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烟迷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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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烟迷皇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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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王妃道:“娘娘不要这么想,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您便是太念旧情。当定怀太子派刺客去浣月山庄,您就该狠下心……”
  太后叹道:“哀家瞒而又瞒……纸包不住火,终要贻笑天下。罢了,哀家也累了,先歇一会子罢……”
  随后,里面空白一般的静寂。
  我脑中亦是一片空白,只是暗暗不停地反复向自己提问。又想,太后是因为我母亲而救我一家回京的么?那日我们与大伯父一家、三叔正在流放途中遇流匪冲散,幸得成王爷路过相救带回亲中——这,竟是太后安排?那么,那群流匪不是流匪,竟是官兵假扮而成?太后又为何只救我一家,不救大伯小叔他们?
  母亲不进宫来看我,难道竟为着不想看见太后?
  再次想起母亲种种奇怪行为,心中狐疑万分。
  自我记事之日起,便知母亲是不与我们住于一处的。她独自生活在乡下亲戚家中,即使逢年过节也不回来。若要一家团聚,我们须坐马车花一日时间进去一处大山,然后再行上半日路程才与之一见。我一家在流放路上被成王爷带回京后,母亲的举止更加令人费解。她闭门不出,一旦王府来了生人访客,便躲进自己房中。偶尔陪成王妃出门礼佛还愿,竟会拿了锅底灰化水匀在脸上……这种怪异行为,直至近一两年方才略略好些。
  尤其令我不解的是,对于她这种行为,无论是祖父母还是成王夫妇,竟然视若不见,仿佛理所当然。他们与她们从未因此指责过母亲,甚至于对她呵护有加……
  重重疑点令我既惊且乱,只觉置身巨大漩涡,看不清前景分不清方向。
  轻风吹过,湖面突生碧波,那水阳光照耀之下层层摇曳。那波光突然灼伤双眼——眼中一痛,我两腿挂了千斤重的铅块般,软软走开坐去一处僻静的青色山石之上。
  心事在瑟瑟秋风之中辗转,发黄。又想,成王妃适才说我祖父之事,太后是逼不得已。她有什么逼不得已?难道……正自出神,冷不丁被人从背后一拍,着实吓了一大跳。我转身看去,只见那人面若满月,杏眼微红,不同嫔又是谁。首次瞧见她穿着一身雪色长衣的模样,明白这打扮本为祭奠文浩之去逝,禁不住心中又是一阵苍凉。
  “正四处寻你呢。”同嫔嘶声嗓子,拉住我的手,“咱们瞧瞧琴姐姐去。”也不容我犹疑,硬拉着去了。刚行至竹林前,便听见有隐隐琴声传来。琴声哀怨,其间夹杂着琴贵妃的楚楚歌声……走近了,听清了,她凄凄婉婉唱的正是一支悲伤元曲:
  山也遥遥,水也迢迢,生死相隔路两条。
  ……
  昨日少郎不等明日老。
  人去了,人去了。
  梨花庭院,青灯夜雨,弦断知音少
  ……
  琴如诉,歌如泣。直使闻者惊心,听者落泪。
  我越听越是悲苦难抑,正欲掩耳,突然“铮”地一声脆响,琴弦折断。接着又传来琴贵妃猛烈的咳嗽与压抑着的轻声啜泣,继而听见可人一声惨烈的惊呼:  “姐姐,你怎会吐血?!要不要请宋大人过来?”
  我一惊,正想进去,却被同嫔拉住。白衣衬托之下,她一脸凝重,对着我轻轻摇头。
  立于红色窗根底下,我们听见里面琴贵妃再咳几声,断断续续细声哭道:“人死如弦断,琴在人已亡!”
