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傻,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无聊的事?我要好好活着,让看到光彩照人的我,我要让你跪在我的脚下乞求我回到我身边……”
顾安铭的头垂下来:“你还真是健忘……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我拦住正欲离开的夏之薇,“你不能走。”我想说,哥哥不相信你,我相信。可是这句话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没有顾安铭,我在她眼里又算什么?恐怕连路人都不算。她此刻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拦住她乞讨的脏兮兮的小孩,她挑眉:“怎么?还想幽禁我吗?”
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拦住她的手顿时没有一丝力气,眼睁睁看着她从我面前走过,我留不住她,唯一能留住她的人恨不得一辈子见不到她。夏之薇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永远不见。
这段双方都曾付出巨大的感情到此走向终结。罪魁祸首正躺在地面上散发出妖冶的光,玻璃制的钻石,看起来居然也是那样闪耀。价值却有天地之差。
我再次把零星的几个戒指捡起来,却只剩下四枚,剩下的那个不翼而飞。我的动作很慢,这次顾安铭只是沉默,他没有喝止我,所以我继续捡下去,然后把它们从楼上悉数丢下。
我望着窗外出神,戒指急速坠落,我感到身体放空,仿佛坠落的是我自己。顾安铭从身后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宛城,我的妹妹,我只有你了。”
一滴眼泪从心底流过,我说:“哥哥,我不会背叛你。我没什么别的优点,唯一能说出口的是,我不会背叛。”
我是忠诚的。
他的呼吸埋在我的发丝里,他说:“我知道。”
天空远方泛出苍茫的白,几只不知名的鸟在迷雾中飞舞、盘旋,找不到方向。鸟儿迷蒙之时,会感到不安吗?它们可曾有过绝望?它们是否会有自己的守护者,带领它们飞向远方?
顾安铭的呼吸沉稳踏实,埋在我的发丝里。他只以为这个发誓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是他的亲妹妹,可我多想告诉他,我爱他。
我深深爱着他。
☆、(二十七)新进职员
项目部人浮于事,不久前又新晋几名大学生,如今公司每况愈下,决定裁员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崇高原则,会留下一两个优秀人员补给给财务部。璃姜就是那个脱颖而出的人,然而,终于有机会把她解决掉,这样的好机会我不会放弃。
所以,我大笔一挥,她下岗了。
没有她的这几日我过得很是踏实。但是财务部刚想相反,因为人手不足忙不过来,时常加班。而我调过去的人,他们并不满意,都被当做烫手山芋抛至荒野。推荐过去的人被辞退,我脸上当然没有面子,怎奈我脸皮厚,所以日子依旧过得风生水起。
这是个烂摊子,我乐观地认为,无论破产还是情况好转,都比现在的境况好很多,至少不会半死不活地吊着我的胃口。我这种破罐子破摔想法若是被顾安铭知道了,不晓得他会不会气得半死。
事实上,我没有压力,我只是尽力做好该做的事。
手头上的项目完成一个,就没有第二个延续下来,这让我有些苦恼。工作量也大大减少。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读各种资料,尽量用专业知识武装自己的大脑。
公司被曝光偷税漏税后,人心惶惶,关于我和顾安铭的流言便不再有人提起,我过了很多安生日子。另一方面,税务局的调查也让我们身心俱疲。
好在,一切正常。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紧咬牙关,迎难而上,积极行动,挽回声誉。
渐渐地,公司虽没有回到正轨,却也正在回到正轨的阳关大道上。
也正是因此,财务部的工作愈发繁忙。部门筹备了一次招聘,招来一位有工作经验的女大学生。刚毕业的大学生最大的优点就是,廉价。至于工作能力,谁也不抱希望,所谓能力,都是到公司以后实践工作中训练出来的。
这次似乎是个例外,听说这个女大学生的工作能力还不错的。我在心里暗笑,估计随便找个人,工作能力和我相比,都可以说是不错的。
我这段时间除了工作,都没有什么业余活动,唯一的爱好是研究菜谱。我尝试着做各式各样的菜给顾安铭吃,已经从原来的不可下咽到如今的色香味俱全了。要先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是这么说的吧。
我正在努力抓住他的胃。
我认真考虑过,我不愿意躲着他,不甘心回避对他的感情。我爱他,我就要让他知道。虽然这个过程会布满艰辛,比如怎样向他解释我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个问题。但是,我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
爱就要说出来。我一边做饭一边给他打气。可无论我做的多好,也只会得到这样一句夸奖:好妹妹。
他怎么会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连撞墙的心都有。
我真怕说出那一句话,连妹妹都做不成了。这种说法好别扭啊。
我把饭菜端上茶几时,他温顺地看着我,我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词,居然是温顺。
我顺从自己的意思揉揉他的脸,微嗔道:“看什么呢?快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他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我有些担心,问他:“难吃吗?”
