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喜欢的女儿这样和自己说,安平侯夫人不高兴脸上也要扯着笑容:“那你们姐妹两人就去吧。”
旁边在酒宴上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安平候说道:“自从她们嫁出去以后,你们母女三人就很少见面,你和她们一起出去逛一逛吧。”
安平候这话,倒是给安平侯夫人提了一个醒,两个女儿都已经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和他们一起离开好了。
想到此处,安平侯夫人起身说道:“那我和她们一起出去逛逛,你们几个爷们在一起聊天。”
母女三人一同出来,站在门口,安平候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正值春日,阳光明媚,暖洋洋的洒在人的身上,墙角位置种了几棵桃树,粉红色桃花迎着阳光盛放,在阳光下娇艳欲滴,看着十分可人。
桃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刚刚打扫干净还没有多久的地面再次落上了满地的桃花花瓣。
踩在花瓣上,安平侯夫人忽然对锦端说:“我和锦淑有点事情要说一说,既然你想回你以前住的地方看一看,你就自己去好了。”
没想到安平侯夫人竟然忽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锦淑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道:“娘,妹妹她……”
锦端抢在锦淑前头微笑着说道:“既然娘和姐姐有话要说,那我就先避开好了。”
说完,不等锦淑说话,带头离去。
盈盈的眸子里面从头到尾都是一股淡淡的笑容,锦淑看着锦端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将锦端留下来,最后愣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她把锦端留下来了那又怎么样,安平侯夫人给锦端的白眼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而减少的。
“娘……”锦淑想将心中的不满告诉安平侯夫人,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她还能说什么,安平侯夫人就是不喜欢锦端,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锦端走了,安平侯夫人拉着锦淑的手离开。
过去几年时间,安平侯府愣是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明明十分的繁华,却总是有一股衰败的气息在里面若有似无。
锦端锦淑姐妹两人尚在的时候,安平侯府里面或许还上村着一丝活力,等姐妹两人都已经嫁人以后,这一丝活力似乎就不存在了。
毕竟一个注定没有后人的府邸,怎么可能还会有活力呢。
安平候这一生就只有锦淑和锦端这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见他有纳妾,似乎对自己绝嗣的事情已经看的很透彻,他根本就不需要继承血脉的人一样。
锦端身为安平候的女儿,和安平候这个父亲一直都不怎么亲近,安平候常年身在外面,和家里面的这一双女儿并不亲近,整个安平侯府都由安平侯夫人一人掌控。
有的时候,锦端甚至认为,安平侯府并不是安平候的家一样。
旧时居住的院子就在不远处,站在门口,小院的墙壁上爬满了紫藤花,如垂落下来的风铃。紫色的花瓣随风飘动,空气中弥漫着紫藤花独特的香味。
许久没人居住,小院门口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色的杂草,门上的锁也有了斑斑锈痕。
门锁被打开,锦端进入院中,小院里面常年有人打扫,主人毕竟常年不在,即便是打扫了也未必干净。两边花圃里面的花还在盛开,碗口大的花正迎着阳光盛放,走到卧室门口,亲手推开紧闭的大门,屋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许久没人居住,也没人打扫,布满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站在房间正中,锦端看着昔日居住的房间,这个地方她生活了十几年,现在感觉既是熟悉又那样的陌生。
独自站了一会儿以后,锦端从屋中出来,站在屋檐下望着荒芜的院落,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容:“我们回去吧。”
走出以前居住的小院,紫藤花依旧在盛放,如铃铛般的花瓣轻轻地在枝干上抖动。锦端走到半路,稍稍有点踌躇,母亲和姐姐两人肯定会说很久的话,酒席上只剩下男丁,她去了也不太合适。
锦端站在原地,开始后悔为什么那么早离开,即便是站在小院里面多站一会儿也是好的。
旁边有一个分叉口,锦端从未去过那个地方,据说那是一个荒芜很久的院子,那个院子的由来锦淑不知道,小时候只听下面的小丫鬟说过,那个小院里面闹鬼,每逢晚上就会有女子的哭声从那个小院里面传了出来,晚上下人都不敢往那边走。
锦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个弯,往小院那边走去,前往小院的那条路上十分荒凉,即便是春日,百花盛开,温暖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大地上。
可是每往那个小院走一步,那股阴森的,永远都散不去的郁气,阳光似乎永远都穿不透。
花雨听过小院的传说,锦端要去小院,花雨害怕那个传说,就劝锦端:“王妃,那个小院闹鬼,虽然是白天,我们还是……”
锦端眼角斜到花雨身上,花雨一个哆嗦,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兰欣在场的话,肯定会说,锦端的这个眼角,和锦淑那天看她的实在是太像了。
自从三年前小郡主差点出事以后,王妃忽然性情大变,对王府的下人管的十分严格,花雨在锦端身边贴身伺候,是感受最深刻的那一个。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花雨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什么事都不太喜欢管的锦端。
主仆两人走在偏僻的小道上,即便这个地方荒芜,也不难看出,此处当年的繁华,那些珍贵的花木,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可惜常年无人打理,长满了杂草,地里面的营养跟不上来,长得歪掉了。
走到小道的尽头,站在木漆已经掉的快差不多的门前,上面的门匾上写着清晖园三个大字,大门上锁着一个粗重的铁链,铁链上的锁经常被人摩挲,光可鉴人,与破旧的门板形成鲜明的对比。
