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毛靠在他娘亲身上哈欠连天；转动着小脑袋好奇的张望。
来菜市场摆摊的基本上都是熟面孔；新来的燕岚三人轻易的引起了其他小贩的注意；两三丈远的是个买肉的屠夫；把猪肉分门别类的挂起来；一把将刀子插在砧板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跟对面买白面包子的小贩吆喝道：“老弟，给我拿一笼屉猪肉大葱包子！”
“好嘞！刚刚出笼的热包子！老哥，您今儿怎么才吃一笼屉？”小贩随口问道，笑着把笼屉给他送过去，道，“老哥，你这猪肉可是又涨价了啊！”
屠夫两只夹着一只白胖胖的包子塞到大嘴中，笑道：“放心，涨谁的也不会涨你的，多掏钱的还不是老哥我！”
卖包子的小贩得了准信，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的摊位上继续揉面包包子。
肥肉和大葱的诱人香味顺着清晨的凉风飘散开来，屠夫吃的满嘴流油，燕小毛捧着自家的黑面馒头，眼巴巴的看着屠夫。
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屠夫闪电一般的目光往这里瞥了一眼，燕小毛急忙躲到罗娘侧边，顿了一下，终是禁不住香喷喷的包子味的诱惑，小心的把脑袋探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屠夫的视线，燕小毛眨眨眼，露出一排细细的小牙齿嘿嘿一笑，嗖的一下缩回脖子，站起来蹬蹬噔的跑到燕岚身边，拽着燕岚的衣服回过头去——屠夫依然在看着他，并且露出了笑容。
那屠夫那个个包子忽然走了过来：“小家伙，给你的！”
燕小毛永远黑乎乎的爪子立刻伸了过去，罗娘听到动静，斥责：“小毛！”
爪子嗖的缩了回去，燕小毛可怜巴巴的仰头望着大块头的屠夫，摇摇头。
屠夫一笑，捏着燕小毛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包子往里头一塞，道：“咬住！”燕小毛条件反射的听话咬，叼着包子瞪圆了眼睛。
屠夫哈哈笑，回头走掉了。
罗娘一脸的歉意，向着屠夫的方向说道：“孩子不懂事……”
屠夫摆摆手，又意识到罗娘的眼睛有些问题，不在意的说道：“小孩子罢了，我儿子跟他一般大，正是贪吃的年纪！”
话题打开，原本想要打听打听又因为他们都是女人孩子而不自在的小贩们好像找到了一个豁口，有人问道：“妹子，你们是新来的吧？面生，以前没见过你们啊！”
罗娘不大会跟外人打交道，显得十分的拘谨，有人问话就停下手中的活计，微微侧着脸，笑着点头：“哎，今天是第一次来。”
“哦，难怪！”有个买青菜的大娘问道，“这俩都是你家小子吧？小嫂子好福气啊！”
罗娘愣了愣，知道对方把燕岚给当男孩子了，她微微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难过，燕岚走到她跟前低声道：“娘，在外头就当我是个男孩吧。”又叮嘱小毛，“不许叫姐姐，只能叫哥哥，记住了！”
燕小毛啃着包子一脸的幸福，小东西机灵的很，把包子举到燕岚嘴边：“哥哥，吃！”
燕岚看了看被燕小毛的牙齿咬的惨不忍睹的缺口，嫌弃的撇撇嘴：“不吃……娘，您吃包子吗？”
“有干粮。”罗娘摇摇头，“你想吃就去买吧。”
燕岚点点头，走到买包子的小贩跟前也要了一笼屉的包子，一共十二个小包子，都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小贩说他卖的要两文钱一个，只收她二十文，另外两个送她。
“再给我一笼屉。”燕岚想了想，又掏了二十文给小贩。
两笼屉的包子，燕岚走到屠夫那儿，把其中一笼屉放在他的砧板上，仰着小脸说道：“大叔，给你的，谢谢你给我弟弟吃包子。”
屠夫吃了一惊，笑道：“我才给了他一个，你怎么就回赠我一笼屉？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你就舍得？”
燕岚慢吞吞的点点头：“舍得，刚才卖包子的小哥说话我听到了，我猜你要吃两笼屉的包子才能饱，你才要一笼屉还舍得分我弟弟一个。”她挺大方的发了一张好人卡给屠夫，“大叔，你是好人，这个给你。”
