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锦年 作者: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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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锦年 作者:简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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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只伊娜说完这话,立马后悔,宇文陵正是好奇的时候,听见阿娘说要给阿姐讲故事,哪里还肯走。伊娜眼见着两个孩子一脸执拗,也只能如此,好在儿子年幼,也不妨事。
伊娜拿出锦盒,从中取出一块玉佩。两姐弟看了均是一阵惊叹,好漂亮的一枚锦鲤玉佩!不仅鳞片分明,那鱼鳍的纹理也看得清清楚楚,最难得的鱼体背部两侧均匀地分布着小粒红斑,且那红斑看着竟像是那玉石天然就有的斑纹。
“阿樱今日娘要跟你讲的是那锦鲤幻化救人的故事……”刚起头,伊娜便瞧见女儿脸上失望之情,只得解释道,“阿娘知道你听过那传说:画师绘鲤成痴,锦鲤亦对他心生情愫,逢室中大火,锦鲤幻化人形救了那画师。娘今日要说的是娘的曾祖父,也就是你们高祖父的故事。”
宇文樱听了,立马来了精神,只听伊娜娓娓道来。
“这一切要从这枚玉佩开始说起,七十三年前,晋武帝司马炎受禅登基,建立西晋,索头部始祖遣长子,也就是曾祖父留在洛阳作人质。那时洛阳城刚开始流传着锦鲤救情郎的故事,曾祖父感念锦鲤痴情,感动之下,由此酷爱观赏锦鲤。及后,他救下一生命垂危的锦鲤,尽力救治,却还是不见起色,烦闷之际,得一洛阳商人赠与此锦鲤玉佩,喜不自禁,只那锦鲤却还是死去,让曾祖深感痛惜。只那之后,那枚锦鲤玉佩的斑点开始发出微弱红光,竟似真的有生命力一般。曾祖深知锦鲤天生灵性,猜想该是那锦鲤灵魂附着于玉佩之上,对那玉佩更是喜爱。”
宇文樱姐弟俩听到这儿,忙拿起玉佩去看,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那玉佩光芒何在,眼见娘亲一脸郑重,只得悻悻放下那玉佩,集中注意。
“曾祖本就英姿瑰伟,在晋之日,朝士俊才多与其亲善,当时的西晋征北将军、幽州刺史卫瓘担心曾祖归国后索头部更加强大。为除后患,他秘密用黄金、锦缎贿赂索头部各部落大人,挑拔他们与曾祖之间的关系。各部落大人轮番向始祖进谗言,诬告曾祖于晋国德行有亏,且整日玩物丧志。更有甚者,直言曾祖似乎在晋国学了些异法怪术,身上佩戴的锦鲤玉佩竟是会发出幽幽红光,此乃乱国害民之兆。始祖年事已高,听信谗言,只下令:不可容者,便当除之。
诸部大人奔驰到塞南,欲杀害曾祖父,危难之际,那玉佩中幻化出一女子,那女子着一身白衣,只那白衣上还有赤色条带和银色斑纹,襟上层迭莲华,竟是锦鲤所化,且看那穿着便知是救了那画师的锦鲤。那锦鲤感念曾祖父救命之恩,倾尽全力保护,终于等来祖父前来救援,只是曾祖父最终还是不治身亡,而那女子也精力耗尽,几乎灵魂涣散,只有再次回到那玉佩之中,才有一线生机。那女子告诫祖父好好保存那玉佩,她自在玉佩中好生修炼,等待灵魂重聚,找到合适的肉身便再去找那画师……”
听到此处,宇文樱满脸愤愤不平,“阿娘,这锦鲤可真是痴傻,为了那画师平白遭受恁多痛苦,却还想着再去找他,要我是他,只恨不得再也不见,哪里还会如此念念不忘,况且这几十年过去了,那画师估计早已成了黄土,谁还认得出来哪堆黄土是他。”一旁的宇文陵急忙附和,直点头,“认不出!认不出!”
