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躺在床上,突然想起自从昨天去茶楼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忙得晕头转向,居然忘记了给外婆打电话,于是拿起身边的手机,拨了过去。
在电话里,我给外婆报了平安,说自己现在在省城的一个朋友这边玩,过几天就回去。寒暄了几句,准备挂的时候,外婆突然说了一句话,一句相当重要的话。
“老儿,信用社的小樊上午还来找你哒,说这几天一直联系不到你,只怕是找你有什么事。他要我告诉你,让你给他打个电话。”
“哦,晓得了,外婆,那先就这样啊,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并没有特别意外,说完之后,我挂上了电话。
在蛤蟆找我买码之前的一天,樊主任就给我说过,邻镇有一个做牛生意的人欠下一笔钱,早就已经过期,却到现在都没有还,要我去收一下。结果,蛤蟆的这件事一出,我就开始自顾不暇,这件事也就抛在了脑后。
听到外婆的提醒之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给樊主任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现在出了点事,要他把收账的事先放放,等风头过了再说。但几乎是同一瞬间,一个念头电闪般划过脑际。我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告知了小二爷和地儿,说完之后,我们三人对视大笑起来,一整天郁郁寡欢的情绪一扫而空。
是的,目前的九镇流子们确实都是隔山观虎的心态,或者还有着一部分心向三哥,但没有一个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但这都没有关系了,万幸的是,我还有一个虽然没有打流,却比那些墙头草一样的流子们要强大得多的朋友。
而我绝对相信:这个朋友一定会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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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通过手机和樊主任取得了联系,电话刚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了樊主任直截了当的询问声,他问我是不是和义色翻脸了,现在闹成了什么样。
这很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为和三哥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局限于江湖,但是没有想到身处江湖之外的樊主任竟然也听到了风声。
我索性不再啰嗦,抛开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把这段时间的事大概地给樊主任说了一遍。当然,我想等险儿出来之后,就马上反扑的计划并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他,而是因为我知道,这些腥风血雨、后果难料的事情,对于场面上吃饭的樊主任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好。
等我说完之后,樊主任又再感慨了几句,我就开口说出了险儿现在的处境,以及为了避免大规模的当街火拼,希望他能帮忙,帮我接险儿出来。
我知道,虽然我和樊主任关系一直都相当不错,而且彼此之间还存在着共同的利益,但是毕竟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接险儿这件事虽然没有太大的危险,后果却也是可大可小的。对于一个场面上有头有脸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要他插手进去,绝对不是一个很容易作出的决定。
换了任何人处在樊主任的地步,都没有一定要帮我的必要,强人所难也一向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尽量把握着自己的语气和用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提了出来。此前我对他那种难以言说的绝对相信,也突然有所动摇。我的语气已经给自己,也给樊主任留下了一个很大的余地,如果他拒绝的话,我就不会再提,当然也不会怪他。
不过万幸的是,虽然我胡钦看错了一些人,得罪了一些人,却从来都没有看错过这个梳分头、戴金丝眼镜、大肚腩,每时每刻都是那么斯文和气的男人。他虽然从来不像江湖中人那样终日把兄弟和道义挂在嘴上,但是他的内心却有着不输于任何江湖人的血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打拼3 第一部分(14)
我话刚说完,他连一刻的犹豫都没有,就说出了一句话来:“小胡,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哒,打架的事,我帮你搞不好,你自己摆平。朋友一场,帮你接个把人,要是都出了事,你就找我赔!”
那一刻,在樊主任平淡而直爽的回答之下,我所有感谢、客气的话语都显得多余和矫情。于是,我在告诉了樊主任地点和时间之后,关于他准备怎么去接险儿,或者应该小心什么的话没有再多说半句。
因为,那些话会玷污了这个人,也玷污了我和他之间的交情,他说到了就一定会做到,我也就一定要放心。
这才是友情!
所以最后,我只给他说了一句:“樊哥,我记着的!”