“哈哈哈哈！”屠夫不知为何开心的大笑起来，“老子杀了一辈子的猪，到今天你还是第一个夸老子是好人的！”
旁边的小贩也都跟着笑起来。
屠夫笑够了，坦然说道：“小东西心思够细，怪我粗心大意，今天早上起的匆忙竟然把钱袋落家里了，兜里的铜板刚好够买一笼屉的包子，本来还打算把猪肉卖出去了再填饱肚子，到没想到给你小子看破了……我说，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么过日子可要不得，一回就花了四十个铜板还送别个一半，你问过你娘没？有干粮就吃干粮，包子尝尝鲜就罢了，等你有钱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现在还得仔细些！老弟，你把钱退给这孩子，老王从来不欠账，今天破一次例，先给我记着，晌午还你！”
“好咧！”小贩麻利的数出四十枚铜板放在桌子上，对燕岚说道，“小弟弟，老哥给你的，你就收着，我们这一片属他最有钱，你可别跟他客气！哈哈……”
燕岚笑起来，抱着自己的一笼屉包子：“大叔，那可不行呀，今天是我请你，您想请客下回吧，我一定不跟你客气！”说完抱着笼屉光着脚丫子一溜烟的跑回去了。
“娘。”燕岚蹲下来，让燕小毛捧着笼屉，把一个包子递到罗娘手中。
罗娘叹气：“虫儿，你做的，倒是叫娘看不懂了。”
“娘。”燕岚也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慢慢的吃，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卖猪头的王姓大叔也是刚刚来，您看不见，我跟您解释解释，我原本是看中猪肉大叔的那块地的，十字交叉口，背阴、凉快、干净，来往的人多，但我们走到这儿的时候，猪肉大叔比我们快了一步……”
“你这孩子，什么叫猪肉大叔！”罗娘斥责她一句，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燕岚嘿嘿笑：“娘你听我说，比他来的早的周围都有，但每一个往那儿摆摊的，大叔他来了之后周围的人都很主动的和他打招呼，你看……他跟咱又不认识，特地走过来给小毛包子吃，我看到有个大娘还撇嘴了，但没有人敢说什么，他笑大家伙儿也都跟着笑，他说话从来没冷场的时候，我送他一笼屉包子要别人看肯定傻透了，要是我大娘肯定要说我脑子有毛病……”
“她是不是又在背后说三道四了？”罗娘沉了脸，“兴风作浪的长舌妇！”
“……娘。”燕岚无奈，“她就是这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说的是，这位卖猪肉的王大叔肯定是这一片的头头。”
“因为这个你才那么大方？”罗娘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严肃。
“当然不是……光凭他给了小毛一个包子吃，我也得还给他两个。”燕岚托着下巴，问，“娘，您听声音，觉得猪肉大叔怎么样？”
“爽快人，听起来倒是磊磊落落的，是条汉子。”罗娘迟疑一下，总结，但又马上接口，“知人知面不知心……”
“娘，磊落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斤斤计较心胸狭隘的人，跟他一样大方爽快人才能入他的眼，入他眼的他定然真心实意的待你……我是这么想的，准不准不知道，但娘啊，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没有损失的，就算看在一笼屉包子的份上，他多多少少也会关照我们一些，要不然就凭我们三个呀，人家看了肯定会欺负我们的。”
“娘，我买包子给他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又高又壮还是个杀猪的屠夫，一定也很厉害……说是感谢他也好、欣赏也罢，或者说巴结他……哎，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
