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过如此惶然。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疾风,那东西来的很快,快到让炎舞来不及躲开,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胸口有刺痛感,伸手一摸,炎舞吓了一跳,她的胸口竟然破了一个大洞,手指间尽是粘稠的液体,那种粘稠感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血,是她自己的血,胸口灌出的血中,还残留一根羽毛,她知道,是乌鸦穿过了她的身体。
作为一个杀手,竟死于乌鸦之手,真是荒谬又滑稽。
不,她不能死于乌鸦之手。
伸手四处摸索,她的小夜刀怎么不见了?
在黑暗中,炎舞不安的嘶喊,“我的小夜刀呢,我的小夜刀呢?”
忙乱的挥舞着手,不期然的碰上了一股温暖,她本能地想要避开,可是那股温暖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那股温暖紧紧地包裹着她冰冷的双手,沉静下来,才发现那同是一双温暖的手,同时,耳畔传来比手掌还要温暖的嗓音,“小夜刀,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炎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周遭一片安静,安静的只剩下草地和溪流,除却这两样之外,还有一双会吸引人的眼眸呈现在眼帘。
“菫?”她用了疑问的语气。
“是我。”菫笑得有一点稚气又有一些邪气。
视线游离,炎舞这才发现,此时并不是黑夜,自己也没身在湿漉的水槽中,她已经从逸王府的死牢出来了。可那种临近死亡又不得死亡的恐惧感让她记得太牢,太牢……
“封住你穴道的银针我已经逼出来了。”菫摊开掌心,数十根极细的银针摞在一起,银光寒迫刺眼,这些银针是一根一根被掌力打进穴道的,那种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菫看着炎舞毫无波澜的眼睛,掌心适时的收起,拳心捏得紧紧的,掌心再次松开之际,银针早已经弯曲的不成样了,歪七扭八的落在草丛间。
“软筋散的药力,我想大概过了时辰就会自行解除吧。”
菫的声音再次传来,炎舞才知觉,原来她一直蜷缩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炎舞不喜欢这样近的距离,甚至排斥这样的肢体接触,她是不需要被保护的,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的。
无力的四肢在菫怀里乱拱,菫知道,她是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菫偏偏不让炎舞如愿,怀抱收的更紧了,脸颊蹭着脸颊,两个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放开我。”
“不放。”
“你个死小鬼,放开我。”
“我早就不是小鬼了。”
“放、开、我。”炎舞揪住菫的衣领,声音低沉又寒冷,眼神犀利而凶狠。
菫笑着握上炎舞的手,轻轻的掰开,然后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姐姐,这样是不行的喔。你的手还是这样的冰冷。都过了十年了。”
炎舞一怔。
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年了。
那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一层一层展开又一片一片被剥离,算起来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十年之久了,可是这分开的十年,她一次都未想起过他。
也就在这毫无交集的十年间,不经意间、一不留神间,那个初来暗花流只有十一二岁的小鬼,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炎舞突然觉得,当初那个笑得又惨又烈的小鬼竟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一个男人了。
不过,这些与她又有何干呢?
尽管,他意外的救了她。
炎舞使出残余的力道抵住菫,一点一点挣脱他的束缚,黑亮的眼睛里溺满一层痛恨的光,终于挣开了他的怀抱,无力的身子滚落在草地上,然后艰难的曲起膝盖再慢慢的爬起来,没走一步身子就晃摆一次,“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看着炎舞荒凉和冷寂的背影,菫说,“我从未期盼你的感谢。”
“以后我们各走各路。”
“……”
“别跟来。”
“……”
望着炎舞离开的背影,菫没有追上去。
望着炎舞的背影,菫总是会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幕,他们惟一一次的牵手,从她手心里传出来的温度,以及她带他看过的最美丽风景。
一阵风吹来,炎舞的身影在风中很明显的颤了一下,炎舞披散的青丝被风吹起来,很漂亮。她的背影就如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因为一如既往的冰冷,所以她才是他记忆中的炎舞。
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充满了菫的心,那一年,他还是初到暗花流的小鬼,所以很孤单,被主上安排给了一个叫炎舞的女子,那一次见面之后,那一晚的风景之后,他忽然就对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少女产生了某中特殊的情愫。
巨大的孔明灯漂浮在空中,他们两个人乘在上面,炎舞拉着他的手,指着地上亮起的万家灯火说,“好看吗?”
