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久皱起眉头,“你还听不懂吗,如果你不想听客气的话,那我就直说吧。”单久露出一抹轻蔑的讥笑,“雷诺,我不想和你扯上更多关系,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跟着你这种一无所有的失败者逃亡?”
“单久……”
“等他们来了,我就会以受害者的角度告诉他们,我是如何被你强迫着同住在一片屋檐下,你又是如何威胁我不准告知别人你的身份来历,我还会立刻告诉他们你逃走的时间和方向。”单久冷笑,“雷诺,你会理解我的,我需要自保。”
雷诺眸色一暗,缓缓垂下手臂。
“我明白了。”
“滚吧。”
……
单久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有力气把雷诺推出门外,重重合上门,单久手心全是冷汗。
在屋里盲目的转两圈,最后放弃的长吁一口起,缓缓坐在床沿。他根本不可能将着屋子在段时间内,伪装成只有一个人居住的模样。
毕竟,雷诺和他住在一起,那么久了。
一人睡床,一人睡地铺。
苦笑,难得今天想和他蹭在一张床上睡的,差点就成功了。
单久烦躁的拉扯着头发。
天知道他该怎么应对兽人世界的军人。
脸色一垮,他当然想跟着雷诺一起走。
不过,像他这样的家伙,跟在雷诺身后,除了拖后腿就只能拉低战斗力。搞不好,本来能逃走的雷诺,也会因为他这个大包袱而被拖累。
单久摇了摇了,把手里的冷汗擦在床单上。
起身从窗口向外面,雷诺已经不在了。
奥利尔到来的速度,比单久预想中要快很多。
在房门被象征性敲响的那一秒,单久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好吧,他承认自己紧张害怕得要命。
单久深呼吸,拉开房门,扯出一抹微笑,“奥利尔先生,您怎么来了?”视线瞥向奥利尔身后,一顿,“请问……您身后这些人是?”
奥利尔挤出一个比苦笑更干涩的笑容,“小单久,我们是来找雷诺的。”
“雷诺?”单久脑袋一歪,眨了眨黑亮的眼睛,“雷诺是谁?”
奥利尔笑容一僵,瞬间了然。肯定是家里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苦着一张老脸,奥利尔看向身后,“很抱歉,似乎,出了点意外。”
“没关系。”
奥利尔背后的军官露出一抹浅笑,踏步上前,将奥利尔挡在了身后,“镇长先生,我们需要单独和这位年轻人聊一聊,您能暂时回避一下吗?”
奥利尔露出为难的表情。
“请相信我们。”细而狭长的眼睛闪烁着暗光,“只是例行盘查。”
砰,门被关上。
领头的明显是那个眼睛细长的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身着挺拔军装的高大兽人。
“您好,我是莱德帝国地九军团上校,你可以叫我亚瑟。”
单久盯着他细细的瞳孔,后背发麻,就像一条蛇。微笑,“您好。”
“我们并没有恶意。”亚瑟走到床边,细长的手指弹了弹床单,嘴角勾得高高的,“不介意我坐下吧?”
“您自便。”
单久站在小屋中央,身后是一排站得直挺挺的兽人。
亚瑟惬意的架起腿,摸了摸耳垂上闪耀着耀眼光泽的钻石耳钉,“你叫什么名字?”
“单久。”
“是吗?”指腹划过略尖的钻石切面,“很独特的名字。”
“谢谢。”
“给你看两样东西。”亚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相片夹,“这个,是从这座小镇流出的,眼熟吗?”
“挺好看的。”单久笑得干巴巴的。
“这个,是我专门带过来,给雷诺的。”亚瑟又掏出一枚精致的小徽章,捏在指间打量着,“这是我特意为雷诺准将带来的,承载着骄傲与荣誉的勋章。”
单久手指下意识蜷起,“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哪一句?”亚瑟细长的眼睛,透着狡黠的光泽投向单久,“是没听清‘雷诺准将’,还是没听清‘荣誉勋章’?”
单久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
亚瑟没回答单久的问题。悠然起身,在小小的木屋里,散步般慢慢转一圈,“真可怜,我们的雷诺好不容易从上校,熬成了准将大人,结果居然屈居在这种地方。”
“你到底什么意思?”单久下意识拔高声线,紧紧盯着亚瑟脸意味不明的笑意。
“单久先生,你知道,我随时可以以窝藏叛国罪人的罪名逮捕你吧?”亚瑟顿了顿,又笑了,“骗你的,别紧张。”
单久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毒蛇盯上的小白鼠,偏偏对方还不愿一口吞了自己,还要用来解闷消遣。
“你知道,人们并不在意谁为国捐躯,谁立了头等功。”细长的眼睛盯住单久的脸,“比起善人,大家更愿意关注恶人,而且还是能换取大笔金额的恶人。”亚瑟耸耸肩,“为了找回我们的英雄,不得不出此下策。没想到雷诺居然逃到那么偏远闭塞小镇,要不是他带在身边那么多年的相片夹被当作交易货品出现在市面上,又恰巧被我们发现,我真不知道这枚勋章得等到何时才能颁发给他。”
单久轻笑,“所以,你们抛弃了一个在战场上愿意牺牲一切的军人,在突然发现他还有利用价值后,编造了一条可笑的罪名扣在他头上,为了只是想借用大众的力量,将他重新束缚在你们的掌权之下?”
