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在他面前，一脸不想看见他的模样，白希纤细的手指懒懒的撩着自己的长发，嘴角淡淡的弧度，她比几个月前更瘦了一点。
下巴尖了，脸上的肉也少了很少，就像现在站在夜色里，也跟一阵风吹来就要倒了似的。
男人重重的拧了下眉头，“你爸爸身体不好，我猜想他不会告诉你，所以我亲口告诉你。”
身体不好？
她脸色瞬间变了，“你什么意思？”
“他打算瞒着你，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他是害怕你担心，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猜想你一定会很后悔自己不知道这个事实。”男人的声音清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看着女孩消瘦苍白的脸，眉头轻轻拧了几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的主治医生最清楚。”
“不会，我爸身体很好的。”
“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些，”男人的目光牢牢的锁住她，“不过你也别太担心，现在还是初期，而且他一直在配合治疗。”
“好了，我知道了，具体的情况我会亲自去问他，”宋暖抬起头，“好了，你可以走了。”
从一开始，她就三番五次要他走。
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锃亮的皮鞋落在她家花园里清扫得干干净净碎石小路上。
她站在花园里吹了会风，然后抬起脚僵硬地朝着家门口走去，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宋寒声正在客厅里喝醒酒茶。
她走过去，咬了咬牙，慢慢地把脸颊贴在宋寒声的手臂上，“爸。”
宋寒声怜爱般的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爸爸今天没能及时回来，你生气了？”
“爸，你身体不好，下次别喝酒了。”
宋寒声几乎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拧了下眉，“刚才他把你留下就是跟你说我身体不好这事儿？”
“爸，你实话告诉我，你怎么了？”
宋暖脸上是没有办法掩饰的害怕，她咬了咬牙，“是不是很严重，你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宋寒声伸手摁了下眉心，到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本来是不想让她担心的，结果还是被她知道了。
“爸爸其实也没打算瞒着你，只是你之前在美国，你玩你的，爸爸就是怕你知道了玩得不开心，其实也没有多严重的事儿，人生在世谁还不生个病吧是吗？是上个星期查出来的，医生也已经把结果告诉我了，就是脑袋里面长了个东西，不过你放心，做个手术取出来就好了，爸爸会好的，嗯？”
脑袋里有东西？
“是瘤吗？”
宋暖纤长的手指紧紧掐着手掌心，“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她满脸都是不乐意和担忧，“爸，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对，我是在国外，但是你是我爸，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宋寒声看着她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道，“这不是上个周才发现的吗？爸爸说了，没打算瞒着你，之后会告诉你的，我不是怕你白担心吗？嗯？”
担心也是应该的。
宋暖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过了好几秒，她才伸手摸了摸眼睛，趴在宋寒声的胸口去，声音哑哑的，“爸，真的不严重的吧？刚才他跟我说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
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就这么打湿了宋寒声黑色的衬衫，“我已经没有妈妈了，爸，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岑郁。
宋寒声沉郁着一张脸，眸底是淡淡的笑，“小暖……”
“嗯？”
“和晓晓好好的。”
“她和我好好的，我自然会好好对她，我一直没有针对她你知道。”
从来都是宋晓小心眼，她本来脾气就不好，总不会姐妹之间还要低声下气。
宋寒声点点头，“她现在改了很多了。”
男人叹息一声，“你们毕竟是姐妹，以后如果爸爸真的不在了，你们要好好照顾对方。”
“爸！”
宋暖惊得一下子从男人的怀里钻出来，一张脸满满的都是惊慌的颜色，她摇了摇头，“爸，你不要这样说，你不会有事的。”
她咬了下唇，“你不是说做了手术就没事了吗？爸，你是不是还是有事情瞒着我？”
“傻孩子，爸爸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宋寒声语重心长，“小暖，爸爸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知道吗？”
“爸……”
宋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除此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从小到大，如果她抛却了宋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她还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
她不过就是仗着是爸爸的女儿，所以做什么事情才能够风风火火不计得失，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这个庇佑，她好像，真的是一无是处。
宋寒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收拾起桌子上的文件，叹气，“好了，很晚了，上楼睡觉。”
宋暖眼尖的瞥了一下宋寒声从茶几上拿起的文件，她只瞥到了一两个字，股份什么的……
应该是公司的事情，她想了想，还是没问。
