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们,和你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小惜很满足。下辈子,小惜还要和你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说完握着的手一松,垂了下去,两眼也渐渐合上,再无声息。
婉儿和小怜撕心裂肺的哭喊:“小惜!”宛若母猿失子般的哀啼,闻听的宫人无不暗暗垂泪。大家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都知道斛律皇后是一个很好的人,从来没有那些骄横的脾气,也从不无故责罚任何人。那个皇后身边的小丫头非常可爱,宛若精灵,对人也很有礼貌。可惜,她掉进了这黑暗的皇宫,受尽折磨,终究撒手而去。这个黑暗肮脏的皇宫,就是毁灭一切美好事物的根源啊。
无论婉儿和小怜再怎么不舍,宫人们还是将小惜的尸体收敛了起来,等到装着小惜尸体的推车再也看不见,婉儿和小怜抱头痛哭。当初好好的姐妹仨,如今就剩下了她们俩。小怜将自己的贴身侍女唤了进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女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有穆提婆的帮助,小惜一定能有一块好的地方安葬。在这皇宫内死掉的无数宫女中,已经是难得的好结局。
婉儿拉着小怜的手,擦干了眼泪,沙哑着说道:“你要怪就怪姐姐吧,当初要不是我招你进宫,那昏君也不会看见你,就不会对你起了贪念。现在害得你和你阳哥哥生生分离。是姐姐的错,你有什么怨气,就朝姐姐发泄吧。”
小怜握着婉儿的手,喃喃道:“不怪小姐,是我自己当初病急乱投医,自己要进宫找小姐帮忙的,被那昏君撞见,这都是命啊,怪不得任何人。”
婉儿道:“那昏君待你怎样?有没有凌虐你?”
小怜喃喃道:“他待我怎样,我又何曾在意这些。没了阳哥哥,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能活到现在。过去的那个小怜已经死了,现在的小怜,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罢了。”
婉儿道:“小怜,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你阳哥哥一定会来救你的,你就是他的命根子。我相信他一定在筹谋,说不定很快就能将你救出这肮脏的皇宫。”
小怜幽幽道:“已经晚了啊,我被那昏君要了身子,已是不洁之人,再也承受不起阳哥哥对我的那无尽的爱意了,过去的小怜真的死了啊。现在的小怜,只是一具为了报仇而忍辱负重的美丽驱壳罢了。”
婉儿大惊道:“小怜不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听姐姐的话好不好,等你阳哥哥来救你出去。我相信他不会在意你被高纬玷污这件事的。听话,好好的活着,你和他的未来还长着呢。不要去沾那些血腥恶毒和肮脏的事情可好?”
小怜道:“小姐,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啊,你我都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进了这里面,有谁还能好好的出去的。齐国不灭,我们就只能在某一天,屈死在这肮脏的宫中啊。”
婉儿道:“所以你最近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让那昏君败掉这江山是不是?你怎么这么傻啊,朝廷内外不缺少聪明人,要是被别人抓到了你的马脚,到时候想死都是一件奢望的事情。你天真,善良,单纯,可爱,多么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女人,就不要掺和到那些男人当中的肮脏事情去好不好?”
小怜惨笑道:“小姐,进入了这个地方,又何来干净可言,那昏君杀了斛律家满门,将小姐幽禁在这冷宫之中,将我和阳哥哥生生分离,从此相见已成奢望。如今又将小惜害死,他犯下的罪孽,死一千遍都不够。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么,我就是要让他失去他所依仗的这所有的一切,让他也尝尝在屈辱中众叛亲离死去的滋味。如此方能报了这淘尽黄河之水也书不尽的无尽仇恨。”
婉儿将小怜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哭泣道:“小丫头,难为你了,你将我们所有人对高纬的仇恨都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姐姐不希望你过得这么苦,姐姐还是希望看见那个活泼淘气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啊。”
小怜叹息道:“那个小丫头再也回不来了。小姐,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丫鬟,就像我们以前在斛律府里那样,那些日子可真美好啊。小姐,如果有机会,你能再见到阳哥哥,帮我告诉他,我再也不能陪他走完这一生了,没能替他生下一儿半女,好遗憾啊。来生我还做他的妻子,陪他走完完整的一声。”说完就从婉儿怀里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留下婉儿在身后悲呼她的名字。
对于小怜私自闯入冷宫,高纬很生气,不过小怜在他怀里撒了一娇,他的怒气就烟消云散。告诫了她以后不许再去那个地方后,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小怜也加快了窃取权力的步伐,频频和穆提婆私下会面,两人合力掌握了后宫的一切风吹草动。加上小怜经常在高纬枕边吹风,将他夸得英明神武,无人能及。一时高纬自信心膨胀,那自卑的阴影彻底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疯狂。朝堂之上经常会出现高纬一怒之下杖毙大臣的事情,使得满朝文武越来越畏惧高纬,他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的穷奢极欲,屠刀高举,让大齐王朝的末日越来越近。
张龙带着数十名火山卫潜伏进了京城,主公将营救主母的重任交给了他,他暗暗发誓,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完成主公的重托。自从弟弟因为保护主母,死在了宫廷内卫的手中,他对高纬就充满了仇恨,也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既然主母是在弟弟的手中失掉,那就让自己把主母再救回来,如此方能对得起将军多年的厚待和栽培,不辜负将军的期望。
