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臂弯,呼吸着均匀的气息,熟睡了。公孙玉露出一抹微笑。尽管这微笑同样美丽不可方物,却分明参杂着疼爱、不舍、遗憾等等说不清楚的情绪,直如阴霾遮盖着太阳的一角。
最终,公孙玉并没有唤醒赵瑟,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坐到入夜三更。直到密室中铃声大作,惊醒了赵瑟,也惊醒了公孙玉。
扯开机关,鲁先生闪进密室。
他说:“流寇们三更时分都出城了,这会儿正在城外厮杀得厉害……可惜,小三也跟着那土匪头子一同去了,不知生死如何……”
公孙玉摇头说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鲁师,我们也要走了,烦请安排一下。”
鲁先生皱眉道:“明天官军一进城必定第一件事就是封城,既然要走,便得趁早。我看不如明日一早,趁官军还与流寇在城外野战之时走吧!”
公孙玉点点头,说道:‘一切烦劳鲁师,另外,父亲那里也请鲁师派人禀告一声,我暂时不回去了。“
鲁先生迟疑了一下,望望赵瑟,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
赵瑟遏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跳起来拉着公孙玉道:“十一,你忘了,咱们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公孙玉似乎心事重重,皱眉道:还有什么事?”
赵瑟便笑着说:“那个鬼头刀啊!他这个人太好玩了,反正现在他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要不然别杀他了吧?”
公孙玉闻说鬼头刀也是一笑,说道:“都三天没给他吃喝了,恐怕早饿死了。我且看看,倘若他还有命在,便放了他吧。他或者能有运气逃得性命,以后碰上了,还能戏耍一番,飞、给你看个笑话。”
他说着打开暗格,拎出鬼头刀来。没想到,鬼头刀这厮果然命大,三日不饮不食,竟还活得好好的,只是人有点糊涂,嘴里念念有词的念叨菜名,并且望着公孙玉直叫阎王爷爷。
赵瑟和公孙玉相视而笑,拎着鬼头刀出了密室。他们也是几天没正经吃饭,出了密室便直奔厨房。厨房里土匪的送命酒菜还有不少,两人捡着干净的凑活了一顿。又使杂役盛粥给鬼头刀吃,免得他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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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头刀这厮,果然是一员福将。在倡馆的厨房里,他竟然也能撞见熟人。那杂役,就是被赵瑟拐来的逃兵老赵和小虎子。这两人三天来一直躲在渌水堂的的厨房,小日子过得,别说赵瑟和公孙玉,就是比土匪头子还要舒心几分。看意思,他们是打算就此改行了。
赵瑟童心大起,扯着鬼头刀的耳朵道:“你们一个土匪,两个逃兵,也算非常有缘,我看就凑到一起逃命去吧!”公孙玉便大笑着唤人将这三人拿一根绳子栓了,扔出渌水堂去了事。
天近拂晓,鲁先生给公孙玉花了个妆,变做黄脸的汉子,给他含了变声的果核,变成沙哑的声音。只为遮住着他绝世的容颜和夺人心魂的声音,以免乱军之中多生是非。之后,送他们出门
临近出门之时,赵瑟的心又踌躇起来。私奔一事她说起来固然大义凛然,事到临头,她却又升起来无数的念想。
纵然家中之事总会有人收拾残局,然而,子周又该如何?自己就这样跟着十一跑了,未免太也对不起子周了。幸好听玉面阎罗与傅铁云的言语,子周必然无恙。赵瑟这样安慰着自己,只道将来再慢慢想法子吧。
赵瑟强压下心中的烦恼,与公孙玉一同出了渌水堂
此时的汝州城已是一片废墟。城中大火四起,连空气中都弥散着焦臭的气味。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轰塌着阻隔了道路,路上每隔几步就有死尸。耳边隐隐能听到喊杀之声,夹杂着几声偶尔想起的孩童哭叫之声。
