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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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贪局专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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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开始有点别扭,后来也就顺耳了。”
  问:“你在赌场里更愿意让人叫你市长还是老板?”
  马:“当然是老板!”
  马向东在赌场十分中意手下人把他称作“老板”,据宁先杰等人的交代,这样的叫法即使在开始也不是人们主动叫起来的,而是老马让人们这样叫的。
  也许只有在老马对我不无得意地说“当然是老板!”的时候,我才能想象当初他带着手下左右时常出没于澳门、香港赌船,那时候他的“风采”。“马老板”当初是何等的牛气冲天,他的“牛”和外国真正的大老板出手几十万、上百万也许不能相比,但他在赌场上“一掷千金”,那些钱都不是掏的自己腰包,那些钱,除了有人不断“进贡”,大部分都是借来的,那怕只有50万美金,试想,哪个外国大老板能有他这样的“牛气”?况且那50万输光也就输光了,要不是老马被审查,哪家“借”钱的集团会和老马计较,这件事又有谁会知道呢?!
  “恶”评如潮
  一会儿他跟小姐要赌一种色子,小姐说你要输了就给我一百块钱,马向东说:那我要赢了呢?小姐说你要赢了,赢一把我脱一件衣服,马向东也不愧是老赌客了,连赢了四把,把小姐身上的衣服脱得精光,我当时非常紧张,这要叫别人看见多不好——“
  马向东在没有坐上沈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宝座以前肯定没有听过太多人对他的批评,因为在他的成长记录中,46岁往前几乎都在积极进取,一路提升;1997年在他当了常委、副市长的前后几年,他也不可能听到任何微词,包围着他的只有连绵缧叠的阿谀奉承;等到他仕途落马,双规受审,这个时候他再想听听人们对他真实的评价,已经没有机会,此时他可以面对的不是纪委、司法机关的人,就是冰凉的监室。这不知道于他是幸、是憾?
  在对马向东以及相关“马案”人员的采访中,为了节目的需要我对每一个人都设计了对马向东的评价,这些人在马在位时都是“马市长”、“马老板”的鞍前马后,随马翻车后却没有一人肯对他施舍半句好话。
  沈阳老百姓没准看到城市里的某个大桥、公路还会偶尔感念那是老马在位时修的建的,而我所采访的这些人知晓马向东许多事情的细节却对老马怀着不言的愤怒。相形之下,老百姓的评价显得散漫而又盲目,对缔造和颠覆一个人的政治生命起不到直接的作用,而这些身旁的“知情者”,特别是在面对预审人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检举他人,争取立功”的咄咄目光却能对准老马身上的癌瘤戳一刀是一刀。这也真是,群民众生哪里会懂得年年忙、月月忙、天天日理万机的市长大人究竟每天都在忙什么,怎么会知道他是怎样的忙中取乐,乐在何途?
  李经芳,原沈阳市财政局局长,在马向东这一圈子犯罪嫌疑人中是最木讷的一个,当我几次问到他对马向东的评价时,他都没有成串儿的话语。
  问:“你认为马向东属于哪种人?”
  李:“刚接触的时候觉得挺好,属于那种比较辛勤的人,当然这只是指以前。”
  问:“能干吗?”
  李:“能干,武断。”
  问:“你怎么评价他的人品?”
  李:“我觉得从心里讲,好像心胸不是很宽。”
  迟若岩,原沈阳市政府副秘书长,沈阳市少有的三十几岁的正局级干部,1998年连续给马向东行贿,“炮轰马向东”,他的评价颇有学术味道:
  迟:“他的工作能力我还是非常钦佩的,沈阳市太原街动迁,大二环建设,整个环城水系,他都功不可没。”
  问:“那么如果立体地看马向东,怎么评价?”
  迟:“在我看来,他这个人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明显,缺点,我看是致命的。”
  问:“他的缺点是什么?怎么致命?”
  迟:“这个人欲望无限,就像赌博,赢了还想赢,人哪有老赢的道理?我在想一个人要是老想赢,欲望无边真不是一件好事。”
  宁先杰,原沈阳市建委主任,不用说,他对马向东的评价肯定是磨得最快的刀子。
  宁:“我现在才算看清了这个人,手心手背。”
  问:“什么是手心手背?”
  宁:“用你的时候手心,不用你的时候手背。”
  问:“在我看你和毛马是最近的人了,他好像比对谁都更信任你?”
  宁:“出了事以后还这样吗?!”
  马向东等一批贪官受到法律的审判
  宁先杰话里有话,他以为他俩结伴豪赌,事发后马向东总说是他带他去的赌场,这真是本末倒置。其实马向东也明白,每次他要去赌,总不能自己赤裸裸地去邀请别人,总得有人替他把话说出来,宁先杰在这方面最“善解人意”,所以他和宁关系走得最近,只不过没想到,关系走得最近的人到了看守所里却分的最远。
  宁先杰又说到那借来的50万美金赌资的事,那50万,一开始也不是50万,马向东最初是让他去借100万!
