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本想深唤一声大哥,怎知却是一句歉言脱口而出。
如此一语更叫辞砚缘激动不已。脑中刹然闪现方才所见,只见本是欢喜之中的辞砚缘顿时脸色一沉,美丽的凤眼眯置成线。
李烈乃是练武之人,立马感觉到一股杀意自辞砚缘身上传来,而这杀意竟是席向身边的母亲!
李烈大惊,忙出声惊呼道,“辞丞相!”
这一呼喊使得辞砚缘朝他望去。一改方才的温文尔雅,此时的辞砚缘周身散发着不容他人侵犯的强烈气息。
“李将军,我辞某虽非剑者,但并不代表我不使剑。就凭李老夫人方才对他所为,我便有足够的理由开杀!”
望着那冷似千年冰霜的双眼,李烈便知晓他这一语是在说真的。从刚才他对那少年的言行看来,这少年定是对他极为重要。
感觉到这其中的严重,李烈微躬身正想替家母赔个不是,可身边的李老夫人在听得辞砚缘这一语后顿时静不住了。
只见李老夫人站前一步,抢先怒道,“大胆!你是何人,既然知晓我儿是北粼国的大将军,不行礼本就罪加一等,现在竟还敢威胁本夫人!真是岂有此理,来人啊---”
虽然这男子有着李老夫人所喜的美貌,但自李烈当官后,李老夫人何曾受过这般无礼,当下便吞不得这一口怨气,开口唤人欲将辞砚缘抓起送入县衙,好好严惩一番。
这话一落下,李烈顿时为家母的不知好歹而捏一把冷汗。
为保家母之性命,李烈连忙伸手将其拉至身后,并开口沉着声音说道,“娘,这是盛祁国的辞丞相,是盛祁国君特派前来为太后祝寿的!”
“什、什么!”
李老夫人顿时傻眼了,不想自己方才得罪的人竟然是盛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而后又从李烈口中得知是国王陛下下命将军府好生招待这位贵客,刚才那一份凌人盛气立马没了影子。
李老夫人内心极为惶恐,就怕这盛祁丞相在国君面前告李府一状。要真是如此,这李家的功名千秋怕是就要毁在自己手上了。
忙往儿子身后退了几步,李老夫人紧紧抓住他的手,哀声祈求道,“儿子!你快帮娘亲说说话,娘亲刚才不知道他是我们将军府的贵客,更不知道他是盛祁国的丞相!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快,你帮娘亲说说,可千万别让他到陛下那告我的状呀,啊!”
李老夫人双手拉着儿子的衣服死紧,就怕一没儿子的保护,这条老命便丢于自己这一张嘴。
红尘自是听见李老夫人所言,于是自大哥怀中离开,抬首朝他们望去。
这一望,李烈这才瞧见那少年相貌。若不是因身经百战,见过各重风浪,在面对那一张红白相半的脸庞时,怕是早已受惊喊出声来。
莫怪方才娘亲会这般害怕而做出失礼的事来。
但同时的,李烈心中亦是不解。这少年相貌如此不堪,与辞丞相又是何等关系?难道,他便是辞丞相正在寻找的那人。
“红尘!”
不远处,一道声音突然在此时唤出。
刚才从下人口中得知李老夫人解下红尘斗笠之事,梁瑾便急忙追来,深怕那心狠的李老夫人会对红尘不利。
一路寻来,在见到红尘相安无事站在那处,梁瑾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一喜,迈步朝他跑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听得这一声后,李烈竟觉有几分熟悉之感。
为解心头疑惑,李烈下意识寻声望去,对上的,竟是日思夜想的容颜。
第一卷:少年,年少 068 他妻梁静
“梁静!”
梁瑾之所以敢这么大大方方前来将军府为林秀湘医治,一来是因为心中的仇恨已让她早已褪去昔日的懦弱,再来便是她知晓李烈近些年唯有大年三十才会回府和家人相聚。
正当为见得红尘而心生欢喜,耳边却倏然传来这些年在梦中回荡无数次的声音。
梁瑾顿时闻声望去,在对上那一张令自己泣泪不绝的脸庞时,竟不觉后退了数步。
一时之间是令人措手不及的猛然相见,梁瑾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三年了,自那时被婆婆赶出李府已是三年了。原以为再见,定是她只手翻天,将李家踩在脚下之时,可现在为何如此想逃开,在听得他一声呼唤而后?
几乎是下意识的,梁瑾正想迈步逃走,收回的视线却瞄见红尘正对自己摇了摇头。
红尘!
在见得红尘的一瞬间,梁瑾顿时清醒过来。
是啊,现在的她是梁瑾而非梁静,她在怕什么!她又何须担心什么!早在红尘欲将自己待回北粼国,她便向他保证自己已准备好一切了不是吗?
坚强点,梁瑾!现在该是你复仇的开始了!
深吸口气,梁瑾心头一横,握紧的双拳藏在袖中而后满是担心的朝红尘小跑而去。
仿若方才并无半点听闻,梁瑾停足于红尘跟前,忧心道,“红尘你没事吧?”方才她端来煎好的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李老夫人欲将红尘赶出将军府后,就连忙朝大门这方向追来。
红尘笑着安慰道,“我没事的!”