趋利避害的本能。
罗娘一脸复杂，感叹：“娘以前相信是那是做好了坏的打算，为我的虫儿豁出去了，现在看来倒是娘小看我的闺女了……虫儿若是身为男子，长大了必然是个了不得厉害人物。”
燕岚心想，可惜我不是男的，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所有的本事也就这么点了，只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所以显得我特别聪明……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她往笼屉上摸了个空，一看，呵，十二个包子，罗娘手里一个，她肚子里一个，燕小毛这小东西趁着她们母女说话的功夫居然一口气吃了六个！笼屉里只剩下四个了！
“你个傻孩子……”燕岚急急忙忙的往燕小毛肚子上一模，鼓鼓囊囊的，看了看一脸“我吃不下了”的表情的燕小毛，无语至极，“撑着了吧，你个倒霉孩子！”
“唉哟，快让他起来走走，这孩子……没吃过什么，别给撑坏了，让他起来溜溜食。”
2424。奸情萌发
太阳升起的时候，菜市场渐渐的热闹了起来，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叫卖声，市井小民一天的营生正式开始了。
当各种摊贩都摆开来后，燕岚特意把整个菜市场跑了个遍，没有看到和她一样卖蘑菇的，倒是有专门卖干货的店面，东西都不便宜，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蘑菇10文钱才一两。
燕岚做的不花本钱的买卖，打听过后，跟罗娘商量好，他们的干蘑菇按照给酒楼的批发价来买，70文一斤，也就是7文钱一两。
燕小毛就是来凑热闹的，而母女两个根本没做过生意，别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两个人一个闷头编草鞋，一个守着蘑菇一声不响，旁边卖鱼的看不下去了，揶揄道：“小老板，你怎么不吆喝呀？你不吆喝别人怎么知道你的东西买不买？你看看大家伙儿谁跟你一样是这么做哑巴生意的？”说完，他拉长了嗓音高高的唱了一嗓子，“买——鱼——喽！新鲜的——活蹦乱跳的大肥鱼哦！鱼便宜咯——哎，老哥，您来看看，都是新鲜的活鱼……”
燕岚轻轻嗓子，罗娘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燕岚装作没看见，说：“卖蘑菇。”叫完脸就红了，旁边的小贩们听到她的“吆喝”声纷纷大笑起来，路过的行人也忍俊不禁，这么一闹众人倒是知道这里有个卖蘑菇的了。
有个水桶腰的大妈过来询问：“蘑菇怎么卖呀？”
燕岚打起精神：“七文钱一两！”
水桶腰道：“哟，比青菜可贵多了，青菜两文钱一斤，你这蘑菇七文钱才一两，那就是七十文钱才一斤呐！小孩，就你一个人啊？七文钱一斤大娘我买个它□十斤！”
罗娘坐在旁边，旁人以为她是单独卖草鞋的，没把她和燕岚往一家子想。
燕岚说的没错，一些人就是这样子，看着对方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就喜欢欺负一下，别的大妈大娘大嫂们也跟着起哄，大多数都是有意要逗一逗这小孩，但不乏想真正欺负人占便宜的尖刻人。
屠夫王听到这边的动静，大嗓门哈哈笑道：“我说各位嫂子，你们可别欺负人一个小孩！没看人娘亲在边上坐着嘛！七文钱一两可便宜的紧，你们上店里打听打听的，哪家店里的干货不是十来个铜板才一斤，也就咱菜市场的这些东西便宜了！新鲜猪肉，嫂子们过来瞧瞧，不新鲜不要钱！”
“是啊，我昨天才到店里买了五斤干货，足足花了我五十个铜板，要是晚一天来这儿买倒能剩下十几个铜板呢！”手里提着一条鱼的中年妇人满脸的心疼和懊悔。
别人听到她这样讲，再结合屠夫的话，知道燕岚这里的蘑菇是真的便宜，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贪图便宜是人们共有的心理，原本嫌贵不想买的头脑发热纷纷动了心，不知道谁先开口：“给大婶来两斤吧。”
其她人也跟着问她：“我也要一斤。”
“我要两斤。”
