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医院小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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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医院小医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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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叫了一个实习医师来,我一看就知道。还骗我是正式医师,你们这样的行为是无耻的。”
  “好,随便你怎么说。现在开刀房有三个病人正在开刀。所有的人都在忙。我是你唯一的选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也很忙。”我忍气吞声。
  “你们整天不见一个人影,都说很忙,我怎么知道你们在忙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我在忙什么?”我可激动了,“我在这里上班,一个月三十天,值班十八天,还不包括星期二晚上总医师回诊,星期五晚上主任回诊。那一天我不是睡在 病房?那一天回到家不是晚上十二点以后?”
  “那你们都没有假日?”
  “那一个假日一大早我不是换完所有病人的药,等主治医回诊,作完指示的检验才走?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三个礼拜我才有一个礼拜天下午的休假,难道那也错了吗?”我发现我竟然对着病人抱怨,赶紧停止,“你到底换不换药?我也是为你好。医院的 规定如此,况且我换药的病人伤口都愈合得很好。”
  他显然犹豫了一下。我听见全院广播,开刀房急着找我的声音。
  “我还是觉得不好。”他慢条斯理地表示。
  “好吧,你自己再想想看。”
  我回护理站,随手抓了一把药,还塞了一支丢弃式的体?计在嘴里。急急忙忙奔回开刀房。
  “侯医师,点滴准备好了,还没有打。”有人在我背后喊着。
  我头都不回。一边掏出我抓的药。有消炎药片、止痛片、利尿剂,愈来愈离谱了,我竟还抓了一把避孕药。我把体?计从嘴里拿出来,三十八度半。
  我果真病了。
  PM: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手术?上血流一片。教授大叫着抽吸器没有功能。教授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下去吃饭。他的样子很可怕,有点像快发狂的感觉。我们都劝他暂时下去吃个简单的晚餐, 他执意不肯。
  “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消夜。无论多晚我们一定要把刀开完。我请你们去吃日本料理。喝个醉茫茫。”
  开刀房外面的总医师正和麻醉医师争执不停。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们仅剩下值班人员。这是用来应付急诊手术的人员。你们一下子开三线刀,别人真正有急诊刀进不来了。”
  “可是我们常规的刀开不完。”总医师表示。
  “你们一天只有八小时的使用时间,排了十八小时的刀,当然开不完。”
  “我们也是为病人好。”
  “你们拿急诊的人力来上常规的手术,绝对不是为病人好。”麻醉科医师不以为然。声音似乎有愈来愈大的倾向。
  我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那里去。现在我可以明显感到发烧发凉的感觉。我全身虚脱,鼻涕流满了面罩。我很担心一会儿我支撑不住昏倒了,正好是鼻涕和着病人的血水。
  更糟糕的是我的呼叫器。叫个不停。彷佛全世界都在通缉我似地。我决心做一只鸵鸟。隔着无菌衣,把呼叫器电源关掉。
  “SHutUp!”我在心里大叫。
  PM:我总算看到三床病人统统眼睛睁开,然后和他们的亲人抱着痛哭。
  对教授而言,这一天已经结束了。他在日本料理店订好了消夜,再三叮咛:“等一 下所有的人都要到齐,包括实习医师在内,谁要不到,明天开刀我就不要看到谁。”
  我皱了皱眉头。对我来讲,结束只是另一个新的开始。我得看着病人回到病房,找到他们手术后的X光片,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再到日本料理店与他们会合,向教授回报。
  午夜十二点,当我赶到日本料理店时,几乎已经虚脱无力。
  “来,来实习医师来了,先喝一罐啤酒再说。”
  我的加入似乎又给大家带来新的乐趣。
  “实习医师敬教授,一杯对五杯。”
  酒酣耳热之际,总医师跑过来附在我的耳边说:“我们大家正在合力要把教授灌醉,懂不懂?他不醉,没完没了。”
  我点点头,他接着又说:“你是实习医师,等一下还有工作做,别忘了自己是谁!”
  我很沈痛地再点点头,听见我的呼叫器又响了起来。
  我跑到公用电话去,投了一块钱,拨通了电话,远远听见那一群大男人,敲着碗筷,唱起了日本歌,像一群吵闹嬉戏的孩子似地。
  “侯医师,天啊,我总算找到你了。”电话传来一个很清脆甜美的声音,“你有两个新病人还没有接,没有病历报告,也没有心电图,检验单还没有开,明天就要开刀了 还有点滴、抽血、换药,我不再说了,你等一下回来就知道……。”
  我的全身都是酒精的气味。整个人轻飘飘地。我的前额在发热。路上的风却吹得我好冷。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一点三十分的夜,我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希望风吹一些酒精的气味。我走向病房,叫醒我的新病人:“对不起,我是外科医师,我才从手术?下来……。”
  “对不起,我现在要给你抽血……。”
  许多病人莫名其妙地被我叫醒,抽血,打针,又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两点三十分,我开始在打字机上打我的新病人病历。打着打着我趴在桌上睡着了。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个人拍着我的肩膀:“侯医师,侯医师,你有个病人发烧了。就 是今天不肯换药的那一床病人……。”
  我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全身虚弱无力。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抓起两把丢弃式体?计。一根塞在病人口里,一根塞在自己的嘴巴里。
  “医师,你也发烧啊?”他显得很无奈。
  “嘘,不要说话。”
  过了不久,我拿出了他的体?计,也拿出我自己的。
  “几度?”
