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刚想说话,崔相鳌猛攻狠毒招数。崔成压力顿大,忙于应对,不敢说话了。他稍一分神之时,薛刚却受了一剑。
那汉子又说道:“二庄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崔相鳌不答,剑取崔成,脚踢薛刚。
那汉子见状,纵身上前,举起厚背宽刀架开了崔相鳌的剑,说道:“二庄主,不要打了,先把此事分说明白。”
崔相鳌心知事情瞒不住了,狰狞冷笑,说道:“好!让你明白。”突然挥剑斩那汉子。那汉子一惊,忙举刀招架,却架了个空。此时,崔相鳌暴起的身形猛地折转,重踹了薛刚一脚,他借反弹之力,纵身向后跃去。同时大声喊道:“放箭!”
百箭齐发,疾射而来。
林天鸿在崔相鳌佯攻那汉子时便抢身上前去招架,却也和那汉子一样,笛子拨了个空。不过也幸而那时挨得近了,百忙之中袖挥笛扫,打落了射来的一大片羽箭,救下了那汉子。而另三个汉子却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吐着血泡,瞪着大眼,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箭如飞蝗,既快又利,令人防不胜防,避之不及。
崔成顾护薛刚心切,自己腿上中了一箭,气的他挥剑成幕,大骂那些弓箭手忘恩负义、助纣为虐。
那个被林天鸿所救的汉子肩头中箭,左挡右闪,在地上翻滚着躲避。
林天鸿几次欲冲进树林,都被箭雨逼迫住,冲入不得。他挥舞着笛子喊道:“崔相鳌心肠歹毒,你们还不自省吗?今晚他如若杀了你们公子,定会杀你们灭口。”
那汉子也喊道:“兄弟们,快住手,二庄主连我们也杀,事后岂会放过你们?”
突然,树林中传出几声惨呼,箭雨突止,又十几个黑衣人影掉下树来。
崔相鳌在林中惊呼:“哎!你们干什么?”
五个汉子从树林中走出,说道:“我们受了二庄主蒙骗,险些伤害了公子,请公子恕罪。”说完,他们把□□、箭筒扔在地上,向崔成抱拳认错。
这五个汉子是崔府的老家勇,林天鸿当年陪崔成练功时便已熟识。此时他们反戈一击,登时把树林中埋伏的弓箭手解决掉,着实出乎众人意料。
崔成见他们深明大义做出这般举动,心中大喜,说道:“五位叔叔切莫多礼,不知者不罪。”
那五人惭愧低头。
突然,崔相鳌掠身出林,剑光连闪,迅疾凌厉刺出五剑。
“小心!”林天鸿出言提醒时已经晚了,四个汉子中剑倒地,另一个却双手牢牢抓住了崔相鳌的剑锋。崔相鳌用力夺剑,却夺之不出。那汉子双手血如雨下,浑不觉痛,苦苦摇头,说道:“二庄主果真要杀我们?我们跟了你近二十年啊!”
崔相鳌狰狞冷笑,说道:“我救了你们的命,养了你们近二十年,你们的命是我的,背叛我就该死!”他疾伸一手,屈指成爪,抓向了那人喉咙。爪指用力,“咯咯”两响,那人目珠暴突,喉碎人亡。
崔相鳌暴怒之下,顷刻间把五个老属下毙于剑爪之下,真是凶狠毒辣。林外诸人无不骇然。只见崔相鳌左手勾拿、右手点压,已摆下身式,正是当年他教崔成的擒拿拳法。他诡异一笑,说道:“成儿,这拳法当年不曾全教于你,今日便索性让你见识全了如何?”
崔成说道:“好啊!我会让你自食其果!”他挥剑把射到腿上的羽箭斩断,甩手把长剑插到地上,拖着伤腿走了过去。
林天鸿心知崔成不是崔相鳌对手,且又有伤在身,便说道:“等等,这套擒拿拳我当年领教过,可惜不成得窥全套,我常以为憾,今日便请指教了。”他说着,挡在了崔成身前,又轻声说道:“兄弟退下,你有伤在身,恐难胜他,须防他狗急跳墙突下杀手,此时不必与他置气。”
崔成看了看受伤的薛刚和那个汉子,点头说道:“大哥小心!”
