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轩哥属于那种外冷内热的人,你对他好,他一定能感受到,然后加倍对你好!”秋西槿晃着酒杯子,语重心长地开解,“既然遇到喜欢的就好好珍惜,再冷的冰总有融化的一天。”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到底是多年的好姐妹,郭一萱觉察出她话中的苦涩:“槿儿,你呢?我虽遗憾你不喜欢我哥哥,但不希望你总一个人。这么多年,总碰上一个让你喜欢的人了吧?”
“我……是有那么一个。不过,已成过去了。”虽然是很难受的事情,秋西槿还是极尽让自己看得平静:“我都想开了。”
郭一萱好奇追问,“谁?”
秋西槿含着苦笑,一口饮尽杯中酒:“我不想提!”
郭一萱也不再强求,安慰了会,便转移了话题。将这段时间与寇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说出来分享。
一个是好姐妹,一个是好兄弟,秋西槿打心眼里高兴,连孩子干妈的位置都已预定好。心中暗思,他们终究都长大了,开始组建各自的家庭,然后会有漂亮可爱的孩子,从此过得很幸福。这真是件很好很好的事,若是老爷子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宽慰。
两人聊得正开心之际,却见刘素龄走来,甜甜地打着招呼:“两位姐姐好!”
秋西槿与郭一萱齐齐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叫谁姐姐呢?你以为你多年轻!
“两位姐姐在喝酒呢?好雅兴!”刘素龄不请自坐下来,一口一个姐姐,好似自己天生就是一副娇柔妹妹的模样。
郭一萱将壶酒推到她面前,不怀好意道:“这酒可醇着呢,你要不要试试?”
刘素龄皱着眉,摇摇头,表示不会喝酒。
秋西槿本也想加入唆使,可总觉得有点像报私仇,不符合自己一教之主的气量,只能持续静默。
郭一萱却是玩心渐重,怂恿之语还带着几分哲理:“不会喝才要喝嘛,不会喝酒的女人喝点酒后更迷人!”
刘素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拒绝的态度却很坚决。虽然是客气的劝拒场面,却更像是一番明争暗斗。那壶酒在推推往往的过程中,洒了不少。
姜玄斐于夜色中缓缓走来,微笑着搭腔,“这酒,恐怕刘小姐是喝不得!”
“姜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郭一萱颇为不满,本是好好的私人聚会,愣是被接二连三的局外人掺入,“怕我给她的酒有毒?”
姜玄斐维持着淡雅的笑容,“刘小姐的身子弱,不适合饮酒。郭小姐若是想找人,我可以随时奉陪!”
秋西槿别过头,只自顾地倒下一杯又一杯。虽尽量克制着,他为她挡酒的场面还是深深地刺了下心。他对她真的很好啊……
“好个怜香惜玉!”郭一萱本还想嘟囔几句,看着已走近的寇轩,硬是把话咽下去。淑女般地笑不露齿,柔柔转了话锋,“不喝便不喝吧,妹妹好生注意着身子!”
低头喝酒的秋西槿听到这陡然变化的语气,不禁抬头,好奇为何画风会突变?抬眼之际,正好对上姜玄斐直视的眼神,也不知他是一直看着还是偶然?转过眼光,指着郭一萱旁边的空座,笑着招呼:“轩轩哥,快来这坐。”
郭一萱低首扯了扯秋西槿的衣袖,忸怩着示意不要唯恐天下不乱。但脸上却是无法掩饰的期待神情,期待着他坐在身旁,虽然晓得那并不代表什么。
姜玄斐和寇轩的到来,让原本有点硝烟味的女人战场变成淑女赛场,两个女子都拘谨起来,说话的口气一个比一个娇甜。
秋西槿虽不说话,但心里着实羡慕着这两对郎才女貌。酒一杯杯下肚,苦却一丝丝扰心。觉得自己就像亭下的那盏灯笼,又大又亮,实属多余!站起身离开,识相地把此情此景留给热恋之人。
因着心事重重,又喝了不少酒,脚步迈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踏空,膝盖直直跪倒在地。
姜玄斐和寇轩立即起身跑过去,几乎异口同声,连带脸上表情都是一样紧张:“没事吧?”
