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庆这才舒了客气:“朕以为何事,姨甥相见有何不可,朕准了。明日秦铮进宫,让玉林带他来玉昭宫见你,快起来吧。”
“臣妾谢皇上隆恩。”陈敏儿又施了一礼,这才站了起来,重回椅中坐下。一边的何玉林悄悄看着,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宇文庆心中忽地一动,看看陈设简单的屋内,缓缓道:“朕觉得明日还是换个地方与秦铮相见吧。若他回去将你在宫中的处境告诉你表姐,岂不是让她伤心难过吗?还是搬回去吧,啊?”
陈敏儿本是冰雪聪明之人,立时就明白了宇文庆的意思。她迎视着宇文庆的目光,温柔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只是臣妾二十五年前自请离开桓秀宫搬到这玉昭宫来,从没想过要回去。皇上,桓秀宫带给臣妾的伤痛远大于幸福,反倒这玉昭宫,让臣妾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往事不堪回首,皇上一片好意要臣妾回去,但臣妾担心,重回桓秀宫会再次让臣妾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这玉昭宫虽为冷宫,但在皇上的关爱之下,臣妾从没觉得冷过,心之所安即是幸福之地,表姐若知道臣妾如今的日子清静无忧,定会为臣妾感到高兴的。所以,此话皇上休要再提了。”
宇文庆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也是领略了这敏妃的固执,原想着借此机会让她离开玉昭宫,谁知她还是丝毫不为所动。罢了,随她去吧。
“你即心意已决,朕也不便勉强,只要你心里舒坦就好。”
“多谢皇上成全。”陈敏儿温婉地施了一礼。
二人又随意聊了一阵,气氛比以前融洽的多。宇文庆甚感满意。待何玉林提醒他该用午膳了,他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玉昭宫。
宇文庆一走,陈敏儿立即吩咐宫女将玉昭宫内外全部清扫了一遍,做好迎接秦铮的准备。她在院中静静站着,对着一大丛菊花默默出神,眼神幽远,微微带了些迷茫,宛如一幅沉静的画儿一样。
☆、第七十五章先下手为强
秦铮出了皇宫,在街上走了一阵,注意到身后并没有跟踪之人,便直奔陶府老宅。
老宅内,秦铁英和易凤莲夫妇正在焦急等待着。一见秦铮平安回来,大喜过望。秦铁英还好,易凤莲则是一把搂住秦铮,连声呼唤“儿子你可回来了”。
秦铮笑着环住母亲,“娘,看把你担心的。儿子这不是没事吗?”
秦铁英也道:“铮儿做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看把你激动的。”
易凤莲满不在乎,她放开秦铮,问道:“铮儿,那皇上找你到底何事啊?”
秦铮忙道:“娘,先让丁奎做饭,早上吃的少,饿了。”
易凤莲心疼得埋怨他几句,忙吩咐丁奎做饭,而后,秦铮向爹娘叙说了进宫的情况。
“噢,闹了半天全该这七公主事呀。”易凤莲松了口气,但随之,心就又悬了起来。易凤莲作为母亲,在一些事情上自是要敏感一些,尤其她听说后来宇文香换回女装见秦铮,脑子里就活泛开了。一个女孩子,对一个未婚男子如此在意,那说明什么?啊呀,不会是。。。。。。?
易凤莲惊得吸了口气。她看看眼前俊挺的儿子,又看看丈夫,欲言又止。父子二人不由奇怪,秦铁英道:“你想说什么?”
“噢,铮儿,你打算何时回洛阳?”易凤莲赶忙找到话题问道。
秦铮道:“明日进宫,若皇上没有其他事情,铮儿便请求皇上放我回去。”
秦铁英道:“你拒绝进宫当差,皇上不会生气吧?”