  “三十八度。”我回答他。
  “那医师你几度?”
  我瞄了瞄那体?计,“三十九度。”我再看一遍,是三十九度没错。
  “你就是不肯换药,才会弄成这样。”我双手扠腰,“我现在替你换药,你还拒绝吗?”
  看他不说话,我去把换药车嘟嘟嘟地推了过来。很仔细地把纱布打开,都已经有点化脓了。
  “痛吗?痛就告诉我。”
  他摇摇头。咬紧牙根不说话。
  我得赶紧找个床躺下来。等我换完药,推着换药车准备走出病房时,自己都已经接近半昏迷状态了。
  “侯医师。”是病人在叫我。我回过头去看他。
  “谢谢你。”他停了一下,那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你自己要保重。”
  我看看表,三点三十分。再温柔不过的夜色。我走回护理站,发现我的新病历还没有打完。等我坐下来,我又发现原来明天晨会轮到我的读书报告了,然我的书还在宿舍里面,根本还没有空去翻开第一页……



第04章 我们都爱这个错
    在我还是个年轻未婚的实习医师时代,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护士小姐的差别待遇。我们同组实习医师中有个据说侧面酷似亚兰德伦,身高一百八十公分,帅气又体贴的医师,如果你不能接受很多残酷的事实的话,每次更换病房,到了新一科时,这位医师会一再提醒你。
  “医师,你的点滴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我陪你过去打?”如果一早就听到护士小姐这么美好悦耳的甜美声音,我敢保证,这话绝对不是对你讲的。
  我受到的待遇和大部分已经结婚的欧吉桑实习医师,或是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以下的实习医师差不多。
  “小姐,我的点滴呢?”
  “你没有看到我很忙吗?”然后是一个标准的翻白眼,“自己不会拿吗?”
  根据调查报告,最受女性欢迎的男性特质应该是:一、稳健踏实。二、幽默风趣。三、忠厚老实。我不晓得自己别的特质如何。但是我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忠厚老实,那是可以肯定的。可惜类似的事情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一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明白的事情是,为何那些完全不被看好,甚至是排行榜上敬陪末座的特质,什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这类型的男孩子,总有一些花花草草在身旁围绕?而蝴蝶老是在天上飞来飞去飞不到我们身边?
  我们那个时代的实习医师还有一个苦差事,那就是一群退役的将军们。他们住在特别的将官病房内。除了轻微的中风外,多半的人都复健得很好,除了每天例行的巡回,打打招呼,并不需要特殊的照顾。不过有时候为了证实他们的存在,或者是重要性,他们会有一些咳嗽、头痛、腹泻的毛病让我们好忙。这些症状通常不见得要给药治疗,往往只要一些时间与关心就自动消失了。所以这变成了实习医师的差事。然而实习医师实在有忙不完的工作。所谓的“一些时间”往往是一个早上,整个下午那么可怕的事情,常常一个感冒,最后变成了各种战役的回忆,北伐、剿匪、抗日……有一天早上,顾将军又开始头痛了。我们从头痛慢慢质变、量变,过了不久,我发现我正在“台儿庄大捷”中和一分一秒消失的宝贵时间浴血时,我忽然突发奇想,我应该针对他的头痛问题去找支眼底镜来看看他的眼底,看看有无视乳突水肿,检查有没有脑压过高的问题。
  “检查脑压?”将军显得有点不可相信的表情。
  他的怀疑是正确的。我自己也不相信他的头痛会和脑压有任何关系。可是我不得不赶紧从“台儿庄大捷”转进,并想个办法解决他头痛的抱怨。再说,我也难得有使用眼底镜的机会。
  “你会用眼底镜?”我在护理站嚷着要眼底镜时,小倩跑过来,瞪着雪亮的眼睛看我。她是个可爱的护士,同时也是个美丽的女人。
  她的声音像在撒娇。我点点头。我曾和很多可爱的护士共事过。可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还是不太能适应。
  “我负责保管眼底镜,可是一直不晓得怎么用,从来也没有人用过,你可不可以教我?”
