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只有约瑟巴是负责现场搜证与科学监识的任务,其他都是负责外动工作。当然,还有其他警探,但都是听从他们几个的指挥,我想你的存在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不需要知道。”
双方各自点头为礼,于培勋即刻了解,虽然那四人没有明说,也没有任何特别神态流露,甚至没有丝毫异样眼色,但其实他们是与麦尼和他初识时抱著同样的心态——轻蔑,所以他们下屑与他握手。
他更不屑与他们交谈。
大黥刺地自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麦尼的高级督察宝座——坐下,“你们查到了什么?”他问。
那四人没有回答,反倒是麦尼立刻坐上他身旁的桌沿,并向他仔细说明。
“……总之,就是这样,又是一条死胡同,派对上的人说当天并没有人穿十九世纪时的服装,女人有,男人没有:而七十几岁的杂货店老板则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从贩卖记录上知道那天的确同时卖出一支笔和两张明信片给一位客人;又因为那天下大雨,附近的居民又习惯早睡,所以根本没有人看见过类似那样的人,我们连刚会说话的小孩都查问过了,但什么也没有。”
“既然这样,我又能如何?”
“这个……”麦尼迟疑了下,“我是想……”再迟疑,“想你能不能……一又迟疑,”能不能看看……“勉强勾起嘴角。”尸体?“
“尸体?‘于培勋似乎有点疑惑地低声重复了一次,旋即整个人惊跳起来,脸色发青,大叫,”你叫我摸尸体?’再怒吼。“不干!‘
“谁叫你摸尸体了,只不过要你看……”
麦尼横手阻止道南轻蔑的话语,两眼仍恳切地望住于培勋,同时把声音放到最低柔。
“我知道这样是在为难你,但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了,不是吗?”
于培勋双眼冒火地瞪住麦尼好半晌。
“我可以帮忙,但休想叫我摸尸体!”
“尸体是最好的线索。”
“那就叫你们的变态法医去摸去捏去揉去……去睡都行,随他便,别想叫我,死我都不干!”
“培迪……”
“麦尼,叫他看照片好了,”说话的是约瑟巴。“要他看尸体也许是真的太勉了。”
“但是……”麦尼深深注视著于培勋。“看照片没有用,一定要……看尸体,不是吗?”于培勋咬紧牙关,不吭声。
“我发誓,只让你看一次就够了!”
别开眼,于培勋仍是不予理睬。
“培迪,算我拜托你好吗?”
也许是见麦尼如此低声下气,阿曼达实在看不过去,只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转,蓦而漾出满脸嘲讽的笑容。
“我说算了吧!麦尼,也许他是担心自己会吓得像个女人一样尖叫,或者当场尿湿裤子,那就真的很难看了,搞下好还会就地昏倒……”
“我看!”于培勋无法自制地怒吼。“而且我不会尖叫,也不会吓出尿来,更不会昏倒。另外……”说著,他起身大步走向阿曼达,突然把手搭到后者肩上,后者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他已经收回手,并露出讥讪的冷笑。“到十岁还在尿床的女人没资格说别人!”
阿曼达的脸色唰一下通红,又迅速转为铁青。“你……”
于培勋不再理会她,迳自对麦尼吆暍。“再下走,等我后悔就来下及了!”
麦尼一听,急忙抓住他就跑,后面几个人忙也先后跟上去。
途中,于培勋突然问麦尼,“你今晚要去参加派对?‘
“咦?你怎么知道?”
“别开车去,至少别把车于停在维罗路上,否则……”
“怎样?”
“你就得买新车了!”
在停尸问门口,于培勋几乎要后悔了,可是一见到阿曼达横扫过来的挑衅眼神,他还是咬紧牙根进去了。
然后,在他点头表示准备好了之后,麦尼才抽出尸箱,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惨遭劫腹毁容的变形尸体,只一眼,于培勋就呕一声回头冲出去,来不及让他躲进洗手间,众人便听到阵阵呕吐声传来,而且延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半个钟头后,于培勋至少灌下三大杯威士忌,好不容易又鼓起了勇气,脸色惨白的再度回到冷冻库里,这回他见了尸体仅只抽搐了一下脸颊,跟著,他伸出手——非常明显的颤抖著——摸向尸体的额头。
在他双眼因恐惧而蓦然大睁之际,麦尼瞪著严厉的眼警告其他人绝对不许出声,其他四人只好眼睁睁的看著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灰败,也越来越惊骇……最后,他猛然转身跪到地上去,又开始大吐特吐,可是能吐的东西早就被他吐光了,所以他只能下断干呕,呕得连肠子都快要呕出来了。
“阿曼答,去拧条毛巾来,罗特,再去倒一杯威士忌来,道南,把尸体推回去!”麦尼迅速下命令,并扶著于培勋站起来,后者仍在干呕个下停。
十分钟后,停尸问外的椅子上,于培勋抖著两手捧住杯子往嘴里一口气倒下去,麦尼立刻又为他斟满了。
“培迪,你……看到什么了?”
