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还喝！”林宇城把酒杯夺了过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你管，滚开！”
“你这样是想喝死自己吗？”
“你疯够了没有？别再自虐了行不行？”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不管林宇城怎么冲他咆哮，陆离都不理他，他怒不可竭，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拖了起来，怒吼道：“别再自虐了，听到没有？”
“你特么给我滚开！”陆离一把甩开他。
“你清醒一点！”
“给我酒。”
“把酒给我听到没有？”他赤红着两只眼去抢他手里的酒，但林宇城死都不给他。
“跟我去医院。”
“滚！”陆离一拳头挥过去，林宇城躲开了，他狼狈地跌倒在地，腿上受了伤，爬不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像个疯子你知道吗？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你非要这样？”
“我还能怎么样？”陆离苦笑，“清醒的时候，我能活活痛苦死。”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你这样逃避有用吗？陆家现在那样的情形，如果你倒下了了，陆家就真的垮了。”
“是，我不能倒下，我一直在为那个家撑着，可谁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他么快要死了！”
“你还有我。”
陆离摇头。“任何人都靠不住……你别管我，滚……”
“我不会让你这样下去……你起来。”林宇城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我们去医院。”
在被强行带往医院的路上陆离就晕倒了，医生诊断后说是严重的胃出血，需要住院。
林宇城在医院陪了一整夜，被阳光刺醒，病床上憔悴的男人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嘤咛。
“你醒了，还很痛吗？”
意识仍处于模糊状态的陆离听不太真切，眼前的画面恍恍惚惚，他努力集中精神，才看清身前那道人影，然而不是顾媛。
她是他痛苦绝望时唯一一个想见的人。
可惜，她不想见他，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摆脱他。
那种浓烈的失落感和痛苦在陆离胸膛里肆虐着，越来越强烈，他扯动嘴角想苦笑，一开口就发出了痛苦的咳嗽。
“咳咳……咳咳……”眼角笑出了眼泪。
“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我还没死……”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死？你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死比活难多了……”
“这像是你陆离该说的话吗？你再这么懦弱，我都要不认识你了。是，陆家最近出了很多事情，我能理解你，但你这样自暴自弃有用吗？越是这种情况，你越要振作起来。”
“说得容易，换做是你，你做得到吗？”
“但你也不该折磨自己的身体……你都胃出血了，现在全身都是伤，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废掉。”
“那又怎么样，我死了也与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她不会掉一滴眼泪。”
林宇城很清楚他口中那个“她”指的是顾媛，陆家再多事情他都可以支撑下去，真正压垮他的那根致命稻草是顾媛。
这几天他一直很矛盾要不要告诉他顾媛怀孕的事情，一次次拿起手机，又一次次放下，感觉都要疯掉了。
陆离现在最需要的是就是希望，而孩子就是他的希望。可顾媛都不打算要孩子，他强迫她留下真的是对她和孩子好吗？
幸福是强求不来的，所以很有可能他们这一代的痛苦要延续到下一代身上。如果是那样，倒不如不生下来好。生了，那是一辈子的苦难。
“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不一定是她。你之前那么爱顾嫣然，最后还不是爱上了顾媛？所以你别想得这么极端，顾媛脾气太冲了，未必能给你幸福，你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温柔的女人。实在不行，那我委屈自己跟你结婚总行了吧？”
陆离没说话，侧头望着窗外。四月的天气，阳光明媚，已经有些热了。光圈透过树叶照在地上，一圈又一圈，明晃晃的刺人眼睛，然而却一点也照不进他心里，驱散不了他心头的阴霾。
浑身就跟瘫痪了一样，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疲惫，他有时真的不想再睁开眼睛。
可是一闭眼就是苏百合和顾嫣然，是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他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她们活着。他生命中唯一的力量和希望都已经被夺走了，如同狠狠抽掉了他的主心骨，行尸走肉的生活真的是太苦了。
“你最近天天喝酒，又不吃饭，都胃出血了，再不好好疗养，迟早得胃癌，你想这么早死吗？我去给你买点粥，马上回来。”
看他现在也没力气再折腾了，林宇城才放心离开，走出病房，立刻给顾媛去了通电话。
“是我，林宇城。”
“嗯，我正要打电话给你，那天谢谢你救我。”
一想到病房里的陆离，林宇城忍不住对顾媛产生了一丝丝恨意。“你别谢我，要谢就谢陆离，我是因为他才帮你，不然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爱你，也不知道他为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有多惨。他现在在医院！”
那头，顾媛沉默几秒钟，才最冷静的嗓音问。“他怎么样了？”
“你想知道，自己过来看。”
“我不能见他。”
“为什么？因为你们要离婚？”林宇城一怒之下一脚踹翻了垃圾桶。“阿离过去是对不起你，但现在他对你有多用心你不是感受不到，你为什么非要离婚？嗯？这是对他的报复吗？他伤害过你一次，你也要伤害他一次是不是？这样你真的能快乐吗？嗯？报复的快感你有吗？”
