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城外的一条小道走了不远,小丐停住了,指着前边道:“看见没?前边那个破道观,大哥就在里边,你自己去吧。”说完转身跑了。罗晴只来得及哎了一声,不由气道:“这小鬼头。”只好自己向那道观走去。
来到道观前,只见门前长满了青草野花,中间却辟出一条路径,直通院内。罗晴小心地观察一番,走近破败的院中,静听一下,没有动静,站在院中喊道:“有人吗?谁要见我?”没有回应,罗晴又道:“再不出来我可走了。”说着转身欲走,就听身后一个清朗声音道:“姑娘请留步。”
罗晴回过身,定睛看去,不由敛眉奇道:“怎会是你?”
只见申英长身玉立在门口,冲她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今日一身清爽着装,再不见一丝花子样。麦色的脸上俊眉朗目,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令他整个人罩上一层温暖光辉,不见了前两日的桀骜不驯。
罗晴上下打量他一番,讽刺一笑:“早知你不是花子,装得一点都不像。我只奇怪你为何要见我,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申英笑道:“还是进来说吧。”看罗晴那警惕的眼神,又道:“放心吧,只是给你看样东西。”
罗晴将信将疑,慢慢往前走,申英好笑的看着她,“我若真要对你怎样,你再小心也没用。”
罗晴俏脸一红,瞪他一眼,几步走到他身边,冷冷道:“什么东西,最好快点,我要赶回去给我娘熬药。”
申英看看她:“你娘病了?”
罗晴没理他,跨进房里。只见屋内收拾得还算整洁,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他物。
申英跟进来道:“坐吧。”
“站着就好,快拿东西。”
“还是个急性子。”申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好脾气地调侃道:“你这样倒颇有小姐的样子了。”罗晴横他一眼:“再不快点本姑娘可走了。”
申英连道“这就拿”,从床上拿出一幅卷轴,在罗晴面前展开:“看看这幅画。”
罗晴定睛看去,吃了一惊,不由微凝娥眉,盯着那幅画。
只见那画上乃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妙龄女子,笑容恬淡温婉,体态纤浓适宜,望之让人如痴如醉。
只是罗晴惊的不是那画中女子的美,而是那女子像极了她从镜中看过的自己的面容,相似度没有十分也有七八分。
她心中一时疑虑重重,再细看一番,见那画纸还是簇新的,略一思量,不由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申英:“你画的?”
申英摇头道:“不是我,是不久前我义父陆云飞画的。”说话时他观察着罗晴的反应。罗晴毫无所动,她退开两步,怒气上涌,冲申英道:“早知你不是好人,你还是再画几幅去骗别的女孩儿吧,本姑娘才不上你当!”说完便往外走去。
申英一时愕然,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原来你以为这是我用来哄骗女子的手段哪。”罗晴没再作答,脚步不停地出了道观走了。
申英边将画卷起来边自言自语道:“义父,她应该和你画的人有关系吧,不然怎地会这么像?”
☆、第十七章 突然提亲(1)
罗晴急匆匆地往燕幽庄赶,心里颇为后悔跟小丐去见申英。她知道自己容貌太过惹人注目,平日里很少独自出门。就是和罗真一道出去游玩,二人也常扮作男子,一是罗真好别出心裁地玩,二来也确实少了许多麻烦。
方才之事让她心里乱得很。不知那申英何时竟注意上了她,而她对申英一无所知。只从他人口中听说胡渊称他草原神鹰,再就是贵宾楼里见过一面。而那一次,让她觉得此人狂妄得很,心中对他殊无好感。谁想今日竟画了她的像找来了。
她将申英和那些登徒子归为一类,心中将他们骂了一通后,畅快了许多,决定把这件事甩在脑后,不去管它。
脚下不停间,离燕幽庄已是不算远。她将药包抱在胸前,几乎要小跑起来。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间杂着一个声音:“小妹妹,等一下。”
罗晴站住,一匹马飞驰到近前。马上人一声娇叱,马儿在罗晴面前乖乖停住了。
罗晴忍不住倒退几步,抬眸看去,只见马上跳下一个异族装束的美丽女子。一身衣装紧衬利落,手执马鞭,英气飒爽。她来到罗晴面前,笑道:“没吓到你吧小妹妹,我叫燕羽飞,想跟你打听个人。”
罗晴定下心道:“谁?”
