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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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四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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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换来小仙婢的明媚笑容。
  “河妖!”水水的事才刚解决,那边响亮的吼声又吓得水神浑身一震。
  道长脚步轻盈地跃进门槛,行色匆匆,在见到水神安然无恙地站着后,才舒心地一叹。瞟见旁边还有个阴影,是疏枉,一瞬间就沉了脸色,刚刚在路上理清的对水神的情绪也转瞬烟消云散,若无其事地开口:“大家都在啊,噢,我听见哭声,所以过来看看。”
  疏枉冷哼一声,“伊鹤几时流过泪,道士怎会知道?”
  石道长听珊瑚一口一个“伊鹤”叫得熟络,河妖名讳他还未曾唤过,一时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对着水神别扭地说道:“叨扰多时,水华观无人料理,是时候我该回去了。”
  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水神期望她说些什么,然而半晌无果,转身便走。
  水神还愣愣地望着道长离去的方向,一旁疏枉实在看不下去,提醒着:“人都走了半个时辰了,还看呢。”
  “疏枉,他这样,是在关心我吗?”
  疏枉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望着水神,少顷,见人家根本不稀罕回望一眼,作罢,想唤了水水一道出去,在得到水水满眼拒绝后,闷闷地独自离开了。
  

☆、第 8 章

  石道长才离开没几天,水神已觉水晶宫无趣至极,想来戏本上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确有依据,并不是穷酸书生胡诌乱造的。
  算起来再过三日就是召开玄女大会的日子,毕竟是自家的女儿,总得帮衬着。嗯,看来是时候送礼了。
  唤来蚌精,水神从容吩咐道:“仙女大会将至,你即刻启程,上一趟九重天,找到那几家考核仙官的府邸,送些礼过去,就说玉绾仙君的评分务必要比她应得的高一些。”
  蚌精暗暗佩服主上的直白坦率,想到主考官,不禁哆嗦,询问:“那天帝呢?”
  不提还好,一提他,水神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老头脾气怪着呢,我接任水神之位挨天雷时,好心送了颗水草精华给他,提醒着此物有养颜美容之效。没想到天雷滚滚,穷追不舍,雷神姑丈劈了我半天才肯罢休。依着前训,此番便不搞特殊化了,跟其他仙官一样吧。”
  “是。”蚌精领了命便退下了。
  其实水神有所不知,天帝他老人家也冤啊。常言道“拿人手短”,这道理在天帝这里更是好用,他是有心放点水,无奈领命办事的还是水神那姑丈——雷神,这个神仙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虽有天帝那道旨意在,然大公无私如他,软硬皆不吃,道本家人更得吃得苦中苦。亏得天帝在后头穷追不舍,雷神还是自顾自劈着,丝毫不给情面。
  蚌精才退下不久又回来了,水神不解:“可是还有事?”
  “只一桩,小妖疑惑,不知礼单上该写些什么?”
  蚌精问的隐晦,水神却答得不含糊,“如此,就拿你那些血珠将就着吧。”
  蚌精默默地在心里心疼了一把,这那是将就啊,明明要了自己大半条命,这些年的苦心积蓄怕是要付之东流了。又听见水神说道:“对了,我让疏枉大人同你一道前往,南天门势利极了,领了我的符也进不去。”蚌精刚刚的心疼转而便化成感动,受宠若惊般看着水神,欢喜地出去了。
  送礼一关大抵是过了,就等三日后玉绾的考核,那时,三界各方势力想必又会齐聚一堂,那封难入人眼丑的一如既往的请柬已送至宫中。隔壁中河神想是俸禄上缴得太多,多到天帝都不好意思薄了他的面子,这届大会嘉宾中硬生生把他也给添了上去。
  这不,蚌精刚走,就见一妖艳苍白到极致的汉子用与他身形不匹的姿势大摇大摆地前来拜访水神,顺便显摆一通那封请柬。
  “水神,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妖艳得一如既往的嗓音自门外响起,紧随而至的水神嘲笑了几百年的绿毛外罩,下摆遮遮掩掩的藏着一对时下比较流行的“破布纱鞋”,真是难为了那副姣好的面孔,比女子都漂亮又有什么用,撑不起这常人难以驾驭的装饰。
  水神一甩水袖,一袭血红长裙美艳如火,忍俊不禁道:“河君品味依旧那么独特啊,平常小辈断模仿不来。也对,河君首次参会,是该来向我这个宴会常客来取取经。今日前来是所为此事?”