崔相鳌知道林天鸿的武功远胜崔成,心中不禁生怯,一扫先时狂妄之色,说道:“你出什么风头,多管闲事?只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快走吧。”
林天鸿说道:“崔成是我的结义兄弟,又是我同门师弟,还是我将来的妹夫,我也不算是外人,所以我这也不是多管闲事,出风头。你如此歹毒,做事有违天理人伦,即便我是外人,也要管上一管。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与我算老账吗?不用多费口舌了,出招吧!”他挥手把笛子戳入土中,掠身而上,用擒拿拳法与崔相鳌相搏。
崔相鳌心中虽然打怵,手上的功夫可不含糊,这套擒拿拳他浸淫了几十年,施展起来老练狠辣与当年的崔成可大不相同。二人一交上手,林天鸿便忍不住心中赞叹拳法精妙。但赞叹归赞叹,下手可是不客气的。魏荆天所授的‘捕风捉影手’何等精妙?他此时施展起来可不似当年初学乍练一般,可以说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魏荆天见到只怕也要大吃一惊,自叹弗如。
二人翻翻滚滚拆了近百招,场外几个人看的眼花缭乱,惊叹不已。其实林天鸿已稳操胜券,只因他恼怒崔相鳌弑兄犯长、欲害亲侄,更对属下不念情劳,便有心折辱他一番,所以迟迟未下杀手。
崔相鳌一番苦心算计落了空,心灰意冷却又不甘,死拼硬搏竟为求伤敌而不顾自身,所以他攻多守少,频行险招。所谓一夫弃命万夫难敌,不一会儿崔相鳌又扳回了劣势。林天鸿连遇险状,衣服也被抓破了好几处。幸而他身手敏捷、武艺高超,在危急关头用‘魅形鬼影’的步法躲了开去。场外观战的崔成惊得提心吊胆,拔剑在手,相机欲助。
崔相鳌如疯汉恶狼般连连发威,忽然双爪一勾一扣攻向林天鸿胸口。林天鸿不及避趋,钢牙一咬,双手贯力,一拳一爪直击了上去。“咯咯”、“啪啪”发出一阵骨头断裂之声。崔相鳌的身子一挺,脖子一抻,发出了老鳖鳌头出水般的一声哀鸣,猛地退出两步,双手垂落,已是左臂腕折,右手指断。他立时神情萎靡面呈痛苦之色,额头暴起豆大的汗珠,颤抖如同筛糠。林天鸿收身立式,心中暗呼侥幸。
此时已是雄鸡报晓,天将大白。
崔成和林天鸿把崔相鳌押回府中。薛刚等人招来府中下人收拾残场,眼看着折损了的二十几个精锐,都不禁摇头叹息,悲从中来。
听完崔成述说父亲被害真相,崔老太太涕泪交流、痛不欲生,龙头拐杖砸的地砖“当当”响,左一声“造孽啊!”,右一声“命苦!”,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崔成的母亲崔夫人早哭趴在几上直不起身。
丫环们又是帮她们捋背顺气,又是擦鼻涕、拭眼泪,都战战兢兢忙乱成一团。
崔相鳌跪在地上,泪流满面,鼻涕扯出二尺长的蛛丝,忏悔说道:“儿子该死!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列祖列宗。但杀害大哥并不是儿子的本意,都是受了林青尘的挑拨,是他给大哥下的毒,那些刺客也都是他找来的。我是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当,才刺出那一剑的,这并非我的本意啊!”说完,他又张大了嘴,拉丝扯线地大哭了起来。
老太太紧闭着双眼连连摇头,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崔相鳌,说道:“你······糊涂······你······”摇头喘气,说不下去了。
崔相鳌哭道:“是儿子一时糊涂,犯了大错。”
老太太睁开泪眼,说道:“一时糊涂?那你怎么又要害成儿呢?”
崔相鳌说道:“白莲教的左冠楚前日来告诉我说做下的事已经败露,让我早下手除去隐患,走时给了我掺了‘酥骨软筋散’的毒香。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是他们算计我在先的,也才知道他给大哥下的也是此毒。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了,我没法回头啊!”说着又大哭起来,哭着连骂自己“糊涂,该死。”
老太太浑身打颤,有玉山将倾摇摇欲坠之势,气的话也说不出了。费了好大的力气,嘴里蹦出生硬两个字“糊涂!”又蹦出两个字“该死!”