  可人急道:“姐姐!浩王爷他……”
  一句话却没说完,里面却没了声息。
  风起,有几片黄色树叶辗转落上肩头。
  正狐疑慌乱,同嫔却不容多想伸手拉一拉我衣袖,示意原程返回。
  
三十二 玄机(1)
秋去冬来;北雁南飞。
  转眼到十一月中旬。
  北风一阵比一阵紧,每夜于窗外呼啸。
  自文浩身故,文泽一直将自己关在养心殿中,除每日去太后宫中请安,不再召幸任何嫔妃。
  但他却没有一日闲着——操劳国事外,更严旨刑部限期捉拿刺客元凶。又追封文浩“仁智勇忠亲王”谥号,天天传召礼部谢侍郎入宫询问其后事办理进展情况。脸色一律阴沉的重臣们在养心殿进进出出……突然某日消息传来,贴身服侍天子的十几名宫人侍卫被一并缢死——嫔妃们无不惊奇打探,奈何李福黄胜等咬紧牙关,闭口半字不言。
  不明所以,宫中人心惶惶。
  文浩遇刺的第七日,文泽亲率文武百官送他遗体下葬皇家陵园。
  再过三日,终于想起命敬事房送去嫔妃们的绿头牌。
  颇令人意外的是,我竟然是被他第一个召幸的女子。
  翻我绿头牌的那夜,李福声势浩大地带宫人们打起一排红色宫灯,过来听雨轩接我。
  “请慧主子更衣。”他微微躬身。见我不明所以,他赔笑道:“太后娘娘有旨,日后主子娘娘们去养心殿侍寝,必须先在自己宫中除去所有……衣衫……奴才们已为娘娘准备好了棉被……”
  我又惊又羞又疑,脸一红,问道:“所有的主子娘娘们都得……这样么?”李福赔笑道:“回慧主子话,是。”
  随后,我被李福带来的宫女们裹入翠绿色绣花棉被,再由两名小太监抬去文泽身边。
  养心殿外侍卫林立,殿内灯火通明。朱红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紧闭,一路走过面无表情的宫人们,他们将我轻轻放在文泽黄色的宽大龙床之上。
  硕大夜明珠照得屋内亮如白昼,白玉花薰中淡淡龙涎清香浮浮沉沉。宫人们屏声静气僵直站立,更漏之声清晰可闻。
  空气之中分明存在着一种叫“硬”的东西,叫人不敢就此沉溺。
  文泽并无过多言语,直接回手放下帐钩,掀开我身上锦被便要步入主题……我又羞又急在他身下挣扎道:“皇上,这么多人……灯还亮着……”
  他陡然停下,脸色微变……略略沉吟后终于吩咐道:“熄灯。”
  话音将落未落之际,中门上静垂着的明黄色团绣门帘已是一动,李福躬着身子从中门外进来,远远地对着龙床一躬,低低赔笑道:“皇上,太后娘娘吩咐过……”
  “住嘴。”文泽皱眉,“难道慧贵人会……熄灯!”
  “是。”李福轻轻一挥手,立时有宫人远远燃起在对面墙角处的羊皮宫灯,随后取下夜明珠包好收进匣中,室内顿时一片静寂幽暗……
  窗外冻雨突落,树叶哗哗作响。
  窗内红账之中亦有狂风骤雨。文泽贴近我沉沉然一次次有如暴雨打梨花。他一面动作,一面在黑暗中贴近我耳根,轻声而霸道地问:“说……你怕不怕朕?!”听见我叹息微颤的肯定回答,他动作更加剧烈,反复问着我同样一个问题。我们身子和着风雨之声摇曳颠簸,我被他引领着,引领着……上天入地,翻云覆雨,横越沧海,飞度巫山……
  我倚着他温暖,正柔情满怀渐入佳境……他却不再留恋,断然离开我的身体,缓缓坐起身来,说:“掌灯。”
  李福披着一片光明走至床边,低声请示道:“皇上,慧主子是留还是……去?”