他的眼睛很快就被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火所吸引,光影一幕幕,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接着炎舞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边更好看。”
他扭头,看到是一条火龙盘亘在蜿蜒的山脉上,炎舞说,那是长城上燃起的烽火,燃着的烽火台相连起来从高空看过去就像看到一条火龙在盘旋,炎舞说,这样的景色很难得见一次,所以好好看吧。
头顶的孔明灯火、地上的万家灯火映照进炎舞黑亮的眼睛里,菫觉得万分夺目,心情也随之激动和骄傲起来。
“叶清裳,开始杀人之后,就无法体会了。”说着,握紧了他的手。
这是炎舞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他的本名。
所以,尽管她的态度冷漠,她的手也很冰冷,他依旧觉得很陶醉很沉迷,他孩子气的瞳孔里闪烁着焰火的喜悦,这种喜悦甚至暂时扫除了他被父母遗弃的悲伤阴影。
此后,他被送进杀手训练营,他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替代了上一任叫做‘菫’的杀手,在得到‘菫’这个名号的之前,主上废弃了他的本名,于是整整五年间他扮演的都是个无名无姓只知道杀戮的小子,可在鲜血淋漓间,他依旧能回忆起炎舞的那一声‘叶清裳’,所以,他暗暗告诉自己,等他本事了定要回报给她更美的风景。
而这一等,居然是十年之久。
好在,他还有更多的十年可以来寻找比那更美的景色。
思绪朦胧了炎舞的身影,忽见菫的眼睛一亮,追随着若有若无的影子,他在心尖细语道:“小夜刀,便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
萤火握着小夜刀闷头走了很久,一路走一路想,她在想,她只不过是个杀手,揭榜杀人而已,什么时候事情开始变得这样复杂了?
闯入逸王府刺杀未果,之后借机绑了逸王新娘冒充进府再行刺,本来顺利进行的行刺计划当中又冒出其他的杀手,结果搞得目标没杀掉反倒是被目标威胁了,本以为交出逸王新娘他们之间就互不相欠,以后再见她再伺机杀他便是,可偏偏逸王的新娘因为自己的疏忽死掉了,出于错杀无辜而又想查清一榜悬两家的雇主究竟是谁,一来二去竟冒充起了逸王妃,而这些麻烦似乎都是因为冒充了逸王妃才出现的。
炎舞的出现、重回暗花流主上下达的命令、京都捕快雪里红和慕容嫣到来、再到菫从府衙救走炎舞……这一切,直接的间接的都和一个人有关。
这个人便是逸王夕拾。
萤火想着,要解决问题还得从最开始的人物着手,而且,菫的话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菫之于萤火,二人没什么交集,但是萤火知道,他不仅厉害还言出必行,就好比泉告诉她的,菫当年说,给他五年时间他一定会成为暗花流最顶尖的杀手,果然五年之后,他成功杀掉了前任‘菫’,之后的五年更是成绩斐然,因此很得主上的赏识和重用,在杀手排行榜中,菫位列第五。
惹了他,也等于惹了一个大麻烦,萤火是最怕麻烦之人了。
“哎……”
低头叹气间,不知不觉走到了王府门口,迎面遇见早已等候在大门处的水伯,水伯惦着小步子朝她跑来,第一句话便问,“王妃何故叹气?”
“我有吗?”
水伯故作深思的点头。
萤火微点脑袋,“喔,大概是有叹气吧。”
“王妃是为了犯人被劫走的事而担心吗?”
“你怎么知道?”
水伯神秘一笑,道:“是王爷告诉老朽的,也是王爷让老朽在此等候王妃的。”
“呃?”萤火略感吃惊,这夕拾消息灵通便罢了,这叫水伯特意等候在外又是为何?
“王爷在偏厅等着王妃用晚膳。”
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出门的时候才晌午,这一晃荡就天黑了?
抬头一看,这天还真黑了不少。不过萤火却没什么心情吃晚膳。
“我不去了。劳烦水伯带我向王爷通报一声。”至少在想到怎么处理这件事之前,萤火不想去见夕拾。
“可王爷说了,无论如何都要让王妃去用膳。”
萤火本就心里烦,这夕拾还叫管家来没事找事,当机眉头一压,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我不去。”
水伯被萤火的大嗓门给震住了,搓着双手不知道如何接话,但是王爷吩咐了,他就得照办,好在他家主子在吩咐之后就给了句让他踏实的话。
“禀王妃,王爷说了,王妃若有难处,王爷自会帮王妃解决。”水伯惴惴不安的说出自家主子交代的话,说完就仔细打量起王妃的表情起来,生怕自家主子说的话不管用。
萤火闻言,眉头压得更低了,看起来就要爆发了一般,可是等了一会儿,既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吭声,水伯扑通扑通直跳的心也安了下来。
转念,萤火挑起眉毛,小声嘀咕道:“哼,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给我解决。”
朝露园偏厅。
早在进园子前,萤火就让水伯去园子外面候着,进园子之后,把里面伺候的婢女也全部遣了出来。
用膳的偏厅,只余下两个人。
夕拾左手支着脑袋坐于饭桌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关门之后一直靠在门边的萤火,斜斜地靠在门边,双手抱臂,小夜刀竖在臂弯之间,两人平静的对视,且都在等对方开口。
对视良久,夕拾先提起勺子,舀了一勺鸽蛋羹浅尝一口,尝完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又舀了一勺,然后对萤火说道:“过来吃饭。”
萤火姿势稍变,单手托腮,食指在面颊划来划去,似肯定又似疑问的说,“这饭,恐怕吃不了了。”
“为何?”