  “教妳可以,但是妳要怎么回报我?”我心里想,很久没用过了,先找个人来练习也好,免得一会儿在病人面前丢脸。
  “求求你啦,”真的撒娇起来了,哇,十分过瘾。“人家请你吃饭,好不好,不过一定要教我看到视乳突才算。”
  眼底镜是很简单的手持检查仪器。在末端有一个窥孔。将眼底镜靠近病人眼睛,窥孔的光源对准瞳孔,细细地投入眼底。这时医师贴近窥孔,调整焦距,借着微细的转动观察眼底的情况。通常在眼科检查,以及脑神经科检查脑压变化时会用得上。
  “妳必须先把眼底镜持稳,像这样。”我们走进护理站里面的准备室。我要小倩坐好。我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正对面,“好,妳坐稳,不要动,眼睛看着前,不管发 生了什么事都不要转动眼睛,我先示范给妳看。”
  我倾身向前,贴近小倩。我发现有个严重的问题。我的心脏跳动得太厉害,以至于我不能很精确对准瞳孔。我无法控制心脏。我闻到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成熟女人的体香。她的胸脯挺拔,在检查的过程我必须避免不小心碰触,那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此外我还可以听见她呼吸的声音。
  “我坐这样可以吗?”我们实在太靠近了,不瞒你说,那口气吹到了我的脸上。她挺直了胸脯,虽然只是轻轻地碰触到我的胸膛一下。我却千军万马地感受到了。
  “这样子轻轻地转动角度,”我终于找到眼底了,我面对着准备室门口,她背对着门口。我们靠近得不能再靠近,为了观察眼底的全貌,我以眼底镜为焦点,轻轻地转动我的头,以寻找视乳突的位置。
  有件事我们可能都没预期到。有个护士小姐从准备室门口冲了进来。我相信除了眼底镜之外,她什么都看见了。她楞了一下。整个脸都红了。她想了一下,一句话不说,很聪明地走了。
  “找到了,就这么简单,”我把眼底镜交给小倩,“妳来试看看。”
  这回轮到小倩倾身向我,头发都碰到我的脖子了。我眼睛死死地瞪着门口,好让她好好地转动,观察。我看见门口又走来了另一个好奇的护士。一定是第一个大惊小怪的护士发现之后跑回去叫她来的。她一句话不说,看了看,很识趣地走开了。
  等我们走出准备室时,护理站已经都是护士小姐了。每个人都努力装出没发生过什么事的表情,可惜有点生硬。
  “谢谢。”小倩对我说。我发现所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我。
  我拿着眼底镜走进病房时,将军正在整理信件。
  “将军,我把眼底镜拿回来了,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头痛。”
  “我的头痛?”他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削瘦。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似地,过了好久,终于想起来,“对,对,我早上是有点头痛,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既然你来了 ,正好来看看。”
  他顺手给我很多照片。是全家福的那种。
  “顾将军,如果你不愿意做眼底镜检查的话,我先去做别的事。等一下再回来看你。”我有点害怕,起身准备告辞。
  “愿意。我愿意。”他起身拉住我,虽然行动不太方便,还是颇为敏捷,“你们年轻人就是急。慢慢来嘛,我有话跟你说。”
  好了,这是大儿子,在美国纽泽西一家计算机公司担任高级主管。
  “这是他们去年寄来的耶诞卡,”他得意地告诉我,“他们公司都是日本人的股份。所以说现在日本人比美国人还要厉害。可是日本还是败给我们中国人,可见我们中国 是最优秀的民族。”
  我只好点点头。我的经验是不能争辩。争辩只会引来更冗长的浪费时间。这是女儿,在法国巴黎大学教书。小儿子今年在德州大学升了教授。唉,可惜老伴去年走了,她要知道了不晓得会有多高兴。
  “将军,我看我给你做个眼底镜检查吧。”好不容易等他一一介绍完毕,我赶紧想办法脱身。
  “不急,不急,我有话跟你说。”他拉住我的手,很神秘地从抽屉拿出另一本相簿,“你还没有成家吧?我看这么多医师,你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个医师,所以我想替你介 绍门亲事。”
  我翻开相簿,是几张年轻女孩的照片。也许是相机的缘故,有点模糊,看起来也不怎么出色。
  “这是方将军的三个千金。方将军是二级上将,他的三个千金都是研究所毕业,一个学法律,一个学艺术,一个学管理。活泼大方又可爱,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他附在我的耳边放低了音量,“这种亲事多人求都求不来,你们医院副院长的婚事就是我介 绍的,他当初就像你现在这个样子……。”
  “好,好,随便你怎么安排。”为求脱身,我不得不敷衍两句,“现在我们来做眼底镜检查?”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他把相簿拿回去翻来翻去,“依我看这个学艺的看起来比较合适,我来安排安排。她们全家下礼拜从美国回来,这样,就订下个礼拜三。你先给我一张相片。我请他们看看,下个礼拜三到医院来。那天你好好打扮打扮,我请吃中 饭。”
  “下礼拜三?”我吃了一惊,来真的?不管,先推托再说,“可是,我没有相片可以交。”
  “那好办,”将军又从抽屉慢条斯理拿出一包东西,拆了半天。?嚓!竟是拍立得相机。?嚓!又拍了一张。将军露出诡谲的微笑。
  如果你想以很快的速度传播一件事情,我建议你可以在护理站或办公室找到一个人,用别人勉强听得到的声音这么开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时我保证所有的人都尖起了耳朵,然后你就可以开始传播你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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