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子一阵愕然,乖乖地走了回来,叶敏昭道:“父皇给了本王一瓶的紫金活络丹,你拿去把脸擦擦!”
小韩子听得一愣,那瓶丹药乃是宫里的方士们利用各种名贵草药炼制出来的,皇上知道叶敏昭在校场习武辛苦,怕他受伤,才赐了给他。可谓千金难买,这小王爷这么一张口就要给他用了?
小韩子普通一下跪了:“王爷您踢奴才几脚,那是奴才的荣幸。奴才只是一个阉人,哪里敢用那么名贵的药!”
叶敏昭眼睛一瞪:“叫你用,你就用!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伸手一指,“就在最下层的匣子里,自己滚去拿!”
小韩子跟了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气。叶敏昭这样,是拐着弯的向他致歉呢。
叶敏昭现在习惯了说一不二,叫他拿药,他不敢多说,取了药弓着身子就退下了。
他对叶敏昭一向忠心耿耿,叶敏昭脾气上来了,踢他两下,他心里真没有记恨。
不过叶敏昭这样对他,他却心中感激涕零。
叶敏昭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一抬眼,看见慧妃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过来了,正在外边徘徊着不敢进来。
叶敏昭目光一闪,问道:“什么事?”
那大宫女这才挑了帘子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道:“回禀小王爷,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叶敏文目光一闪,换了一件衣服,跟着大宫女去了慧妃待客用的小花厅。慧妃坐在湘妃榻上,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朝大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大宫女便带着小丫头退了下去,并且关上了门。
慧妃慢慢站了起来,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叶敏昭。
“你给我跪下!”
叶敏昭一怔:“母妃?”这几年随着叶敏昭渐渐长大,慧妃已经很少这么疾言厉色地和他说话了。
“跪下!”慧妃的声音更严厉了。
叶敏昭无奈,双膝一屈,缓缓跪在慧妃的面前。
“啪!”慧妃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小花厅里,叶敏昭用手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脸的难以置信。“母妃,您这是干什么?”叶敏昭长这么大,慧妃对他一向都是温温柔柔的,口气严厉的时候都少,什么时候这样打过他。
慧妃怒瞪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本宫来问你,谁让你出手对付你十六叔的?本来以为你长大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终归要交到你的手里。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不争气!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晋王也是现在能动得了的?”
她不说叶邑辰还好,这样一说,立刻激起了小王爷的叛逆之心:“十六叔,十六叔,您整天嚷着叫我和他交好!我也是金枝玉叶的皇子,我就不相信我离了他就成不了事了!”
“你……你这个逆子!”慧妃指着叶敏昭,气得全身发抖。“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到了现在还对那个杨雨澜念念不忘!是也不是?”
叶敏昭脸色阴晴不定,抿着嘴不说话,给她来个默认。
慧妃真是恨铁不成钢,“她现在早已嫁为人妇,又怀了你十六叔的孩子,你为何还要对她这样纠缠不休,念念不忘!天下间有多少女子,你这般的身份,哪一个女子不是予取予求,你何必对她念念不忘,她就是个天仙,为了你的大业,该放下也得放下!”
叶敏昭脸色铁青,他也是聪明绝顶的人,要不然不会在这个年纪就设计出这样一条连环毒计来。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想过将雨澜放到一边,不再想着她念着她,可这个牛角尖一旦钻进去了,就怎么也钻不出来了。
慧妃道:“我们母子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想要谋夺大位,要靠的只能是你十六叔的兵权!你知不知道,本宫为了搭上他这一条线,费了多少心力功夫?这件事,我想不用我给你多说,你也能明白!趁现在没有闹出大事,赶快收手,把所有的人手全都撤回来。从今以后,凡是涉及到晋王爷的事情,无论大小,你都要回我!”
叶敏昭低下头,脸上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他也是能屈能伸的人,可让他对谁低头,都比对叶邑辰低头更加不堪。
慧妃慢慢坐回到湘妃榻上,缓缓道:“你十六叔,不是个能吃亏的人。这次你差点害了他的孩儿,我怕是,他要对你出手报复,你平日尽量多加小心,能不出宫就不要出宫了。”
晋王府中,雨澜简单梳洗之后,刚刚用过早膳,想起太医的叮嘱又躺回床上休息。叶敏文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就睡在床榻的另一侧,雨澜伸手摸了摸小正太,满眼都是爱怜。
想来他也快要自然醒了,雨澜就没有叫丫鬟叫醒他。
晓玉满脸喜色地进来,看见叶敏文还在睡觉,就压低了声音道:“王妃,您看谁来了。”
雨澜一抬头,就看见晓月跟在晓玉的身后走了过来。雨澜见她被叶邑辰放了出来,不由大喜,“快过来,快过来!”
晓月上前来,跪下给雨澜磕了三个头。“奴婢给王妃添麻烦了!”
雨澜叹道:“快别说这样的话,是我连累了你们才是!”