“有人跟我说,我不杀你,他就要杀我。”
“谁?”
“黑幕傀儡师,菫。”
“暗花流的?”
“没错。”
萤火没料到,这段对话竟能以这样平静的方式开始和结束。
对话期间,夕拾手中的动作一直未停顿,似乎这些对话都和他无关一样。
连续尝了几口羹汤,夕拾搁下勺子,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待碗里的饭吃掉一大半之后,夕拾搁下筷子,用锦帕擦了擦嘴,然后把锦帕丢到汤羹中,他的动作是在宣布,这一顿饭,结束了。
“要动手,也要吃饱才是呢。”又是那个手支脑袋,看起来懒洋洋的姿势。
萤火有一瞬没反应过来,之后又听到夕拾说道:“十招,我们过十招,十招后,本王死了便就是死了,若侥幸不死,你以后就乖乖留在本王身边,勿要再做他想,怎么样?”猛抬眼的那一刻,他眼眸中的尘雾散得一干二净,苍白的面色下淡笑浮影,灵性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是小2和凹凸姐的生日,你们丫生日快乐,祝福你们又老了一岁,灭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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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回 生与死、十招间 。。。
“你说什么?”萤火怀疑自己听错了。
夕拾仰首,仔仔细细的把话重复了一遍,“十招,我们过十招,要是十招你将本王杀了那你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倘若本王侥幸在十招之后还活着,那你以后就全心全意留在本王身边,这次可听清了?”
萤火怔怔之后,颔首闷笑道:“十招?你?”
“对,就是十招,本王接你十招。”夕拾的语气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确认再三之后,萤火抱着小夜刀沿着门边来回溜达了几趟,溜达的同时低头思索着,复而转向夕拾,同样认真的问道:“我在想,是不是会上了你的当呢?”
“什么当?”
“万一你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那我不是亏大了?”萤火说着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她中毒的那晚,她朝夕拾射出的碧玉簪被他不偏不倚的接住了,若说那是巧合,几乎无人会相信,所以萤火总是在怀疑夕拾的真正势力,如今更说要和自己对拆十招,果然是留了一手。
夕拾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萤火的疑虑,支着脑袋的左手伸了出来,自己撩起袖子,把比一般人白皙很多的手腕露了出来,夕拾看着自己的手腕,把目光定在青色的筋脉上,“本王的脉,你大可以来把一把,看看本王是不是你所说的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萤火虽不善医术,但久跟泉混在一起,对于脉象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即便把不出夕拾患的是什么病状至少可以探一探他的内力,而夕拾的用意也在于此。
萤火左手握刀,右手把上夕拾细白的手腕,手指尖才触上手腕,夕拾就嗖地缩了回去。
萤火疑惑的眼神中带着点怒气,这是在耍她吗?
“你的手指太冰,本王一下没适应。”夕拾解释着,搓了搓手腕又递了出来,“来吧。”
看着夕拾微带笑意的脸,萤火迟疑了,久久地不肯伸出手。
夕拾也不多言,直接抓住萤火的手往自己的脉搏上按,一开始萤火还老大不愿意总想着挣开他的手,可一旦触上了他的脉搏,萤火禁不住地认真把起了他的脉,脉象细、沉且无力加之呼吸若断若续,此乃危症迹象,此时,萤火才忆起夕拾曾经说过的话,他的病是治不好的,看来这点他没说谎。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一点内力?”
萤火点头,“你的病?”
夕拾沉默片刻,后苦笑道:“治不好的病而已。”抬头看像萤火,那灵动的眸子分明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夕拾撩下袖子,“你不必考虑那么多,只要想着如何在十招内杀掉本王便好。”
是啊,萤火险些忘了,他是堂堂逸王,他不需要同情和怜悯。而她是个称职的杀手,也根本无须考虑目标人物的身体状况。
“为什么?”其实萤火是想问,为什么明知道没有胜算,还要硬接她十招,这无疑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夕拾倒是爽快,直言不讳道:“与其每天揣测提防着你什么时候动手,不如本王主动一点,一来省心而来省时间。”
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她是杀手的身份,一直一来他都有所察觉,她始终是要对他动手的。
“怎么,不忍心下手了?”夕拾散去尘雾的眼眸一闪一闪的,看进去确实忍不下心。
可萤火毕竟是萤火,在刀尖鲜血飞溅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区区一个病弱之人还不至于让她下不了手。
“好,就十招。”语毕,萤火绕过桌子,径直走向门口,小夜刀一口气的插进了门闩,不管十招之后谁赢谁输、谁生谁死,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赤手空拳的萤火,朝夕拾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夕拾见状,撩袍起身,起身之后还把桌子拖到角落,空出了当中的一片地,供他们一对一使用。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说着萤火一击出掌。
夕拾收起懒洋洋的心态,见萤火毫不留情的发来一掌,夕拾微微向前一揖接着身子前倾之势出拳迎击。
萤火没想到夕拾居然能接住自己用了六层功力的掌势,心想这家伙真的不能小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