公孙玉叹息一声,抱起赵瑟,从无可落足之处连连跃起。他辨认着方向,不一刻,便来到东城门前。
城门已是没有了,门板扑在地上凄凉无比,只余下门洞向隅而泣。城墙上千疮百孔,离城门不远处更有一个老大的口子,不时有青石墙砖翻落。
公孙玉放下赵瑟,低声说道:“阿瑟,我们上去瞧瞧吧……”他不等赵瑟答话,便牵了她的手,寻找石阶一步一步地迈上去。赵瑟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不由握紧公孙玉的手。
城墙夹道上已是死尸盈路,有汝州守军的,也有流寇的,散发出浓郁的臭气,令人闻之干呕。鲜血涂在城墙的青砖上,干涸了,留下一层叠着一层的花纹,一大片一大片的。所有的兵器都能从这里找到。或者散落着,或者插在墙缝里,或者固定在尸体上。
赵瑟忍住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公孙玉身上,极目远眺。眼前便只有望不见尽头的旌旗和旌旗下漫山遍野的官军。
城外的战事明显已经接近尾声,只余下十几处还有厮杀。厮杀仍然惨烈,血肉翻飞着令人不忍卒睹。然而,站在这城头望去,遍布过是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只一翻便不见了,渺小得令人发笑。
正东方太阳初起之时,有一方军阵岿然不动。赵瑟可以看见,军阵正中,朝阳之下,与朝阳一般色泽的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上一方斗大的“傅”子张牙舞爪,令人心生寒意。旗下是一员大将,控缰安坐于马上。全身亮银的铠甲发出夺目的光彩。十几骑将领如众星捧月一般拥簇与他四周。他的马前立着三排精甲士卒,左手执盾,右手执刀。再往前,则是两排弓箭手,单膝跪立,张弓控弦,蓄势待发。
“傅铁衣……”赵瑟叹息一声,抬眼去看去看公孙玉。
公孙玉紧盯着旗下那人,似乎无意识地点点头,慨然喟叹道:“大丈夫当如此是……”
“十一……”赵瑟心中升起一阵不祥,扯着公孙玉问:“你说什么?”
公孙玉转头与赵瑟对视,正色说道:“阿瑟,我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你答应吗?”
“不!不!”赵瑟一面摇头,一面连声叫喊:“我不答应!”
她转着公孙玉的头不叫他去看傅铁衣,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说:“不,十一,你不要去看他!他是他!你是你!我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和他也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和他比!你不能因为这个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
公孙玉拥住赵瑟,把头搁在她的头上,闭上眼睛。他轻声道:“哪,阿瑟,我是个自私的男人。你愿意抛弃了一切,舍弃了傅铁衣这样的男人和我在一起,我很感激,可我不能接受。我是男人,要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必须要超过他才行。这是男人的宿命,我的宿命!你懂吗,阿瑟?给我点时间,我会的……”
“我不懂!”赵瑟执拗地摇头,想说服公孙玉,又像说服自己,“你是傻瓜!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不就行了?管什么男人的宿命?我要你便是要你,不要傅铁衣便是不要傅铁衣,管什么谁更强一些?”
“因为你不是男人……”公孙玉低头吻上赵瑟,“给我五年的时间吧。五年之后,如果我还不能超过这个男人,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再一起走吧!我发誓,终我公孙玉一生,只爱赵瑟一人,必要与你长相厮守!在此之前,请让我试一试,试一试我们是不是还有光明正大的机会!”