那一天,和樊主任打完电话,解决了险儿的问题之后,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索然无味地看着电视。无数的事情在我脑海里面翻腾反复,内心的焦躁不安让我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无法平静下来。
终于,在思考很久之后,我狠下心来做了一件事,一件至今为止都没有告诉过小二爷、险儿以及其他兄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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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点多,人们都已沉沉入睡的时候,备受煎熬、无法入眠的我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按下了那一串早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随着手指的滑动,清脆的拨号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如此空旷与压抑,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忐忑之情,莫大的紧张几乎让快速跳动的心脏蹦出了胸腔。
看着已经显示在屏幕上的一行数字,拇指放在拨出键上却是那么的软弱无力,那一刻,似乎再无力气去轻轻地按动一下。
曾经无数次,在痛苦的时候、在快乐的时候、在委屈的时候、在需要安慰的时候,我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拨下这个号码。然后,我就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理解与回答。
但是,现在呢?我能得到的是什么?还会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深深吸下了一口气,抛下内心里各种患得患失,一狠心,拇指重重地点了下去……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了接通的声音,几声过后,是轻轻的吧嗒声,一个睡意蒙眬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说:“哪位?”
就在那同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原来苦思良久,早就已经考虑好的话语随之消失于九天之外,整个人变成一片空空荡荡,不着边际。
“哪位?!”电话里面又一次传来了那个声音,但是语气里多出了一种不耐和疑虑。
拿着电话的我,终于再次回过神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之后,万分艰难地张开嘴,吐出干枯晦涩的两个字:“三哥!”
这是阿标的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之后,我第一次叫三哥。
电话两边都突然变得沉默,耳边传来的只是轻微的电流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良久过后,喘息声终于开始平静下来,我听见三哥在另一头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缓慢开口道:“什么事?”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但能听出同样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百感涌上心头,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再次叫出了一声:“三哥……”
听到我的呼唤,电话里再次传来了一阵沉默,但是这次的时间明显要比上次短了很多,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了三哥的回答:“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三哥,茶楼那次你要办我?……”我终于问出了这句憋在心里几天,也折磨了我几天的话来。
打拼3 第一部分(15)
无论平时我显得多么坚强和无情,但是茶楼那次阿标和鸭子对于我的袭击,总在深夜浮现于脑中,就像是一只附在脊髓之中*精血的妖虫,让我时时刻刻都感到痛苦噬心,不得安宁。
这句话刚说出去,我有一种很大的轻松,就像是放下了一副重担,只是,马上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更不好受的情绪。那一刻透过手上的手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电话两端复杂而又紧张的心态。
除了刻意控制的呼吸不断响起,我和三哥又一次地陷入了痛苦的无声当中……
“办黄皮那年,过年之前,我去你家里找你,你还记得不?”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哥的声音响起在耳边,语气恢复了开始那种平淡和冷静。
“记得。”
三哥的问话,让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起多年前的往事。但是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那年在满街的风雪中,我和三哥走在九镇的大街上,商谈着办黄皮给险儿报仇的一幕幕,立即浮现于眼前。
“那天,我已经劝过你了,这条路不好走,回不了头的。我说过,希望你记着,能为你做的,我已经做了。”
通电话以来,三哥一直都在大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希望可以和平时一样地冷静淡然。但是这句话从电话里面传过来的时候,我明显听出了语气中难以掩饰的悲痛与伤怀。
我猛地把电话从耳边拿了下来,死死地盖在被单上,再也控制不住地重重吐出了几口气,想要一次吐尽胸中的那些郁结。
我完全明白了三哥的意思!
那一刻,我也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有些疲惫,也有些意兴阑珊的三哥靠在街边的栏杆上,望着我说:“我懂的,我也知道说服你们的可能不大,要搞你们就搞吧。希望等你们到时候不要像我一样地后悔,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记着,三哥今天已经帮你做了该做的了。”
是的,那一天,他已经帮我做了该做的。现在,就是他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我们就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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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短短的两句话,却掀起了我心里的滔天浊浪,我无法控制地再次被情绪所左右。当时的我下了一个决心,只要事情还有转机,就一定不和他翻脸,所有恩恩怨怨都让它随风。
盖在被单上的电话里传来了三哥“喂、喂”的询问声,我勉强控制了下情绪,拿起手机,说出了我片刻前作出的一个临时决定:“三哥,我把买码的事给你搞!蛤蟆我也不管他了,我们就这样算哒?”
这句话显然出乎了三哥的意料,买码和蛤蟆本来是导致今天这一切恩怨的起源,两帮人争来争去也无非就是为了这个。三哥应该没有想到,我会到了现在这步,决定完全地放弃。
听着电话里的又一次沉默,我知道三哥在纠结,我也知道我的条件相当诱人,所以,我满怀信心地等待,等待着那一个圆满的结局。
“小钦,你也打了这么多年流了,你晓得我是个当大哥的流子。”三哥的声音终于响起,虽然不是我企盼的回答,却也没有给我坏的提示,甚至还破天荒地叫了我一声小钦。所以,我有些意外,却还是热切地企盼三哥下面的话。
“当大哥就要做当大哥的事,这由不得我。这件事你想要就这么算了也可以,但是光买码,只怕也要不得。”
听到三哥的话,我心里涌起了隐隐的一丝不祥感,赶紧接口问道:“你的意思还要怎么搞?”
