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娘忽然住了口，脸色郁郁，望着别处不说话。
燕岚慢吞吞的说道：“她是安生了，可没改过，背地里一直在说咱的坏话，她以为她现在这样倒霉——兄弟卷了银子逃走、发财梦落空——全都是因为我们家，哼……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省的娘听了生气。”
“不说我也知道。”罗娘接话，“她现在自顾不暇才安生，俗话说狗改不了□，她害人之心不改，我们不防着她，不给她些教训，找到机会她还是会来生事，以前若说是关系不好，相互看不顺眼，现在跟她宋氏就是仇人！”
燕岚郁闷：“那就是不死不休了，真是讨厌，还好以后我们要搬走，眼不见心不烦。”
“罢了，以后莫要再提她了，这些放贷的可不是好招惹的，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给燕贵知道宋氏背着他干的好事，有她受的。”
“哦。”
“报仇的事暂时到此为止，虫儿，我们好好的过我们的日子。”
“嗯。”
“虫儿，下次进城给你自己买双鞋子吧。”罗娘心疼，“你这傻孩子，不嫌硌脚呀？”
“反正皮厚。”燕岚言简意赅，无所谓道，“不穿鞋还舒服呢。”
罗娘心酸：“人家的闺女都系红头绳穿花衣服，怎么我家姑娘就比糙小子还不值钱？你知道给娘
买珠花戴，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买一双漂亮的鞋子穿？娘有口饭吃，有件衣服遮体就够了，你是小丫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不知道疼自己，等以后嫁人了汉子疼？不知道这年头男人都靠不住啊？”
燕岚：“……好吧，我听娘的，回头买一双鞋子就是了。”= =
4040。准备回礼驯兽备用
老实说，燕岚习惯了不穿鞋子；穿上鞋子感觉还真的挺不舒服的；但架不住罗娘的悲情攻势——我家虫儿怎么就这么苦命。
反正不管燕岚自个儿感觉怎么样；在罗娘看来，她家闺女永远都是苦命招人疼的孩子。
一把辛酸泪。
燕岚没辙儿；找了个太阳好没有风的天气，牵着驴子带着弟弟一家人到镇子上赶集去；人人添了一双新鞋子一身新衣服。
衣服没多好看；好看的燕岚现在暂时负担不起；人家店老板看到他们娘仨儿那嫌弃怀疑的眼神愣是让燕岚没好意思进去“逛逛”，毕竟店老板的怀疑是没错的；就算燕岚身上的银子够买一两件衣服；她也不会花那个钱买下来。
一家人都是跟土地打交道的，穿的太好干活还不方便咧。
罗娘试衣服的时候一直忧心：“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咱家就靠这么点存款度日，你和弟弟买就好了，娘用不着……”
四十多两银子到现在还有二十多两，修缮房屋、补贴家用、买菜存粮，占比重最大的自然是对农田的投资，前几个月这些银子根本就存不住，哗啦啦流水一般的不见影了，但过了一段时间，等到家里的情况稳定下来，不再需要补贴什么，而田间的投资也暂告一段落，剩下的银子基本上没动什么。
“够的，娘，放心吧，我有计划的。”燕岚拍拍小胸脯，“到了冬天，银子就赚回来了……娘，镇子上的小白菜都卖到两文钱一斤啦？大白菜是不是更贵点？”
“你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娘倒是跟着你奶奶卖过一次大白菜，那时候正是冬天，菜价都贵，一颗两三斤的大白菜就得五六个铜板。”
燕岚咋舌，她给自己还没有收获的大白菜的定价是比对其它蔬菜的价格后做的决定，现在看来，一颗白菜卖两文钱的想法真是太蠢了。
幸好还没有告诉娘。燕岚望天。
旁边一个听见罗娘话的小贩笑道：“那都是往年的价格了，今年冬天的菜怕是更贵！要比去年下大雪那会儿还贵啊！”
罗娘惊讶：“小哥，是出了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要打仗了呗！”
