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她身后,她拿手肘拐他一记,顺便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那你可以走了。”
“不过,我甘之如饴。”他下巴抵在她肩头,重新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起来。男女在一起做什么事都可以自然地转化为□□。比方说,她的字大都是王徽容教的,王徽容是个严师,教起来一板一眼,训斥起来也是毫不心软。若对象换成裴楷之,就多了那么一点调情的意味在里面。
偶然一次夜色正好,情到浓处时,她忍不住道:“其实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叫我商商,你可以叫我商商。”
“商商……”满天繁星中,她看到他双眸陡亮,“这个小名还蛮别致的。”他又试着叫了几声,声调拖得老长,她却听出那么一丝缠绵的意味,笑着捶了他一记,“不许再叫了!”
他握住她的拳头:“哦?不是你让我叫的吗?商商……”最后两个字叫得抑扬顿挫。
商遥:“……”
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关于拓跋嚣的死一直悬而未决,廷尉那方一直查不出头绪来,皇帝便让裴楷之从旁协助,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商遥冷不丁想起一个月前她离开永安时在城门口遇到的两个凉囯男子,脑洞甚大地觉着这两个凉囯人跟拓跋嚣之死有关。于是便同裴楷之提了提。
她是这么说的:“前一段时日有大批灾民涌入永安城,我在城门口看到两个凉囯人装扮成灾民的样子混入其中,你要不要从他们入手查查?也许能查出点眉目来呢。”
裴楷之:“哦,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凉囯人?”
商遥咳了咳:“因为他们虽然是一副灾民的打扮,但精神好到一点也不像灾民。我就留了心,听他们私下交谈时的口音像是凉囯人。”她是信口胡诌,事实上那两个凉囯男子把灾民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在这里要夸一句,不愧是当间谍的。但不这么说又不行,含糊几句带过,话锋又是一转,“我还记得他们的模样,不如我们找个画师画下来,你按图索骥就行。”
裴楷之径自走到案前,铺好白纸,随手挑了根笔,“好吧,你说,我来画。”
商遥一呆:“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他甚谦虚:“大概什么都会一些,只是精通与浅显的区别。”
当晚,裴楷之按着商遥的描述画下两人的画像,画完拿起来盯着看了半晌,兀自笑起来,“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呢?”
商遥心一跳:“你不是在凉囯呆过一阵子吗,你看他们面熟就越证明他们是凉囯派来的奸细。”
“那倒是。”他将画卷起来,又想起什么似地挑眉看她,悠悠道:“如果拓跋嚣的死真跟这两个凉囯人有关系,你可是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商遥双眼一亮:“有赏金吗?”
他愣了一下答:“有。”
“多少?”
“嫁给我,裴家的财产都是你的。”
商遥:“……”
她这几天做梦都是他,抚了抚发热的脸。拿手指捅了湛秀一下,“既然人家帮你,你不该送个礼道个谢吗?”
湛秀想也不想拒绝:“我不稀罕他帮忙。无事献殷勤,哼哼,非奸即盗。”
商遥噌地站起来,怒道:“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非奸即盗?你倒是说说,你身上有什么可图的?”
“图我的男色呗……”湛秀随口一说,不明白她无缘无故发什么火。
商遥闻言一怔,继而嘲笑:“你想太多了。”要图也是图她的美色,他想得美。
湛秀还要再说,就在这刘叔走过来善意地提醒道:“别吵了,二姑娘都被你们吵醒了。”
商遥忙噤了声,湛秀呆着无趣,便提议道:“要不,我带你出去玩?”
商遥指了指脸上的面具,自嘲道:“眼下风声正紧,我带着个面具出门万一被巡逻的士兵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怎么办?你能救我吗?”
湛秀想想也是,不禁笑出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是夜,星沉月朗,商遥插上门正准备入睡,,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心中一动,料想是他,却明知故问:“谁啊?”尾调忍不住上扬。
“商商,是我。”
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过商遥还是听出来了。狸奴喵一声窜到门口。她赤足跟过去开门,只见裴楷之站在门口,她心情愉悦地扑过去,有些事一旦想通了,她在感情上大胆直白得令人惊喜。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受宠若惊?”
“嗯。”裴楷之笑着应了一声,夜色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声音格外的低沉。他拉下她的手来,低头看她一双白嫩嫩的脚丫踩在他鞋面上,双手往上轻轻一提抱起她来,“怎么连足衣也不穿?”
商遥说:“不冷。”从他怀里跳出来,“进来呀。”目光往下,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包裹,她嘴角一翘,“给我带的好吃的?”