看着宋寒声步伐缓慢的上楼，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日子还是照过，离大学开学还要两三个多月的时间，宋暖除了偶尔陪宋寒声之外，然后就是和巧音或者是别的朋友一起出去喝喝咖啡逛逛街什么的。
陌小小难得约了宋暖出来喝咖啡，两人聊着聊着最近的娱乐新闻，陌小小忽然眼前一亮。
“哎，宋暖，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家萧大爷？”
萧慕北？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宋暖还是可控制的回头，然后看着她身后四五个座位的地方，果然坐着萧慕北。
她看不清男人对面的女人，只能看到她挽起来的发髻很漂亮，耳朵上挂着精致的耳坠，也很漂亮。
应该是个注重生活的小女人。
她脑海里猛然跳过这个想法，心脏不由得疼了一下。
陌小小一看到她的模样，于是很快就挑了下眉，“怎么了？你不喜欢他了？他现在……”
不喜欢了？
宋暖喝了口咖啡，脸上的笑容过分淡漠，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自己精致的下巴，“不知道，只是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她挑了下眉毛，模样却一点不复往日的淘气，只是说，“可要是换做以前，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问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了，可是现在，我除了坐在这里继续和你聊天，我还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我上去了的话，不过就是自讨没趣自作下贱，以前的宋暖不要脸，现在的我，还是觉得矜持一点好。”
陌小小安安静静地听着她把这些话说完，心头涌上一阵酸涩，叹气，“你是不是被伤得太惨了？”
“可不是嘛，我这辈子就在他跟前摔过跟头，啃了一嘴巴的泥。”
宋暖耸了耸肩，心头却是在想，那个女人是谁？
上次宋晓不是跟她说过，说萧慕北似乎是在跟一个小明星谈恋爱。
不过小明星也是明星，这么光明正大在咖啡厅约会，真是不怕被狗仔拍到爆料出来啊？
难不成是真爱？
觉得爆出来给人民大众知道也没关系？
擦。
宋暖捏着咖啡杯的手不断使力，陌小小看着那杯子里的咖啡不断水波荡漾，于是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宋暖，你……这么生气啊？可杯子是无辜的。”
她真害怕她继续这么用力下去这个可怜的杯子就要被她捏破或者是摔倒地上去了。
而另一旁，萧慕北看着面前这个长相还算精致的女孩子，坚持了几秒，还是皱了下眉头。
“对不起，林小姐，今天这件事事先我的确是不知情的，所以很抱歉，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都是方素云昨晚给他打电话，说是定了位置，今天有事情要和他谈一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方素云是找了个女孩子来跟他相亲。
他穿的照常还是西装长裤，对面的女孩却明显经过了精心打扮，从头发到妆容再到穿着，都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林瑜闻言，一张笑脸缓缓变得僵硬，搁在桌上的手交叉握紧，“萧先生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
萧慕北很少这样和女孩子对话，他不喜欢也不擅长，所以说的话难免会有一些伤人且不留情面，“林小姐长相不错，礼貌不错，但是这些内外在条件都构不成我会和你交往的必要条件。我刚才说过了，今天的相亲我完全不知情，所以我早一些开口，免得彼此都尴尬。”
免得尴尬？
林瑜微笑，已经很尴尬了。
因为母亲和方阿姨是好朋友，所以她偶尔也会听方阿姨说起这个男人。
她知道，萧慕北现在在大公司担任很高的职位，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眼。
但难免还是会有些伤心。
掐了掐虎口，林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落，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隐约有水光闪烁。
她斟酌了一下，然后看着对方，“我听方阿姨说，萧先生现在没有女朋友，不是吗？”
这点萧慕北表示赞同，“是。”
“可我觉得，跑开萧先生的内在不说，光看着你的外表，身边也是不缺乏女人打转的吧？”
林瑜笑了笑，“可萧先生却始终没有女朋友……”
男人漫不经心的笑着，看着对面明显不悦的女人，挑了下眉，“你想问什么？”
林瑜咬唇，抬头迎着对面男人淡漠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难不成，是萧先生心里已有佳人，所以才看不上别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男人一张脸上全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勾唇，没有过多的情绪，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的存在，嗓音低哑，“这都和林小姐没有关系。”
他扯了扯领结，其实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
真不知道方素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找了个人来和他相亲，再怎么事先也应该商量一下？
林瑜看着对面明显有些不耐的男人，最后吐了一句，把自己脑海里的疑问抛了出来。
“萧先生心里的人，是不是宋大小姐？”
萧慕北揉了揉额，“呵……”
林瑜咬唇，“萧先生连句实话也不跟我说吗？这么看不起我？”
男人重重拧了一下眉心，没有抬眸，脑海里闪过那个女孩妩媚张扬的小脸。
唇畔化了一抹嗤笑，他眯了眯眼睛，嗓音如水。
“不是。”
林瑜脸上瞬间浮现一抹笑意，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身侧站了个人。
萧慕北说完那句话缓缓抬头，随即入目的是女孩一身湖绿色的长裙，外面披了件白色的披肩，整个人妩媚却又出尘。