安顿好手下的火山卫,他摸到皇城外围,想看看有没有救出主母的机会,可惜,皇城守备森严,他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机,主母被关在后宫,根本无法出宫,他根本没有营救主母的机会。他不怕死,他就怕完不成主公的嘱托,临行前主公那殷切的期盼,和主公回到幽州之后的消沉,让他实在不甘心放弃营救主母的计划。寻不到机会下,他只好在率部京城内潜伏了下来,慢慢的等待机会。
皇天不负有心人,张龙的等待没有白费,外出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高纬将要带着冯淑妃去城外的行宫内避暑。按照惯例,高纬会着三千御林军护驾,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防卫才是薄弱的时候。潜伏京城这么久,张龙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最好也是唯一的机会。
趁着高纬的队伍在野外扎营的时候,数十名火山卫趁夜摸进了高纬临时的营地,发动了突然袭击。值夜的御林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看着贼人离陛下的营帐越来越近,御林军统领焦急万分,不断的催促手下的人马上前拼死拦截,一面大声的催促睡下的将士赶快爬来迎战。
营地内巨大的喧闹声,吵醒了熟睡的高纬。他烦躁的吼道:“何事如此喧哗,吵得朕无法安睡,何人敢如此放肆,该当何罪!”
穆提婆匆忙跑进帐内,惊慌道:“陛下!大事不好!有刺客!他们离陛下的营帐越来越近了,陛下,赶紧撤退吧!”
高纬道:“御林军是干什么吃的,三千人守卫朕,还让刺客摸到了朕的身边,真是一群饭桶!”
身边的冯小怜起身道:“陛下,还是先撤吧,要是让刺客伤了陛下,可就不好了。御林军既然失职,回头再重责他们就好。”
穆提婆道:“陛下,娘娘说得对啊!现在不是责罚御林军的时候,陛下龙体要紧,赶紧撤吧,等御林军擒拿住了刺客,陛下再回来可好?”
高纬道:“几个刺客,还轮不到朕害怕!血狼,你去看看,将这些胆敢冒犯朕和淑妃的混蛋尽数诛灭!”
潜伏在暗处的血狼应了声是,黑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帐外。看着血狼前去,穆提婆也放下了心,血狼的厉害他也知道,有他在,此刻断然来不到高纬身前。既然安全无虞,他赶紧从旁边的案几上捧上两杯热茶,呈给陛下和冯淑妃,“陛下和娘娘受惊了,请喝杯热茶,压压惊吧。”
高纬瞪了他一眼,接过热茶,一饮而尽,将杯子摔在了地上,烦躁的哼了几声。小怜谢绝了穆提婆的热茶,不断的安慰处在暴怒中的高纬,穆提婆很有眼色的将地上的碎片收捡起来,退了出去。小怜一边安慰高纬,心里也暗自好奇,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行刺高纬。
张龙带着火山卫一路冲杀,离高纬的营帐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进入高纬的营帐,还没等他高兴,血狼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着拦在眼前的敌人,张龙没有丝毫犹豫,他也看得出来,眼前的人是一个高手,自己很可能打不过。不过一想到主母就在眼前这人身后的营帐,哪怕是死,他也要扑上去。
几个回合下来,眼前的敌人没有任何大碍,自己的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刀。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他心底一沉,看来今天想要完成任务,已经不可能了,望着近在咫尺的营帐那明亮的灯火,张龙的心里何其不甘!
往前冲了几次,都被眼前这人拦了下来,身后的御林军也逐渐结成了阵形,将他身边的火山卫团团围住。看着身边不少已经挂彩的弟兄,张龙悲从心来,自己还是没能完成主公的重托,彻底失败了啊。
御林军统领正大喊着让手下军士消灭这些刺客,血狼拿出了高纬的令牌,沉声道:“都住手!”御林军统领正准备反驳,血狼像看死人一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头皮阵阵发麻,想到今夜出的这岔子,自己断然难以幸免。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挥手让周围的御林军听从命令。
看着处于包围圈的刺客,血狼平静的开口道:“放下武器投降吧。”张龙正准备开口,血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有个弟弟吧,当初他就是死在了我的刀下,想要报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个消息,张龙心中非常愤怒,但是他更知道,此时不是报仇的时候,眼前这人既然杀了张虎,就一定知道自己是谁派来的。任务失败便罢了,要是暴露了自己这些人是主公派来的,主公可就危险了。
他担忧的盯着血狼,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血狼读懂了他的担忧,点了点头。张龙不再犹豫,刀锋瞬间抹上了自己的脖子,其余火山卫也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一个痛快。
血狼叹道:“都是好汉子,好生看守!待我去禀报陛下,如何处置这些尸首。”说完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心里有些怅然,曾几何时,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为了家国正义不惜己身,可是皇宫的漫长岁月,早已将自己彻底的堕落成了高纬身边的鹰犬,夜狼临死前那嘲讽的话语,让他为自己感到可悲。奈何,已无回头路,这些难得的忠烈之士,就当卖给他们一个面子吧。
听完血狼的禀报,得知刺客已经全数伏诛,高纬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行刺他,小怜也很好奇,这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于是她跟随着高纬一同出了营帐。
眼见御林军将刺客的尸体围成了一圈,高纬说道:“把他们的脸翻过来,朕要好好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御林军统领上前拜道:“陛下,这里太过血腥,还是不要惊扰了陛下,请陛下先行回避,待我等将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脑袋都砍下来,擦干了血污再让陛下过目!”