他的问话令其他四人同时一怔,并疑惑地相互对视,而于培勋则是根本没注意到他问话的方式,只是抖了抖,然后开始他颤抖的叙述。
“一辆……一辆奥斯丁,天太黑,我……我看不见车牌,车子在她身边停下来了,然后……然后一只手伸出来,三千英镑,他拿著三千英镑,她……她弯身住车里看了一下,是一个穿著十九世纪服装并戴面具的男人,她问:”要我陪你去参加化妆派对吗?‘,男人点头,于是她收下钱,上了车。车上,她喝了一罐男人丢给她的啤酒,然后就……看不见,她倒在后座上,看不见车窗外……“
又喝了一口威士忌。“车停了,她被抱出车外,在树林里,老式农舍,地下室,她被绑起来,男人开始准备……”
他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她醒来了,发现自己被绑,她想叫,但是动弹不得,然后……然后男人开始切割她,活生生的……天哪!她连惨叫都叫不出来……男人一边切割她,一边喘气流口水,好像狗一样,而且……而且……”
蓦然劈手夺去酒瓶,他几乎牛饮下半瓶还多才停下来,横手抹去酒泽,打了一个酒嗝。
“他……他吃她,他吃从她身上割下来的肉、耳朵,内脏,慢慢割,慢慢吃,割多少吃多少,血……血淋淋的吃给她看,吃得津津有味,耳朵的软骨,他也咬得喀滋喀一效响……”
听到这里,阿曼达突然抢去酒瓶,也牛饮了好几口,其他四个大男人则同样脸色苍白。
“……最后,她被包进黑色塑胶袋里,看不见了……”他停了一下。“她被‘拿’出来扔在小方场,是半夜,那个男人非常仔细的搜寻清理四周,免得留下任何线索,然后,他走了,她就被扔在那儿,直到有人……发现她……”
声音沉寂了。
于培勋继续一口一口的喝酒,眼神开始蒙胧,其他五人则默默注视著他,陷入各自的思绪里。半晌后,罗特突然朝麦尼勾了勾手指头,同时以眼神向其他三人示意,于是,五人同时定向走廊另一头。
“麦尼,他究竟是……”
“别问,什么都别问,”麦尼低声警告。“最重要的是,有关他的事,还有今天的事,无论如何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即使是上面有人问也下能说,你们尽可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懂吗?”
“为什么?”
“这是我答应泰德的,培迪是中国人,他没有义务要帮我们,但他还是来了,所以绝对下能让他因为帮我们而惹上一屁股麻烦,明白吗?”
四人相觑一眼,不约而同点头。
“明白了,可是他究竟是……”
麦尼叹气。“我说了下要问,尤其下要去问他,下管你们想什么,放在心里就行了。‘
而后,他们回到于培勋身边,麦尼蹲在他面前。
“你觉得怎样,培迪?”
好像条懒蛇一样垂在胸前的脑袋慢吞吞地抬起来,于培勋醉态可掬地咧嘴一笑,“酒……暍光了!”他举起空酒瓶给他看,然后五指一张,让空酒瓶铿锵一声坠地碎裂,再把手搭在麦尼肩上,赞许地点点头。“很聪明!”
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是……”他眯了眯眼。“那个女人已经那样求你了,为什么你不娶她,反而把她推给别的男人呢?真是白痴!”
麦尼睁了睁眼,没说话,其他四人则惊奇地相互对视。
“至于你……”于培勋改而抓住阿曼达的手臂。“真抱歉,透露你最丢脸的秘密了,不过你放心,你还是个处女的秘密我绝不会说出去,0K?”
阿曼达哭笑不得地又涨红了脸。“你……你这个醉鬼,少说几句行不行?”
道南失笑,罗特则喃喃道:“原来你那些‘丰功伟业’都是骗人的!”
于培动摇晃了一下,右手立刻抓住麦尼的手臂,免得自己倒下去了。
“培迪,你能不能……‘
“下!”于培勋突然惊恐地推开麦尼,后者一个下稳坐到地上去,差一点点就坐在那堆玻璃碎片上,插得他满屁股红花。“别想再叫我去碰另外四具尸体!”
“咦?你怎么知……”
于培勋急著想起身,但起不来,猛一把抓住身边的人想借力把自己拉起来,
“我绝下……”噤声,转而望住被他抓住的罗特。“你老婆要生了,快回去吧!要是你不在她身边陪她,起码三个月她下会让你回家。”
“钦?!”罗特惊诧地看向麦尼,麦尼颔首,他立刻把于培勋交给道南,旋即匆忙忙离去。
而道南才刚把他扶起来,他又说了。
“有人要杀你,一个四十多岁的瘸子,后天……下对,是两天后……”他严肃地点点头。“无论如何那天你绝对不能到瓦平区,否则你会被一颗子弹射中颈椎,下半辈子你就只剩下那颗脑袋能动了!”
道南才刚抽了口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听了两句话,他即脸色难看得有点滑稽地告诉麦尼,“科林那个瘸子逃狱了!”
