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怎么去了解大师兄?
看了眼那紧闭的竹门,话承有些无奈,“能怎么办,坚持吧,总会等来那一天的。”
红尘师弟说的没错,人之好坏,该由自己亲身定义,而非听他人途说。且不说那年一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也不能因此而对大师兄避而远之。既然连红尘师弟和师傅都不再对过往有所计较,那他们又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为了表示他们欲与大师兄交好的念头,故而以讨论剑法为由前来,谁知却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呀。
罢了,如今而后,若大师兄能善待与红尘师弟,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罗肖虎轻点了点头,随后竟露出一脸愁苦,“今赌局,我再输……”这下他又失去五两银子了,呜呜呜!
屋内,红尘仍旧继续书写着故事,赫连然熙坐置一旁的榻上,品茗着矮几上的那壶龙井。
听闻外头的交战声刹然而止,红尘抬首朝门往去,心想着这一回合该是世衍赢了,如此,她又赢得五两银子的赌注!
冷眸轻瞄,见他停下了手,赫连然熙冷冷说道,“怎么,在担心他们。”
红尘收回视线,朝他答道,“当然不是,切磋武艺这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只是,话承师兄他们诚心前来受教,师兄为什么不愿呢?”
好不容易说服了几位师兄,却遇上了不愿配合的主。
“吵。”
简单明了的一字让红尘很是无可奈何。
也罢,这事急不得,慢慢来便是。
见着师兄独自一人坐在西窗下的榻上品茗,一身白蓝相间的缎子衣袍,一尘不染,头上只用玉扣轻束一发,与腰间佩戴的玉带交辉相应。白莲玉面,纹着金凤的狭长双眼,即便是随意坐在那方,散发而至的贵气也知非是凡中物。
红尘不由暗叹,从初次见到师兄时,她便知晓这人自信傲然,而那份高傲全然是因为自身所拥有的高深莫测之能耐。
就连看遍无数美男的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之最。
一语闭,赫连然熙再为自己倒了杯龙井,眸光微抬,却见那瘦弱少年直望着自己不语。
若是以往,他定然会让对方悔之,可这会却隐隐有些不明所以的期待。
“你在看什么。”
突然传至耳边的一问,让红尘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如此贸然,且被抓个正着,不由脸上一热。但面对这人,红尘却不愿违心而背,稍纵间,眉宇再度坦然。
“只是觉得师兄长得真好看,一时间便看痴了!”
忽来一语,制住那欲饮之手。心中异然而起的情绪,直暖了心头。
不知不觉,薄唇微微而扬。
“砰!”
被猛力推开的门撞响一声,打断了这柔暖气氛。却见时香一身气喘站在门外,清纯的小脸上布满了急切与担忧。
早已忘了此处是何人地盘,一看到红尘的身影,时香便急急道出,“公子,染月被毒蛇咬伤了!”
“什么!”
红尘一惊,丢下手中墨笔猛站起身子望她。
“染月现在疼得厉害,一直哭喊着要见公子!公子,你快去看看她吧!”第一次见妹妹那般痛苦,时香满是揪心,湿润杏眼里是对自己保护不周的深深自责。
“我这就去!”
红尘心急,说罢便大步离开,直朝染月那方向奔去。
不过眨眼的瞬间,气氛再度沉为静谧,仿若方才的慌乱不过是一时幻象。
赫连然熙缓缓步下软榻,朝那空荡的书案走去。只见那被半途而弃的蝉羽生宣,染上了点点墨溅,无一丝疼惜。
而方才赞他貌美之人不过一句话便急然离去,自己,与这宣纸又有何不同。
第一卷:少年,年少 028 是为同情
当红尘急急前往染月房中时,染月早已昏睡了过去。
鬼医手轻盖上药箱,起身准备离开便看到速速前来的红尘。
一看到师父,红尘急忙朝他走去,低声问道,“师父,染月怎么样了?”
“我已经为她处理好伤势,脚上的毒清理干净并无大碍,在床上躺几天便可。”鬼医手让他别担心。
闻言,红尘不由松了口气。待众人都轻步离开守在门外,红尘才朝一旁仍旧放不下心的时香问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染月怎会被毒蛇咬伤了?”
时香咬紧唇,自责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公子,都怪我不好……前几日我和妹妹都对公子说了慌,妹妹一直记着这事,为了能得公子的彻底原谅,妹妹便想去后山里为公子摘来紫风信……都怪我,如果那日我坚持反对的话,妹妹今天也就不会受伤了!”
无声叹息,红尘上前一步为时香拭去泪珠,“时香不必太自责,若真要怪罪,那也是我之过错。好在已无大碍,待染月醒来,我得好好向她赔个不是!”
