冷得让人心寒。
  “我就料你会来。”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翠暖转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立在眼前。
  没有跪拜没有称呼,翠暖随他进了身旁假山后的暗门。
  只是没人注意到,未央宫飞檐尖上站立的一袭紧身紫衣的银面之人。
  他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入了皇宫,并且明目张胆地站在檐角之上。透过银色面具,他的眼中,满是笑意。且任长发飞扬,抱胸而立,面具之下唇角勾起,右手指中一根雀翎,随手掷出,那羽毛死死嵌入了假山石中,然后脚尖一点飞身离去。
  同样一身黑衣武功超然的翠暖潜入这皇宫尚且被皇帝发现,这公子银面的武功又是强到了何种地步令他如此胆大妄为?
  “门人被杀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不是我下的手,也许是朝里那些老家伙们。”明黄色一边沿着通道往深处走去一边说,他口中的老家伙们是指那些因功劳而被赐予使用雀翎箭权利的大臣。
  雀翎箭,先斩后奏之箭。
  “翠暖,你在怀疑朕?”明黄色的身影停了下来,打开了面前的石门。
  一片白色花海。
  两人坐在石凳上,看着那花,无言。
  “你怀疑朕?”他又问了遍。
  翠暖摇头:“臣没有怀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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