他拧眉，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就看到女孩唇角又含了丝冷漠的笑。
“你怎么在这里？”
宋暖满脸怒气，率先开口的却是萧慕北。
男人淡到极致的嗓音让人听不出他隐藏的丝毫情绪。
宋暖冷冷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侧的女人身上，也就比她大不了几岁嘛？
不就是胸比她大点，脸上的粉比她多点，气质比她温婉那么一点嘛。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生气。
她咬了咬牙，朝着男人挑了下眉毛，面上是波澜不惊的笑，“我在这里碍着你了吗？”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就已经拿上外套迅速起身，宋暖来不及拧眉，手腕就已经被男人温暖的大掌握住，下一秒就被迫转身被他拉着走。
她真的就像个……宠物一样的说被拉就被拉。
林瑜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想说句什么，但是男人从始至终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现在要是开口叫住他，不是给自己难堪吗？
雪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教缠在一起，她目光随着那二人的离开而逐渐变深。
当局者迷。
越是深陷其中，越是看不清楚。
…………
萧慕北拉着宋暖一路走了出去。
宋暖又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大呼小叫，于是只能任由男人拉着她，一直到外面他停车的位置。
男人一松开手她立马就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叫做防备，抬起下巴，嗓音也变得有些低哑，“萧慕北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
男人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作势就要上车。
她眨巴了下眼睛，这男人是有毛病，拉了她出来一句话不说就要开车走掉？
深井冰。
宋暖立马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还给自己系了个安全带，“……”
萧慕北上车，把外套扔在车的后座去，这才挑眉看向她，“我没让你上来。”
女孩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精致的下巴，看着车窗上面映出来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我就上来了，你要赶我下去吗？何况刚才是你自己拉我出来的……”
萧慕北拧眉，“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拉你出来吗？”
“为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了。
男人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看着自己被她弄脏了染着血的座位，不由得揉额，“你自己看一下你臀部……”
她当然看不到她臀部。
可当宋暖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时候，瞬间发现……
大姨妈？
她大姨妈来了？
还弄脏了这男人的车……
哦，不对，她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而是，她大姨妈怎么提前来了？
擦，她最近吃错了什么东西了吗？
原本傲娇的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红色，她手足无措，“我……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
什么时候发现的重要吗？
他刚看见就已经把她拉出来了。
还好那条走廊上面没有几个人在，要不然，她堂堂宋家大小姐这个脸就丢大发了。
男人暂时没理会他，分明的五官染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神色，发动引擎，黑色的奥迪很快驶离了寂静的咖啡馆。
宋暖坐立不安，她大姨妈来的时候肚子一向都不会疼，所以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发觉。
“你要带我去哪儿？”
女孩脸颊红红的，也许是害羞，就连目光也不敢落在身侧男人的脸上，从头到尾只是低着头，觉得呼吸很沉重。
萧慕北也不去看她，脸上是淡淡的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摸不着头脑的笑，嗓音极低，“送你回家？”
回家？
现在这个样子……
想也不想的拒绝，“不。”
她才不要更多的人看到她现在这么丢人的事情。
男人点了点头，“去我家吧，这里离我家比较近。”
“……”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下车的时候萧慕北把自己的西装外套丢给她，宋暖撅了撅嘴，然后自己把西装围在腰上，脸上的红晕依旧，神情有些不自然。
跟着男人上楼，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反正浑身上下处处都是不自在。
“我下楼去超市给你买东西，你习惯用哪种牌子的？”
男人从厨房出来，端给她一杯热水，家里没有红糖，只能让她将就着。
宋暖忙不迭的伸手接住，然后说了一句自己经常用的牌子，男人转身要出门，“在家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男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气，但是宋暖转着身子看了一下四周，还是看得出来这里被打扰得不错，很有家的味道。
家里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道，是不是他带着哪个女人回过家里来？
她身上自然也是有香水味道的，但是他屋子里的味道，很明显和她身上的不是一个型号的，何况她根本也不会用这种闻起来大家比较低廉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