“差不多是这样。”亚瑟毫不避讳,“我们曾经以为雷诺只是一个运气好,不要命,死脑筋尊重上级一切命令的可悲半兽,是的,半兽,我们从没见过雷诺化成彻底的兽型,这导致我们认为雷诺根本就没有完全兽化的能力。可惜我们错了。”将勋章重新揣回口袋,“在决定牺牲雷诺的那场交易里,上头意外的发现,雷诺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有用得太多了……”
单久呡紧嘴唇,手指不自然的缩紧又松开。
“你知道雷诺的兽型是什么吗?”
“不知道。”
亚瑟咂咂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大的物种,至少我以为,那只是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看得出来,你在嫉妒雷诺。”
亚瑟眼睛一眯,锐利的投向单久,片刻后,他重新露出笑容,“没错,我是挺嫉妒雷诺的力量。不过,强大又如何,不懂得如何利用自己一切优势的盲从者,永远是个失败者。”
“这句话可真酸。”
“你可真是一只讨人厌的猫咪。”
单久皱眉,眯起眼睛看向他。
“刚刚兽化不久吧?是不是还不能控制好力量?”歪着嘴笑笑,“雷诺之所以能显示出完全的兽型,也许只是因为在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放在平时,他也不可能兽化成完全态。”
摸了摸耳垂,嗤笑,“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
第28章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一直抱怨自己兽型没有毛的雷诺;究竟是什么模样了。”回敬亚瑟一个歪嘴的怪笑,“不过我可不想从你嘴里听到,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雷诺的兽型是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侮辱。”
亚瑟不为所动;“怎么?这样不计后果的激怒我;就是为了给雷诺多争取一点逃跑时间?”
单久沉默,努力绷直后背。
“我们差不多也聊够了。”
亚瑟打个响指,原本木桩一样挺拔在小屋里的兽人立刻上前;压制住单久;一脚踢向后腿,单久立刻失去重新跪在地面,膝盖磕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说吧,雷诺往哪逃了?”
“我不知道。”
亚瑟眯起眼睛,本来就狭长的眼睛显示出诡异弧度,“老实说,我的脾气不怎么好。”
“看得出来。”
“和我顶嘴很有意思吗?”
咧嘴,“还不错。”
“啧啧。”摇摇头,“总有人喜欢自讨苦吃,你乖乖的告诉我,雷诺在这呆了多久,什么时候逃走的,朝着哪个方向去了,穿的什么衣服,这样我们大家都能和和气气,多好?”
“无可奉告。”
亚瑟眯起眼睛,突然抬腿踩向单久后背,将他狠狠压向地面,“说!”
“我不知道!”
活动一下脖子,亚瑟轻轻说,“把他压在地上。”
“是。”
单久被人掐着脖子,反剪着双臂,狠狠摁倒地面上,侧脸摩擦到粗糙的地面,一阵沙沙的顿痛。
“还是不知道吗?”
“不知道。”
亚瑟露出满意的微笑,“不错,看来雷诺对你真的挺好,值得你这样去庇护。”
“真遗憾,肯定没人为了你去做这种事。”
亚瑟一直笑着,冰冷而虚伪。他故作无奈的叹一口气,又一次摸了摸的耳钉,“我不介意多陪你玩一玩。”
单久撇过视线不看他。
感觉到手被强行扳过,手掌被摊开在地面,单久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开始徒然挣扎起来。
“害怕了?”亚瑟声线带着嘲笑,他从容缓慢的摘下耳钉,蹲下,轻轻点了点单久的手心,微笑,“我看看啊,啧,真是漂亮的手指头,那么,我们先从……食指开始吧?”
……
奥利尔被人拦在门外不能进入,焦躁得团团转。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后小镇镇长,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情。他感激雷诺帮助过自己,却也没有胆量去帮助对方。
毕竟包庇叛国罪人的罪名,他实在承受不起。
可是,在听见单久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屋里传出后,奥利尔彻彻底底的后悔了自己所作下的决定。
亚瑟蹲跪在地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捏着沾满鲜血的耳钉,一副无聊到底的表情,“还是不愿换一个答案吗?”
单久的左手,五根指头血肉模糊,他的声音早就沙哑的变了调,眼眶猩红,眼珠里满是血丝,“我真的……不知道,雷诺走时,我根本没有看他离开的方向。”
“何必为了雷诺忍受这种痛苦呢?他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士兵独自逃跑,现在,同样的,他也抛弃了你。”亚瑟颤抖着肩,笑得诡异,“瞧瞧你这副模样,多可怜啊。”
弯腰,凑近单久的耳边,轻声说,“其实,我根本不在意雷诺逃到了哪,我根本没想过要带这么一个会威胁我势力范围的对头回去,如果我真想逮住雷诺,绝对不会和你在这里玩这么久的过家家。”视线转向单久的手指,“是不是突然觉得,此刻忍受的痛苦,都白费了?”