秦铮沉声道:“爹,就算皇上生气,儿子也得拒绝。现今朝廷的情势你我都清楚。皇后一族和太子多年来权势熏天,皇上是睁只眼闭只眼,虽说眼下还皇权在握,那些人不敢怎样。但皇上殡天之后呢,谁也难保不会出事。我若服从皇上进了宫,一是会为武林所不齿,二是一旦有任何不测,都不是咱们能担得了干系的。所以哪怕皇上怪罪,铮儿也绝不屈从。”
易凤莲坚决支持儿子的决定:“对,儿子,咱不去当那劳什子的破官,只要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
秦铁英也道:“爹支持你,但愿皇上不会强人所难。”
“好了,不说了。铮儿先回房休息去吧,待会儿吃饭让阿明叫你。”易凤莲催促着秦铮,秦铮便回房去了。
待秦铮走后,秦铁英看看易凤莲,不解地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易凤莲叹口气,贴近丈夫耳边,嘀咕了一阵子。秦铁英只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若真是那样,可如何是好啊!”
易凤莲瞪他一眼:“你也没招了吧?还说我呢。”
“也许是你想多了呢?要不要问问铮儿?”
“先别问他,明日皇上不还让他进宫吗,是不是的肯定见分晓。”
“唉,但愿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啊!”秦铁英眼神一阵迷茫,深深地叹了口气。
次日,秦铮没有去那么早。他估摸着宇文庆下早朝的时辰,将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可把早早等候的宇文香急坏了,不时地派小太监去宫门处探望。等到秦铮终于随着小太监过来时,她展开笑颜急急迎了上去。
“秦大哥,你怎么才来呀。”宇文香话里听不出斥责抱怨的意思,只带着些许幽怨和撒娇的味儿。
秦铮忙躬身行礼:“草民不知公主久候,来的迟了,请公主恕罪。”
“恕什么罪呀,来了就好。秦大哥,我带你先去见个人。”
“公主,皇上该下朝了,草民若去的晚了,恐怕皇上会怪罪。”
“没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她正等着你呢。”
秦铮疑惑道:“不知何人要见草民?”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走吧。”
秦铮无奈,只得跟着宇文香走。穿过几趟花径,很快来到一座建筑前。只见门楣上书着三个大字“云曦宫”。秦铮一皱眉,在门外止步问道:“公主,到底是何人要见草民?”
宇文香甜甜一笑:“秦大哥,是我母妃要见你。”
“云贵妃?”秦铮看看宇文香:“公主,云贵妃要见草民所为何事啊?”他心中立时明白了,这肯定跟宇文香有关。
此时,云曦宫的门忽然开了,一个太监施礼道:“公主,贵妃娘娘请您和秦公子进去。”
宇文香颇有深意地看了秦铮一眼,莞尔一笑,当先走在前边。秦铮只得在后面跟着。穿过院子来到宫内,秦铮悄悄用余观打量,见宫内奢华大气,独具匠心,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不愧是皇帝宠妃的宫殿。
他见宇文香快步走到上首端坐的那妇人身边,跟她说了句话,接着转头冲秦铮道:“秦大哥,这便是我母妃。”
秦铮不敢怠慢,急忙跪倒:“草民秦铮,叩见贵妃娘娘。”
“嗯,起来吧,近前说话。”云贵妃声音绵柔中又带着威严,秦铮沉住气,向前走了几步,在能彼此看清之处站住了。他星眸淡定,面带微笑,静静平视着云贵妃,心中暗道:“皇上的宠妃果真不一般哪。”
这云贵妃一身华贵宫装,乌丝梳成繁复的发式,插满凤钗珠翠,却只让人感觉高贵大气,毫无庸俗之感。她脸如满月,精致如画。一双杏眼直盯着秦铮,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秦铮,”云贵妃轻启朱唇,淡淡地道:“本宫听香儿说了,你在冀州武林大会上如何风光四溢,忍不住好奇之心,借皇上找你进宫之际,便召你来见一见,看来香儿所言非虚啊。”
“谢贵妃娘娘夸奖,草民只是一介武夫,实无让人称道之处,七公主太过抬举草民了。”秦铮开始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宇文香向父皇母妃如此夸赞自己,意欲何为?
云贵妃续道:“听说你尚未成亲?”