“你如今年纪还小,自然不明白她为爱执着,等你大些自然就懂了,”伊娜眼见女儿的反应,简直哭笑不得,笑他人痴傻,谁知将来自己是不是那痴傻之人。
“以前听那故事的时候,说那画师一觉醒来,竟连那锦鲤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只记得她衣襟上的莲华,当时不觉得,如今看来那画师要么呆傻,要么薄幸。”
伊娜听完女儿这话直抚额,只觉得这故事讲不下去了。自己犹豫了半天才决心告知一切,如今却有一种鸡同鸭讲、对牛谈琴的感觉。
宇文樱哪知道自己阿娘心中所想,越想越为那锦鲤不平,“那锦鲤爱而不得,何苦执着!”只这一句,却像平地一声惊雷,打在伊娜心里久久回响。
宇文陵年纪尚小,那故事中牵涉的人物颇多,各种关系更是错综复杂,早就一头雾水,如今阿姐这一番话更是让他云里雾里,直嚷着头疼、想睡。宇文樱看天色已晚,便告别了娘亲,先带着弟弟回房睡觉,。
伊娜此时却哪里睡得着!宇文樱自然也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爱而不得,何苦执着”让伊娜听了一时思绪万千。还记得她第一次听到阿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当时就如阿樱的反应一般,只想着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拿过阿爹手中的锦鲤玉佩,那时候玉佩光芒越来越亮,应该是那锦鲤灵魂渐渐重聚的缘故。那时候自己对着那玉佩说了一句“你真傻”,那玉佩竟然动了动,好似那锦鲤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十三年前,待自己真见到那女子时,她很虚弱,脸色惨白,就像马上要魂飞魄散了一般,只对着自己诉说着那爱而不得的故事,却一脸执着,那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疼,偏偏她好似不知苦似的,只等着下一个轮回继续寻觅。
可是,阿樱却说,爱而不得,何苦执着!
 第8章 紫蒙川的乞丐
娘亲一夜无眠,宇文樱姐弟第二日却是一早出门习武。如今校场附近一片干净,再也没有那些狂蜂乱蝶,宇文樱对慕容翰那一丝丝芥蒂也完全消除。慕容翰本就是个大英雄,如今芥蒂既消,宇文樱对他便只有满满的崇拜和敬仰了。在慕容翰指导之下,宇文樱整日钻研武艺,渐渐精进,心里越发敬佩慕容翰,只在人前却还是对他摆出一副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
慕容翰原以为宇文樱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后面看来,自己对她要求严格,这公主表面上虽显得不服气,校场上也表现得懒惰,只武艺却学得相当扎实,便知私下没少花功夫。联想起她如今尴尬的身份,心里便明白了这小姑娘只怕比谁都聪慧,只一直扮出一副宠坏了的骄纵样子。
小小年纪,便要花这么多心思去保全自己,看着她这样子,不知怎的,慕容翰竟似看到了自己最钟爱的侄儿慕容恪一般,心道,“玄恭能一战成名,未尝不是当年韬光养晦、锋芒尽藏之功!”
正值远方征战的慕容恪,以七千人马伏击敌人三万军队于三藏口,再次声名大显。他脸上带着的是胜利的喜悦,却更因为心中壮志凌云之才得展而心怀安慰。直望着北方,想着当年那伟岸的身影,心里想着,“下一步就该是高句丽和宇文部了,想来父亲该让他回来了吧!”
……
眨眼,便是咸康元年(339年)寒冬,慕容翰在宇文部已是一年有余。眼看着王子们日渐成才,加上慕容翰颇怀奇略,宇文部众对他的敬佩之情更甚。只逸豆归对慕容翰的提防之心越来越重。慕容部如今势头正盛,自会顺势往东北扩充势力范围,攻打宇文氏和高句丽势在必行。如今慕容翰身在宇文部,若和慕容部里外呼应,宇文部危矣。逸豆归能想明白的事,慕容翰自然不可能想不到,内心嗤笑道,“那逸豆归当真以为自己没有发现他派人监视么?”
一夜苦思冥想……
第二日,众人便看见慕容将军教王子们骑马搏击之时,岂料坐骑突然发疯,将军当场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宇文樱急忙唤来大夫为他诊治,只慕容翰醒来之时竟已痴傻,不仅认不出宇文樱,连自己儿子慕容钩怯怯叫了一声阿爹都被他痛揍了一顿,只说自己从未成亲,哪来的儿子!
