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话说的。既身上有病,自应好生调理,何必急于一时?明日我向母后禀明之时,自然是有法子叫母后不生气的,你放心便是了。”龙嘉寰扬起一直手臂,轻轻抚了抚福雅叙的额头,口气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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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06)
“不不不,二哥哥不要说,雅叙明日便可大好了,想是能去的。”对于龙嘉寰的好意,福雅叙却并不领情,仍是坚持己见。
“雅叙你偏要如此,怎让我放心?”看着福雅叙额上沁出微微汗意,龙嘉寰英眉轻挑,似是心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看着眼前龙嘉寰和福雅叙夫妻情深,我自是识趣地垂着眼眸,拿着手上玉箸一下一下地插着碗里的米粒。
静默之中,一直立在远处的含香忽然走至近前,“启禀殿下,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够一举两得,既不必正妃娘娘舟车劳顿引致殿下担心,又不负皇后娘娘美意为殿下祈福。”
“哦?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法子。”龙嘉寰的口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兴趣。
听到含香出声,我心中一动,抬眼望了过去,正对上含香笑微微笑朝我望来。
原来如此。
我说怎么既不喜我却还要请我同来逸我园用饭,原是因为她们主仆早就定下了计策,在此处等着我呢。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自己请命吧,也显得识趣点儿。
心思才转,面上便灿烂笑开,我紧紧盯着含香抢在她前头开口说道,“既姐姐身子不便远行,那倒不如让静华代姐姐出这趟门可好?”
“侧妃娘娘,咱们倒想到一处去了呢。”立在福雅叙身后的含香倒是毫不避讳,只见她满面笑容,定定地回望着我。
“这怎么好?要静华妹妹代我长途跋涉。”福雅叙柳眉微蹙,望着龙嘉寰堆出为难神色。
“姐姐就莫要推辞了,若不是嫌弃静华身份卑下,那便这么定了可好?”见福雅叙当着龙嘉寰的面前还要客气下去,我绽开笑容,口气笃定。
福雅叙抿了抿唇,口气迟疑,倒是龙嘉寰深深望了我一眼之后拍板决定,“如此甚好,那便辛苦静华一趟了。”
本就是想借机出去透透气散散心的,可是此刻见龙嘉寰竟丝毫不曾推让便同意我的提议,心中那些早就准备好了要在他推辞的时候拿来说服他的说辞登时没了理由出口,涩涩一笑,我轻轻回道,“不辛苦。”
再赴千佛(07)
翌日一早,便有宫人带了车队入府迎我。
因为太子乃是大齐储君,代表了大齐未来运势之基,乃是重若社稷之人,所以太子身体羸弱一说并不适合大肆宣扬,于是此行也就简装许多。
不过是十几名男女宫人,再加上我身边的秀蓉、高达,另外还有四名龙嘉寰特地加派的侍卫,据说和高达一样,都是一身精深的功夫。
“殿下请回吧,静华这便上车了。”看着一切安排妥当,我冲着龙嘉寰躬身告别。
“静华。”在我将要转身之际,龙嘉寰突然唤我。
“殿下?”于众人面前我徐徐转身。
“路上小心。”龙嘉寰紧紧握着我手,望我的眼神深邃。
“嗯。”心头一跳,我赶紧垂眸,缓缓抽出了我的手。
带着秀蓉坐进马车,我轻轻将车帘掀起一角,角度恰好能够清楚看到龙嘉寰神情认真地吩咐着那几名侍卫。
本以为昨日之宴除了福雅叙主仆密谋设计为了将我调离太子府之外,说不得这口口声声爱我护我的龙嘉寰也是参与那计划的,可是如今看着他带病调拨人手只为路上护我周全,而且方才还是那般不舍的眼神望我,一时之间,心中又乱了起来。
虽说是轻装简行,可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均有宫人们精心为我备好,再加之所有人均是唯我马首是瞻,我说停便停,我说行便行,这半走半玩的日子倒也过的自在,一晃眼,十几日便过去了。
眼下车队已经进了青烟岭,翻过这山岭再赶上大半日的路程,便可抵达千佛寺。由于此段路程尽是山路,人烟罕至,自不会有客店可住,所以今晚,我们怕是不得不宿在这荒岭之上了。
掀开车帘,看到外头宫人们正在高达的指挥下搭建几处草棚,虽说简陋可看上去倒也古朴有趣。
待草棚搭好,天色也见昏暗。
坐在棚下歇脚,看着四处皆是茂密灌木,间或还有野兔自草丛之中逃窜,登时兴起,非要高达带人去捉几只回来烤了吃。
拗不过我,安排了宫人护卫我的安全,高达命了几人去抓野兔,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还真有人抓了几只野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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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08)
看着眼前炊烟冉冉,香味淼淼,我乐得食指大动,随手拈来一枝柳条摇摆着便要围着篝火起舞。宫人们已经见惯了我这一路上的言行举止,此刻见我诗兴大发,也无人阻我,只是一个个抿嘴笑嘻嘻地悄眼瞅我。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倘此处再添一块水田,几只白鹭,可不就是诗中之人所说那唯美恬静的意境了吗?