秦铮微低了头,暗地一皱眉:“禀娘娘,草民虽未成亲,但已有心仪之人,很快就要成亲了。”
“嗯?是这样?”云贵妃掩饰不住诧异,看看宇文香,宇文香瞬间变了脸色,轻摇了摇头。
秦铮心中越觉不安,他翻眼看看宇文香,待云贵妃变得犀利的目光又向他射来时,迅疾垂下了眸子。
“秦铮,似你这等人才,成亲可要慎重些好,总要找个配得上你的女子才行。”云贵妃看看有些失神的女儿,不轻不重的拿话点着秦铮。
秦铮暗道晴儿便是和我最为相配之人。他此时已差不多明白了,宇文香此番动作,竟是因为看上他了。他压抑住情绪,微笑道:“谢贵妃娘娘提醒,草民自当慎重。皇上在御书房等着草民,娘娘,若无他事,请允许草民去见皇上。”
秦铮如此一说,云贵妃不得不放他走了。她轻声对宇文香道:“香儿,陪秦铮去见你父皇吧。”
“是,母妃。”宇文香走到秦铮面前:“秦大哥,走吧。”
秦铮庄重地向云贵妃施礼后,跟着宇文香出了云曦宫。
宇文香明显的不似来时了。她话不多,脸上没了欢愉的神情,勉强带着些笑意。秦铮只做不知,笑语依旧。来到御书房外,宇文香终是忍不住问道:“秦大哥,你真的有了意中人吗?她是谁?”
秦铮镇定地道:“公主恕罪,草民不能告诉公主。”
“怎么不能?她没有名字吗?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说谎?”宇文香微扬了声音追问道,眼里禁不住涌上一股潮气。
“草民所言非虚,公主务必相信。”秦铮也不管她作何猜想,一见何玉林出来,赶忙施礼。何玉林仍对宇文香道:“皇上请七公主先回去。”
宇文香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铮,转身走了。
秦铮跟着何玉林来到御书房,行过大礼之后,又坐在下首的椅中。
宇文庆看看秦铮道:“你今日来的晚了。”
秦铮不卑不亢的解释道:“皇上恕罪,草民进宫之后,七公主带草民先去了云贵妃那边,故而来得迟了。”
“怪不得呢,云贵妃找你何事啊?”宇文庆心中雪亮,意味深长地问道。
“贵妃娘娘与草民简单聊些家常之语,并无要事。”秦铮嘴上轻松地说着,心里却道,还不都怪你女儿多事,不信她没跟你说过。
宇文庆呵呵一笑,不再置喙此事。接下来,他像是要考教秦铮的本事似的,和秦铮畅快地交谈起来。天文地理、古今历史、文学武艺、江湖轶事,都被他们当做了谈资。秦铮不知宇文庆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即不敢锋芒太露,又不愿他看轻了自己,因而在交谈中也费了番心思。宇文庆暗暗称赞,果然是不可多得之人啊,只可惜人家是身在江湖心在武林哪。
二人像是多年老友般,在良好的气氛中均感到心情愉悦畅快。不觉间就过去了近一个时辰。秦铮看看心情甚佳的宇文庆,站了起来,冲宇文庆深施一礼道:“皇上,若无其他事情,请皇上恩准草民明日离京。”
“怎么,你要走?这才两日而已。”宇文庆听了很是诧异。
“不瞒皇上,草民前些日子是在跟那心仪女子在一起,为免她担心,草民想早日回去,好准备成亲事宜。”秦铮索性向宇文庆说了实话,。既然明白了宇文香的意思,他不信宇文庆不知道,我先把实情告诉你,堂堂一国之君,总不至于做出棒打鸳鸯之事吧。
“这,。。。。。”宇文庆没料到秦铮先下手为强,干脆地告诉他我已有了心上人了,一下占了先机,将他在心中酝酿多时的话一下堵在了嘴里。想想宇文香的泪眼相求,再看看正气凛然的秦铮,暗锁眉头,一阵沉默,心中叹息,香儿,秦铮不是那种无情无义贪图富贵之人,谁让你迟了一步呢,还是不要勉强了。
想开了,宇文庆点点头:“也好,朕准你离京。但是,”
秦铮大喜,一听“但是”二字又一惊,只听宇文庆说道:“在你走之前,朕要你去见一个人。”
☆、第七十六章 让秦铮尽快离开京城
宇文庆的话让秦铮大为疑惑,他小心地道:“不知皇上要草民去见什么人?”