  宁:“他当时是以私人名义,说借100万,我这个人呀,就是太实在了,当时就是惟命是从,给他去借,结果,人家说先拿50万行不行?我跟”老板“讲先拿50万行不行?他说行,就先拿50万。”
  我问宁先杰那么到底马向东在北京党校学习的时候一共去外边赌过几次,宁先杰说“八九次吧”,这说法比老马自己所说的次数多了三倍。宁先杰对老马的评价还有结论性的如下语言:
  “他这个人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围着我、顺着我,就提拔你;你逆着我,我肯定就让你靠边儿站!”
  在所有对老马人品的评价中,原来直接和他对口的市政府副秘书长泰明所言简直让我毛骨悚然:
  泰:“1997年,我和马向东去北京开会,晚上他叫了几个人说咱们出去放松一下,我以为他说的”放松“就是去外边歌厅唱唱歌,没想到到了歌厅他就叫了几个三陪小姐,小姐要陪我们跳舞,我既不会跳舞,也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他就在那一个人尽兴。一会儿他跟小姐要赌一种色子,小姐说你要输了就给我一百块钱,马向东说:那我要赢了呢?小姐说你要赢了,赢一把我脱一件衣服,马向东也不愧是老赌客了,连赢了四把,把小姐身上的衣服脱得精光,我当时非常紧张,这要叫别人看见多不好——”
  我不愿意相信泰明告诉我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真的,多年做女人的经验告诉我,男人要赌不一定就色?但是要色,必然下流。如果泰明说的在北京歌厅里的事都是真的,那他马向东还是人吗?如果他还是人,如果这才是他最隐秘、最真实的一面,我很难想像我怎么能那么平静地对他曾经做了好几个小时的采访却没有爆发女人对这类男人最本能的愤怒?可惜,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对马向东的采访已经完成了。
  当时的沈阳官场
  有人的地方就有场,有做官的地方就有官场。
  曾几何时沈阳的官场一度是什么样子?
  据有关部门介绍,“沈阳腐败大案”俗称“慕、马大案”已被查处的一共有106人,移交司法机关的84人,这些人中23人是副厅局以上的领导干部,17个是单位的一把手。他们贪污受贿,疯狂敛财,以人划线,拉帮结派,阳奉阴违,善于伪装,大有“官员群体腐败”的猛虎下山之势。在这样的“官场”形势下,诞生慕绥新、马向东这样的“大贪官”是不是就顺理成章?
  问到马向东对那几年沈阳“官场”形势的看法,老马并没有特别强调“时势造英雄”,他的表达中最对抗的就是慕绥新,仿佛慕绥新贪,他就不能不贪,和慕绥新相比他贪得还不够档次,手法还不够狠,有慕绥新在,做官、为人的所有标准都化为乌有:
  马向东:“慕绥新到沈阳工作后,好大喜功,他在个人捞钱上胆子也非常大。”
  我问:“慕绥新的胆子大到怎么样一个非常的地步你能给我一些例子吗?”
  马:“比如说沈阳有一个搞房地产的人,欠了建委500、600万的赔偿金,这个是不能免的,老慕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他就同意给免掉了。这种事,说老实话,我的胆子就不小了,但是再大胆,也不敢干这种事,他就敢干。还有还是某个人有走私车,老慕就公开推销给我们市接待办,四台奔驰,推销给北京办事处两台旅游车。所以我看他这么做,我没和他作斗争,反正他公开捞,我送上门的不拒绝就得了。”
  老马的“愤愤不平”让我证实了两个信息:一、他在官场上和慕绥新的确展开过一场疯狂敛财的大赛;二、他们和行贿者进行“钱权交易”的诸多管道之一就叫做“减免”。
  我曾问过接受我采访的所有沈阳“案犯”:“前几年,在沈阳,只要官场上混,都得会玩送钱的游戏吗?”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肯定。
  我问过宁先杰,沈阳的送钱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宁这么说:“比较重一点是从97年开始的,慕绥新来了以后沈阳的确是肆无忌惮。”
  问:“什么叫肆无忌惮?”
  宁:“就是这个送礼,你不送不行。”
  问:“他们会公开索要吗?”
  宁:“不用,不支持你工作,大会上批评你,批你几回,不就完蛋了?!”
  问:“如果我想进步呢?”
  宁:“想进步必须得送!”
  看来宁先杰完全懂得我所说的“进步”在这个语境里是什么含义。
  进一步了解情况以后我多少知道了一点“木讷”的李经芳为什么“木讷”,用宁先杰的话说,要不是给老慕送钱,跟着马向东跑,他这位市财政局长早就坐不住了。
  问:“你给马向东送过钱吗?”
  李:“送过。”
  问:“送了多少?”
  李:“8000左右美金。”
  问:“为什么要给马向东送钱?”
  李:“怎么说呢?现在看来是犯罪,但从前来说是一个坏习惯,特别是春节期间,好像送的比较多。”
  问:“你是说都送吗?”
  李:“反正我知道范围很大。”
  问:“大到多大一个范围?”
  李:“包括政府机关之间送来送去是事情很多。”
  问:“送来送去,这不成了八月十五送月饼?”
  李:“不一样。我们往上送,下级的人给我们送,钱数不一样。”
  问:“每一级都有每一级的价格?”