“公子……”一想起方才妹妹朝自己求救的痛苦模样,时香仍旧心有余悸。
“没事了,没事了。”红尘轻拍其背,以示安抚。
话承、罗肖虎和方青易三人正向齐老受教,听闻染月中毒受伤之事便急忙赶来看望。知道染月没事,才纷纷放下心来。
直至傍晚,染月才自昏沉中清醒过来,一看到公子就坐在床沿守着,顿时哭成了小泪人。而后,主仆二人静心长谈许久,很快一切又回至以往。
这一次的受伤,让染月在床上躺了数日,而这段时间里几乎是红尘不离身的照顾。受伤的前几日,染月偶尔半夜突来噩梦,为了方便照顾,红尘只是随意坐在榻上轻眠。
七日之后,染月的伤势终是痊愈,大伙又再次看到一个调皮活泼的小姑娘。
只是,在染月伤好之后,却不见红尘的身影。
这一日,时香染月二人前来北院后头的花园,俩姐妹一言一笑为这开得正艳的花儿灌溉。
站直身子,用袖子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染月看了看跟前已灌溉一大片的花田,心里乐极了。
比起前几日那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的痛苦,这样的日子才叫个痛快!
“姐姐,我这边好了!你呢?”
心情大好,染月见姐姐还在进行中,便朝她走去,跟着也帮起了忙。
见状,时香连忙阻止,“妹妹你还是快去一旁休息吧,剩下的这一点儿姐姐自己就来好!”
知道是姐姐仍在担心自己的伤,染月甜甜一笑,右眼下的泪痣灵动无比,“姐姐,我都已经完全好了,你看,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说着,跳了几下,脸上灿烂的笑容试图让姐姐彻底放心。
暗处,一抹傲然身姿凛立而望,原以为只要找到这俩丫头必然也能遇上那瘦弱身影,谁料竟是扑了空。
染月勺起一水,轻轻浇在那一片牡丹土壤。眼看这四下无人,向来藏不住心思的她忍不住朝身边的姐姐靠了靠。
“姐姐,你说公子为什么要对那个坏师兄那么好呢?”
这一语,僵住了那暗处欲离开的步伐。
时香仍旧专注于手上的活,脱口而出道,“公子对每个人都很好不是吗!”
“这不一样!”染月皱起了一双小柳眉,坚持已见,“我倒觉得是公子心肠太好,才不懂得如何拒绝他人请求才是!”
说着,染月干脆将手中的水勺放进木桶里,继续振振有词道,“姐姐你看,从那坏人来这山上后,一直都没有人愿意陪他玩,甚至还伤了公子!公子肯定是知道我们都不喜欢他,又看他一个人孤单怪可怜的,所以才会不计前嫌对他这般好吧!公子他啊,就是太过善良了!”
从染月那小脸儿上的表情不难看出,她正为公子感到不值得。诸不知,这一席童心童语却误了那匆匆离去的身影,愤然心火如仇者归来。
听闻妹妹这一番话,时香这才放下手中的活,朝她淡淡笑道,“妹妹是觉得公子在同情他吗?”
“不是吗?”染月反问。
却见时香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照妹妹这番说法,那当初公子救我们的时候,不也是因为同情吗?”
“这怎么能一样!”染月随即反驳,同情二字仿若是刺,让人急于否认,“公子对我们才不是同情!公子说了,我们是他的家人!”
见妹妹这般着急,时香伸手握住她的,一脸沉静浅笑,“妹妹,公子确实待我们如家人没错,但有谁能在初次相识便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呢?伸手行善起初不过是出于一个怜字,待相识久了才慢慢升华为情为爱!”
染月无语反驳,只得静静听着。
“虽然我也不喜欢公子的大师兄,但公子做事向来有他的主张,我想公子是希望有朝一日,那人能同我们一样懂得生命的意义,日后能更好的活着。”
时香边说着,伸手抚摸着妹妹那有些低落的脸,“我知道这段时间妹妹很不高兴公子总是陪在他身边,但如果他日,那人能如同我们一般一心待公子好,那,我也会为公子感到高兴的!”
染月怔怔的看着跟前的姐姐,那一张与自己相同的脸庞,却有着与自己决然不同的美。
这一刻,她好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姐姐。
“姐姐……”
“嗯?”
“姐姐,我,好像懂了!”
如果,那人日后能对公子好的话,也许,她会原谅他的。
就在远处,两老在一参天大树上一站一坐。
望着那两道小身影,鬼医手怎么也没想到,时香不过是十一二岁的丫头,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自己,太过疏忽了吗?
“看来,让赫连回山,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闻言,齐添爵却是一脸趣味,抬起下巴指了指那少年怒狂离去的方向。
“这边是天晴了,不过那一边,怕是要有一场狂风暴雨咯!”
第一卷:少年,年少 029 笑他幼稚
正准备踏入屋中,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世衍转身望去,原以为是主子回来了,不料却对上了那几日未见的少年。
脸上一喜,“红尘公子,你来了!我家主子刚找你去,看样子你们是没碰上了。”
闻言,红尘微讶,没想到师兄会前去寻自己,“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在里头等师兄回来好了!”这几日,他也很是想念那紫檀香。
见红尘步入屋内朝书案走去,世衍顿然觉得,这寂静了数日的屋里终于又正常了起来。
他还是赶紧去把主子找回来吧!