“小事!”秋西槿摆摆手,自顾地站起身。跌一跤,对她来说真算不得啥大事。
寇轩满含忧心,“我说的是肩胛的伤,你方才摔倒时用手撑了下,应该挺痛的吧。”
“你这么说,还真是有点痛。”秋西槿下意识地试着活动被那和尚伤到的肩膀。
“别动!”寇轩赶忙箍住她的胳膊,“伤口没长好不能乱用力,小心骨头错位。”他神色愈加紧张,“回去吧,我帮你看看!”
“当我是被吓大的啊?太小题大做!”秋西槿挣开他的手,“你们继续聊,我自个回去让洛茵涂点药就好了!”说完便径直往前走,还潇洒地摆了摆手。只是潇洒做再见的手势还未放下,双腿却已凌空,整个身子被人打横抱起。
秋西槿惊了惊,整双眸子只剩下阿斐的脸。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敢正视他了,印象中的俊脸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么迷人。本能地欲挣下来,却感觉腰身被紧紧地收住,有让人眷恋的温暖。
姜玄斐的声音轻而柔,“乖,别动!”
秋西槿微怔,一时百感交集。忆及上次他说这句话时,两人之间还很亲密……只是时过境迁,再听到这话,还是能让她乖乖妥协。
刘素龄跟上前几步,欲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姜玄斐一路抱着她到了客栈,众人也跟着进到屋子。
本在整理房间的洛茵,见到自己的教主被抱着进来,吓了一大跳,“教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明明说的是实话,秋西槿的脸却在发烫。
姜玄斐将她放于床上,沉默地立在身旁。寇轩去自己的屋里拿药箱,郭一萱也快速跟着出去。刘素龄一时进退不得,亦是静默站着,脸色却愈发难看。
秋西槿觉得不该放任尴尬下去,淡淡开口,“你们打算一直杵在这?我这伤口很吓人的,恐怕不太好看!”
刘素龄瞥了瞥嘴,狠狠瞪了一眼,快步离开。
秋西槿望向他,有点口是心非,“你还想看多久热闹?”
姜玄斐眉心紧皱,声音略显沙哑,“看热闹?你就这么理解我?”
“我开玩笑的!”秋西槿的笑意转瞬即逝,直接下逐客令,“不过,我确实不想你再呆在这了!”
姜玄斐眸中的寒意渐深,沉默着缓步离去。
洛茵本想忍着,却忍不住开口,“教主这样说,很伤人!姜公子其实只是想关心你!”
秋西槿双指拧着被角玩,没有反驳。如此刻薄,只因太过伤心而已,她终究还是没学会控制自己。
寇轩提着药箱走进来,很自然地拨开她肩膀的衣裳,检查着伤口,半是埋怨半是心疼,“本来要好的伤口又有点裂开了……以后走路小心点!”
跟着进来的郭一萱看了会,表情逐渐沉重,默默地转身离去。
毕竟是多年的姐妹,一眼便捕捉到了她脸上异样的神色。秋西槿想叫住她,却怕弄巧成拙。眼下自己和寇轩仅是个医患关系,但在她眼中却不对味吧。
秋西槿见寇轩已上好药,催促道,“你去找萱萱吧,剩下的包扎我让洛茵做就行了。”
寇轩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仔细地做着手下的活计。又轻又慢,好似对待着一个满身重伤的人。
秋西槿对他的固执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他弄完,急忙道:“你真的可以去找萱萱了!”
“我找她做什么?她又没受伤?”寇轩收拾着药箱,一派散漫的神态。
“她伤了,是心伤!”秋西槿指指胸口,害怕他反应太慢,最终如自己般错失爱人,急切地解释,“她喜欢你,自然看不得你太关心其她女子。你以后要对她好好的,不要和别的女子太近,包括我!”