“哈哈,说起来真是巧啊,你可知道在这宫里,尚有你一个亲戚吗?她昨儿听说你来了,便央求朕和你见上一面,你这就跟何总管去吧。”
秦铮从没听爹娘提过在宫中还有什么亲戚的。但宇文庆即说了,便只能答应。他辞别了宇文庆,跟着何玉林往玉昭宫走。二人刚走了不远,只见前面一群人簇拥着走来。中间一人一身华贵凤袍,容颜白皙,珠圆玉润,保养得甚是得当。
何玉林一见此人,立即上前跪倒:“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原来竟是皇后连月容一行。秦铮暗地皱眉,却没办法,只得跟着何玉林跪倒行礼,低着头不作声。
连月容轻嗯一声道:“平身吧。何公公,你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啊?”
何玉林站起来,秦铮也跟着站起,退到边上。何玉林道:“禀皇后娘娘,奉皇上旨意,奴才去趟玉昭宫。”
“敏妃那儿?可有什么事情吗?”连月容看看秦铮又道:“何公公,这位又是谁?”,
“皇后娘娘,这位是敏妃娘娘的亲戚。皇上命奴才带他去见敏妃娘娘的。”
“敏妃的亲戚?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连月容冲秦铮淡淡地说道。
秦铮本是低了头,目光看着地面,听连月容一说,便平静地抬起头,看向这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连月容凤眸倏地微眯,心头一振,此人一身卓然气度,非常人可比,会是那贱人的什么亲戚?
她掩下心思,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既是如此,何公公快带他去吧,本宫去看看皇上。”
“恭送皇后娘娘。”何玉林和秦铮退在一边,待连月容走后,才又向玉昭宫走去。来到玉昭宫前,一见周围荒凉景象,秦铮满腹疑虑,既是妃子,为何住在这等荒凉之处,莫非是冷宫不成么?
玉昭宫内,陈敏儿早就准备利索,在等着秦铮了。她今日特地修饰了一番,也只是穿戴的比平日略鲜亮些,和云贵妃绝不可比。听到开门声,她便和宫女一起来到院中,睁大眼睛看着院门的方向。
宫女开了门,秦铮高大的身躯随着何玉林走了进来,迎面便看见院中站着一位身着素净衣衫的妇人,一看见他,眼睛便再也不能移开半分。秦铮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她便是自己的亲戚敏妃娘娘?
陈敏儿屏住呼吸,痴痴凝望着缓缓走向自己的秦铮。她的双手紧攥着一方丝帕,身躯微微抖动,秀目中早就蓄满了两汪晶莹。
何玉林来到陈敏儿面前躬身行礼:“娘娘,奴才带秦铮看您来了。”他接着转过身,一脸严肃地冲秦铮道:“秦铮,这便是你的姨娘敏妃娘娘,还不快快叩见?”
秦铮一时有些发蒙,从没听说自己有个姨娘在宫里为妃的,若是有,能不听娘提起过吗?可看何玉林那严肃认真地样儿,又不似有假,还有那妇人的反应,见了他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他不再犹豫,双膝跪倒伏地叩首:“草民秦铮叩见姨娘!”
陈敏儿嘴角微颤,呼吸急促,她两步急走上前,弯腰捧起秦铮的脸颊,泪水簌簌滴落。她像是看不够似的,左看右看,素手轻轻抚摸着秦铮的面颊,而后一把将秦铮搂在胸前,呜咽出声:“铮儿。。。。。。”
秦铮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这姨娘的怀抱是那么温暖,简直跟母亲的一样,让他生出了一丝依恋之感。他跪伏在陈敏儿怀中,任她抱着,也任她的泪水湿了自己的脸颊。这一刻他完全相信,这位敏妃娘娘确是自己的姨娘啊。
何玉林和几个宫女在旁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也纷纷擦拭着眼睛。何玉林轻轻道:“娘娘,让秦铮起来,到屋里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