“邱聿庭你见过吗?”
罗晴觉得女子甚是好笑,像是说出一个名字别人都能知道似的。她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那女子又道:“他长得高高的,面容英俊,爱穿黑衣服。”
罗晴心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心念一转道:“我方才倒是见过这么个人,你顺着道往西出了城,城外有个破道观,那人就进了那里面。”
燕羽飞高兴地谢过罗晴,翻身上马而去。罗晴心情大好:“叫你招惹本姑娘,但愿燕羽飞找的就是你。这丫头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等回到燕幽庄,林芝问她今日怎耽搁得时候长些。罗晴怕林芝怪她,支吾着说了独自去见申英的事,还恨恨骂了申英一通。她小心地看看林芝,本是要看她生没生气,却见林芝呆呆发愣,不知所思。
她赶紧抱住林芝臂膀:“您怎么了娘?”
林芝压下心头的震惊,笑笑道:“没什么,娘只是有些担心你。以后遇事多长个心眼儿,别太冒失行事。”罗晴连声答应,便忙着给林芝熬药去了。林芝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想着她方才所说的事情,心里泛起忧愁:难道这看似平静的日子 真的快结束了?
傍晚时分,罗晴和林芝刚要用饭,罗夫人房里的春红来了,说庄主让罗晴去一趟。罗晴赶紧地跟着春红去了。林芝满腹心事,食不下咽,放下碗筷等着罗晴归来。
时辰不大,罗晴回来了。林芝见她脸色阴沉,忙问何事。罗晴气道:“还是前两日那事,也不知庄主怎会认识他们。今日那混蛋的爹来了,庄主正陪着饮酒。说是专程替他儿子道歉来的。谁稀罕他道歉。”
林芝心中一凛,直觉的要有事发生。没听说哪个登徒子欺负了人反过来道歉的。只能安慰女儿几句,先把饭吃了。
晚上,母女二人挤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罗晴睡意袭来,进入梦乡,林芝才闭上眼睛。她静静地想着心事,不知何时才朦胧地睡去。
☆、第十八章 突然提亲(2)
次日早晨,罗晴早早起身,伺候林芝吃饭用药。林芝本无大碍,但为了不让罗晴看出什么,便也由着她忙活。只是心里叹息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收拾完毕,林芝又拿过罗夫人的衣服缝起来。罗晴细细看着,连声赞着母亲的好手工。没多大功夫,便有人传林芝到夫人那里去。
林芝嘱咐罗晴在房里呆着,跟着那人来到罗夫人房中。只见 罗凤平也在。她面色平静,一一见礼后道:“不知夫人有何事吩咐?”
罗夫人满脸关切道:“林芝啊,这两日病可见轻了些?”
“有晴儿服侍着,已经好多了。谢夫人关心。”林芝恭敬回道。
罗夫人看丈夫一眼,又道:“那就好。今儿叫你来是有件事儿要和你商量。”
“但请夫人吩咐便是。”
“是这样,”罗夫人略一停顿,接着道:“前几日几个孩子出去玩时,晴儿不是碰到个无礼之人吗,原来呀是一场误会。那人乃是宫中侍卫总管龙飞的独子。那日见了晴儿,竟一见钟情,这不,昨日央他父亲到庄上向晴儿提亲来了。”
林芝心中大惊,抬头看着夫妇二人,不敢相信地道:“这是真的?”