“就是你抓的那个……‘麦尼惊呼,随即当机立断下命令,”那天你留守。“
于培勋眨了眨眼,突然又把手栘到麦尼身上。“早上十点以前,那个瘸子都躲在卡提沙克号上,你要小心,他有两支散弹枪,三支冲锋枪,两支手枪,好几颗手榴弹,最重要的是,他还有……”
“还有什么?”见他说一半停住,麦尼急问。
“还有……”不晓得为什么,于培勋开始拚命眨眼,而且一脸困惑的表情。
“还有什么,快说啊!”
“还有……”于培勋倏地嘻开嘴。“我要睡了!”
“嘎?”
于培勋突然整个人挂到麦尼身上去,睡著了。
麦尼呆了呆,连忙用力摇晃他。“喂!你还没说完,别睡呀!”
但是于培勋已经睡死了,尽管被当作烂布偶一样摇来晃去,还是醒不过来。
“真不敢相信,”麦尼喃喃道。“他居然就这样睡死了!”
“更教人不敢相信的是他所说的话吧?”阿曼达咕哝。
约瑟巴则是一副深思的姿态。“他……什么都知道吗?”
“那种事别说、别问、别提,尤其是当我们还有一桩非常令人头痛的问题需要优先解决的时候。”
“什么问题?”
麦尼咧嘴苦笑。“泰德说培迪中午有午餐约会,要我发誓无论如何得让他能够赶去赴约,可是现在……”他往下瞥著挂在身上的烂布偶,苦笑已经快变成哭脸了。“你们认为他的女友愿意和一个会打鼾的烂布偶约会吗?特别是他们才刚认识一个月而已。”
阿曼达与约瑟巴相对一眼,然后斩钉截铁地宣布“好消息”。
“绝对不愿意!”
房间里,桑念竹一边准备外出,一边和李亚梅闲聊,突然,有人敲了两下门,然后自行开门探头进来。
“喂!爱丽丝,你又换男朋友了吗?”
“嗄?‘
“楼下有人找你,不过不是那个台湾人喔!‘
桑念竹满腹狐疑地下楼,李亚梅理所当然紧跟在后面,准备有什么问题就先杀过去,孰料两人一见到来客即异口同声的发出诧异的问句。
“是你?”
泰德捧著一脸尴尬的笑。“桑小姐,你好。”不管怎么样,先打招呼再说。
“塞西尔经理,你怎么会来这儿?是我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不是,你的工作做得很好,完全没问题!”泰德忙道。“相反的,是我有问题。”
“咦?”
“是这样的,”泰德又尴尬地咳了咳。“我知道培迪今天和你有午餐约会,可是今天早上我临时请他帮我一个忙,原以为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之后他就可以顺利来找你,没想到……”
“啊!我明白了,你是来通知我午餐约会必须取消吗?”桑念竹谅解地柔声问。“这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是一顿午餐而已,以后再……”
“桑小姐,”泰德苦著脸叹了口气。
“我说过,下是你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呃?”
“当我请培迪帮忙时,我答应他绝对下会耽误到你们的约会,否则我……”他又咳了咳。“我要把头给他……”
桑念竹身后突然一声噗哧失笑,泰德更尴尬了。
“总之,如果你们取消约会的话,我一定会很惨的,所以……”
“可是……”桑念竹越听越不明白了。“你不是说他没空吗?”
“我没有说他没空,事实上,他是暍醉了。”
“喝醉了?”桑念竹惊呼。
“是的,所以他无法来赴约,等他醒来,我的脑袋就不安全了……”
桑念竹身后又是一阵笑。
“……因此我想麻烦桑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去他那儿,在他醒来后告诉他,人的脑袋除了当球踢之外实在没什么用处,我可不可以买颗篮球来代替我的脑袋给他呢?‘
桑念竹身后变成爆笑,桑念竹也忍不住掩唇轻笑不已。
“我想……我想他不会真的要你的脑袋的。‘
“可是我一定会很惨!”泰德可怜兮兮地说。
水盈盈的瞳眸发出同情的光芒,“你说他喝醉了?”桑念竹问。
“没错。”
“有人照顾他吗?”
“没有。”
“那么,反正我没事,我跟你去照顾他好了。”
闻言,泰德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有狂嗥一番了。“太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桑小姐,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不必客气。”桑念竹含蓄的笑。“他住在哪里呢?”
“我送你过去。”
“赛西尔经理不必刻意送我去,我自己可以……”
“不是刻意,培迪就住在我家,每次来伦敦他都是住在我家,白吃我的、白暍我的、白住我的,而且没事就欺负我打发时间,请他帮个忙还得拿我的脑袋作抵押,”泰德很夸张的叹气。“真是划不来啊!”
桑念竹再次忍俊不住,李亚梅早已笑到弯腰抱肚了。
“那,麻烦经理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件外套就下来。”
五分钟后,桑念竹已然坐上泰德的车,迅速驶往摄政公园方向。
“桑小姐,请记住,他醒来后二正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我想他是开玩笑的,不可能真的会要你把脑袋交给他吧?”对于他的担忧,桑念竹全然下以为意。
“可是他会生气。”
“不会的,他是不生气的。”
泰德眼神奇怪地瞥她一眼。“你这么认为吗,桑小姐?”
“他的确是不会生气啊!”
握紧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