“上次的事谢谢你，我挂了。”
“等等！他昨晚在酒吧跟人打架，被捅了几刀，加上胃出血，情况很糟糕，你不过来看看他？”
“对不起。”
“什么叫对不起？”林宇城死死拧紧眉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冷血的人。“他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你很清楚，你该报复的也报复的差不多了吧。嗯？顾媛？你特么能适可而止吗？你还有心吗？”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他是我兄弟！”
“但离婚是我们的事。”
林宇城就快抓狂了，“你知道么？你现在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他么能一把掐死你！”
“放心，你不会再见到我！”
“那陆离呢？你也不打算再见他？孩子的事也不告诉他，你就一个人去解决？”
“那是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放你的狗屁，要是没有陆离你一个人能怀孕？孩子也属于他的，你没有权利一个人做决定。就算要打掉，你也该征得他的同意，你不能就这样想打就打。”
她淡淡地说。“法律上没有任何一条规定说我打掉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征得男方同意，我都要离婚了，还留着孩子干什么？留着和我一起受苦吗？你想告诉他就说吧。”
“你以为我不敢？”
“我没说你不敢，但我也必须告诉你，这孩子我一定会打掉，所以你跟他说了也不过是让他再一次绝望而已。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场，我就不会这么做。再见。”
“喂喂……该死，居然挂我电话！”
林宇城回头紧盯着病房，死死握紧手机，整只手都在发抖。
他究竟该不该说！
第203章 离婚了
林宇城买了一份粥，心事重重地回到病房，陆离卧在床头，拿着手机发呆。他就像被抽干了精神和血，整个人毫无生气，面容憔悴。
“想给谁打电话？”
“不关你事。”他不耐烦地说。
“哦。喝粥吧，这可不是在医院餐厅买的，我专程跑到附近一间很出名的香港餐厅买的，我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哦。”
“我不想喝。”
“你嫌弃我的口水吗？”林宇城勉强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其实心里并不比陆离轻松多少，也是难过得跟被刀子割似的。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可以，不过你得先把粥喝了，然后我就不烦你。哥哥，你现在可是胃出血，再不好好喝粥，你的胃就保不住了。”林宇城拉了张椅子过来，勺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玩笑道：“我可是第一次做这么肉麻的事情，你说咱们像不像gay？要咱们是gay，一定是全世界最帅的gay！完美cp！要不我委屈一点，从了你？大不了让你攻，怎么样？”
“我不想喝。”
“来嘛，别任性，哥哥喂你哦……”
“我说不喝就不喝，别烦我！”
陆离拿起手机，林宇城看到了屏幕上“老婆”两个字。他一想到刚才她那么冷漠的声音就一肚子火。
他的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语气很冲地嚷嚷。“你想给她打电话？她都要跟你离婚了，你别自取其辱了。”
“把手机给我！手机给我！听到没有？”
林宇城伸手去抢，两人争夺了一番，最后被林宇城给抢了过去。
“把手机给我。”
“给我！听到没有？”
“我不会让你打给她的！”
“手机给我！”陆离怒吼。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为了一个女人搞成这样至于吗？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顾媛一个女人，你非得虐死自己？她根本不值得你爱！”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你清醒点好不好？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在报复你！她已经铁了心要甩了你，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打，就算你求她，她也不会回头。”
陆离耳边“嗡——”了一声。“你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林宇城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我本来不想说，但我实在没办法看你这样！顾媛怀孕了。”
“怀孕？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是早两天才知道，她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为什么她不告诉我？”
“她根本就不打算告诉你，而且孩子只是她的报复工具，她从一开始就是在报复你，你懂吗？”
“不，我不信，她是爱我的……他一定是爱我的……”
“她不爱你，如果她爱你就不会打掉你们的孩子！”
“不……她爱我，我要去找她。”
“太迟了，她已经决定要打掉孩子。这样也好，你可以看清楚她有多么残忍。那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继续爱她！”
“我要见她。”他慌慌张张地就要下床。
“你去干什么？你去了也没用！就算你强迫她生下孩子，她也不会爱他，更不会爱你，她只会更恨你，孩子生下来也是受虐……就这样结束吧！”
“滚开！”陆离一把推开林宇城，猛一用力，自己踉跄着退了几步，跌倒在地，撞翻了床头柜。
“你没事吧？”
“我要见她，她在哪？”
“我……我不能说！”
“告诉我，她在哪。”陆离揪紧他的衣领愤怒地咆哮。“告诉我——她在哪！”
林宇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医院。人流科。
潘琦白着一张脸，紧张地问道：“你确定？考虑清楚了？”