  李:“水准我不知道。”
  问:“像你们这些局长给市长、副市长送要多少钱?”
  李:“一般要一万。”
  问:“你们钱从哪来,出手就一万?”
  李:“反正各种渠道都有,有的是小金库,有的是别人送来的钱。”
  问:“有没有人单纯从自己工资、自己腰包里拿出钱来给市长行贿的?”
  李:“好像没有。”
  没有人出自己的血,那么用来行贿的最下一层的钱是不是就有可能源于民脂民膏?总有没人送钱的小官儿,小官儿也要靠金钱铺路成为中官儿、大官儿?
  马向东是泰明的主管市长,泰明不想做只扮演幕僚角色的市政府副秘书长,有求于马向东,这就是为什么要从同学那里拿来50万给马向东装修房子。泰明的解释是:“我只是延续了一种风俗,因为沈阳官场就是这个样子,你就得入乡随俗,你做了,领导也不当回事,不这样做,就该觉得你怪,而且我相信这种风气恐怕也不仅仅是沈阳有。”
  多么可怕的“恐怕”,泰明拿出50万,只是为了别让领导认为他是个“怪人”!不过反正这50万并不是他个人的,马向东如果领情只会领他的,而等他那位同事能得到马市长的好处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天下没有播种不期待回报的,泰明花 了50万到马向东案发还在做着他痛苦的副秘书长,还在被人取笑“秘书长,秘书长,接待群众接上访,开会之前讲一讲,试试喇叭响不响”,而迟若岩,沈阳市政府另一位副秘书长(当时沈阳市政府共有14位副秘书长),在做副秘书长之前是沈阳市自来水公司的经理,1998年曾连续多次用美元、人民币向马向东开炮,企业获利甚丰,迟本人也获利匪浅。
  问:“你第一次给马向东送了多少?”
  迟:“15万美金在马来西亚云顶。”
  问:“第二次呢?”
  迟:“2万,也是美金,也是给他的赌资。”
  问:“以后还给他送过吗?”
  迟:“送过多次,送到党校、送到他家,还有办公室。”
  问:“你给他送钱想得到什么具体好处吗?”
  迟:“当然。”
  问:“得到了吗?”
  迟:“得到了。”
  事实证明迟若岩的大炮轰一次解决一个问题,前后算一下,自来水公司在1998年总共给了马向东8万美金、12万人民币,用迟自己话说:“这些钱加到一块才合人民币100万,90万,我们单位得到了多少效益呢?应交的费用3000多万免掉了,这是第一个数字;第二个数字,安排了1000多下岗工人;第三,公司得到了固定资产几个亿;第四,因为马向东给我批了地我还给职工开了五栋楼房。市长开会多次表扬,公司后边好多问题解决起来就不费吹灰之力。”
  迟若岩用公司的钱“滋润”了马向东,一方面,这种行贿不是个人行为,另一方面他本人在仕途上潜在的实惠也搭上了一辆“特快”,对此,迟本人一点也不否认,这样在官场上行舟驾船真可谓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呀。
  翻供
  1999年7月马向东被中纪委“双规”,接着被辽宁省检察机关立案审查,2000年11月“马案”整体移至江苏,这中间时间长度为17个月。那么这17个月的时间究竟是怎么的一段日子?究竟生发了一些什么事情?为什么在17个月以后,沈阳“慕、马大案”要拆开,一分为二,其中“马案”要“北案南审”。
  这17个月的时间,中国出了多少领导干部腐败案?社会有人议论:“哼,一旦出了事,到底就是得看谁在中央的关系硬,东北的马向东抓起来有一年多了,就是有人保他,案子就是查不下去。”
  马向东在中央有什么过“硬”的关系纯属人们臆想,“案子就是查不下去”倒是让人们不幸而“猜”中。为什么“马案”就是查不下去 ?谁在中间捣乱,干扰办案?“搅屎棍子”不是别人,正是马向东的爱妻——章亚非。
  章亚非,辽宁省人大代表,原系沈阳医学院副院长、沈阳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院长。这些职务和头衔不知道是不是“富贵妻荣”的结果,对丈夫马向东的忠诚和爱却是可圈可点。
  马向东被“双规”后,章亚非就四出活动,提溜出一条条可用的人头线索,用重金拉关系、求保护,刺探案情、买通看守,其目的就是要营救马向东尽快将马向东“捞”出来,到章亚非也被“双规”时,她已经花出去的“营救经费”已高达130万。
  在江苏看守所我曾问老马为什么在沈阳的时候要“翻供”?老马不喜欢“翻供”一词,说他在辽宁办案人员只查了他两件事,一是贪污,二个是涉嫌挪用公款,换句话讲,老马在辽宁没有“翻供”,他只是“停”供,有关他如何巨额受贿,包括收受刘涌(涉嫌黑社会犯罪)的4万美金、用受贿的钱置办的三处房产(每处价值100多万)、怎样将万元资产转移至马来西亚,还有大量股票、财物藏匿何方等等都咬死不讲。
  的确,在辽宁办案的时候,检察人员在审查中除了发现马有赌博行为,涉嫌私分12万美元、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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