赵瑟哀伤地回吻公孙玉,在他的怀抱里啜泣。她清楚地知道,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无能为力。不仅是因为公孙玉的尊严,更因为她抛弃不了的责任。
她无限愧疚得摸索着他,说:“十一,对不起,对不起……我永远都等着你……不,我是说,我会更努力一点儿,只要我也做到傅铁衣做得到的事,再也没有人会叫我取他……”
“真有志气哪!”公孙玉笑着轻刮赵瑟的鼻子,说,“走吧,我陪你去见傅铁衣,不把你亲手交到他手里,我也是无法放心。”
这个时候,傅铁衣的大军已经肃清了所有残寇。将士们举起兵刃齐声欢呼,发出地动山摇的声响。回声在四野之中来回激荡,湮没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原计划写一下傅铁衣和公孙玉的相见,这一章篇幅实在是不够了,只好挪到下一章。
岔路
赵瑟和公孙玉在傅铁衣中军未动之前赶到了军阵之所在。尽管远远地就被哨兵拦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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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瑟红着眼睛对那为首的哨兵说:“在下赵瑟,乃是新川侯之女,特来拜见傅侯。”
那人奇怪地望了赵瑟一眼,令手下看好两人,方才前去禀告。等了老大一番功夫,才有一员将领领着百余名士卒前来。将领骑马走到近前,看清楚赵瑟的模样,忙下马施礼道:“果然是赵小姐,天幸小姐无恙!小姐快请,我家大帅这就来迎接。”赵瑟认出来人正是以前护送自己的万参将,勉强一笑,也没心情答话。万参将一面使眼色令人快去禀告,一面陪着赵瑟往里走,并出言探问赵瑟身边公孙玉的来历。赵瑟没好气地答了一句“是刺客”,他才尴尬地笑笑,不再做声。
这次的确快了许多。赵瑟刚走几步,便见军阵中分出一队人马,疾行向他们而来。千余兵丁分开两侧,执刀而立,中间闪出一骑。马绝对是价值连城,赵瑟看得出来。马上之人离得还远,兼且全身都裹在盔甲里,看不甚清楚。当然,这也不影响赵瑟认定来人就是傅铁衣。
与名驹潇洒流畅的身形体态相仿,名将也自有其挥斥方遒的气度。马上之人纵马而至的气概,那一刹那,不仅赵瑟,连公孙玉都为之所夺。赵瑟分明听到身旁十一轻弹剑鞘的声响。之后,便有一股寒意由脚底直冲顶心。
赵瑟暗中扭了自己一把,凑到公孙玉耳边低声说道:“名将就是名将啊,咱不能因为人家傅铁衣人品差就说人家不是名将啊!”
公孙玉抿嘴一笑,赵瑟松了口气。一旁的万参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赵瑟的话,皱眉紧盯着两人。赵瑟正心情不佳,自是不客气地回瞪。而傅铁衣,便于此时飞身下马,迈步来到赵瑟身前站定。
赵瑟不得不承认,傅铁衣的确英姿勃发,令人叹服。眼前这个人,肩是宽的,身体是壮硕的,却又从头到脚无不合适,没有一星一点的粗傻感。他的脸面五官大都盖在头盔下,但也分明看得出面容坚毅,双目有神。他的唇上有胡须,修剪得很整齐,衬在他略有些粗粝的皮肤上格外英气。更为重要的是,他整个人便像是力量之源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从中汲取力量。他只随随便便往这里一站,仿佛就成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傅铁衣微施一礼,说道:“傅铁衣拜见赵小姐,累小姐受惊了。”
赵瑟敛衽为礼,却又只唤了一声“傅侯”便无以为继了。
傅铁衣露出安抚的笑容,转而问公孙玉:“这位壮士可是救了赵小姐出来的吗?不知如何称呼?傅某感激不尽。”
“吾乃河东刺客夜十一……”公孙玉仿佛施礼一般地躬身,却在此时猛然抽出宝剑,跃身向傅铁衣直刺过去。傅铁衣连连后退。
在说出“吾”字之时,公孙玉躬身;“乃”字之时,公孙玉拔剑;“河”字之时,公孙玉御剑而飞;“东”字之时,剑尖直指傅铁衣咽喉要害;“刺”字之时,傅铁衣后退;而至“一”字之时,傅铁衣已连退去八步。这时候,公孙玉仍然保持飞身御剑的姿势,剑尖仍然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直指傅铁衣的咽喉。傅铁衣两指夹住剑尖,岿然不动。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太快,只在电石火闪之间。傅铁衣手下虽都是百战余生的将士,乍遇此事也是措手不及,茫然不知所措地呆立当场。赵瑟下意识的尖叫一声,众人方才醒悟过来,纷纷挥刀向公孙玉砍去。
“铮”地一声,公孙玉手中宝剑断未两截。傅铁衣只一顿便一手将剑尖向公孙玉咽喉抛去,一手去擒他□。公孙玉翻卷身体,足尖点着士卒们挥来的刀面向赵瑟掠去。赵瑟心中一动,加快脚步,向前移动两步。
那么,从效果上看,公孙玉落地之后,短剑正好压在赵瑟的脖颈之上,而数不清的士卒围住他们,刀尖直指公孙玉。
傅铁衣斥开密密匝匝护住自己的卫士们,说道:“闻说夜氏刺客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能,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放开赵小姐吧,我放你离去!”