寇轩停下手中的活计,抬首盯着她却没有说话。
秋西槿被他直瞅着有点莫名心慌,还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只能再解释一遍,“刚才她一定是误会了,女人在爱情方面向来有点小气。你好好去和她解释,必定会没事的。”
“她没误会!”寇轩怕她没听清,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她没误会!”
他说她没误会,没误会什么?秋西槿想明白的时候已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事情转变,完全超出预料。当下的情势十分混乱,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是错。
寇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原本就知道,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你若因此烦恼,便当我没说吧!”他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像极了世人对灵药宫主的评价那般冷漠,“但请别把你义妹推给我,我给不了郭一萱任何感情!如果勉强,只会伤了她!”他起身离去,留下的话如轻风,没有丁点温度,“如果你方便的话,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因为我着实无法开口!”
左碎庵
寇轩让她和萱萱说对不起?秋西槿一阵惶恐,觉得被高估了。她若有那口才和能力解决问题,就不会连个刘素龄都搞不定,整日里自我伤悲。寇轩寄予的厚望太沉,她根本无力承担。
因着客栈里复杂的男……女关系,秋西槿只能连夜落荒而逃。给众人留了张纸条,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抓紧时间练功。练功是真,逃避也是真。亦专程为郭一萱留信一封,解释了与寇轩的少年情谊,信很长也很有诚意。从怎么认识寇轩开始,基本能记的大事都写上了,一是为了满足郭一萱对寇轩的好奇,二则是告之她与轩轩哥从来都只是兄妹情谊。
逃避,是她能想到的,解决当下多角关系的最好法子。若非实在没有办法,秋西槿也并不想逃。但愿就此冷一冷,所有的关系能退回原点,虽然想想都觉得很难。
洛茵打听到千华寺附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且不容易被打扰,“听说有个左碎庵,里面住的都是尼姑,很是清净!”
尼姑庵确实应该比较安全,至少男子不能借住。秋西槿点了点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那地。
在庵里的日子简单又清净,显然达到了最初的期望。就是每日的伙食有点太难为情,日日清粥寡水,比姜老夫人家的还有过之而不及,吃得再多胃亦是空的。当初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博得住持的同情心而留下的。如今只怕再如此下去,青白的肠胃配上青白的脸色,身体会真的不适了。
秋西槿觉得出家人很辛苦,借居出家人之地的她也很不容易。奈何没有更好的去处,她只能化悲哀为力量,专注于自己的正事。
因着上一次跟那和尚斗得不算久,其实不晓得他的实力到底如何!秋西槿每日苦想,常在庵后的竹林勤加习练。意欲将手上功夫更上一层,耍得更快更狠。甚至在思考同归于寂的招数,怎么瞒过所有人,一击即中?
左碎庵的冥桑师太一旦无事,便会驻足于她旁边静静观望。也不知是否太吸引,还是近来无事的时间越发多,常常从日出陪到日落,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聊。
秋西槿意识到,那师太表面看起来闷,聊天的本事却不差,基本自己的家底经历都被她掏空了。而自己对她的认识,仅限于左碎庵的住持而已。她是自小痴迷佛法,还是半路出家?这些问题始终得不到答案。隐隐觉得她对自己少时在笮越山的经历十分感兴趣,常常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挪到老爷子身上。可问她是否老爷子的朋友时,她却静默不吭声。
大约跟出家人聊天是最自找罪受的,因为主导权永远在对方手里。比方,她不想说话时,再捉急,就是架两把刀在她脖子上也是无济于事。时不时还会冒两句禅理,总要人琢磨许久才能明白,或者根本磨不透。估计是太寂寞了,秋西槿居然渐渐也习惯了这样的聊天模式,两人和谐地乐此不疲。
时光如流水,天气渐寒,发黄的竹叶随风飘散……
冥桑扔旧爱坐于大方石上看秋西槿习武,偶尔指点一两句。等她练完,又续续开启聊天场景,“秋施主练成这花殇掌很辛苦吧?”