李老夫人的泼蛮性子梁瑾自是十分知晓,红尘不懂武功,更是一柔弱君子,就怕李老夫人对他使了什么折磨人的手段。
眼下见得他平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若是因为自己而受了伤,自己又怎过意得去。
见到这梁郎中出现,一把火顿时在李老夫人的肚中狂烧。
这梁瑾明知道这愈心堂的当家是个丑八怪,竟然无对自己明说还把人给请了过来。要是没有这么一出,现在她又岂会得罪了那盛祁国的丞相。
李家要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口误而被君上夺回一切,那她在九泉之下又该如何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
如此一想,一股怒火在心头越烧越烈的李老夫人正想斥声命梁瑾退下,哪知李烈却在这时大步上前,将李老夫人挡在了身后。
从梁瑾出现而后,李烈的视线至始至终都停留在梁瑾的身上。观望得越久,他便觉得他与离自己而去的妻子极为相似。
虽然眼前这男子并无娘子眉额上的那一道伤疤,但那一颦笑,那清秀的模样和爱妻甚是极为相似。若不是因他那一身男装,李烈几乎欲上前将其拥入怀中。
“这位是?”
红尘见李烈的注意一直停留在梁瑾的身上,于是轻笑上前微断去他直视梁瑾的视线。
“回李将军,这位是我愈心堂里的师傅,受李老夫人之托前来府中为林姑娘医治的!”
听得红尘那细润声音,梁瑾也快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垂首微鞠朝李烈手揖道,“草民梁瑾,见过李将军!”李烈啊李烈,你断然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吧,放心,这一次我定会让你们所有人终身难忘。
听得眼前男子这谦谦一语,李烈微是一愣,不料这人却非是自己心中所想。
眼前这男子,难道当真不是他那离自己而去的爱妻梁静吗?除了面容几分神似,可眉宇间却是爱妻不曾有过的自信与英飒。
“表妹一事便劳烦梁郎中了!”
此时此刻,李烈只想在这梁瑾的身上多花些时间了解清楚,也许,真能从他身上得到有关梁静的消息亦是说不定。
“将军严重了,救死扶伤乃是梁瑾之本责。”
言罢,李烈转首望向一旁的辞砚缘,于礼说道,“方才误会一场,还请辞丞相莫将此放在心!我已让人备好了香茗,不如一同移至会厅座谈如何?”
“是啊是啊,辞丞相远道而来定是有些累了吧!儿子,还不快辞丞相前去一坐?”
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一表心意的李老夫人赶忙对儿子指示道。
只是李烈还未来得及开口,辞砚缘便出声拒绝了。
“不必。辞某承蒙李将军好意,只是我俩有要事相谈暂且需离开,请。”
急于与宝贝妹妹私下一叙这多年来的空白,一语落罢,辞砚缘便带着红尘离开了将军府。
见得那人一离开,李老夫人顿时沉沉松了口了,软了双腿扶靠在儿子身上。
“我的天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说着,李老夫人猛站直身子朝李烈狠狠一瞪,“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娘亲!刚才你知道娘亲有多危险吗,搞不好是会被陛下杀头的!”
一想到那被砍的画面,李老夫人不禁抖了抖身子,双手冰凉了起来。
这话令李烈甚是无奈但也只有对李老夫人赔个不是。随后,李老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回房,让自个好好压压惊。
尚未开口欲辞的梁瑾仍旧站在一旁,见着李烈眼中的无可奈何及眉宇间难以隐藏的疲惫,竟忍不住想伸手为其舒缓。
梁瑾内心一惊,顿时为自己这早已不该存在的念头而暗暗将自己痛骂一番。
此地已是不可久留,梁瑾正想开口道辞,却让李烈抢先了一步。
“梁郎中不嫌弃的话,便与我一道前去会厅吧,正好我也想了解下表妹的伤势!”
对此,梁瑾自是无法言拒,只好应下与其一同前往会厅。
这一路上,李烈一改当日的沉默寡言,在询问有关林秀湘的伤情后,却又主动开口向梁瑾问了个句。
“不知梁郎中的府上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想也不想,梁瑾回道,“回将军,草民家中就唯有我这一独子。”
“是吗……”
微弱的口语暗藏着几分失落,随后又听李烈轻笑道,“说来奇怪,梁郎中给我的感觉却是像极了一人!”
梁瑾故作淡然,“哦?不知将军说的是……”
原以为李烈会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却见他答非所问。
“其实我这一次自塞外回来,除了是为太后祝寿,最为重要的便是欲脱去这一身仕途,将她找寻。”
闻此,梁瑾一时间竟是僵了步伐。
走出将军府后,辞砚缘带着红尘坐上马车,俩人欲朝愈心堂前去。
为这离别七年后的重逢兄妹二人欢喜,诸不知一道人影正悄悄暗随在后。
第一卷:少年,年少 069 脸上旧伤
刚坐稳了马车,辞砚缘伸手将红尘的紧紧牵住,指间传来的体温真真切切的告知自己,现坐在身边的红尘并非是自己所幻。
如此,不由是握得更紧了。
即便不说,红尘也清楚大哥那份不安,与他交握,轻声笑道,“想不到如今我竟是盛祁国丞相的妹妹了,真是威风呢!”