不用雨澜吩咐,晓玉已经上前将晓玉扶了起来。雨澜就叫晓玉搬了小杌子过来,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吃苦头?”
晓月道:“王妃请放心,王爷只是叫我呆在耳房里不要出来,没人打我也没人骂我,那个看守的婆子对我客客气气,三餐也有人来送,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雨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晓月脸色微变,低声道:“说是奴婢和外院逃走的侍卫私相授受……”就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雨澜和晓玉听了都是深色大变。雨澜身上本来就疑点重重,若是落实了钱强是受到晓月的蛊惑,那么雨澜的嫌疑可就更大了。尤其是钱强已经逃跑了,更是死无对证。
雨澜沉思了片刻,细细问起那天的事情来,叫晓月将叶邑辰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表情全都复述给她。良久之后,才自言自语地道:“王爷如果相信我,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如果他不相信我,为什么又这么快就把你给放了?”
想起王爷那句话:“从此以后,我对你,永不生疑!”雨澜觉得他似乎不是说说的。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这些混朝堂的人,行事都是云山雾罩的,雨澜有时根本弄不清楚叶邑辰的思路。
雨澜皱着眉思索起来。晓玉忍不住道:“王妃,龚太医吩咐过您,不可劳心伤神,不可思虑过甚……”
雨澜也不想费这些心思猜来猜去,可是她又实在忍不住去猜去想。雨澜问:“知不知道王爷一早出门去了哪里?”
晓玉道:“听说是去了秦王府?”
雨澜奇怪地道:“这个时候去秦王府干什么?”
两个丫鬟全都摇了摇头。晓玉道:“不过秦王昨天来过了!”
“我怎么不知道?”那时候她正好见了红,屋子里乱成一团,自然没人向她回报这件事。雨澜吃了一惊,略一思索,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晋王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叶邑辰将叶枫齐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了过来,肯定不是为和他叙旧,要说的肯定也是文哥儿这件事。
想到这里雨澜有点激动起来:“知不知道秦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
晓玉摇了摇头,“要不奴婢去问问在这里侍候的丫头,她们肯定知道!”
“快去快去!”雨澜催道。晓玉急急出了门,叫了个丫鬟过来问了两句。然后回到内室告诉雨澜:“是昨天凌晨卯正的时候过来的。”
雨澜估算了一下秦王府和晋王府之间的距离。也就是说,刚刚发生了这件事,王爷就派人去请叶枫齐过来了。
自己是早上一觉醒来发现底下见了红,也就是说那之前叶枫齐就来了!雨澜心里一阵轻松。
若是叶邑辰真的怀疑了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为了王府的名誉和自己的面子,他也会把这件事摁下去,悄悄地找证据,而不是像是现在这个样子。大张旗鼓地将叶枫齐也叫了来,跟着他一块儿查证此事。
因为一旦确定了这件事是雨澜所为,叶枫齐又知情的话,这件事可就闹大发了,可就没法收场了。而叶邑辰肯第一时间就把叶枫齐叫过来,是不是说明,王爷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那时候她还没有见红,是不是可以说明,王爷对她的信任并不只是安抚她,并不只是为了肚里的孩子。
他为什么把晓月关起来,雨澜也就明白了。他是在向整个王府表示,他处理这件事是大公无私的,堂堂正正的,他要把所有的问题都查清楚,还给雨澜,还给晓月一个清白,并且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他现在肯把晓月放出来,大概就表示已经帮她洗清了嫌疑,那是不是表示,钱强已经抓到了?
想明白了这些,雨澜觉得,真是一天的云彩都散了。
应该就是像他说的那样,他对自己的那一丝迟疑,只是他的一种习惯,只是习惯性地怀疑了一下子而已。在怀疑过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
对于叶邑辰这种人,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两个贴身的丫鬟看见王妃不明所以的脸上就露出了那样灿烂的笑容,都有些奇怪。
晓月忍不住讷讷地道:“王妃……”
雨澜笑着说:“没事!你担惊受怕一整天了,我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你不用在我身边侍候了,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也好去去霉气!”语气中竟然又几丝调侃的意味。
两个丫鬟这下彻底傻了,她们正在这忧心忡忡,担心王爷怀疑王妃呢,怎么雨澜忽然之间就变得这么高兴了。
晓月道:“王妃这里这么多事情,怎么少得了人,奴婢换身衣裳就过来侍候!”现在让她去睡觉,她真会担心得睡不着。
雨澜想了想,现在这里不但要照顾她,还要照顾叶敏文,真是离不得人,让别人在这雨澜还真放心不下。就道:“也好,等大少爷好了,我再放你的假。”
晓月答应一声,恭恭敬敬地行礼下去。
钱妈妈端了汤药进来,昨天晚上祈氏的那一番闹腾,她和晓玉都看在眼里,对于王爷的安排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如今王府里少了一个一心要对雨澜不利的侧妃,钱妈妈真是觉得天清气朗,连吹面而来的风都是暖的。
她笑呵呵地道:“王妃喝药了!”雨澜苦着脸接过来,犹豫了片刻才一饮而尽。这药极为苦涩,想起龚太医说的,这汤药极为霸道,她心里也有些隐隐害怕,可是为了孩子,她也顾不得什么了。
钱妈妈将药碗递给小丫鬟拿下去,帮她掀开被子看了看,下红差不多完全没有了。这才送了口气:“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昨天晚上为了叶敏文,雨澜那般折腾,钱妈妈真怕她动了胎气,那可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钱妈妈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请龚太医再给您把把脉?”雨澜看了看叶敏文,孩子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叫别人见着为好。就道:“不必了,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正说着,守在一旁的小丫鬟忽然道:“王妃,大少爷醒了!”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叶敏文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呆滞。
雨澜心里一沉,经过这么一番惊吓,可千万不要把孩子的脑子吓坏了才好。
她一把将叶敏文抱在怀里,“文哥儿!文哥儿!我是母妃啊!”她一手轻拍着叶敏文的后背,“母妃在这里呢,有母妃在,什么事都没有的!”
