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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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来在雾中-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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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你的美国分公司?”小西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哆嗦着。她对肖家母女一忍再忍,结果她们还是要吵起来,公开羞辱她。“我没有花过你家一分钱,你凭什么侮辱我?把你的美国分公司给肖天娇吧,给钱倩吧,我和肖天一,我们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你施舍!”
  “既然这么有志气,去找个穷小子,白手起家,也让我们看得起你,别总想着勾引我儿子!”肖母不屑地说。
  “有什么志气?她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呢。妈,不跟她费话了,咱们走!”肖天娇阴阳怪气地说完,一扭身,拉着肖母,昂着头走了。
  小西的状态,显然已经没法工作了。且不说她哭得头晕眼花,连字都看不清,就是办公室里一大帮社区退休老人们的说长道短,她也受不了,她向主任请假,早一点回去。主任倒是没说什么,准了她假。
  肖家母女实在太狠了,她们今天选择到小西的办公室来,完全是故意的。如果小西听了她们的话,乖乖就范,跟肖天一分手,自然好,可是她们也料到了,小西不会轻易答应,所以,她们已经计划好,在小西的工作单位,跟小西翻脸,让所有的人,明白肖家的立场,让小西在大家面前,彻底失去颜面,从而死了跟肖天一在一起的心。
  小西觉得,自己在工作单位,已经呆不下去了。今天请了假,明天呢?明天她能有勇气,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吗?“我得辞职了。”小西想。她脚步虚浮地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一次次地拔打肖天一的手机,关机,关机,一直关机。其实她也知道,现在是美国时间的半夜,肖天一肯定已经睡了,所以他关了手机,但她还是忍不住一次一次地去拔打,仿佛这个动作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边拔电话边走着,小西发现自己走到了公交站台上,她本来想打车回家的,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愿意被人看见,没想到习惯使然,又走到公交车站了,好在现在不是下班高峰,等车的人并不多。小西向车来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如果有空驶的出租车过来,她并不介意奢侈一回。她太需要快点回到家里,躲进被窝痛哭一场了。
  

  ☆、黑痣女人

  
  正在小西在站台上张望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了下来,女司机的脸探过来问:“妹妹,恒利大厦怎么走?”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胖胖的,笑眯眯的,很亲切的样子,她的嘴角,有一颗黑痣。小西看到她嘴角的黑痣,一怔,她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跟李圆圆、还有李圆圆的准金龟婿,一起从日本料理店走出来的那个女人。
  看到小西只发怔,没说话,那个女人好脾气地笑着:“你也不认识吗?哎呀,我有急事,偏偏找不到路,真是要急死了。”
  恒利大厦,正是小西在等的这趟公交车的终点。“近的路我不知道,你再问问别人吧,实在不行,一会儿公交车来了,你跟着车走也行,终点就是。”小西缓过了神。她有点想问问这个女人认不认识李圆圆,知不知道她失踪了,但怕太唐突了,毕竟,她不知道这个女人跟李圆圆、还有她的准金龟婿,是什么关系。
  “路远路近倒是没关系,我就是怕走错了,我开车技术不好,方向感也差,万一跟着公交车没跟上,拐错了路,就惨了。偏偏我这车,导航仪还坏了。”那个女人有点着急。“妹妹,你是在这等公交车吧,那也是往那个方向去,能不能上我的车帮我指指方向,等你到地方下了车,我再接着打听,至少方向是不会错的。我快急死了,能帮个忙吗,妹妹?”
  她说得也有道理,小西稍稍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尽管小西现在在失魂落魄之中,但是举手之劳就能帮助别人的事,她还是不愿意推脱。现在是大白天,开车的是一个单身女人,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小西坐上了车,指点着那个女人开车的方向。
  那个女人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跟小西聊着天:“你就叫我何姐吧。妹妹你贵姓啊?”
  “免贵姓周。”小西答。
  何姐闲聊着问了小西多大了,家是哪里的,是不是大学刚毕业,在什么地方工作。小西没什么心情聊天,但是出于礼貌,只能简短地一一回答了,除了关于工作的事。小西说自己没有固定工作,在家写写文章,给杂志投稿。社区这份工作,明天可能就要辞职,多说何益呢?