知她之用心,辞砚缘一脸悠然而道,“若妹妹想要的,大哥顺便也把这江山拿下如何?”言语之轻松,好似这七年里谁也没有离开过谁。
“当真?那是否也顺带着那佳丽三千---哎呀!”
戏话刚落下,脑袋却是迎来了一个板栗,红尘轻呼一声,伸手揉了揉伤处,而后却是自心底欢喜的笑出声来。
有多久不曾与大哥二哥这般玩闹了?此时的相依勾起无数年幼的回忆。
再次听得这一番笑声,深受那份喜悦的辞砚缘也跟着扬唇而笑,“几年不见,妹妹当真把自己当成男儿了?看来是大哥关心的不够呀!”
语中的疑问为假,话语背后的自责失落却是真,红尘自是心了,握了握五指,双眼直望向大哥。
“大哥不怪尘儿太过任性自私,尘儿已是自愧十分。这些年除了书信几封却从不曾亲自一尽身为家人之责,大哥如此只会更让尘儿更为惭愧!”
见得那一双最为明亮的双眼,此时布满对家人的歉意,辞砚缘只是浅笑无声,伸出另一手为红尘理了理鬓发。
“大哥这么一说并非是为了让你忏悔责怪自己,还记得我们对你说过的吗,只要是你想做的,不论结果对这天下有何变化,我们永远只有一个决定,独你为尊。”
“大哥……”红尘言语一顿,一会儿后才亲口问起那相隔数年之久的问候,“爷爷爹娘,还有二哥,他们可好?”
那两年不可与家人有所联系的游历,令她知晓这不平的天下仍旧需要太多的援助。人性的本善已渐渐被冷漠所替代,百姓们需要有人前去将之唤醒。
再而后的两年时间,为了能让自己安心无牵挂的游行这天下,她几乎不与家人相联系,更不曾看望。因为她知道,一旦相见,自己定抵不过母亲的恳求,一心做她的乖巧之女。
如此一来,无法安心过着属于自己的安逸生活,痛苦的也只会是她和爱她的家人。
数年之隔,终于亲耳听得宝贝妹妹那歉意一问,辞砚缘倒是回答得十分自然而真实,“他们都很好,只是十分挂念于你,盼着你能回去!至于你二哥,现在也许正在江湖上哪个地方行走逍遥四方吧!”至于是否当真逍遥,那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
似是不愿再谈这等深沉的话题,也不想令宝贝妹妹感到为难,辞砚缘笑声出口转了话锋,双眼将红尘仔细打量了个遍,“数年不见,我们的尘儿长高了不少呢,若不是你脸上的那一张龙血树皮,大哥都快认不出你了!”
说到这身高,红尘的确微有感慨,若不是因为这破碎的身子得以修复,现在的她怕仍是小矮人一名。再加上这一张丑脸,只怕是会出人命了。
方才那李老夫人的反应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说起来这得感谢我的师兄,要是没有他之相助,就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同寻常人士那般悠哉无虑而活了!”
尘儿口中的那位师兄,辞砚缘多少有些耳闻,当年尘儿在漫烟山时,曾在信中提起这一人。对于这除了家人之外,尘儿第一个提起的男人,辞砚缘早已暗暗将之放在心上,在当上盛祁丞相后,他更是不断暗中查询有关那人的事迹。
不愿再从宝贝妹妹的口中听得其他男人的消息,辞砚缘将话移至龙血树皮上。
“尘儿,算来这张龙血树皮你也佩戴了十几年之久,那脸上的伤……”
当年若不是尘儿无意间捡到这张可以治愈伤痕的珍贵龙血皮,只怕这张脸早在那一时已是全非。
这么多年过去,如今这面容定是早已恢复原样了。
如此一想,辞砚缘心头甚是期待了。想来,自己和家人已有十几年未见尘儿真面容,停留在脑中的依旧是宝贝妹妹那白嫩如仙童般的稚容。
听得这一问,红尘下意识伸手抚向自己的脸颊,手上传来如真实肌肤一般的触感。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这一张丑脸,甚至忘却了这面具之下还另藏着一张最为真实的自己。不光是大哥,就连自己也不晓得这脸上的伤是否痊愈如初。
只因不在乎。
“大哥想知道?”
“当然!”辞砚缘点头应之。
“好!”
与大哥相见一事令红尘心情大乐,不禁爽快说道。而后自袖中拿出一小瓷瓶,倒出些许粉末在脸上轮廓边缘擦去。不久之后,那佩戴了数年之久的龙血树皮终于落下。
龙血树皮一落,在见得妹妹真颜的那一刻,辞砚缘却是为之深深吸了口气!
第一卷:少年,年少 070 随我回去
眼看天色渐渐晚起,少了当家红尘和梁瑾的愈心堂,此时已完全由时香染月姐妹二人掌管。
愈心堂少了他们二人,却多了两张美丽的容颜,一时间前往愈心堂的病人不减反增,但大多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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