放眼苍翠,天地广博,一些不知名的鸟儿陆陆续续回巢,间或响起一两声的鸣叫,不觉之间我便痴了。
“郡主。”不知过了多久,秀蓉走近我的身边轻扯了我的衣袖唤我。
“哦,是野兔烤好了吗?”猛然回神,我转向秀蓉。
“这野外不比咱们帝都,凉。”秀蓉一边笑我一边将一顶披风覆上我肩。
“啊,我都闻到香味儿了。”拉紧颈上绿色丝绦,我夸张地张大了口唇。
秀蓉又是一扯我衣袖,低低凑近了我道,“无论如何,这些宫人总是皇后身边之人,郡主言行如此随意,不怕……”
“知道才好,最好是将我逐出太子府去,那样岂不正中我下怀?”嘻嘻一笑,我蹦跳着躲开秀蓉跑向篝火。
“高侍卫,可是好了?离那么老远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呢!”偎在篝火旁边,夸张地比划着手势,我直勾勾地盯着篝火上吱吱流油的烤肉。
“好了好了。”高达恭敬地点了点头,取过腰上短剑小臂轻扬,手上那肉便切割得工工整整。
“不必不必!”见高达欲将那肉盛入瓷碗之中,我急忙喝止。
在他诧异的眼光之中,我撩起衣袖两手各抓起一块烤肉,一左一右地大快朵颐,一边吃着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样才有味道嘛。”
“郡主你慢点儿,慢点儿。”见我竟然如此没有吃相,对面的高达一脸吃惊地双眼圆睁,靠在我身边的秀蓉一边无可奈何地将手帕塞至我手,一边讪讪地对着高达解释道,“其实,咱们娘娘她,她也是个率性而为的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听了秀蓉的话,我狠狠点头。
“是,是。”高达面上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可是那双原本寒冰一般封锁着的眸中却划过了一丝暖暖的笑意。
再赴千佛(09)
夜幕幽深,星子满布其上,一明一灭,璀璨耀眼。
身边的秀蓉呼吸平稳,已然熟睡,可是我却依旧半伏在草棚下的毛毯之上,望着漫天的星星全无睡意。
还记得小时候,为了哄我入眠,刘嬷嬷时常揽我入怀,为我讲述关于星星的故事。
她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
她说,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对叫做牛郎织女的情侣,被天后强行分开之后,她们不甘就此分离于是各自化作星辰,只等天上喜鹊为他们促就那条每年相见一次的鹊桥……
忽然一阵惊鸟振翅之声扑啦啦响了起来,于这一片静谧之中格外响亮。
一个机灵我猛然翻身,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却只看到一片幽暗。
“郡主?”身侧的秀蓉也悠然醒转,紧抓了我胳臂悄然出声。
反手握住秀蓉,我咬唇思量是否要去唤醒高达他们,却又怕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尚未作出决定,便只觉得一股寒气悄无声息地自四周弥漫而至。
无比紧张之际,几条恍若魅影一般的身影自四下围拢而来,越来越近,可是守在我身边四周的侍卫却依然是毫无声息地呼呼大睡着。
拔下发髻上的头钗紧紧握在手上,我拉着秀蓉重又伏下身子,也许这些夜行人只为劫财。
越来越近,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甚,我们已经被这些个夜行人包围其中。压低了呼吸,我紧紧地盯着那个走在最前的身影。
那为首的黑影来到最外围的一名侍卫身旁,手臂一扬,只见一道白光耀过我的眼睛,心头一紧,喉间便已然呼喝出声,“有刺客!”