单久咧嘴,“怎么会白费,至少我确定了雷诺有足够的时间逃离这里,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诚意的要带他回去,做他的帝国准将,雷诺他现在至少已经和你保持了安全距离,你……威胁不到他的安全了。”
亚瑟笑容瞬间狰狞起来,“没错,我是没打算活着带着雷诺回去,不过既然他逃了,也正好,避免我和他正面对抗。”摸摸耳垂,“现在,我的报告内容可以确定了,雷诺准将再次背叛帝国,去向未知。”
“派你这种败类来寻找雷诺的下落,这种帝国,背叛了也是理所应当。”
“小家伙,你怎么总是学不乖?”弯着嘴角,将还刺在单久指尖的耳钉拔出。
单久的背脊机械的抽搐着,浑身都在发抖。
亚瑟兴趣缺缺的叹口气,起身,从口袋里掏出本该属于雷诺的荣誉勋章,扔在单久面前,“留给你做纪念了,谢谢你陪我消遣了这么一段时间,老实说,在你最开始惨叫的五分钟里,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单久瘫软在地面没有回应他,汗水将他的头发打湿,黏在苍白的侧脸上。直到房门被拉开,一行人走出去的凌乱脚步声,以及最后关门的声音响起后,单久才缓缓将蜷缩起身体。
过了一会,奥利尔干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不停的敲着门。
单久睁着眼睛半天,终于缓缓爬起来。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奥利尔看着眼前的单久,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不是您的错,替我谢谢迦亚。”单久用右手缓缓合上门,垂下的左手不停滴着血,“我很累,休息了。”
单久用右手一个接一个翻腾着柜子,直到找到上次雷诺给他包扎时,身下的半瓶消毒药水,和半卷纱布。苦笑,上一次有雷诺绷着一张严肃脸,给自己小心翼翼的包扎,这一次,他只能靠自己了。
……
雷诺在黑漆漆的森林里迅速穿行。
他努力说服自己。
自己独自一人离开是正确的。
带上单久,如果被抓,他一定会受到牵连。
只要单久将罪名责难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军队的人绝对不会为难他。
小镇的镇民都很喜欢单久,他们会照顾好他。
可是。
不论雷诺如何自己催眠,他还是难以抑制的想要回到木屋,把单久紧紧带栓身边。雷诺的理智正一步步走向崩溃边缘。
突然,雷诺脚步一顿。
他要回去,带上单久,一起离开。
单久是他的,他雷诺·范恩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追随的人,除了自己,没人能得到单久。
夜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呜的低鸣。
在返回的路程中,雷诺终于意识到有不对劲。
太平静了。
仿佛,根本没有人在搜寻追捕他这个在逃犯。
雷诺皱起眉头,一路上畅通无阻,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来到两人居住的小木屋,雷诺望着黑漆漆的窗口,定了定神。
抬手,敲响房门。
“单久,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雷诺眉头夹得更紧了,用力敲打房门,“单久,你在吗?”
在一沉静默后,雷诺一脚踹开房门。
不堪重负的木门,吱呀一声,歪斜吊在一边。
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狠狠刺激到了雷诺,他大脑里紧绷到极限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崩断了。
“单久?”
雷诺哑声喊着,他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在下一秒就会从胸腔挣脱而出。雷诺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胡乱摸索着吊灯开关……
突然,雷诺动作一顿,喉咙仿佛被人卡住,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轻轻的,缓慢的,小心翼翼的走到小屋中央的木床边,颤抖的双手抓住床沿下方,用力往上方一抬。
单久弯曲着膝盖,弓着后背,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无声的躲在木床底下。
两人对视瞬间,单久低声说,“你怎么回来了?”
“单久……”
“我刚才好好的考虑了一下,”单久低垂着视线不去看雷诺,“其实我可以不吃那么多肉,偶尔也能帮你分担家务,虽然跑得比较慢,但是变成兽型得时候不是很重,你能抱动……”单久嗓子越来越低,“你要不要,考虑带着我一起走?带上我一起,不会很麻烦的,我会尽量不拖累你。”
单久用右手扯下颈间的抑制石,结果没有像上次那样变成豹猫的形态。只有尖尖软软的毛耳朵露了出来。
单久耳朵抖了抖,声音更低了,“其实,就算不变成豹猫,也不会很重,你能背动。你要是嫌我腿短跑得慢,可以把我扛在肩上一起跑。”
雷诺叹气,“你先从床底下出来。”
“……”单久继续缩着,“你要是不想带上我,就把床放下来,我呆在下面也挺好的。”
雷诺顿了顿,说,“谁说不想带上你了。”
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其实我骗你的,跟一个叛国犯人浪迹天涯,这听上去浪漫极了。”
砰。
床被雷诺掀翻到一边,“你先起来。”
单久可怜兮兮的瞅他,慢吞吞的坐起来,末了垂头丧气脑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