  中河神见水神如此无礼傲慢,出言相讽,索性卸下假惺惺的模样,一改客套,摆出同样的傲慢脸。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河神与水神相处不佳,对面前这个仙龄没自己长脾气却比谁都大的水神,他是恨的真真的。只听说一开始水神只是个入不了册的水草精灵,而他可是堂堂龟仙,她却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从来没有。
  “既然如此,小神也无话可说。本好心好意邀水神一同前往赴会,如此无理,那小神只好提前送份大礼给水神了,还望水神莫要嫌弃。”
  “哦?河君的俸禄不是统统上交了吗,竟还有闲财给我备礼?这用私房钱换的礼,本神实在无福消受啊!”水神盯着自己的蔻丹左瞧右瞧,不知道道长是中意哪一款,还是紫色吧,应身份些。
  “你!”河君气急败坏。但转眼又露出一丝狡黠,颇有胜券在握现今不过只需忍耐的仗势,“水神终年与妖混迹在一起,又搞得四安村人心惶惶,那水草园,就是你的老窝吧。水神,这份礼,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哈哈哈……”河君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好容易停下了,还伸着他那双阴美到水神都承认很羡慕的纤指,凝气之际于掌心现出一团仙气,淡淡地发着微光。
  水神只瞟了一眼,立刻惊呼:“水水!”紧紧压下心中的怒火,依旧冷冷地道:“什么时候,河君还能妄动九重天的人了?!”
  “什么九重天的人,不过是个勾引异族的可怜人。呵,你那水草园不干不净的,也难怪天庭的婢女一进园内,就如此肮脏不堪了。”
  秽乱之语传入耳内,水神当即飞身而出,欲夺水水仙灵。河君早料到她有此行,已抢先一步收回神力,与水神正面交锋。不过三下,河君便被打成重伤,摔落在地,口中闷出老远的鲜血,抚着胸口嘴硬道:“小神劝水神还是少费些力气,如今水水在我手上,若是把我打死了,怕是她也活不了。哦,忘了说,这婢子已有三个月身孕了。”
  斜阳初落,一曲长歌悠然婉转,情深入骨,道出千年等待,长思长情,惟愿这一生,细水长流,相伴至老。
  水草园,寒芜一片,大抵是受水神心绪影响,紫水草毫无往日的生气,耷拉着针叶,伏倒在地。
  园子深处却发着淡紫色的光芒,浅浅的,忽明忽暗,似是寿终正寝一般。
  青石台上琉璃杯盏被抬起复又放下,道长留下的竹叶青一日少过一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水神如是想着,道长那你等会等着我,等我尽早脱身,等我处理好一切,然后,缘起时,我许你,一世长安。
  那抹幽光终是进了水神眼中,她微微抬目,“只这一次,我不是为了众生,我想私心一次,为了玉绾。这都不行吗?为……什么,偏偏是你?”
  临毕倾身前往光源出,一挥手让方才那团光暗淡下来,现出一株箨草,此草形如绿葵,叶深如杏,是治疗玉绾的眼疾也就是瞢症的唯一法子,等了几百年的果子现在已经暗黄。正是时候,是时候拿来给玉绾治病了,可如今,一切努力都白费,日夜浇注的希望,一瞬间倾塌。童子之实,方能治症,时间再难寻得第二株箨草。
  缓缓地,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翩翩少年郎,额发高冠,唇红齿白,足以倾倒众多少女心,也不怪水水初尝情之一事,此等奥妙玄机的东西,沦陷其中难以自拔也是有的。
  少年起身作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如初见时分无二,低眉顺眼的。水神稍稍欣慰,俯身扶起他,道:“你可知,来时我有多气你,可我现在不气了。我不能怪你,不能怪水水,你知晓吗?”