“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起来。”打仗似乎是最近热门的话题，但一心扑在养家和种地上的燕岚以及大门不出的罗娘根本就不知道，接话的是个叼着旱烟的老伯，一边在小贩的摊子上挑挑拣拣，一边浑不在意的说道，“两三年前都说要打了，这不都没动静嘛，慌什么……”
“我还能胡说！”小贩言辞肯定的说道，“我亲眼看到的！昨天京城才刚刚贴出告示，正在征兵呢，早十年前打过仗的老兵，只要身强体壮的都优先录用，人家到了军营里那就是个官，像咱这种的从来没有打过仗的，嗨，只能从小兵干起了。”
老伯笑他：“你不卖菜了？要丢下你媳妇儿去打仗啊？”
“咳……”小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一脸感叹的说道，“您当我不想去呐，现在咱大楚国富民强，周边的小国哪个敢惹，也就西南边上的蛮夷仗着地方偏远咱大楚的将士们不适应，施展不开，躲那小地方捣乱，只要咱决心要打，弄死他们还不和弄死小蚂蚁一样容易！”
他这些自负的话引来周边群众的一阵赞同的笑闹较好声。
“哎，可惜我体格不过关呐！”小贩满脸遗憾，“不然肯定要跟着大军到战场上拿军功。”
嘴上说说，谁都满腔热血，但真要上战场出生入死，这些有家有室的汉子们就得仔细思量思量了。
罗娘想到的是曾经当过兵打过仗的燕战，想到燕战昔日的意气风发，想到今日断了一条腿的燕战，罗娘心情不由郁郁的。
而燕岚摸了摸一直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两撇眉毛堆成一个小疙瘩。
程然真的要去打仗了。
她想到自己还欠程然一件东西，要送给他什么才好？钱能买到的，程然都不缺，手工？算了吧，她一点也没遗传到罗娘的巧手，那么到底什么才是依靠钱和权势都得不到的，有意义的，对于程然来说有用，最好程然还喜欢的？
从整个村子的秋收结束开始想，一直到所有人都把麦子耕种到泥土中，而出战则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闲下来的人们几乎都在讨论，燕岚终于决定了要送给程然的礼物。
玄逍的狼群中有两只没有父母的同胞小狼，几个月大，但体型已经快要赶上玄逍了。
人们一直相信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要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加强烈，而燕岚比谁都清楚，如果动物们之间的感应也可以叫心电感应的话，那么同一血脉的动物们的心电感应远比人类的双胞胎更加强烈，而这对小狼兄弟更是动物之中的异类，它们似乎是一体的，离的再远，燕岚依然可以从一只的脑海中感受到另外一只的思绪念头甚至眼中所见，而且还可以通过身边的小狼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另外一只小狼。
移动电话？千里眼千里耳？
无论怎么说，这两只小狼兄弟是两个神奇的存在，但最重要的是，不光是玄逍，两只野狼兄弟也答应了燕岚对于赠送程然临别礼物计划来说很重要的一个想法。
燕岚进出森林的频率变得频繁起来，她开始训练两只大个子“小狼”，对于它们来说，在人类社会生存远比在丛林之中需要懂得的技巧和能力更多，但燕岚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最后她放弃了自己雄心勃勃的训练计划，认为与其徒劳的花费力气让两只诞生到这个世界上还不到一年的野狼成长为合格的“保镖”或者“执事”，还不如把其中的一个留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一旦程然有任何情况发生，她都可以通过狼兄狼弟之间神奇的感应了解到……
对于狼兄狼弟的训练，燕岚开始从智力训练转向体能训练，捕猎以及战斗，通过其它有经验的成年野狼来对它们进行训练。