  我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宫中早有规定,嫔妃侍寝后,由天子决定该嫔妃是否具备受孕资格。如果天子说去,便有专职宫人采取事后避孕措施。文泽子嗣不多,一般情况下并未让嫔妃们避孕。
三十二 玄机(2)
只不知李福今天为何有此一问。
  文泽迟疑了一小会,俯看我一眼,沉吟道:“留……罢。”
  他迟疑的目光与并不十分坚定的语气,象一道小小冰流直沁入我心。正气闷间,他又微微牵动嘴角,俯身用嘴浅浅碰一碰我唇,再轻轻吻着我,“朕还有事,你跪安罢。”
  还不及说话,他已转脸扬声吩咐宫人们送我离开。很快,我被人不分由说地从温暖的床弟上拖开,抬出养心殿外。
  窗外夜雨初歇。我让他们抬着,在冷冷的月光下穿过满园秋风。突有一滴雨水从树叶上吹落滴上面颊。那一滴冰冷突然让我心中气苦,心情也灰暗至极点。回去自己床上,继续胡乱这几日听闻,我不由又疑又悲,直至五更天方才辗转睡去。
  又过七八日文泽再翻我绿头牌。
  眼见宫人们捧着织花棉被放于面前,莫明的,我心尖突然被那叫做“自尊”细针轻轻一扎。暗暗犯倔,对李福强笑道:“这几日身子不大方便,还望皇上恕罪。 ”
  春菱等见我不应文泽传召,均引为诧事。
  而我却一言不发,行为如常。
  那晚,文泽改召萼儿过去养心殿。第二日萼儿过来看我时,居然十分激动,又叹又笑道:皇上是相信我的!他还是喜欢我,心里仍然有我。”
  见她欢喜的模样,我心中一动,眼内微酸。
  也许,她才是最爱他的女子。
  我虽也爱他爱得卑微,却不肯放弃那一点点骄傲。而她……她可以为他心甘情愿低至尘埃,爱他的心却如春花般在他足底不管不顾地幸福绽放。
  心中感叹,一时千百转。又觉她说得奇怪,我强笑着追问道:“皇上本来就信姐姐爱姐姐,怎么姐姐倒说这话?!”
  萼儿诧道:“难道妹妹不知道……”又不再下说,而是改口道:“妹妹,你切记如今皇上召幸谁便是对谁天大的恩宠。皇上……总之他对你我姐妹原是极好的。”
  她将说不说,我更是一头雾水。
  再过十来日,听说终于又捉住几名刺客首脑。追杀文浩的刺客们陆续被擒获,只差元凶——文泽与文浩的大哥前太子定怀未归案。
  文泽继续亲审刺客——突有一日消息传来,下旨查封所有全国所有青楼妓院……嫔妃们揣摩上意,私下里议论纷纷。
  此时距文浩遇刺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德仁太后痛定思痛,决意离宫一年,驾临莲溪寺吃斋理佛,为文浩超度。
  自审过刺客首脑后,文泽突然减少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次数。有时与我在宫中
  路遇,他看了我脸虽然嘴中不说什么,却总会微微起蹙眉头。
  我自然不敢多问,但心中惴惴十分不安。想借酒消愁,派人莲蓬去取点来储备时,却又被内务府告之说,文泽前几日已命人毁去所有的胭脂醉。
  包括酒坛亦被摔得粉碎,无一幸免。
  怅怅然若有所失,我忙命藏好听雨轩中幸存的五六瓶酒,不敢放在明眼之处。
  不想目布尔宁大汗西托竟在此时又来了个火上浇油。他得寸进尺,派遣使者向我朝索要种子药材,声称如若文泽不给,今后北疆战火将绵绵不绝。作战季节不对,文泽一忍再忍,依言赠物西托,却更是烦恼动辄大发雷霆。太后不在宫中,懿孝皇后好言相劝,被骂至流泪。
  从此众嫔妃对着文泽小心翼翼,惟恐一言一行招致祸端。
  那年秋天,真真是个多事之秋。
  无人说笑。
  无人开怀。
  宫中一片凄风冷雨。
  我却无须过于小心;因为自太后离宫后文泽竟从未召我侍寝。而我这里,一会儿悲,一会儿苦……千回百转,愁丝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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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玄机(3)
无心做任何事,每日恹恹的胸口泛潮。
  这日正闷着,可人奉琴贵妃之命来唤我过去。自从得知她的秘密,我倒象自己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一般怕与其见面,之后就没过去。现可人找上门来,说不得只有硬起头皮慢慢踱至天籁宫。
  琴贵妃陈列整齐的屋子里烧着一盆火盆,室内奇香扑鼻,温暖如春。她一身大红衣装如红杏倚云般倚在檀木桌前,朝着我微微含笑。我亦对她回笑,突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定睛看时,本来就倾国倾城的她今日略加修饰,更显出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惊人美来。苍白的双颊隐隐透出酡红,象小块胭脂滑入牛乳之中,慢慢在那白里层层渗出一般。
  如此绝美,她竟又穿着大红衣裙——我不禁呆住。
  琴贵妃看我怔怔望她,拿手半捂了脸,笑道:“还不坐下,傻了么?”