“恩!有段时日,因内力不够而强出掌,受了很重的内伤,差点都熬不住了……”秋西槿忆及当年夺教主之位的九死一生,不禁心有余悸,想到庄婆婆亦是一阵伤心,“不过练好‘陇麟心经’后,内力修补得还不错,可以任意使出花殇掌了。”心头袭来美好的过往,她想到了当年那个陪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一时心里暖暖的。
“你内功基础打得很好,所以就算没练陇麟心经,花殇掌的反噬也要不了你的命,至多是个伤残!”冥桑遥遥看向远方,眸中有让人看不透的复杂之色,那本不该存于出尘多年的得道之人眼中。微颤的语气,泄露了不平静的心思,“东木染向来是个奇才!他不这么早过世的话,一定能保护好你们……他能保护很多人!”
秋西槿满脑子只剩迫在眉睫的武约,不太留意冥桑脸色和语气的变化。只疲惫道,“就算我如今再厉害,也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都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赢,甚至觉得此次必定会输!”
冥桑像不明白她此刻的痛苦,脸上反扬起一丝笑意,“你可知,当年东木染和冷千宇的决斗中,为何输的总是冷千宇?”
“自然是因老爷子技高一筹!老爷子很厉害!”秋西槿暗暗回忆着最后一场决斗,那时若没有江令樰插手,结局会怎样?因为没有如果,所以无法定论。但既然起了这个假设,便有了质疑的心思。她并非要拆老爷子的台,但不得不实事求是地添上一句,“冷千宇真的也很厉害!”
“他们两的造诣相差不若一粒尘埃,但赢的永远只会是东木染!你知道为什么吗?”冥桑并不等待她的回答,自顾说下去,“世间的高手,武功造诣各有千秋,其实相差无多。所以能决定成败的,往往存在于细节!”
“什么细节?”秋西槿隐隐有所领悟,但终归想得没那么透彻,需要一个人给她拨开迷雾。
“时刻留意破绽的眼睛,就算输得站不起身也不会溃塌的自信,纵然全身是伤也散不去的专注力……争斗中的变化如此多,唯有揪住那转瞬即逝的有利时机,才能一举取胜。”冥桑在说这些的时候,眼中满含肃色,与其身份极为不符,倒像是个满腹打斗经验的江湖人。也许她今日所思所说的,早已违背了一个出家人的准则。但既是为了他的后人,她又如何能吝啬,如何能坐视不理?
冥桑谨慎地分析,“对方比你厉害是有赢的可能性,但却不是必定。一场打斗的输赢,除却本身因素,还在乎天时与地利人和。枕世和尚为何选择半年后再斗?因为那时已入冬,他掌中的寒气更易聚集。火上浇油能旺火,寒上加寒更刺骨。这是天时!他为何选择在千华寺的杉树林?因为以前他常在那练武,对那处的地形十分熟悉。这是地利!”
秋西槿没想到眼前的师太会分析得如此透彻,对战局的见解丝丝入扣,像是思量了许久的看法。可她一个出家人,不理佛法研究这个干嘛?见她停语,不得不疑惑追问,“那我唯剩‘人和’了?”
冥桑摇摇头,“这个,老身不敢苟同!人多,也许反而会成为障碍!枕世不怕你去请帮手,或许就是有法子将他们造成你的软肋,使你处处受束缚。一旦畏手畏脚,那便是必输无疑。”
秋西槿沉默,想起与冯折萫的那场打斗,便是老要分心去照看他人,以致于节节败退。思了思,困惑抬首,“那我该一个人去决斗!?”
“老身不知!凡事都是双向的,刚才是从枕世的角度,看到了他有利的地方。但从你的角度看,也不是毫无利处。你们人多,且自小相处,对彼此的身手秉性相当熟悉,该有很好的默契。只要配合得好,定然会事半功倍。”冥桑站起身,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