崔相鳌的夫人一直在一旁依偎着一双女儿呜咽哭泣,见状,拉女儿一起跪倒在地上,说道:“求老太太宽宏大量饶恕了老爷吧,我们把家业还给成儿,搬出府去。”说完,磕头不止,又对崔成说道:“成儿放我们一条生路吧!看在婶娘往日的好,求你了。”
崔成双目含泪,说道:“婶娘快起,一切有老太太作主。”
老太太恨恨说道:“家业?手足相残!兄弟都不能相容,还谈什么家业啊!唉!”
崔相鳌止住了哭泣,面色僵硬的如同尿哧灭的死灰,跪直了身子说道:“儿子不孝,做下这等错事,不敢求母亲原谅,只求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她们母女便托付给您老人家啦!”说完,猛地栽下了头去。
这一下变故突然,众人猝不及防,顿时一阵惊慌。
“老爷!”“爹爹!”崔二夫人和两个女儿撕心裂肺地喊着扑了上去。
崔相鳌已是脑浆迸裂,气若游丝,满面愧疚地凄苦一笑,死了。正是:
不忠不义一念间,
弑兄害侄罪滔天。
额头撞地一声响,
歪身气绝命已亡。
老太太被吓得目瞪口呆,一口气不畅昏死了过去。崔夫人和丫环、婆子又是揉又是捏,又抚胸背又掐人中,喊叫着忙乱成一团。
正忙乱间,崔二夫人痴痴傻傻地说道:“老爷,等我!”她也猛地向地上撞去。
崔成在震惊之下还算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抱住了崔二夫人,哭道:“婶娘不要啊!还有妹妹们,还有成儿,你要保重啊!”
那两个女儿也爬起来扑到母亲怀里。母女三人抱头哭成一团。
老太太幽幽转醒,失声哭道:“我的儿啊!”老泪纵横,痛不欲生。
忽然,有小丫头匆匆跑来喊道:“不好了!小姐寻短见了!”
众人大惊失色,登时又乱成一团,搀扶着老太太,架扶着夫人,慌慌张张,摇摇晃晃,哭哭啼啼,涌云洒雨,佩环叮当,匆匆跑了出去。
☆、意乱情迷认错郎 家门不幸又添丧
老太太哭的泪已经干了,唉声叹气地望着歪躺在母亲怀里抽泣的崔楚楚,说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大把年纪,黄土都快埋到头顶了,送走一个黑发人,又死了一个黑发人,眼看着孙女儿也要抢着先我而去。唉······家门不幸啊!我这是遭了什么报应了啊?”说完又哭,哭完又叹,哭一阵,叹一阵。好不容易稍止住,抚着崔楚楚苍白枯瘦的手问道:“丫头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还有你娘,还有奶奶顶着吗?你寻什么短见啊?要寻也该是我这个老太婆啊!”说完,又满是爱怜疼惜地说道:“丫头啊!你到底怎么着啦?”
崔楚楚不答话,两眼痴痴呆呆。喃喃说道:“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他?他为何又要如此?”抬手拭泪,自苦、自怨、自恨。
老太太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是他又不是他?他是谁啊?他又怎样了?”
崔楚楚又不说话了,只是伤心落泪。
老太太顿着拐杖说道:“他到底是谁?是谁惹了我的孙女儿?快把他找出来打杀了为我孙女儿报仇解恨。”
崔夫人和众丫环们茫然不知如何作答。
老太太生气一阵,又劝道:“丫头唉!谁欺负了你告诉奶奶,可不许自个儿委屈,更不许想不开。”
崔楚楚止住抽泣,说道:“是楚楚不好!让奶奶费心了。楚楚不会再寻短见了,奶奶您回房歇歇吧。”说完,强打起精神,在母亲怀中起来。
老太太半日的功夫受惊数次,已是身心疲惫,见孙女儿有所释怀,才安心少许,点头又劝慰了一阵,抬手扶着婆子的手欲回房休息。走到门口对起身相送的崔夫人说的:“你不用送了,看着点!”然后又对崔楚楚说道:“可不许再伤心了!”见崔楚楚点头,才颤巍巍回房去了。
崔夫人哀声叹气,伸手去抚摸崔楚楚脖颈上的勒痕,唇角一撇,又留下泪来,问道:“还疼吗?”