  我强笑着在她对面款款坐下。
  她屏退众人,亲手倒茶。正准备吃时,突闻见白色瓷杯之中发出淡淡酒气。
  “怎么是酒?”我皱了一眉头。琴贵妃微笑道:“本来就是酒。今儿我高兴,你陪着我吃两盅罢。”
  她今日竟不自称本宫?我微诧,赔笑道:“娘娘身子弱,哪里能吃酒?依妹妹说您放宽了心,好生将养着才是正经。”
  琴贵妃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放宽心?这几日我天天吃酒,因觉得闷才要你来陪饮几杯。你不是也正为皇上烦闷着么,怎么不吃酒解愁,倒如此啰嗦……”一语未完,早已咳得喘不过气来。
  我暗叹口气,过去轻抚着她背不语。她俯身咳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抬起脸道:“你一定想知道这几日为何宫中怪事层出不穷。说实话也无妨,因为刺客交待,说宫人嫔妃里藏有定怀太子的人。”
  我一愕,诧然道:“此事娘娘从何得知?”
  琴贵妃冷笑道:“家父毕竟是当朝右相国,我又为什么不能知道?”
  恍然大悟。这宫中果然是有内奸的!浣月山庄里的刺客,邀月楼前的黑影,追杀文泽与文浩的人——只有宫中有内应,定怀太子的人才能知道宫内动态,及夜闯紫禁城如履自家闲庭。我心一紧,皱眉道:“嫔妃中也有定怀太子的人?这人是……”
  琴贵妃冷冷道:“也许是我,也许是……你。此人一天找不到,大家谁也不能真正逃脱干系。你们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争天子心!他只怕早派人暗中将所有嫔妃家底细细筛过一遍,你们竟然不会想到!这些日子他召幸嫔妃为何要除去衣衫送至养心殿,不是怕你们刺驾又是什么?”
  脊背陡寒。我如暗夜置身冰冷汪洋,只知不由自主地随着巨浪浮沉,却看不清身旁的暗流与漩涡……
  琴贵妃已猜出十之*,叹道:“爱天子便是这般辛苦。你既然爱他不渝,便得忍受他的疑与他的变。一旦他不再受人左右,你还须得无条件接受他的霸……”
  心跳突然少了半拍,胸口如被某人的手猛然一揪,我惊道:“什么,皇上他……他居然也会受制于人?”
  琴贵妃冷笑道:“他若不受制于人又怎么会……时机未到,很多事情他管不过来,或又故作糊涂罢了。妹妹可知他为何常说有负于我……也罢,我现在这样……倒也没有道理责怪于他。”又说:“皇上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迟早会设法摆脱背后那只大手而真正君临天下。你好好保重自己,是一定会见着这天的。而我………我……”
  她却又不说完,端起酒水一扬头猛然抽进口中。酒劲凶猛,呛得她两颊更加绯红,连连咳嗽喘息。我忙起身过去将手抚上她红色后背,反复想了一想终于劝她道:“娘娘又何苦作践自己?别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看在眼里担心,便是……便是那去了的……在天上看着,能安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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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燕语(1)
琴贵妃只不言语。俯身咳了好一阵子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你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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