见效很快，同弟弟比起来，哥哥更加勇猛强壮，如果狼兄能打败玄逍的话，也许它会成为下一任的狼王，但玄逍早已不是从前那只瘦骨嶙峋的“大狗”了，回归山林的玄逍强壮、彪悍，野性十足，它身上属于“大狗玄逍”的影子越来越少，任谁再看见它，都不会将它误认为家犬，没有一只野狼能在玄逍的威慑下坚持不跪下臣服，想要打败这头成熟、强大的狼王可不容易。
在母子三人认认真真的过着自己辛苦忙碌不失充实宁静的小日子的时候，宋氏的报应也到了。
金刀赌坊的房贷人找上门，宋氏背着她家汉子借高利贷的事情败露，燕岚和弟弟从农田里回家的时候，听村民们讨论，燕贵正关着门在屋里头打宋氏，燕秋和燕实俩兄弟在院里哭爹喊娘，一家鸡飞狗跳，据说从要债的离开他们就已经开始了，好半天了。
“娘，你听说了没？”燕岚好奇的问道，“那些人找上他们家了，是吧？”
罗娘神情淡淡的，倒是没有如同燕岚预想到的那样露出高兴痛快的神色，依旧淡定的剥着玉米粒，鼻子里哼了一声：“听到了，你崔婶唠叨大半天，才走。”
燕岚奇怪了：“娘，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怎么知道？”罗娘叹口气，“原本娘也认为，宋氏报应到了，咱的仇也算报成功了，我是该高兴，欢天喜地，说来也怪，宋氏倒霉，你崔婶倒是比娘还痛快，但娘听着宋氏挨燕贵的打，怎么就跟听别人家的事，没多大感觉……关心她做什么，还不如关心咱家的萝卜白菜。”
燕岚撇撇嘴：“我可高兴了，巴不得她倒霉，活该她……具体的是什么样的啊？崔婶没告诉您那些要债的到底说了些什么，燕贵要怎么处置宋氏，她借的那么多银子，还有抵押给人家的东西……”
“姐姐……”燕小毛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蹲在燕岚旁边，拉拉燕岚的小拇指把燕岚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问我，姐姐！”
“你知道屁。”燕岚随口说道。
罗娘斥责：“不许说脏话，虫儿，跟谁学的？”
燕岚看着燕小毛，脸上露出个坏笑，天真的说道：“跟小毛学的！”
燕小毛扁嘴瞪眼，长了些肉肉的小短手指头戳了下燕岚：“姐姐坏，我才没教你！”
罗娘扔了玉米芯子，左右手在闺女儿子的脑袋上摸索着，一边抓着一人的耳朵轻轻扭了一下：“想挨打了是吧？！”
燕小毛捂着耳朵委屈：“我真知道，燕贵要卖了燕秋他娘还债，黑牛哥告诉我的！”小孩朝着自家门外一指，毫不犹豫的把罗黑牛童鞋给出卖了。
燕岚跳起来：“罗黑牛，过来！”
罗黑牛哇啊一声扭身就逃，大叫着：“燕小毛我不跟你玩了！”
“哼。”燕小毛嘟嘟囔囔，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嘀咕，“我也不跟你玩！我也不让姐姐跟你玩！”话是这么说，小东西看着门外的眼睛却透露着失望和伤心，毕竟罗黑牛童鞋是除了燕岚之外的唯一玩伴，这也是燕小毛为什么总是爱黏着燕岚，偶尔感觉到燕岚烦他了，还会特意想办法讨好燕岚，要是这招没用，燕小毛就会变得乖巧安静，用仿佛受虐小动物一样可怜乞求的目光注视着燕岚，小声讨好的说，“姐姐，小毛很乖的，不要讨厌我……”再加上水汪汪的泪眼，必杀绝招，百试不爽，回回燕岚必然支撑不住，丢盔弃甲，无一例外的会感到内疚愧对燕小毛同志，接下来至少一两个小时里化身温柔弟控长姐，对可爱弱小的幼弟百依百顺。
燕岚吃他这一套，不光是那样的表情令她没有抵抗力，还是因为作为姐姐的她清楚，燕小毛是个孤独的小孩，这种孤独不是源自没有同龄的玩伴朋友，而是因为他被整个村子的小孩排斥在圈子之外，孤立、冷漠，对一个孩子来说，永远是最严重的伤害。
有时候，面对燕小毛，燕岚总觉得自己正在变成为了工作为了“养家”而忽视家庭亲人孩子的笨蛋家长。
算了，就这么一个笨弟弟，不疼他还疼谁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燕岚每次都没办法丢下燕小毛一个人，小东西要跟着她，她就让他跟着，一起