罗凤平点点头道:“是真的。我和夫人商量过了,晴儿已到适婚年纪,那龙公子也是人中翘楚,家世了得,晴儿嫁过去必受不了委屈。况且,为了让晴儿风风光光地出嫁,我和夫人决定收晴儿为义女,她会作为我燕幽庄的小姐嫁过去,不会失了身份。”
林芝只听得面色苍白,泪水上涌,被她强力忍住。这哪里是什么商量,分明就是逼婚啊!
她暗暗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多谢庄主和夫人厚爱。能被庄主收为义女那是晴儿的福气。只是这婚事来的仓促,容奴婢知会晴儿一声可好?”
罗凤平不悦道:“难道你这当娘的还做不了女儿的主吗?”
罗夫人却道:“依我看说一声也好,毕竟是女孩儿家的终身大事嘛。”罗凤平看看林芝,没再做声。林芝就势谢过二人,急匆匆回到自己房中。
罗晴正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着,见林芝回来,忙放下书问道:“娘,夫人又有什么活儿交代吗?”
林芝神情凝重,没有说话。她将衣服收在箩筐里放好,拉着罗晴的手坐下来。看着女儿的眼睛,那里面澄澈明亮,不染一丝尘垢。这让林芝越发感到痛心。本想在罗府的羽翼下好好保护她,哪怕自己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可如今看来,这貌似安全的羽翼竟是如此不堪依靠。轻轻一击便碎裂开来,将毫无防备的罗晴猛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罗晴见母亲脸色异常,心知必定有事。她轻声问道:“娘,他们要干什么?”
林芝定下神来,看着罗晴慢慢道:“龙中杰着他爹来燕幽庄向你提亲,庄主已经答应了。”
罗晴猛地站起,美眸大睁,不可置信地盯着林芝:“什么?”
林芝镇定地拉住罗晴的手,温柔道:“别急,坐下来说。”罗晴又道:“这是真的?”心中的愤怒随之涌出:“庄主竟然还答应了!”
林芝忽的一笑扬声道:“晴儿,庄主还说要收你为义女,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去,那龙公子家世了得,你能嫁给他也算掉进福窝里了,这可是庄主莫大的恩德呀。”
罗晴惊愕地看着林芝,林芝赶紧使个眼色,指指窗户,小声道:“有人。”
罗晴看看窗户,瞬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随即假意撒娇道:“可是女儿不想嫁人嘛,只想陪着娘呢。”
林芝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能老陪在娘身边呢。我看啊,就选个日子先定了亲吧。至于出嫁可得挑个吉庆日子。”接着贴着罗晴耳语道:“先假意答应拖些时日,再想办法。”
罗晴会意,提高了声音道:“总得等到小姐回来再说,不然小姐会伤心的。”
二人又假意聊了一阵,直到一阵轻微脚步声离去,才松了口气。罗晴压低了声音道:“娘,庄主真的这么狠心?哼,我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畜生的。”
林芝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许这么说,你放心,娘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娘有什么办法?”