高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几十个刺客,竟然在三千御林军的护卫中差点闯到了朕的面前,如此失职,该当何罪!来呀,将御林军统领革职下狱,等候查办,余下将士罚俸三月,以儆效尤!死伤者,算了,着重抚恤吧。”
当看到张龙的脸被翻过来,小怜的身子一抖,身边的高纬立刻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小怜身子一僵,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陛下,臣妾看见这血淋淋的尸体,被吓到了,有些害怕。”
高纬将小怜揽在怀里,哈哈笑道:“都是些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既然让爱妃受惊了,来人,将他们的人头割下来,回去挂在京城的城门上,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看看,和朕作对,是什么样的下场!”
小怜道:“陛下,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求陛下让臣妾一个人好好静下,今晚就不伺候陛下了。”
高纬看了看小怜,答道:“好吧,爱妃今日受惊了,好好调养一下吧。来人,扶淑妃回营帐休息,好生伺候!要是淑妃出了什么好歹,朕拿你们是问!”
挥退了身边的所有人,小怜独自坐在冰冷的床榻上,眼里的泪水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阳哥哥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他正在努力的想把自己救出去。可惜啊,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他宠着爱着的小丫头了,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恶毒的冯淑妃。阳哥哥,忘了现在的小怜吧,就让曾经那个可爱的小丫头,永远停留在你的心里好么,既然从此不能相遇千面,就请记住曾经那最美的回眸一瞬吧。
当信阳接到南下的火山卫全军覆没的消息,一脸灰败。自己当初是何其的不理智,妄图以卵击石,才让火山卫的那些兄弟落得了死无全尸的下场。张龙张虎两兄弟跟随自己多年,如今,他们都死在了为自己效命的路上,是自己对不起他们啊。高纬,我们之间又增添了一笔血债,总有一天,我要一笔一笔的和你算清楚!
他日夜操练幽州兵马,管理幽州的大小事务,将幽州建设得井井有条,万民归心。同时,他将幽州境内朝廷派遣的官员尽数软禁了起来,阻断了幽州以及整个燕赵之地通往京城的所有道路,摆出了一副和朝廷决裂的架势。
见到信阳重新振作起来,整个将军府的人大展欢颜,那个他们熟悉的将军又回来了,那个自信豪情的主公又回来了,他依然像一座伟岸的高山,矗立在他们的心上。
斛律武都拍着信阳的肩膀,笑道:“好兄弟,想通了就好,你我好好努力,一起将高纬从那龙椅上拉下来!这天下,不只是他们高家能坐!”
对大哥的想法,信阳只能报以苦笑,天下,对于他来说,还比不上小怜的一根头发重要。拥有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小丫头,你一定要坚强的活着,等着阳哥哥的到来,阳哥哥发誓,救你出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我们一起去过你一直很想要的那种生活。
燕赵之地和朝廷的联络断绝,朝廷派去查探的人马一拨一拨的全都石沉大海,等到中枢意识到幽州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已经为时晚矣。南陈攻打徐州甚急,大有一举灭掉齐国的架势。晋阳平阳和洛阳一带,数万大军防备周国,轻易不能动弹。各地反对高纬的声势愈来愈烈,围绕京城驻守的兵马也不得轻离。数来数去,朝廷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去夺回对幽州的控制。
此刻高纬对这些还一无所知,依然延续着他醉生梦死的生活。朝中的臣子也没人敢向他禀报这个消息,谁都不想被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莫名其妙的砍了脑袋。高纬沉醉在自以为是的君威浩荡,海晏河清的迷梦之中,全然不知他的帝国已经日暮西山。
两淮已失,宇文邕磨刀霍霍,突厥人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朔州以北的属于齐国的草原上,如今幽州也同帝国割裂了开来,亡国之音已然越来越近。
冯小怜也频频跟随高纬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她的风姿,让齐国朝堂上的大半官员倾倒,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无心处理政务,仅有的几位心忧帝国的官员,也被她和穆提婆以各种手段驱逐出了朝堂。失去了中枢的约束,地方上的农民起义愈演愈烈,齐国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糜烂。
望着身边狂妄自大的高纬,小怜心中冷笑,高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