  “小周,要不是遇上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呢?如果是个男的,我可不敢让他上我的车,别说男的,就是看上去不稳重的女的,我都不敢让她上来。你别笑话我胆子小,我被绑架过,吓怕了。”何姐笑着说。
  “啊?被绑架过?”小西吓了一跳。
  “是啊,你想不到吧?太吓人了,绑匪要两百万,我弟弟也不敢报警,怕他们撕票,最后讨价还价,到底拿了一百万给他们,才把我放回来。我弟弟说了,破财免灾吧,好在一百万对他来说,还不算太大数目。”
  一百万还不算大数目,又是一个有钱人。小西低下头不吭声了。有钱人的生活,跟她之间,隔着万里鸿沟,但就算隔着万里鸿沟,他们都能伤害到她。
  何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笑了:“把你吓着了?我当时也吓坏了。好在有个好弟弟,我没被他们关多久,就被赎出来了。我弟弟这人,真是好人,特别重感情。可惜呀,唉……”何姐欲言又止。
  何姐的一声长叹里,肯定包含着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可能是身体不好、婚姻不和睦,子嗣不顺利等等,总之是隐私的事情,小西向来不是多嘴的人,更何况她现在心情不好,所以沉默着没说话。
  何姐又看了她一眼,满是赞赏地说:“小周,你这个性子可真好,安安静静,就跟古代大宅子里的女孩似的,我越看越喜欢。现在的小姑娘们,一个个疯疯癫癫,说话口无遮拦,胆子比天还大,我可看不惯。”
  何姐说她喜欢小西,虽然有客套的成分在里面,小西仍然有些感激。肖家母女把她贬到了尘埃里,说得她一无是处,小西的心底一片灰暗,来自何姐的赞扬,给了她一点萤火似的光亮。
  “小周,你有男朋友吗?”
  小西诧异地抬起头,她们才初次见面,怎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不好意思说呀?”何姐笑了起来。她说话语气自然、亲切,带着一种老大姐式的关怀,虽然对于初次见面来说,显得有些唐突,但并不令人讨厌。
  “我呀,就是看上你这个小姑娘了,心肠又好,又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想把你娶回家,做我的弟媳妇呢。我弟弟一心扑在事业上,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眼看快人到中年了,还没结婚。家里没个人知疼知热的,有再多钱能怎么样呢?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替他忧心。现在像你这样斯斯文文、传统的姑娘太不好找了,今天是天可怜见,让我有缘遇到了你,怎么样,小周,跟我弟弟见个面,认识一下?”
  日本料理店里的一幕,突然地又在小西的眼前浮现出来。何姐和一个中年男人,跟李圆圆一起,有说有笑地走出来。那是一次相亲饭局,相亲双方,是李圆圆和中年男人-金龟婿,何姐为什么也跟他们在一起?难道说,何姐口中的弟弟,正是李圆圆的金龟婿?而李圆圆,毫无预兆地神秘失踪了。李圆圆失踪还没有多久,现在何姐又要拉着素昧平生的小西,去跟她的弟弟相亲……
  一个警铃忽然在小西的心里响了起来,她的心砰砰跳着,额上感觉有冷汗冒出,她又感觉到面对疯女人刘江生时的恐惧了。如果没有看到何姐跟李圆圆,一起出现在相亲饭局上,小西只会认为,她是一个过分替弟弟操心的姐姐,但现在,相了亲之后的李圆圆失踪了,何姐的行为,就显得非常奇怪。回想小西坐上车之后,何姐所说的话,带有明显的替她弟弟炫富的意味,甚至连何姐跟小西的搭讪,让小西坐上她的车,都变得疑点重重。小西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旁边这个女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再看到何姐一直挂着微笑的脸,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副假面具。
  小西第一个想法是马上下车,就说自己到地方了,赶紧逃离这个女人,但是紧接着,李圆圆青春而生气勃勃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如果这将是找到李圆圆的线索呢?如果……能给警方提供一些帮助呢?至少,她应该在逃离之前,再从何姐这里,尽量得到多一些的信息。小西努力平复着心跳,做出一副害羞犹豫的样子,小声说:“谢谢您。您弟弟……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恐惧和紧张,让小西的脸孔煞白,实在不像害羞的样子。
  “做生意的,他是做高档红酒生意的,人很有品味,不是那样满身铜臭气的商人。”
  “他……多大岁数?”