如此一急,世衍速然转身,一心只想将这消息告知主人。
急切的心带动了步伐的加快,道路的另一端,同样是急速脚步,却是带着疾风似狂的愤火。
还在思索主人会去哪里,视线一抬,恰巧见赫连然熙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主子!”
一见到自家主子,世衍立马将消息带上,“主子,红尘公子来了,正在屋里等---”
红尘二字顿然入耳,只见赫连然熙双眼一眯,身形一闪,刹那间消失在世衍跟前。
宣纸平铺,笔尖点墨,闻着离别数日的紫檀木香,红尘心情大好,浮在心口数日的那一点闷意瞬间扫荡无存。
染月受伤的第二日,师父便单独将他唤去,唯恐是染月的伤有了什么差错,可得知的,竟是那样一番意外。
原以为半年之后,这紫莲心花一开,便是自己与家人相逢之日,怎奈何,等到的却是这紫莲心的突然凋谢。
紫莲心花谢,那他受损的身子,又该如何是好……
面对师父们的自责懊悔,他笑颜安抚,可内心里的愁苦绝望,却只能深深埋藏独自饮下。
这几日,他一人呆在药房中静思。心想的,皆是家人的模样。
家人的那份迫不及待,她从未忘记,时常寄来的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对团圆的祈盼。
爷爷,爹娘,哥哥……
离别数年,遗憾的是,相逢那日,只怕见的仍旧是那残缺不全的尘儿了……
然而,相信不管尘儿变得如何,仍旧是你们最为疼爱的尘儿,对吗?
与其为这已无法改变的事情而自哀自怜,何不大方接受,继续他短暂而精彩的人生。转念心想,如此也好,既然已无留在此地的理由,几日后他也该下山与家人永聚。
便是这样的想法让红尘褪去心中那份低愁,一身从容踏出药房后便前来南院。
沉沉顿足,赫连然熙伫立在门前,随身而起的风扬起足边尘沙。视线一定,就见那红白相称的丑颜正扬着几分释然笑意。
这张脸,真叫人想一掌毁了去!
心,虽是如此一想,赫连然熙却是步步沉缓,朝那人走去。
感觉到前方有异,正准备落笔的红尘抬首一望,见是师兄归来的身影,眉开眼笑,“师兄,你可回来了!”
慢步的身影,低垂的眼眸,不回不应,只是沉了气渐渐靠近。
“师兄,今日就不写书了,上次你不是说想看我的山水画如何吗?现在我就给你画一幅!”
说完,红尘便埋首动起手来,为曾经应下的诺言作画。
眼前,是对自己千依百顺的身影,脑中,是园中那突然入耳的真相。原以为这世间真有一人能与他人不同,怎料不过是自己的一念错觉。
“公子肯定是知道我们都不喜欢他,又看他一个人孤单怪可怜的,所以才会不计前嫌对他这般好吧!”
缓缓握起的右掌,随那一语全然浮起的愤火,刹那间化为一掌,只求毁灭。
“砰!”
纸上一笔尚未完成,突来的一股掌力,将红尘身前的紫檀书案震成了粉碎,手中墨笔在惊诧间落了地。
“师……”
眉眼一抬,对上的,却是那欲杀之泄愤的眼眸。
“给我滚出这里!我赫连然熙,就算一人孤老,也不需要你这丑人的同情!”
那森冷的双眼早已不再静然如冰,蒙上的是那被骗的愤恨。
“同情?”
红尘不解,更不明白师兄突然这番愤怒是为何故。
那薄唇冷哼一声,眸底是他人无可超越的高傲,“听着!并非是这天下人惧我离我,而是我不屑于这天下!只有悲凉的人才需要他人怜悯,收起你那份虚假,立马离开!”
红尘仍旧坐在圈椅上不动,只是眨了眨双眼,看着跟前那一身怒意的师兄。
“师兄要我离开,我自是无话可说,但在我离开之前,师兄可否告知,这同情之说从何而来?”
见他仍旧不肯承认,赫连然熙反问将话说白。
“那我问你!这些日子为何百般依我?我伤你在前,为何不对我生恨?龙阳之好,师弟等人对我避而远之、师父令我不得归山,你明知此事,为何还要强迫自己前来靠近!”
这回,红尘总算明白了。
虽然这事情想来有些离谱,但没想到向来如冰山一般的师兄也有如此激愤的一面,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噗!”
像是听到何等有趣的故事,只听红尘扑哧一声,竟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感觉到师兄话中抑制的杀意,红尘连忙收起了笑,但眼中仍残留着几分笑意。
“我只是觉得,像师兄这般聪明的人,竟也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
第一卷:少年,年少 030 一语道破
“你笑什么!”
他心愤狂,可眼前这人却丝毫不惧,一脸温朗如玉。
“我笑师兄聪明一世,竟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当年之事,若真是如此,以师父的性格,师兄,你认为你现在还能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