“嗯。”
“可是……”
“放心，没事的。”顾媛反而安慰了她几句。
“下一位，顾媛，快点！”
潘琦拉着她不肯放手。
“别磨蹭了，快点快点！”护士催促道。
潘琦焦急地等待着，一次次想冲进去，但又忍住了，急出了眼泪。
“她在哪？”
陆离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林宇城跟在身后。
“我不是不让你告诉他吗？”
林宇城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我拦不住啊。”
“她进去了？”
“嗯。”
“该死！”
“她已经进去很久了，你现在去也没用了。”
“滚开！”陆离一把推开潘琦，大喊着顾媛的名字冲了进去。
手术台上，顾媛脸色惨白地躺在那里，下身全是血，医生护士被他吓了一跳。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一幕，成了陆离这一生所经历的最恐怖的阴影。
“孩……孩子……”他嗫嚅着，身体颤抖的厉害。
“孩子呢？”
“已、已经打掉了……她签的字，她自己负责，不关我们的事。”
“不可能，我不相信！”陆离怒吼着，把所有东西都掀翻了，他抓着顾媛的手，红着眼眶问道：“你骗我的对不对？孩子还在，对不对？”
顾媛闭上了眼睛，冷冷地说。“没有，已经打掉了。”
“我不相信！孩子一定还在，我要再检查一次，我不相信！”
他疯狂的模样看得周围的人都很揪心。
“我不相信——”
“你不信也没办法，我不可能留下这个孩子。”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呵……你过去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那就是原因。”
“这是一条人命啊，你怎么这么残忍？”
“要怪只能怪你是孩子的父亲，所以不能留下。既然要离婚，孩子何必存在？他活着也是受苦。我也想过一个人带大他，但我没那么伟大。而且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你，我不想受那份罪。”
陆离踉跄着退了几步，眼泪往下掉。他在笑，然而那笑容无比凄凉，痛苦。“你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离婚，对吗？”
她的喉咙哽动了一下。“是！”
“好……好……我成全你，我和你离婚，你满意了吗？”彻底绝望的他冲了出去。
潘琦看他那么惨，第一次有些心疼这个男人。
“你还看什么？还不快去追他？”
林宇城忙追了上去。
护士催促道：“搞什么鬼，快把人带走。”
潘琦将顾媛扶下病床，站在冰冷的走廊上，顾媛伤心地抱头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陆离……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
初夏的一个暴雨天，整座城市都被黑云笼罩，压抑的要命。
离婚的这一天来得比想象得更加平静。
顾媛走出民政局，下着暴雨，陆离随后走了出来，撑着一柄黑色大伞。一身黑色风衣，衬得人更加冷漠，仿佛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两人站在门口，沉默着。
她手里还拿着离婚证，灼烫着手指。
“谢谢……”许久，她听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谢我什么？谢我终于肯放过你，让你解脱？”他讽刺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音调起伏，也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已经不会再爱，也不会再恨。
“对不起。”
“就像你说的，虚伪的道歉，我不需要，我不想听。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没有。”
“是否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你精心策划的报复？”他冷笑一声。“我倒希望如此，这样我能对你彻底绝望。顾媛，恭喜你赢了。”
她想说这从来都不是一场输赢，可结果还是伤害了他。
“终于摆脱了我，你现在心情如何？欢呼雀跃？想笑就笑出来，别压抑得太辛苦。反正于我而言，你只是前妻，你的一切与我无关。”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水已经漫了上来，打湿了她的鞋子。她素着一张脸，看上去精神有些憔悴，两只眼窝深深凹下去。
“你曾经说过我不值得你爱，那么，现在我要把这句话送给你。一个人狠心打掉自己孩子的女人，更不值得我爱，我得感谢你让我认清楚你的真面目。”
“是，我就是那么冷血，我只爱自己。孩子，或者任何人都不重要。你恨我吧。”
“恨？”他轻笑，“可你连恨都不值得。”
“我会远远离开这里，答应我，别来找我。”
此时此刻，她仍这么绝情，陆离感到很讽刺，一阵窒息的感觉压在心头，让他喘息困难。可是，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他对自己说，从今以后，这个女人的一切他都不在意。“我找你做什么？你跟我什么关系？”
“是啊……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样最好。”她低低抽了口气，鼻间一片酸涩，喉咙也肿胀得不行，下一秒就快要哭出来。所以她只能低着头，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希望你幸福。”
“虚伪的话就别说了，但我会的。没有你，我会过得很好。”再没有人能够让他痛得撕心裂肺，再没有人能够让他那么卑微乞求。
他撑着伞走进雨里，没有车，他是走着离开的。
顾媛望着雨里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落下。
她终于拿到了离婚证，可并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原来所谓的正确决定，是最让人痛苦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对自己说，一时的痛，好过将来两人的痛苦，就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