  秋水瞳浅浅婉转,百种风情似是一瞬间随意转换。少年还是不语,但明显的是觉着自己实在混账,对不住水神和玉绾仙君,双手绞着玉衣,局促不安地立着。
  水神叹了口气,不忍地对着他说道:“世间最可恶的,大抵就是‘情’字了,一旦惹上,它定教你为之倾尽全力,不顾生死。自古多少帝王,爱美人不爱江山,由此昏庸无道,被后世唾骂,可他们有错吗?美人有错吗?不过就是沾上了‘情’,身不由己罢了。帝王尚且如此,我又怎能要求你绝情去欲。只是这么一来,玉绾又得等上几百年也不定。”
  眼见这少年眼中愈来愈深的自责,水神复有开口:“你与水水可好?”
  一提起自己心爱之人,少年才开始说话:“嗯,好,水水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
  水神轻笑,你才见过世间多少女子啊。“这样我便安心了。”这样我做的便是值得的。“你且在这耐心等着,不日,我会带水水来见你,那是你们是去是留,都随你们。”
  “现在呢?水水生病了吗?”少年焦急起来。
  “她很好,你大可放心。只是她主子最近忙着准备大会事宜,离不了她。”
  水草园软泥沙子踏着很是舒服,只是今日水神再没心情玩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在得知石道长还有望回来之时,自己,一直是紧绷着弦,道长便是一切动力,所做的也全是为了道长,但是道长知道吗?伊鹤,你的伊鹤,她不觉得累,不觉得这是徒劳。
  “怎么还不告诉他,他心系之人如今危在旦夕?”
  水神敏捷回身,作好随时开战的架势,“什么时候,河君还能自由出入我水晶宫了?”
  河君也不恼她忽略自己的揶揄,又继续道:“我说水神啊,咱好歹邻里一场,你可真够绝情的,我府上大门可是随时向你敞开的呀,只是你忒不领情,都六百年了,您这尊驾连一次都没临幸寒舍呢!”
  水神仰天长笑,抚着腰的素手不住颤抖,是真的觉得好笑了,半晌才将将停下,可还是偶尔颤着双肩,“看来我还真的得去一趟了,毕竟,我的人,现在被你无故抢的去了。”
  河君心情大概是不错,不然他听见水神这话怎么会不怒,反而面色红润了起来,也不知道砸暗自兴奋个什么劲儿。
  

☆、第 9 章

  六月初一,百花齐放,玄女大会如期举行。
  沁桐殿内,一大清早便不安分,闹开了一锅粥。
  “快快快,拿我的官服来!”
  “主上,官服早没了。”
  “什么早没了,好端端它自个长脚跑了不成?”
  “您忘了?自从六百年前的那次天地大会上,您与中河神服饰相撞后,回宫就一把火将之烧了呀!”一旁蚌精为难地提醒着。水神倒是真忘了,与河君的过节想必就是那时起始的吧。
  “是我吗?明明是那臭老龟剽窃我的创意!”水神火急火燎地挑选着发饰。
  “那主上,现下打算穿哪一套赴会?”蚌精手中捧着十几套羽衣,战战兢兢地问着。
  水神轻眺一眼,“你这选的都是什么,穿这些,我还如何在会上艳压群芳,给玉绾呐喊助威?把一开始那套拿来吧。”
  蚌精连忙跪地寻找那套一个时辰前被自家主上口口声声扬言不够精致又随手扔到哪个角落也不得而知的绛紫色曳地望仙裙,臂上挽迤着长约丈许的烟罗紫轻绡。
  正当水神不紧不慢解着繁复的血红色合欢罗衫,准备套上一开始的绛紫色时,疏枉如风一般冲进石帘,在水神面前大口喘着粗气,而满室小妖都修为极好地保持着惊呆的模样愣在原地,尽量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片刻后一只小妖许是终于坚持不住,手中翡翠珠子倏地落地,清脆的响声回荡开来,拉回众人神思。水神低头见自己连腰带还未解下,依旧完整的袍子,才转头对蚌精吩咐道:“看茶!”