有一个驮着背,头发花白的妇人走了过来,她手里面提着食盒,无视锦端,从锦端身边走过,从腰间拿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门前的大锁,推门走了进去。
院中杂草横生,顽强的杂草,通过青石板的缝隙拼命的往上面长,有齐腰那么高。只有妇人走过的地方被踩出了一条细长的小道。
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花雨很想劝锦端赶紧离开这里,终归她还是不敢,只能忍着性子跟着锦端站着。
锦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以后,忽的抬脚走了进去,花雨伸手想要抓住锦端,手指只在锦端的衣服上轻轻地滑过,最后她认命的跟在了锦端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顺着踩出来的小路往里面走,锦端来到了正中宽大的主卧房,主卧室的门上也有粗重的铁链,铁链上的锁被打开挂在了门上。
屋里面黑漆漆一片,阳光好像永远都照不进来,发霉的味道,一股恶臭穿了出来,屋里面挂满了蜘蛛网,帘幔破损,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有些已经破旧,看上去有了十几年的样子。
锦端忍着那股恶臭走了进去,花雨百般不愿的跟在了锦端身后,屋中昏暗一片,隐约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房间里面没有点蜡烛,墙角的烛台上还有一半还没有烧干的红烛,红烛的红泪挂在上面,同样是积满了灰尘,看不清楚本来的模样。
走了进来,发霉恶臭的味道更加浓烈,内室有铁链声响,还有其他的声音。
隐约有昏黄的光透了出来,锦端走了过去,之前驼背的妇人此时蹲在地上,她蹲着的地方狼藉一片,什么都有。
身后花雨一声惊呼,随后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很大,一脸惊惧的表情。
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骇人。
一个看不清长相,头发已经结块,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看不清楚颜色的女子双手正被两条粗重的铁链锁在卧室的床上,她的双腿是畸形的,无疑是被打断了腿,整个人十分的消瘦,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骨头。
听见花雨的惊呼,女子抬头看锦端,眼睛呆滞,对锦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妇人手里面拿着饭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样锦端主仆两人,继续喂女子吃饭。
锦端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的吓人,花雨紧紧扶着锦端,主仆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她是谁?”锦端情绪慢慢平复后,开始问道。
“她是侧夫人。”婆子沙哑的声音在这昏暗的房间里面回响。
伴随着她的,还有那个女子傻傻地笑声,“侧夫人,侧夫人,我是侧夫人。”随后女子脸上表情一变,本来呆滞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表情,“我不是侧夫人我是夫人,我才是夫人,我有儿子,我生了儿子,我是夫人,我不是侧夫人。”
女子忽然发疯,将妇人手中的勺子打落在地。
妇人已经习惯女子忽然发疯的习惯,从满是脏污的地上捡起勺子,随意的擦了擦以后,舀起一勺饭以后给女子喂下。
女子发了一阵疯以后又变成了之前呆滞模样,她机械似的将婆子勺子里面的饭吃下去,还支着牙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是夫人。”
见到这一幕,花雨终于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罪恶
锦端脸色苍白的捂着唇,一道惊雷闪过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在这一刻仿佛打开了一道门,她想起面前的这个疯掉的女子究竟是谁,还有六岁那年的那一场雨夜里面发生的一切,那是她迫切的想要忘记的记忆。
这个女子,就是安平侯夫人一直都在恨她的原因,一个母亲,最不愿意的,就是将自己最丑陋的那一幕展露在自己的儿女面前,而六岁那边,安平侯夫她所有丑陋的,罪恶的面容都毫不保留的出现在了锦端的面前,为了这件事情,锦端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做了三天三夜的噩梦。
等她从梦中醒来以后,就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直到今时今日,记忆中的某种感觉在引导她走过来,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十四年过去了,那个记忆中即便是十分狼狈,但还是美貌妖娆的女子,竟然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曾经在安平侯府风光无限的二房,曾经一度将安平侯夫人挤得站不稳位置的二房,竟然会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踉跄后退两步,忽然而来的记忆灌入了她的脑海中,那天晚上,安平侯夫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狰狞的表情都在锦端的脑海中浮现。
她捂着头,眉头深深地皱起,最后终于忍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幕,转身跑了出去。
花雨赶紧跟着锦端,她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这里实在是太吓人了。
锦端站在外面,闻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满地的杂草即便是绿油油的也遮挡不住这里的荒芜与腐朽。
十四年了,转眼都已经十四年了,不,应该说已经二十年了,为什么安平侯夫人会这样恨二房,恨到这种程度,要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呢。
没过一会儿,妇人提着饭盒走了出来,转身将门重新锁上。
锦端转身面对着妇人,问她:“她这样多久了?”