“我也要……”
燕岚抿着嘴唇，瘦瘦小小，短胳膊短腿儿的，一只小手提着称，一只小手慢慢的拨动秤砣的绳子，一脸的严肃和认真，谨慎细微的一个一个的给她们过秤，样子很是滑稽，还带着几分傻乎乎的可爱，惹得一位位已为人母的小嫂子大婶子们咯咯直笑。
她刚刚学会怎么使用秤称斤两，手法很不熟练，但胜在仔细踏实，不缺斤短两，老老实实的给人家称足了斤两。
才连着给三个人过了秤，燕岚的胳膊就有些酸了，额头上也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正打算给第四个人称重的时候，斜里一只扇子搭在了秤盘上，重量的失衡使得秤砣哧溜一下滑到了提绳的根部，杆秤整个尾巴朝天竖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扇子，落在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上，顺着布料精致的青色衣袖缓缓向上，最后落在一张略显青涩、面容俊美带着笑意的脸上。
人们纷纷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青衣少年公子，被打断了卖蘑菇的青年妇人拘谨有礼的问道：“这位小公子，请问你有什么指教？我买了菜要赶着回去给公公婆婆做早饭，还请您行个方便，拿开扇子，让这位小兄弟给我过秤。”
少年一笑，拿开扇子哗啦一声打开，状似风流的扇了两下，彬彬有礼的说道：“这位嫂子，不是在下不肯行方便，而是我家小童子耳朵不好使，把十一文误听为七文，将我这上等的干货贱卖给各位，再晚来一会儿半刻，损失可就大了，在下没办法向家父交代。”
人群中嘘声一片。
“我说怎的如此廉价，原来如此……”
“嗨，可就差那么一点了，这位嫂子也是不走运。”
“前头三位倒是溜的快，哈哈！”
“十一文？比我去那家干货店里的还便宜一文。”
“大姐，你还要不？”
“少买一些吧。”
“我不要了……哎，散了散了吧，后头的别挤了，你们来晚了……”
“……”
……
前后生意，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一落千丈。燕岚的心情和她的生意一样，姑娘咬牙切齿，对扇着
扇子的翩翩贵公子怒目而视：“你就是来给我捣乱了！”
“虫儿，你在跟谁说话？”
一开始人多的时候罗娘被排挤在外围，只能听到里层的骚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大家都散开了，只剩下没几个人买了几斤几两的蘑菇，却听到价格从原先商量好的七文涨到了十一文。
这是程然第二次见罗娘了，不等燕岚开口，程然先彬彬有礼的说道：“伯母你好，晚辈是燕岚贤弟的朋友。”他倒聪明，假装不知道燕岚的性别，无形中给燕岚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哪里知道听到他说话后罗娘脸色骤然一变，失声道：“是你！”
程然笑容一僵，眼皮跳了跳，悄悄瞥了燕岚一眼，燕岚跟他对视，心里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两人齐齐看着罗娘。
“伯母认识晚辈？”
罗娘立刻否认：“不！不……我认错人了。”她勉强笑笑，“小毛，来娘这里。”
依然围着推车转圈遛食的燕小毛听到召唤，颠儿颠儿的跑到罗娘跟前，看到程然立马一乐，嘻嘻笑：“哥哥！”
“乖小毛，还记得我啊！”程然正打算摸摸小孩的脑袋，哪里知道罗娘动作更快，好像害怕什么一样把燕小毛拉到自己身边。
“小毛乖，帮娘把鞋子摆好。”
“哦。”
“咳……”程然给燕岚使了个眼神，燕岚皱眉看着他，比了个口型，“干啥？看不懂！”
程然无语，手指着另外一边，比口型：“边上说话。”
两人走到两箩筐蘑菇的另外一边，放低了声音说话。
“虫儿……”程然才开口燕岚立马就瞪他一眼，“我娘才这么叫我！”
程然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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