第三日,四处传开了慕容将军疯癫,竟是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了的消息。
第四日,紫蒙川街头多了一个相貌英俊、披头散发的乞丐。极致癫狂之时,那乞丐竟当街脱衣,瑟瑟寒冬中居然赤身裸体跪在街上讨饭,那乞丐正是慕容翰!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遗憾他本将帅之才竟以疯癫收场。只是他却旁若无人,仿佛看不见众人眼中的同情和怜悯,困了就睡在羊圈中。此时,大家才发现一向刁蛮任性的阿樱公主却多了丝人情味儿,苦劝将军,并唤来大夫为其看病,只不过大夫们都被将军打跑了。公主竟还安排人好好照顾着慕容钩,如今看来,将军这一年教导也不算白费。众人往深了想,却突然想不出先前讨厌这公主到底是为何了,只是莫名其妙地跟着大家一起,见到了阿樱公主那一副大摇大摆、目中无人的样子,便摇摇头,心中想着,“果真骄纵”。莫名其妙地,原本臭名昭著的公主,如今竟也慢慢得到了大家的理解和认同,这倒是宇文樱没有料到的。
慕容翰疯得如此巧合,逸豆归自然不信,只认为他是装疯。丞相莫浅浑本就一直嫉妒慕容翰才能,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羞辱慕容翰的良机,自请去试探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当天正午,莫浅浑特意多带了些人跟着,浩浩荡荡往慕容翰那羊圈而去,底下的人逢人便说,丞相听闻慕容将军疯了,特来探望,一拨人马,弄得声势浩荡。
听说丞相竟亲自探望,宇文樱便知不是什么好事。那莫浅浑资质庸碌,本不堪当丞相之位,且为人还极其小气,胸中狭隘,毫无容人之量,如今他亲自过去,肯定不安好心。想到这些,宇文樱便也急忙赶了过去。
且说莫浅浑到了那羊圈旁,发现慕容翰竟睡在自己的大小便中,只叹这慕容翰若真是装疯,为了消除首领戒心可真是卖力,只在下人耳边嘀咕了两句,便走开了远远看着,那羊圈臭烘烘的,他可真受不住。
那下人得令,扔了个馒头进那羊圈,一边“恰好”就将那馒头扔在那一堆粪便之中,一边喝道,“来来来,叫花子,这是贵人赏你的馒头,拿去吃了。”
慕容翰自疯了之后,早已成了紫蒙川人人争议的对象,如今丞相亲临“探望”,众人早已过来凑热闹。莫浅浑认定了,如今这么多人在场,若是他慕容翰竟能将那馒头吃了,那便是真疯了无疑。
慕容翰竟真的抓起那馒头就咬了一口,还吃得津津有味,连莫浅浑看了都觉得胃里翻腾。再看过去,却发现那馒头不知为何竟是掉在了地上,然后便看到宇文樱冲了出来。
宇文樱冲过来,发现自己看到的竟是这么一幕,心疼不已,只哭着喊了一声“师傅”,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翰也真是疯了,径直将宇文樱推倒在地,一边怪她抢了自己的馒头,一边捡起那馒头接着吃。看着宇文樱哭着跑开了,莫浅浑也终于放心了,这慕容翰果真是疯了无疑,回去报告首领又是一件功劳,少不了又能得些赏赐。
宇文樱直哭着骑马到了老哈河边。紫蒙川地势靠北,自然已经草木皆枯,宇文樱内心本就为慕容翰疯癫之事郁闷,如今见这副萧条景象,只觉得越哭越难过,却见自己眼前突然多了块手帕,原来是阿娘寻过来了。
“你这孩子,都十四岁了,眼看都成大姑娘了,还哭鼻子,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宇文樱见到阿娘,只觉得内心更加委屈,一下扑在她怀里抽泣,“阿娘,师傅……他明明是个大英雄,如今却沦落到这步田地……”
伊娜听了女儿的话,自己也不禁流下了泪来,眼见女儿抬头望着自己,担心她多想,忙转过头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只这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宇文樱渐渐大了,哪里还不明白娘亲心中的想法。刚开始还不知,只突然有一天发现,阿娘总是做那些费时费工的中原点心,还每次都多做了,让带给师傅和那些一起习武的哥哥弟弟们。再想着自从师傅来了之后,阿娘整个人笑渐渐多了,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阿娘,我知道你也关心师傅,前阵子好几个晚上我都看见你趁着没人,偷偷出门去看师傅,也不走近,就自己看着师傅流泪。阿娘若喜欢师傅,那便喜欢就是,阿樱不怪娘,就是心疼娘……”只她话还没说完,又哽咽了,只嘴里含糊不清还念叨着,“师傅这样好的人……阿娘喜欢他……也是应该……可他总是命苦……你说慕容部的人该是多狠心,竟连师傅这样的人也容不下……”