电光火石之间,耳际骤然响起一阵喊杀之声,借着身旁所燃的火光去看,却是高达等人乔装睡着,待那一批贼人走的近了才猛然起身。
宫人、侍卫以我为中心,已经和那夜行人打作一团,眼前是一片片雪白耀眼的刀光,耳际则是嗡嗡不绝的刀剑铿锵铮鸣之声。
趁着四周一片混乱,我紧紧拉着秀蓉,左右一阵乱钻,暂时跻身于一株参天大树之下,借那茂密枝叶将我俩身体掩入浓浓夜色之中。
纵然心中慌乱,可是我却仍强自撑着镇定,想要仔细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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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10)
袭击我们的夜行人大概有七八人,皆是黑衣,面上也带有黑色面罩,独留两只眼睛。
随行的这些宫人之中,除却女子之外,其他人都会些拳脚,此时敌我人数相当之下,竟是一团混战,难分高下。
眼前几道鲜红飞过,一名宫女在我面前倒下,一阵恶心汹涌而上,我掩住口唇勉力压下胸中的反胃,死不做声。
看着青色衣裳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倒下,眼前局面越来越惨烈,知道时间拖得久了,我方必现劣势,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想要想出一条逃生之法。
忽然,打斗之间敌方那为首一人忽然撮指为哨,将四散开来的黑衣人齐齐集中到了他身旁。
战局因为黑衣人的退却而暂停,喧哗的场面猛然安静下来,黑衣人的对面,是以高达为首的宫人,虽面上身上均沾染血迹,却是个个手持兵器,毫无惧色。
那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并不出声,只是双手成拳,冲着高达拱了拱手,而后以手上长剑猛地一挑,地上一名宫人腰间荷包登时飞起,落入其手。
黑衣人扬起那只荷包,摸出里头几锭碎银,冲着高达挥舞着。
“倘诸位大哥乃是为财,兄弟拱手奉上,只求和气!”看明白了黑衣人的示意,高达带头将身上荷包以及衣袍之上坠着的一枚玉佩齐齐卸下,凌空抛至黑衣人的脚旁。
紧接着,便只听一阵噗噗通通,天上飘起一阵荷包、首饰大雨。
而后,更有几名宫人在高达示意之下跑回马车之上,取了大包的金银细软过来,统统抛将过去。
这边有几名黑衣人将地上之物尽数拾起,齐齐装进一个大包之中。
见黑衣人看似满意,高达那边的宫人也都稍稍放松了戒心,连我也以为这一场灾祸就要过去,却不曾想,这只是灾祸的开端。
一名黑衣人背起那装了金银细软的大包单足发力,不过几起几落,转瞬已然不见身影,和高达对峙着的其他黑衣人也都戒备着现出退势。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为首一名黑衣人竟突然足下一点,飞身而来,朝着我和秀蓉藏身的大树飞身而来。
见自己成为贼人目标,心头大惊,再躲却已经来不及,只得乖乖地和秀蓉一同成了为首这黑衣人的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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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赴千佛(11)
两只手分别捏着我的秀蓉的脖子,那黑衣人左右一望,似乎更看好我。
他一面将秀蓉甩至另一名黑衣人手上,一面拔下我挽于发上的白玉簪,紧紧地捏在手上摇晃着。看他的表现,似乎是对于我私藏首饰的行为很是不满。
“这位大哥,贱内不识大体,兄弟这便叫她将所有首饰一并奉上便是,只要大哥饶她性命。”那边的高达上前几步,朗声喝道。
这些黑衣人看似贪财的举动,几乎已经令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是一群为获财物才攻击而来的亡命之徒,包括我和高达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此时我才知道,方才是我想错了,我们都想错了。
这些黑衣人不是为财!
倘他们乃是为财,何至于刚才那名背着银两离开的黑衣人在打包的时候那般漫不经心,竟然连那银两于退去的路上掉落都懵然不知?
因为被这黑衣人捏着颈项半拎起来,所以我能够睨到那边地面上掉落的银两正在月光下熠熠发光。一个念头自脑海浮现,我心中一寒,想要开口告诉高达,他们如今图财之举怕只是为了掩饰真实目的,却苦于此时根本无法开口。
“呃……”被那人死死捏着喉际,我足尖点地拼命地挣扎着,做出一副呼吸难以为继的神色,待那黑衣人放松警惕抬眼望向高达,我用尽浑身力气猛地抬手挥向他的胸口,却只是被那人振臂一扬格开我去,握在我手上的那枚簪子扑哧一声刺入黑衣人的胳臂,我也硬生生地被他一掌打飞,磕磕绊绊地跌坐在地上。
“找死!”毫无感情的声音溢出黑衣人首领的口唇,只见他上前一步,举手便要朝我挥来。
看着那斗大的手掌朝我拍来,抿着唇角溢出的鲜血,我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双包裹了黑色面罩的眼睛。
死,我并不怕,不过可惜如今却要做个糊涂鬼了。
“啊!”只听一声女子厉喝,那朝我走来的黑衣人似是受到身后外力打击,竟然踉跄了一下,那拍向我的手掌自然也落空在我身侧。
“啊。”惊魂未定的我看到身旁地面被那黑衣人手掌打出一个深坑,禁不住浑身一凛。刚才是秀蓉,一定是秀蓉挣扎开来,推开了那黑衣人。
看到眼前那黑衣人抽出腰间长剑,抬手便朝身后刺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将过去,只为扯开他那将要刺向秀蓉的长剑。
可惜。
晚了,我晚了一步。
再赴千佛(12)
“不……”看到秀蓉仿若纸做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便要倒下,我瞪大着双眼,撕心裂肺地呼唤着。
身后喊杀之声又是大盛,想是高达带人已然冲了过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任四周重新打成一片,我深深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秀蓉,望着她胸口上那一片艳丽到能够刺痛人眼的鲜红,我猛地咬唇,提起裙裾,拼尽力气向开阔地跑去。
“啊。”听到足下几块碎石哗啦啦落下,半晌没有回音,我才发觉前头已经没路了。
烈烈冷风呼啸着吹过山崖,刮过我的身边,狂暴地吹拂起我身上已然残缺的衣裙,裙裾胡乱地飞舞在这鬼魅似的幽深夜色之中。
原来在这阵慌乱之中,我竟跑上了山岭,跑上了这条难寻出路的绝命之途。
看着眼前一爿光秃秃的山崖,我止住脚步,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