钱妈妈和晓玉紧张地站在一旁。
她的声音温柔镇定,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叶敏文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雨澜看在眼里,心中大喜。
叶敏文终于认出了雨澜,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母妃!母妃!狼要吃我,有一只狼想要有咬死我!秋荷姐姐被狼咬死了!我好害怕!”
看到叶敏文这个样子,雨澜倒是放松了下来。哭出来就好办了。
她笑着安抚叶敏文:“文哥儿!文哥儿别怕,只是一只小狼而已,早就被侍卫们杀死了,等咱们文哥儿长大了,要像你的父王那样,老虎都能杀得死呢,一只狼有什么好怕的!”
叶敏文哭了几声,听见雨澜这样说,渐渐也就不怕了:“真的吗?我长大了也能像父王那样,连老虎都杀的死吗?”
“当然了!咱们文哥儿这么乖,长大了,必然是个英雄!和你父亲一样的英雄!”
话题一转移,叶敏文果然忘了害怕,雨澜哄了他两句,他就什么都忘了。
其实自打他醒过来,能够哭出那一声,雨澜就知道他没事儿了。她的一颗心这才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雨澜笑着和他说了几句。就听见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叶敏文捧着肚子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饿了吧!”雨澜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毕竟有一整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雨澜赶忙吩咐晓玉端来一碗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不敢给他吃别的,只能先喝粥。
第256章 和谐
奶娘闻讯赶了过来。看见叶敏文清醒了过来;奶娘高兴得又哭又笑:“大少爷,您总算醒了,您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把王爷王妃都给急坏了!”
雨澜笑道:“好了,好了!我这才把大少爷哄得不哭了;你又来招他。”
奶娘赶紧擦了眼泪,讪讪地道:“是奴婢不懂事,奴婢一时高兴糊涂了。”说罢从晓玉手里接过碗来;服侍叶敏文喝粥。
虽说昨天晚上已经叫白大夫看过来,雨澜还是差人去把白大夫请了过来。白大夫没来呢;叶邑辰就回府了。一回来就听说叶敏文醒了,当即加快脚步进了外书房。
小丫鬟挑了帘子;叶邑辰一步踏进屋里,就看见叶敏文正就着奶娘的手在吃粥,雨澜则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看见叶邑辰进来,雨澜当即打了一声招呼:“王爷回来了!”
叶邑辰点了点头:“去了一趟秦王府!孩子怎么样了?”
雨澜笑容亲切温和道:“刚醒过来,哭了一阵子,怕他一天没吃东西,消化不了别的,我就叫人做了清粥给他。我已经差人去请白大夫了,再给文哥儿把把脉!药也叫小丫鬟煎去了。一会儿就得了!”
叶邑辰神色微霁,走到床前,细看叶敏文的神色。
叶敏文看见父亲,有些拘谨。奶娘也就停止了喂饭。叶敏文低低叫了一声:“父王!”
叶邑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敏文想了想道:“我很好,就是全身没力气!”
雨澜就在一旁笑道;“文哥儿那是饿的,不妨事的。”
叶邑辰点了点头:“你好生养着,要听你母妃的话!”看见儿子没有什么问题,他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叶敏文答应了一声。
叶邑辰这才反应过来,雨澜刚才在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神态自然,语气亲切……
这几天她可是一直对自己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表面上当然还是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
难道这是想通了?
就越发地高兴了起来。看见雨澜坐在一旁的铺了大红坐垫的太师椅上,虽说一晚上的好睡,脸色依旧苍白,叶邑辰道:“龚太医不是说叫你卧床静养的吗?怎么又起来了?”
雨澜和叶敏文睡在一张床上,叶敏文醒了,她自然要让出地方来给奶娘,叫奶娘喂他吃东西。她又不放心叶敏文独个儿呆在内室,便叫人端了椅子坐在一旁守着。
雨澜就笑道:“我没事的,王爷放心,看见文哥儿好起来,我这身子也感觉松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