“别急,会有机会的。当下要先稳住他们,依那畜生的性子,若要即刻嫁娶就遭了,必须要拖上一阵子才好想办法。”
罗晴道:“也只能这样了。”
林芝道:“我这就去回庄主和夫人,说你已答应婚事,但不可操之过急,要等小姐回来再说。”罗晴郑重地点点头。
林芝来到罗夫人房中,罗凤平还在,他们已然得到了消息,故而听了林芝的回禀后,显得很是满意,一口答应了罗晴的要求,并连连夸赞罗晴和罗真姐妹情深。当下罗凤平吩咐罗安召集家人来到正堂,罗晴也来了。罗凤平当众宣布认罗晴为义女,林芝也不再是奴婢身份,而成为罗夫人的结义姐妹。看着罗晴郑重地给罗凤平夫妇行了跪拜大礼,府中下人不由羡慕连声,都道庄主仁厚,林芝母女一步登天了。
哄哄闹闹的主仆情深的戏码结束后,林芝母女回到房中,一切如常,决口不再提此事。只到了晚间,灯火俱息之后,母女俩躺在床上,林芝彻底敞开了心扉,轻声低语向罗晴娓娓道来。
☆、第十九章 往事惊心(1)
来到燕幽庄后的十余年间,林芝含辛茹苦,忍辱偷生,只为了能给幼小的罗晴一个稳定的安身之所。只要罗晴平安长大成人,而后能找个可靠之人嫁了,不受任何烦扰,平淡安然地常住于此间,即使付出再多她也愿意承受。
可是眼下发生之事,让她再也不能相信过往的种种信誓旦旦,长期憧憬的美好愿望就要成为泡影。那深藏于心底的秘密本来永远都不打算告诉罗晴,可偏偏事与愿违。
今日之事令她猛然惊醒过来,她和罗晴就像那飘荡在空中的风筝,看着高高在上,实则掌控命运的长线紧紧攥在别人手中,只要那人一松手或是断了线,她们就会瞬间坠落于地面。认识到这一点,她便改变了长期以来的想法,打消了顾虑。她要让罗晴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让已长大的罗晴对自己的命运做出抉择。
此时罗晴躺在林芝身边,心里边全是龙家提亲的事。她已然冷静下来,却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轻声地道:“娘,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林芝笑了,她抚了抚罗晴柔顺的秀发,温柔道:“这事先不急,今儿晚上娘想和你讲些别的事。讲完了。或许就会有办法的。”
罗晴道:“是,您说吧。”
“晴儿,昨日你跟娘说去见了那个叫申英的人,他还给你看了一幅画。”
罗晴一愣:“娘,您问他作甚?”
“其实他没有骗你,他说那画是陆云飞所做应该不假,因为那画上和你相似之人应该是你的亲娘。”
罗晴一下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睁大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芝:“娘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芝镇定地拍拍她的手道:“躺下来,不用急,慢慢听娘说。娘今晚上要告诉你的事都是真的。”
罗晴躺下,偎着林芝急切道:“那您快说吧,我听着。”
林芝接着道:“十八年前,你出生在洛阳金翎庄里,你的亲娘就是金翎庄的大少奶奶王若伊。而你的父亲,就是申英所说的陆云飞。你的原名则叫陆雪晴,因为你出生在雪天放晴之时。”
罗晴的心里已无法用震撼来形容了。她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到嘴边,淡淡的苦涩在口中氤氲开来。她没有说话,等着林芝往下说。
林芝见她没做声,便继续道:“你娘本是洛阳教私塾的王老先生的掌上明珠。母亲早亡,由老先生独自抚养成人。虽家境贫寒,却远近有名。皆因你娘不但知书达理,还生的貌美如仙。后来,老先生因病辞去了教书之职,日子更加艰难,连吃药也得四处求借。金翎庄大少爷施明要成婚冲喜。你娘生的美,又家境贫寒,急需用钱,被他们首先选中了。并承诺只要同意婚事,即刻出钱治好老先生的病。老先生不同意,但你娘同意了,很快嫁到了金翎庄。也许是天意,婚后施明的病竟真的大有起色,再加上大夫的精心调理,一年半后,竟生了个儿子,也就是你见过的那个施澜涛。”
“施澜涛?”罗晴闷声道。
“是的,施澜涛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罗晴总算明白施澜涛初见自己时为何有那种困惑研判的目光了。可欧阳凯和欧阳琳父女却好似熟视无睹般无动于衷?罗晴一时间弄不明白。她止住抽噎,问道:“那我爹娘又是怎么回事?”
林芝轻叹一声,接着说下去:“说起来也是冤孽。其实,在没嫁给施明之前,你爹娘便已经倾心相爱了。”
罗晴不解道:“那他们怎么没成亲?”
“因为陆云飞是施明的妹妹施敏从小就订了亲的未婚夫。”
“怎么会这样?那爹怎么不娶施敏,反倒又来害我娘?”罗晴心里升起一股怒气,直觉得自己的爹娘所为不太地道。想到自己的私生子身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