“打开看看。”他递到她手上,单手抱起她朝里走,顺手把房门带上。
商遥坐在床上把包裹放到腿上,触感软绵绵的,肯定不是吃的,应该是布料之类的,她双手解开包袱,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物,雪一样的白色,她好奇地抖开一看,是一套襦裙,一条宽且长的锦织束带,底下还压着一双青丝履以及少量的头饰。
很明显,这是一套女子的衣物。
他特意拿过来是想让她穿给他看吗?商遥看着他,等着他有所表示。
裴楷之微微一笑:“还没见过你穿这样的衣服,穿给我看看如何?”
商遥道:“这衣服过于素净了些,你就送我这样的衣服?”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不解。
他说:“我觉得你穿白色好看。而且,本身已经很美了,不需要太过华丽的衣服点缀。”
这个答案商遥很满意,她放下帐子,开始换衣服。
裴楷之背对着她,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耳根微微发热。半晌,她撩起帐子,跳下床趿上青丝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裴楷之打量她一眼,说:“不看发型的话很飘逸。”
商遥把头发放下来,说:“我不会盘发。”盘腿坐在他面前,问道,“你会吗?”
裴楷之啼笑皆非:“你觉得我应该会吗?”
商遥只是随口问问,哪敢指望他。她跪坐在镜子前,“我看过二姑娘盘发,太复杂的我不会,简单一点的,试试应该可以。你要给我打下手。”
“随时待命。”
商遥捣鼓了半天才盘出一个简单的发型,剩余的长发披散下来,在头发腰部绑了根水蓝色的缎带。而裴楷之所谓的打下手不过是在她盘好时顺手往她乌黑的发间插了一根玉簪。
她又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美滋滋的:“美吗?”
他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她,撬开她的唇齿,舌头滑进去勾缠着她的深深地吸吮,商遥不甘示弱地用力吻回去,他顺势一倒仰躺在席上,她跟着倒下来,唇齿错开,她愣了一愣,他悠悠然地笑谑:“这么迫不及待?”
商遥眄他一眼。他静了片刻,说:“商商,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么晚?”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也不是很想拒绝,“去哪?约会吗?”
他突地把她按在怀里,低笑着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正好可以卖了。”
☆、进宫
商遥眨眨眼:“那你觉得我能卖多少钱?”
裴楷之煞有介事地盘算:“嗯,以你的姿色,最少一百金以上,若是被权贵看上,那就是一千金以上,若是被君王看上,那就是价值连城了。”一语换来她的怒视,他停了逗弄之意,正色道,“不过,在我心里,无价。”
商遥心头一甜,轻哼:“就会逗我。”
他大笑,“那要不要去?”
“到底去哪?”
他笑得意味不明:“到了你就知道了。”
“去,我去。”他越是神秘,商遥越是期待。
为了不惊动王家人,他们是爬墙出去的。裴家门口停了马车,有车夫在等候。两人坐进去。商遥靠坐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天,渐渐地有些犯困。
“商商……”
他突然唤她,她耷拉着眼应了一声,“嗯?”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将她的手送到唇边缓缓亲吻:“困了就睡会儿,到了我会叫你。”
“嗯,一定要记得叫我,我还想看你给的惊喜呢。”
裴楷之一顿,“好。”
一路摇摇晃晃,商遥觉得自己没睡多久就被叫醒。她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到哪了?”撩开车幔就要往下挑。他好笑地拉住她:“还没到呢,你着什么急?”
商遥揉揉眼,撩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他们所处的是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比铜驼街看起来还要来得平整宽阔,雕花宫灯沿路铺开,道路两侧松柏森然,绿意幽幽。远处的汉白玉的台阶在月光下反着白光,似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通天台阶,台阶尽头是辉煌壮丽的宫室。看起来比凉囯的宫室还要气派许多。
商遥心口直跳,忙放下帘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哪?”
车厢里一片黑暗。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道:“你猜。”
商遥默默地看着他。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来除了皇宫大概也没人有胆子把宅邸建的如此奢华壮丽吧?所以,他带她来皇宫干什么?她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不能言明身份的痛,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但因为有他在身旁,到底还是平静下来,猜测道:“是皇宫要举行什么宴会吗?你带我过来凑热闹?”
他说:“没有什么宴会,是陛下想见见你。”
商遥一呆:“见我干什么?”她又猜测道,“难道是你爹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想让你的皇帝舅舅出面赐婚?”说完自己都觉得太扯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她现在这身份也没法见公婆啊,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不懂宫里的礼仪和规矩,闹了笑话怎么办?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摸摸她的头,神情严肃:“陛下已经等着了,现在走就是欺君。”
商遥气得站起来,一时忘了是在车厢里,一头撞到车顶上,他手忙脚乱地来拉她,她气得甩开他的手,捂着脑袋蹲下来:“你让我见皇帝干什么?”
他只说:“是很重要的事。”
她压抑着愤怒低声叫道:“我不见!欺君也是你欺君,我又没答应,不管,我要回家。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回去!”她挣扎要跳车,他把她抓进怀里,“商商,你信我吗?”