  疏枉也自知无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别急着喝茶了,四安村出事了。其实不光是四安村,这一带水系不知怎的,突然干旱无比,绵延数百里外,直逼甘枣山,流经之地,草木枯萎,庄稼颗粒无收!”
  小妖们惊慌不已,人界将有大难。
  水神不慌不忙地开启水镜,果见四安村里干旱异常,别处的逃难人赶至四安村却无处落脚,村口已聚集了一帮难流民,个个面黄肌瘦嘴唇皲裂,想是已饱受饥渴之苦。四安河有自己坐镇,鸣蛇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甘枣山?”水神轻轻重复着,突然恍然大悟,“若此山都危及到,那大地水源岂不是会流逝。再者,甘枣山就是箨草所产之地啊。是河君,他有意与我过不去,只是,没有我的水令,他有何能耐调得动三川四海之水?”
  疏枉也紧锁眉头,显然是有着相同的疑惑。
  “除非……鸣蛇出世!”水神半晌后出声,死死地盯着疏枉,惊讶之余急急招来多年未使用的九截鞭,希望手法还未生疏,拉过疏枉便往甘枣山方向赶去。
  途中疏枉越发疑惑,“鸣蛇怎会轻易出世。如今世道太平,它更没理由……”
  “你了解鸣蛇吗?”水神打断他。
  疏枉闻言,略有些不自信起来,毕竟他也只是在古籍上浏览到一些,并未亲眼见识过。思考后回答:“我只知鸣蛇煞是凶险,长眠于鲜山之下,对世间一切邪恶极其敏感。若世道昏暗,此兽便有机可趁,苏醒后遇水则饮,所过之地绝不剩下一滴水。鲜山与甘枣山的水流同属一系,它这一出现,把自己本窝都祸害了。”
  水神听完苦笑道:“你知道的这些算不得秘事。话说上古神造世间万物时,不偏袒一方,不削及另一方;太过强大的必将消亡,太过弱小的也不免被淘汰。若南海有难,这世上另一角必是国泰民安,这便是万物的平衡之道。阴与阳,明与暗,生存与消逝;万物皆有其对立制约的一面,譬如你我这样的仙人,也不免要经历一道道天雷的考验方得长生,挨得过自不必说,要是挨不过,那一切枉然,重头开始罢……”
  疏枉听得津津有味,伊鹤在何时都能如此镇定自如,实在佩服,只是好像有地方不对劲啊。他不好意思地搡了搡水神此刻正比划得起劲的胳膊,道:“那个……所以,跟鸣蛇有何关系?”
  “噢,铺垫的太久,我竟忘了。”水神毫不在意地望着前方,反而是疏枉更觉尴尬,憋着笑不知如何是好。
  “鸣蛇嘛,就是任它有多厉害,有多难对付,它还是会有个致命弱点。”看了看对方,“恐高!你别不信,它虽是凶兽,但也只一般小蛇的体型,偏生长着两对招风翅膀。河君怕是抓住了这个弱柄,威逼利诱它出山的吧。”
  “难以置信啊!”疏枉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叹造物主的无情。
  水华观,铮铮剑音,百八弟子于校场勤练剑术,上座的年轻男子一袭苍青道袍。他也只不过比众徒年长了几轮,举手投足间已俨然流露出一股稳重老成,如神祗般威严地存在。只是大概不会有人知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水神面前,他也会无措,也会羞赧,甚至会患得患失。重回观里的这段时日,石道长想了许多,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终究还是不知道是什么。
  记得六岁入观,有个云游的道士这样告诫过他:“孩儿将来必有出息,只是有一样,万万碰不得,那就是‘水’。不过所幸,早断了半根情思。”
  可石清之后几次在水里练习屏气时照样安好无事,也就并没把这告诫放在心中。如今想来,这“水”怕不是流着的水,莫非是指“水神”?那便更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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