他声音里透出一丝疑惑:“觉得你最近变了。那么细心,那么体贴,简直不像你了。”
我的嘴唇动了动,鼓足勇气说:“哥,我爱你。”
他的手顿了顿,“傻妹妹,我也爱你啊。”
他一边吃一边说:“这么好的妹妹,不知道日后要便宜给哪个小伙子呢。如果我们不是兄妹多好,我一定娶你进门。”
那时候,我真想破口而出:“我们真的不是兄妹啊!”
可我,没有勇气。我鼓励自己,没关系,机会还会有的。
我以为只要我想说,总是有机会的。但没想到,机会真的是转瞬即逝,等我再次想要开口时,我们已经被一道铁门阻隔,不能相见。
那天,税务局突击检查,查出顾氏集团账务的问题。数额巨大,顾安铭当天就被警察带走了。那一刻,我正在附近的服装店为他选购一条合适的领带。
待我带着那条精心挑选的领带回到公司时,正看到警车疾驰而去。人影一晃,我看到璃姜淡笑着走进公司大门,我随手抓住一个人问那个女人是谁。他回答,财务部新来的员工,叫宋璃姜。
宋璃姜。
突然觉得耳熟,我追上她。她笑得妖媚:“现在才想到我,不是太晚了?”
“你是宋璃姜?”我本来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的,但这个姓氏却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她恍然大悟:“你想起我是谁了?”
“你还想在这里混多久?”
她惊讶地用眼白看我,声音飘渺地说:“我不会留在这里了,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离,百转千回:“不过,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冷笑,我当然有兴趣。我太TM有兴趣了。
又是那个心情咖啡屋,我们相对而坐,她说我听,气氛看起来无比融洽。可是仔细听听谈话的内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听说过我。我是你继母的女儿,也许说成私生女更符合你的胃口。我是宋璃姜。”
“如果你企图偷偷录音的话,劝你打消那个念头。很多话我不说,我们都懂的。顾安铭离开的时候的确是带走了大批资金的,我们苦于没有证据,不能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所以只能等到今天,我们的想法不算过分吧。”
“欧氏企业是我们的,顾氏企业是衍生企业,也是我们的,我们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懂吗?”
“只要顾安铭答应把他名下的股份转让给我。我们保证他免去牢狱之灾,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你面前。当然他是死都不会同意的,你要好好规劝。”
“宛习,我好同情你。”
她说着那样不识好歹的话,脸上露出无比惋惜的表情。我拿起手中的咖啡,准备给她泼过去洗脸。却因为激动手一滑,杯子从半空中滑落,坠落到地面,摔成碎片。
宋璃姜淡定望着,唏嘘不已:“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有一个泄愤的机会,却没能把握住。”
她摇头晃脑还在说着,被我扬手打了一个耳光,这是我蓄势良久的,唯恐再次失误。
我的确是十分无能的,连报复泄愤这等事也做不来。所以我要有二手准备啊,一次不成再来二次。我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震得手掌发麻,甚至火辣辣的疼。别提她的脸了。
那个明眸皓齿,顾盼流转的美人被我打得面颊高高肿起。血丝从鼻孔和口中渗出。她的笑凝固在脸上,恨声说:“宛习,你等着给你的哥哥收尸吧。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她的手伸进口中,掏出一颗牙,表情就愈发扭曲。
我学着她的样子肆无忌惮地笑,“好啊,我等着你!如果顾安铭出什么事,我会让你陪葬的。谁向谁求饶,我们等着瞧!”
我又是丢下她一个人先走,因为怀疑自己是逃走的,心里总是很不安又很难过。虽然担心顾安铭会被她害死,但我不后悔那一巴掌。在存心加害你的人面前,乞求和示弱是没有用的。我要用自己的方法救出想要保护的人,不能把希望寄托到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身上。
我坚信,我没有做错。
这一次,我要用我自己的办法,我不依靠任何人。如果顾安铭真的有什么事,我唯有拼这条命让恶人付出代价。
原来我也有这般孤注一掷的时候。但并没有违和感,仿佛从前我就是这样一个偏激执着的小孩。
当我走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当我走在高高架起的天桥上,当我穿梭在人潮中,我都没有忘记,一个人在牢狱中望着铁窗兴叹。
最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走进顾安铭的房子时,有一种想要扑在地上大哭一场的冲动。但是,我没有。我的眼睛像干涩的沙漠,挤不出一滴水来。
我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撩起裙角,看到膝盖上一大片血污已经结痂。屋漏偏逢连夜雨,匆匆走出咖啡屋时,我被门槛绊了一跤,摔破了膝盖。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都是瘸着走的。
我给顾安铭请了律师,并通过律师传话告诉他欧文馨的条件。顾安铭说,把他名下的股份全都转让给我。
我懂得他的意思,他宁可坐牢,但要我替他守住顾氏集团。
这对我来说比登天还难。可我还是部分遵从了他的意思,把名下的大部分股份都转到自己名下。用剩下的那一点作为和欧文馨谈判的资本。
一场谈判下来,我精疲力竭。欧文馨坚持认为顾安铭的股份应该比这个数字多很多,我则表示顾安铭并不是顾氏集团的所有者,几乎所有员工都是顾氏的股东。
欧文馨自然不相信。所以这两个半小时等于浪费掉了。
走出欧文馨的大宅,正碰上宋璃姜。她依着黑漆铁门,轻蔑地瞟我,“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就能瞒过我妈?你太小瞧她了!”