“不信!你快放开我。”她用力掰他的手,可哪里掰得动,她发了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闷哼一声却还是不松手。她气得大吼,“你现在要是不送我回家,我就不要你了!”
裴楷之身体一僵,静了片刻轻笑着说:“不要就不要,不用吼那么大声,我要你就行了。”她正欲再说,他的唇便狠狠压过来,蛮横地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商遥捶打了他两下,根本不痛不痒。良久,他放开她,车厢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他头埋在她肩胛处,喃喃道:“真是自作自受啊……”单手拂开她散乱的发,嘴唇在黑暗中一路寻觅,然后贴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商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为你好。一会见到陛下,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乖乖站在那里就好,嗯?”
“不好。”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为什么要见皇帝?”
他沉沉不语,似在思索。这时马车忽然停下来,听得车夫从车上跳下来,隔着帘子道:“公子,到了。”
商遥闭上眼装死。裴楷之哪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叹了一声,率先跳下马车,又探身过来抱她。商遥幽幽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是吗?”他沉默,她瞬间明白过来,恨恨地掐他,“起开,我自己有腿有脚。”
“好。”见她妥协,他悄悄舒了口气,眉头却皱得更紧。
商遥整了整仪容,跳下马车,冷风一吹有些头疼,她不知道他在故弄什么玄虚,可心里隐约也知道前面有巨大的□□等着她,否则他今天不会如此的反常。脑中模模糊糊闪过几种猜测,但这猜测着实的不靠谱,又被她一一否定掉。也许内心深处是相信他的,所以才会陪着他走到这里,刚才的打闹也只是气不过他的欺瞒罢了。
刚才车厢里一片黑暗,商遥没法分辨他的表情,此处宫灯十里将四周照得极亮,灯火下,他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笑容,却不似以往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笑意,沉沉的眉目间似乎蕴藏着无数的情绪。
前面有宫人提灯引路,有些话不便多说。引路的宫人对裴楷之十分恭敬,又是寒暄又是问暖,他漫不经心地答着,心神却全落在她身上,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低着头,全程无话。
他们被带到一处宫殿,商遥默默跟着他进去,迎面一阵热气扑面,殿宇很大,却不觉得空旷,两个九层盘龙烛台将偌大的殿宇烘托得亮如白昼,殿内只有三个人,很显然,站在灯台前拨弄灯芯的中年男子显然就是魏国的皇帝,他穿着紫色常服,头上束冠,看起来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他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只低声说了一句:“来了。”眼风里一扫,又说,“不必拘礼。”
商遥本来准备行礼的,听皇帝这么一说顿时一愣,魏帝和凉王毕竟不同,她不明白他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正踌躇着该不该行礼,眼见裴楷之特坦然地站在那里没有行礼,她微微弯下去的腿弯瞬间直起来。他么凉王像个土匪头子一样,宫中所有礼节一律从简,不像这里繁文缛节一大堆,她着实不知道见到皇帝该行什么礼。
皇帝:“……”
裴楷之:“……”
旁观者:“……”
于是四个男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商遥身上。商遥特坦然地回望过去。
众人再次沉默了。
皇帝的“不必拘礼”是对裴楷之说的。商遥第一次面见圣驾于情于理都该拜一拜的。可她心眼实,眼见裴楷之不动,她便也跟着没动。
还是裴楷之先回过神来,嘴角勾起浅浅笑意:“她不懂规矩,让陛下见笑了。怪臣没有事先跟她说清楚……”
皇帝亦跟着笑了,摆摆手:“罢了罢了。”目光又落在商遥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商遥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不过还是乖顺地答道:“回陛下,民女叫商遥,商贾的商,遥远的遥。”
“可曾读书习字?”
“嗯,会一些。”
“多大了?”
“二十一。”
“可有夫家?”
商遥一顿:“没有。”
皇帝笑道:“双十年华还待字闺中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可有意中人?”
商遥再次一顿:“没有。”
皇帝的近身内侍在一旁笑道:“奴婢看这位姑娘容貌出挑,一般的男子怕是瞧不上。”
皇帝点头,那倒也是。美人难免心比天高。思量片刻,又偏头问侍立在他身后的廷尉大人:“你看她像不像?”
廷尉大人点头:“容貌很像,但是气质和说话的语气都不像。”他是断案高手,善于观察人物的表情及动作,断案时遇到段数低的嫌疑人,他们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就足以令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曾出使凉囯,有幸目睹过黛妃的风采,怎么说呢,黛妃是浸淫宫廷多年的女人,长袖善舞,手段狠辣。一个眼波流转都很妩媚,绝不是眼前眉目清丽衣着淡雅而且看起来分外质朴的姑娘能比的。
皇帝赞许地点点头:“那你觉得她能做好这件事吗?”
廷尉大人答:“寻常百姓第一次见到陛下要么诚惶诚恐,要么受宠若惊,她却很平静,不管是伪装的平静还是真的平静,总之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