伊娜听了女儿这话,只抚着女儿后背,那泪水也似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第9章 来历不明的少年
另一边,被宇文樱谴责极其狠心的慕容部终于有了动静。正如慕容恪所想,燕王慕容皝一旦准备往北攻打宇文部和高句丽,便想到了自己流亡在外的兄长。慕容翰对于攻打宇文部的重要性自不用说,而今他就在宇文部,若能使其反正,慕容部无疑减少一大阻力。同样,攻打高句丽也需要慕容翰。早在十九年前,慕容翰就多次与高句丽交战,深知高句丽的战法战术和地形特征,若能将慕容翰召回来,则事半功倍。
燕王召慕容翰回来之心已定,只等派人去宇文部打听慕容翰近况、探探他的口风就是。部落之间要打探消息,在朝官员自然不能依靠。任他多么精明的文臣武将,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要说最合适的,还是商人,既懂当地的风俗,又可借着卖货进货的机会接触各色人物,正大光明地打听消息。
当天,燕王接见了一名叫王车的晋国商人。一日后,王车带领的商队便由棘城出发,他们要赶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赶到紫蒙川去收购牲畜、猎物和人参,同时给那些草原上的人们带去中原的铁、盐和衣帽。只是此行,王车却还有另一个任务,那便是在紫蒙川找到慕容翰唱一首歌给他听,那歌名叫《阿干歌》,是这么唱的:
阿干西,我心悲,
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
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
辞我土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王车只知阿干在鲜卑语中是阿哥的意思,只那歌词唱的是什么,他却完全不懂。只是离开的时候,燕王再三确认,只需他哼唱出来,慕容翰自能听懂。只是哼唱首歌,也不会引起宇文氏怀疑,自不用担心,王车想想便答应了。
只王车运气却不太好,半路遇上了土匪抢劫,幸好一少年及时出现,赶走了那帮土匪,保全了这批货。只听那少年说自己名叫高玄,赶巧要去紫蒙川投奔伯父,不识路,求王军捎带自己一程。那少年不仅帮了自己大忙,还武艺高强,往北去自己这货物若有他护卫,自然万全,王军哪能不同意。
一行人终于在西拉沐伦河流域降下第一场雪之前到达了紫蒙川,那高玄在进城之后,就辞别了众人。而另一边,王车像往年一样,到各豪门权贵家里送礼,想着私下打听慕容翰消息。他心里盘算得好,慕容将军在宇文部是个大人物,跟着那些豪门权贵结交,总该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顺便提上一两句,自己再“不小心”地问上两句,既不惹人怀疑,也能知道将军近况,实在一举两得。只是,过了好几日,那上门礼成堆地往外送,却没有一人谈起,不禁让他怀疑这慕容将军到底在不在宇文部。只是事实情况却哪里是他能想到的。
只说这一日他再一次打探消息失败之后,回来却发现前几日就离开了的高玄竟跟着伙计们一起在卖东西,诧异不已,“你不是投亲去了么?怎地回来了?”
只那高玄却似一早就想好了该如何答复,自有条不紊回道,“老板,我这几天四处打听我那伯父,问了好些人,却都说不知道这儿住着一户姓高的人家。如今出来这么久,身上的银钱都用完了,还请老板收留。我自不会白吃白住,每日跟这些伙计们一起干活儿,只求有地方住,有三顿饱饭吃。如今我投亲无门,只求老板回去的时候捎上我就成。”
这等好事,王车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他这一趟除了要将中原的货卖出去,可还得在紫蒙川收购大量的貂皮、山参,回去的路上有这高玄护着,更不用怕,自然喜滋滋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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