崔楚楚摇头,落泪,不说话。
崔夫人又问道:“到底为了什么事?为何想不开要寻死?因为你二叔?你说的那个他是谁?”
崔楚楚摇头,又落泪,良久才止住伤心,说道:“娘亲有所不知······”
原来,那日崔楚楚得知有个姓林的青年侠士随二叔来到府上,一怔之下是又喜又羞,心中如有兔撞。于是便跑了出去,分花拂柳间,只觉身轻步健,如若凌风飞飘。待到得前院,却不敢靠近,便远远躲在花树后面,只见这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依稀如林天鸿当年。她芳心大震,身不由主地慢慢走上前去,痴痴说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林青尘闻声抬头,见是一个娇美的可人儿向自己走来,心中颇感诧异,明眉皓齿间立生春风,温和一笑,说道:“姑娘好!姑娘认识在下?”
崔楚楚猛然惊觉,才知失态,粉面大羞,歉意一笑,抬起纤纤玉手掩面走开了。
望着崔楚楚袅袅款款、羞羞怯怯、柔弱扶风的身影,林青尘不由得呆住了。
崔相龙见状,忙陪笑说道:“这是小女,失礼莫怪!林少侠请!请用茶!”
林青尘这才回过神来,与崔氏兄弟谈笑风生更是语出不凡。
崔楚楚一口气跑回房间,已是面红耳燥,胸中怦怦乱跳,焦灼不安却也失望黯然。稍稍安稳了片刻,忍不住心中遐想:“时过多年,当年的他如今又生成何种模样呢?”思来想去,总觉得也应该是如此模样。不觉的,她竟痴痴发起呆来了。
一连几日崔楚楚茶饭不思,心中时刻有一种再去看一眼的冲动,并宽慰自己,只是再去看一眼而已,远远的看一眼足矣。她柔肠百转,终于抑止不住心絮,忐忑地走出了房门。穿廊过径翘首观寻,竟不得遇到,心中又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当她痴痴傻傻般走进花园,看到成双成群的蝴蝶嬉戏于花间之时,心中大为触动且又伤感,自言自语说道:“蝶犹可成双而舞,人却只能独受煎熬,可见人不如蝶!”说完,幽幽叹气,摇头苦笑。
突然,一个清爽明朗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惊起了春波涟漪。“大小姐何出此言?何以自伤?”锦袍玉带、玉面神清的林青尘优雅潇洒地摇着折扇,微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蝶可成双,人若有缘亦可成双!蝶成双难度百日,人成双却可相守百年,大小姐何以有人不如蝶之叹?”
听到林青尘意味深长的挑拨言语,崔楚楚心中一阵激荡迷乱,忙收摄心神,说道:“公子说什么呢?我不懂。”说完已是面红耳赤,羞羞地底下头去。
崔楚楚这羞怯忸怩之态令林青尘心中如有百爪抓挠,又酥又痒。于是,他眼泛勾魂之光,唇现摄魄之笑,堆起诚恳、爱恋的神色更进一步,说道:“大小姐貌美如花又是千金之躯,何以神色间有莫大的忧思愁绪?可否说出来听听?小生不才,愿与大小姐同喜同忧。”
林青尘这老练的殷勤体贴的软语简直像是芳醇的美酒,快把崔楚楚给熏醉了。不过崔楚楚还算冷静,只是更羞、更怯,说道:“我哪里有忧思愁绪了?公子真会说笑!”声若蚊嘶,几不可闻,说完转身便要回去。
林青尘悦尽了白莲教的美色,现如今已是情场老手,轻而易举地便从单纯的崔楚楚神情间看出了瞄头,赶上一步,说道:“在下林青尘,斗胆请问大小姐芳名?”
崔楚楚一怔,不答,又走,走到凉亭下又停住,回头说道:“楚楚!”云涌霞飞,羞不可胜,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