“十年了。”苍老的声音里面布满了沧桑,似有一声叹息,若有似无。
“夫人还记得她吗?”锦端酸涩的声音问。
“记得,每个月都会过来看看她。”看看她有没有死。
“你是她什么人?”
“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而已。”只是看她可怜,又听了夫人的话,来照顾她的人。
“我知道了。”
轻轻地一声“我知道了”以后,锦端带着心雨离开了这里。
望着锦端的背影,妇人感叹说道:“二姑娘大概会给你一个痛快吧。”
锦端离开以后,脸色已经平静下来,走到之前的岔路口上,锦端停下来对身后的花雨说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你最好给我全都忘记。”
花雨想到之前骇人的一幕就在浑身发抖,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这件事情,锦端一说,她立马保证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锦端点点头,走回了正院,一路上有风吹拂,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不复存在,扑鼻而来的花香充斥在锦端的鼻息中,将她们身上沾染到的腐朽冲散。
正院里面酒席已经散去,康王脸色不怎么好看,无疑的,他的目的没能达到。锦端走到苏蜀身边,苏蜀喝了不少的酒,脸色微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对走到他身边的锦端笑了笑。
“你今天能回来看我我很高兴,不知道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安平侯夫人牵着锦淑的手缓缓而来,一脸依依不舍的模样。
看着走过来,满面慈祥的安平侯夫人,锦端不由自主地靠苏蜀近了一点。
苏蜀不懂锦端好端端地为什么会靠他那么近,还是将锦端搂着。
锦淑看见锦端,将自己的手从安平侯夫人的手中抽了出来,走到锦端面前打量她有点苍白的脸色好奇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看上去脸色有点苍白的样子。”
这么一说,引得苏蜀低头看锦端,发现她的脸色的确是有点苍白,锦端摇头说道:“没什么,刚刚吹了一会儿的风,感觉有点难受而已。”这话用来骗在场的其他人或许可以,但是却并不能瞒的过锦淑。
锦淑发现,跟在锦端身后的花雨脸色也很不好看,甚至比锦端还要苍白几分。
刚刚的一段时间里面到付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主仆两人的脸色竟然会难看到这种程度?
“原来是这样啊,今天风是有点大,虽然是春天,但是天气乍暖还寒,还是多穿点比较好。”锦淑不动声色道。
“知道了姐姐。”
坐在马车上,锦端沉默的靠在苏蜀的怀中,苏蜀搂着锦端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和锦淑一样,苏蜀也发现了锦端身上不对劲的地方,锦端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安平侯夫人做出那样的事情,作为安平侯夫人的亲生女儿,她能怎么说。
“没什么。”锦端低着头小声道。
见锦端什么都不想说,苏蜀也没有逼问她,而是将她搂着,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也不知道胖胖现在在父皇那边在干什么。”苏蜀为了转移锦端的注意力,在她面前提起了胖胖。
说到胖胖,锦端果然被苏蜀吸引了注意力,她坐直身子,眉目变得柔和:“谁知道呢,这三年胖胖仗着父皇的宠爱,越来越无法无天。”
“女孩子家家总是要养的娇贵点。”
锦端不怎么认同苏蜀的观点:“太娇贵了总是不太好。”
“连氏,你会不得好死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即便是十分狼狈,被铁链锁着的手脚跪在地上,那个美丽妖娆的女子她身上的美丽依旧不减。
那段本来应该已经忘记的一幕,忽然而然的出现在了锦端的眼前,那天晚上吓了很大的雨,打雷声将她和锦淑两人惊醒。窗外树枝被风刮得哗哗作响。
窗户上树枝的倒影如同无数鬼爪一样看着十分的恐怖吓人。
屋里面一片昏暗,点在床外的蜡烛被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吹得晦暗不明,倒影如同鬼魅一般飘忽不定,配上窗外如鬼爪一般的树影竟是那样的吓人。
姐妹两人被吓得抱在了一起,本来和她们睡在一起的母亲竟然不见了踪影,屋中空无一人,就连守夜的丫鬟竟然也不在。
帘幔忽然被风吹得掀起,吓得姐妹两人一跳,锦端胆小,紧紧地跑着锦淑失声痛哭。
锦淑的手放在锦端的后背,轻轻地安抚她,对她说道:“妹妹不哭,姐姐带着你一起去找娘。”
“可是我们不知道娘在哪里。”锦端边哭边道。
锦淑想了想,十分肯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