在山林里进进出出，和玄逍见面，看狼兄狼弟的训练……
事实证明，燕岚没放心过的笨弟弟，其实是个嘴巴严实的小机灵鬼，他把秘密守的很严实。
十月末，大军出征前三天，燕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见上程然一面。
但恐怕她和程然都没料到，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变故，已经发生了。
4141。夜会
等罗娘睡着后，燕岚偷偷溜到院子里；当她看到潜伏在黑暗中的三个黑影居然也有玄逍的时候；稍稍吃了一惊；没想到除了之前商量好的两只野狼，玄逍自己也亲自过来了。
“你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留在家里？好吧；娘和小毛就拜托你们多照看一下了，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燕岚熟悉稳当的骑在野狼背上；由这头比最快的马儿奔跑的还要迅疾的野狼驮着自己往封北城的方向跑去；他们在夜色中疾驰了至少一个钟头；燕岚的耳朵和脸颊被风吹的通红冰冷，她蜷缩了一下脚趾头；有些后悔没穿鞋子；皮厚扛不住冷风刮。
城门关了，但总有一些人类不知道但动物们一清二楚的隐秘渠道能够让她轻易的潜入城中——比如说狗洞。
“你在这里等着，别给人发现了，自己小心。”
叮嘱了野狼之后，燕岚瘦小的身体轻轻松松的从狗洞爬了进去，里面有狗接应她，封北内城北部区域的“地头蛇”。
王府戒备森严，怎么会允许狗洞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需要知道的是，一只狗狗现挖个洞真的不算困难的事情。
“地头蛇”把燕岚送到王府外的狗洞处任务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它也会躲在阴暗的地方等着燕岚出来。
至于王府……被燕岚提前一天放在这里踩点的小灰已经久等多时了。
燕岚猫着腰，脚步轻轻的跟着小灰走，轻而易举的避开巡逻与守卫，终于到达了程然住的房间。
但据王府中的老鼠告知，在暗处会有一些躲的比老鼠们还要隐蔽的家伙时时刻刻的守着程然，就连睡觉也不例外，不过也有一些这些人必须回避的时候。
燕岚把事先准备好的布条给小灰叼着，手指头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去吧。”
小灰钻进了老鼠洞里，老鼠们在程然的房间里新开了一条老鼠洞，只能今天晚上使用，等到第二天早上，打扫房间的人会发现它，并且把它重新堵上的。
幸好程然睡觉的床很矮，不然小灰还真爬不上去，它刚刚走到程然的枕头边上，原本熟睡中的程然猛的睁开眼睛，出手快如闪电把小灰抓在了手中，程然马上意识到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凌厉冷峻的表情裂开一道缝隙，抽着嘴角“靠”了一声，要不是他眼尖的看到这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嘴巴里还叼着东西，程然肯定直接把这东西扔到地上给摔死了。
“殿下？”听到动静的侍卫在门外疑惑的询问。
程然扬声道：“无事，本王梦魇了！”
他取下布条，刚把小灰放下来，小老鼠立刻嗖的一声钻进了墙壁和床的缝隙中逃掉了，程然眯了眯眼睛，摸摸下巴：“有意思。”当他看到布条上面从左往右写的一行简体字的时候，脸上不由的浮出了微笑。
“来人，本王要沐浴，给本王准备热水！”
做噩梦了出了一身汗，醒过来睡不着想洗澡很正常，察觉到监视自己的人都撤走后，程然打开了后面的窗户，低头一看，燕岚果然正缩在墙根等着。
房间里雾气缭绕，程然穿着中衣跳到浴桶中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