“第一,你今后回市里去,不要来九镇哒。”
打拼3 第一部分(16)
我感觉心开始直接沉了下去,这句落差太大、完全出乎意料的话,实在让我不知说些什么。我艰难地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嗯,然后呢?”
“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当着好多人都说了,哪个动蛤蟆我就要办哪个。这件事是险儿引起的,你把他给我,这件事就算完哒!”三哥的口气坚决干脆,不容置疑。
我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脚都是一片冰凉。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挣扎着想要劝服三哥:“三哥,险儿是我结拜的兄弟,和你也是……”
“胡钦,我开始说了,在办黄皮的时候,该做的我已经帮你做了。而今这是打流!”
而今这是打流!这句话说得多么透彻,却又多么无奈。打流,自古到今,这条路上都只有大哥与马仔,只有混得好与吃不开。打流有打流的规矩,而这些规矩是容不下人情的。
无比的绝望向我袭来。恩恩怨怨这么多年,还是躲不过今日的一战,我和三哥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为了和解,我可以放弃很多,唯一不能放弃的就是兄弟!放弃兄弟才能得到的和解,不要也罢。
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三哥,你刚刚说过,当大哥就要做当大哥的事,险儿是跟我混的!”极度的绝望终于让我从感情里面走了出来,对着电话,我说出了这样的一段话。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但是我相信三哥完全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因为他也马上作出了回答:“那好吧,那就这样吧!”
他的语气一扫开始的压抑与克制,终于完全变成了平时的冷静平淡,再也没有掺杂一丝的感情在内。
听完三哥的话之后,我默默地挂上了电话。任何的回应都已是多余。
而今这是打流!
万籁俱寂的午夜,站在窗边,我突然想起了那天与三哥分手之后,一个人待在风雪飘摇的大街。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没有黑白,亦无是非。雪,一片片迷蒙了我寻路的双眼,让我再也看不见来路,找不到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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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先天晚上很晚才入眠,第二天一大早却就爬了起来。这是很繁忙的一天,我和小二爷、地儿三个人都是不停地在打着电话,为明天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做着一切应做的准备。
九镇的马仔都得到了明天集合的通知,留在九镇的几个得力的小弟,也在这一天准备好了小二爷交代他们的一切事务。
地儿在邻市道上的一个朋友,也早早地开车把我们需要的三把大家伙送了过来。中午时分,我又再次给樊主任打了个电话,确定了在他接完险儿之后,我们见面的地点。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忙碌之中匆匆而过,昨晚发生的一切,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起,小二爷和地儿都是一无所知。甚至包括我自己,也好像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变得坚强冷酷,偶尔回想起昨晚与三哥的对话,也感觉仿若梦中,未曾发生一样。
所有的伤感与情怀,在生死胜负面前都已是水过无痕,不值一提。胡钦又变成了白天的胡钦,那个大家都希望见到的胡钦!
当天晚上,除了原本就一直随着我们三兄弟躲在宾馆的胡玮、元伯、鲁凯、周波、简杰五人之外,康杰、小敏、姜明、张飞、炉子、小黑、洪波七人也先后从省城或者九镇赶了过来。
当时的我和小二爷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今天晚上在市里的事不需要太多的人,但是需要能办事的人。所以就随机叫上了我们所有手下里面办事最为利落的这几个。没有人想到过,过了这个晚上之后,我们这个团伙除了九镇六帅之外,在江湖上又打响了另一个外号,这个外号属于我们兄弟之外的其余十二个人,后来别人又加上了当时还在医院的贾义,一共十三人,大家把他们称为:九镇十三鹰。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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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拼3 第一部分(17)
一切准备就绪,当天晚上,我们大喝了一顿之后,各自都早早入眠。没有事情的时候,我每晚都被起伏的心潮折磨得辗转反侧,但是事情来临之际,却什么都没有想,睡得很深很沉。
第二天,醒过来感觉精神百倍,多日里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吃完早饭,我们兄弟都聚集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着樊主任的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心情也随之越来越焦急的时候,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樊主任的号码。心噌的一下吊了起来,全身的血液急剧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