公孙玉大笑道:“不错,不错,正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味道……便是不成,也没关系。傅铁衣,你倒是大方的很。我要取你性命,你却肯放我走?是怕我夜氏刺客延绵不休的刺杀,还是舍不得我剑下的佳人,你未婚夫人的性命?”
傅铁衣晒然一笑,说道:“我傅铁衣何人,岂会和一把刀过不去?当真可笑!便是要算账,也是要找哪执刀之人。”
赵瑟和公孙玉闻言均是一愣。赵瑟心道:这误会可大了!我们家十一明明是为了我才一时冲动拔剑相向的!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被傅铁衣错认成了主使?看来傅铁衣这人,人缘不行啊!八成是三天两头被人刺杀,都成了惊弓之鸟啦!
公孙玉和赵瑟果然心有灵犀,当即假意问道:“难道你知道谁要取你性命?”
傅铁衣负手笑道:“赵小姐是我傅铁衣未婚妻子之事,举世之中才有几人知晓?你既然说得出,背后之人自然呼之欲出……如何,夜壮士,可想再试一次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滋味?那人与我傅铁衣大约也相差无几吧?”
公孙玉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傅铁衣口中之人是何方神圣。这种事情是不敢胡蒙的,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术业有专攻,我夜十一只管杀人,你要谈生意,找夜叉去!”
傅铁衣了然地点点头。公孙玉便将剑往下压了压,威胁道:“现在,你先放我走,不然,宰了你未婚妻!”赵瑟相当配合地惨叫一声以为应景,尽管公孙玉一点儿伤都没让她受到。
傅铁衣摇头而笑,挥手示意。有士卒挥动令旗,偌大的军阵立时中分,留下中间一条半丈来宽的夹道。傅铁衣伸手过去,很自然地停在赵瑟身前,仿佛要接了赵瑟过去。同时,他对公孙玉说:“壮士去吧。”
赵瑟也是一时发蒙,竟差点伸出手去搭傅铁衣的手。公孙玉相当愤慨地在她腰上扭了一把,赵瑟方才警觉收手。继而,她在心里对自己这般不分敌我,心智不坚的表现大加鞭挞,并最终把一切错误都归结到傅铁衣的行动太有说服力上。
公孙玉当然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的爱人交到天字第一号大情敌手上。然而,此时此地,凭心而论,想在气势上压倒傅铁衣实在有点困难。公孙玉猛然想起玉面阎罗对傅铁衣的考评,便索性借来一用,气一气傅铁衣。
他学着玉面阎罗的口气说:“我夜氏刺客自是一诺千金,信誉卓著,可您傅铁衣傅大将军的信誉当真可不好说了。所谓言必不信,行必不果,不如我们刺客良多总是有的。你让开,我走远了,自然会放人!”
不想傅铁衣竟是毫不着恼,当真将身形往旁边一闪,让出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