  “岁数是稍微比你大了一点,不过也还不到四十,正是男人一枝花的时候。”何姐咯咯笑着,小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圆圆的金龟婿,小西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但是印象里,有四十多岁。
  何姐兴致勃勃地说:“我弟弟呀,平时经常出差,正好这周在家,见个面吧,怎么样?时间你定。”
  “我……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行,你考虑考虑。”何姐很爽快地答应了。“咱们互留一下手机号吧,方便联系。你考虑好了,行不行,也能给我个消息。”
  小西犹豫了一会儿,用自己的手机拔打了何姐的手机号,两个人互留了号码。
  小西特意在自己家前一站的地方下了车,然后指示何姐继续走的方向,去她要去的恒利大厦。何姐把车开走的时候,小西暗暗记下了车牌。
  下了车,拐到一条稍微安静的街道,小西靠在一棵树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已经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小西拿出手机,想了想,拔了李朝阳的电话。自从那次分手晚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喂。”李朝阳接起了电话。听到李朝阳的声音,小西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朝阳,我刚刚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我感觉不好,但是如果报警,又没什么证据。”
  “什么奇怪的事?你说吧。”
  小西把遇到何姐的过程,以及何姐奇怪地要拉她相亲的事,详详细细描述给李朝阳听。她并没有说她为什么会没到下班时间,就在公交车站等车,肖家母女来闹的事,她并不想让李朝阳知道。
  李朝阳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你先把她的手机号和车牌号给我,我晚一点跟你联系。在我跟你联系之前,你可以接她电话,但绝对不要见面,也不要让她知道你的工作和居住地点。”
  “好。”小西说。她的心放了下来,把事情交给李朝阳,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金龟婿

  
  被何姐这件可疑的事情占据了心思之后,小西感觉,来自肖家母女的伤害,显得没有那么严重了。等到回到家里,小西已经没有钻进被窝痛哭的想法,她冷静了下来,肖母和肖天娇的话,激起了她心中的豪气,白手起家有什么不可以?她到现在没有用过肖家的钱,她下定了决心,以后也不会用肖家的钱。凭肖天一的能力,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美国,找一份工作是不难的。等积攒起一点钱之后,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时机开始创业,未必就不能成功。小西要坚持上班,坚持写作,支持肖天一。他们在一起,就算过不上富豪的生活,小康的生活总还是可以的。
  小西打开电脑,专心地修改起了《小巷里的疯女人》,这是按编辑要求修改的第二稿,这个故事比较长,又很曲折,尤其是其中许多细节,是小西的亲身经历,写起来不愁内容,关键是要营造出悬疑的气氛,让文章的可读性更佳。
  小西一直写到晚上,忘了时间,忘了吃饭,直到肖天一的电话打过来。
  肖天一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怎么了,小西?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打了这么多次电话?” 
  小西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妈、还有你妹妹,今天到我单位来了,她们从钱倩那里,得知了你要接我去美国的事,当着大伙的面骂我,骂我是个拜金女,贪图你家的富贵。你妈还说,如果你不娶钱倩,她就收回你的美国分公司,给肖天娇。”小西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让肖家母女的行为再伤害自己,但是复述起这件事,仍然让人忍不住气愤难平。
  “啊?!”刚刚起床的肖天一,被一个天雷劈到,有些不敢相信。
  “天一,没事了。我下午给你拨电话那会儿,气得快疯了,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富豪的生活,所以也不用受你家人没完没了的羞辱,你把美国分公司还给你家里吧,他们爱给谁给谁,你找一份工作,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我们要过得幸福,谁也没有权力来指责和辱骂。”
  “美国分公司是我建起来的,生产是我组织的,市场是我打开的,都是我的心血,凭什么要给别人!”肖天一在电话里吼了起来。“我去问我妈!”他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小西拿着电话怔了一会儿,显然,肖天一对于这件事情的愤怒点,跟她完全不一样。小西愤怒于平白受到羞辱,肖天一愤怒于有人要夺走他的心血。这个认知,让她有些茫然,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想法,已经难以碰到一起了呢?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肖天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嘶哑而疲惫:“小西,有些事情可能在电话里没法说清楚,我把这边的工作抓抓紧,下周末回去一趟,跟我妈当面谈。你不用担心。”
  显然,他争吵过了,但是没有好的结果。他让小西不要担心,但是他自己的声音,虚弱得没有底气。
  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小西,又埋头修改文章。她已经看透了肖天一的母亲,今天她到小西的单位撕破脸地来闹,就已经表明了,她要跟小西公开结仇,她永远也不会让小西成为家人。肖天一就算回来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过,肖天一回来,总是好事,他至少能及早认清他母亲的面孔,放弃那些无望的希望。他在美国再努力,只要他母亲一句话,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何苦呢?
  李朝阳的电话很晚了打过来,他说查了车牌和电话,那辆车是一辆二手车,前一个车主卖车的时候没有过户,所以查不到新车主的信息;小西提供的那个手机号码,也没有用身份证登记,查不到机主。
  “那不是很可疑吗?”小西紧张地问。
  “也不能这么说,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那怎么办?如果她明天再打电话来,约我跟她弟弟见面,我去吗?”
  “我……不建议你去。”李朝阳沉吟着说。
  “可是,我老有一种感觉,他们跟圆圆失踪,有关。”
  “可是你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啊。”
  “那,我只见他们一面,行不行?我想……看看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圆圆的金龟婿。如果圆圆……真有什么危险,我就这样不管了,我……我心里不安……”
  李朝阳很无奈:“好吧,服了你了,如果你不害怕,就见一面吧,跟他们约在市中心热闹的地方,别呆到太晚,我跟着你。” 李朝阳停顿了一下:“不管这俩人有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安全,这点你千万别忘了。能发现什么当然最好,如果什么也发现不了,你不要跟他们纠缠,马上撤。”
  小西的心里一暖,她说:“好。”有李朝阳跟着,她没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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