我眨着眼睛,恍然大悟地说:“哦,你以为你的无关痛痒的威胁能骗到我?欧文馨不会轻易让顾安铭去死吧?”我也找个舒适的姿势靠着,笑眯眯地凝视她,“我和欧阿姨生活了好长一阵子,对她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她只是贪婪,但不会像你这样恶毒,她是看着顾安铭长大的,她下不去手,也没必要下手。倒是你,我听说,你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一年难得见到亲生母亲几面,对顾安铭很是羡慕嫉妒恨。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了解母亲,而且自以为是。”
“你……”
我根本没给她反唇相讥的机会,转身走了。期间又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牵动膝盖上的伤,一阵刺痛。可我给她的背影是,我走得很稳。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不断地骚扰欧文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她对自己的儿子手下留情。但是没有任何用处。
她要的不只是顾安铭的股份,还有我的。不难猜出,顾安铭那部分不翼而飞的股份只能是在我这里。毕竟我是他的亲妹妹,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在这些事情中间,我还忙里抽闲去了趟医院。我在马路上走着走着突然摔倒,如果不是一个好心的路人拉着我,我就摔下人行道了。刚刚有一辆机动车在我身边飞驰而过,如果我摔下去那恐怖后果可想而知。
当然,我并不在意什么生死的,但是我还有哥哥呢。获救后的一瞬间我居然是这样想的,我顿时觉得自己的情操真是高尚。
然后开始自我批评,宛习啊宛习,这种混账逻辑是从哪里学来的?
那个路人忧心忡忡地望着我,像在看一个摔坏了的玩偶。“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温婉一笑。推开他的手准备大义凛然地走。可我刚刚迈开一步,就哗华丽丽地摔倒了。
他真是个活雷锋,他很耐心地再次搀扶起我,并且打定主意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丢下我了。我也确实需要帮助,我的腿很痛。既然这个人送上门,不如让他送我去医院。何况我的钱包里又没带什么钱,也好让这个好心人帮忙垫付一下。看起来这么热心的人,垫付点医药费应该会眼睛也不眨一下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很热心地送我到医院。外科医生看了我的膝盖一眼,摸了几下,摁了几下,疼得我差点哭出来。我说:“医生,你这是在给我按摩吗?”
我倒是在电视剧里看过,有人按摩手法极好,脚扭伤再严重只要按几下揉几下就好,手到病除。我疑惑,西医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本领了?
不等医生回答,我跳起来原地走了几圈,并没有感到有所好转。又悻悻回到椅子上坐下,惊奇地看到医生和那个路人都用看大猩猩的眼神看着我。我疑惑:“你们怎么了?医生,我觉得我的腿好多了,能走了,但是还是疼,你再帮我按按……”
医生咽了一口唾沫:“其实,小姑娘,你好像骨折了。”
我也咽下一口唾沫,想了想,再咽下一口唾沫:“你说什么?”
医生进一步解释,眼神古怪地看我:“我根据你的症状初步判断,你可能已经骨折或者骨裂。我要给你拍个片子看看。”
路人扶起我一蹦一跳地去做检查。忍俊不禁地说:“你刚才不是能走了吗?”
我极力压低声音:“我刚刚又不知道自己骨折了。”
他沉默一会儿,问:“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我:“……”
做过检查,果然膝盖处有轻微的裂纹骨折。采取保守治疗,开了几副膏药。由好心人搀我出去,那人看着我犯难,“我拿你怎么办好呢?我需要送你回家吗?”
我实在是需要他送我回家,但在他这样热心地“服务”后,我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我说,“算了吧。”
“你能走了?”
我拼命点头,咬着牙走了两步。他又扶住我:“你确定?”
我点点头,继而摇摇头:“其实,我不是很确定。”我像一摊烂泥一样挂在好心人雷锋身上,对了,好心人雷锋叫什么?我果然想到哪里问到那里。我已经很久不这样快言快语了。今天遇到好人,倍感兴奋,老毛病又犯了。
他被我的那句“好心人雷锋”雷得不轻,好久才缓过来,回答:“我叫年而归,”他在衣服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惊呼:“你是律师?”
我现在对“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