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媒人来,可你也知道,浙军如今和扶桑人勾结,咱们家怎么也不能将闺女嫁到那种人家去,去和汉奸结亲。而在这世上,能配得上妹妹,配得上咱们徐家的,也只有这江北的总司令了。”
听着方明君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徐玉玲只低下头去,轻声道;“大嫂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明白,以前在津唐时,我就已经久仰贺司令的大名了,妹妹不觉得委屈。”
见她这样说,方明君既是感到欣慰,又是觉得心疼,贺季山虽然位高权重,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而徐玉玲正值二十出头,正是一朵花的年纪,更何况贺季山曾与江南的沈小姐结为夫妻,膝下更是还有一个女儿,让徐玉玲嫁给这样的男人,倒真是能称得上下嫁了。
念及此,方明君轻声一叹,姑嫂两又是说了一会的话来,这一下午的时光,便是这样过去了。
晚间,东安大酒店。
贺季山的车刚停下,便有侍从上前为他将车门打开,男人依旧是一身军装,只一语不发的走进了酒店,何德江紧随其后,看着男人的背影,眼底却是极其复杂的神色。
想起那日,幕僚长与李正平一道去了贺季山的办公室,诸人原本都是准本了一大套的说辞,甚至在私下里都是让秘书打好了稿子,一条条的将辽军与徐家联姻的好处,与徐家若是将女儿嫁到刘家后,对辽军的打击都是理的清清楚楚,就等寻个机会拿给贺季山看,好说服他去向津唐的徐家提亲。
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贺季山原本在批阅文件,看见他们走进来,也不过是头也没抬的问了句;“什么事?”
幕僚长便是开口,刚将徐家的事提了个开头,便见贺季山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对着一旁的秘书甩了过去,吩咐他马上去办,接着便将视线转到了他们几个身上。
“罢了。”他只说了两个字。
所有人却都是怔在了那里,似是搞不懂他这罢了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李正平喊了声;“司令。。。。”
贺季山却是低下头去,翻出了另一本文件,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就那样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派人去趟津唐的徐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诸人面面相觑,却是良久都没有人出声,最后还是何德江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司令,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想让我娶徐家的小姐吗?”贺季山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让屋子里的人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说,司令是同意了?”幕僚长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一脸喜色。
贺季山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哂,“你们不用高兴的太早,还是想想怎样才能让徐家心甘情愿的把女儿嫁过来。”
“司令放心,这事全包在老朽身上。”幕僚长按耐不住的说道,脸上满是如释重负。
贺季山不再多言,他的样子,似乎是心灰意冷,又好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他燃起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后便冲着他们道了句;“行了,下去吧。”
那声音,倦到了极点。
诸人对着他行了个军礼,一一走出了办公室,何德江走在最后,为男人将门关上时,他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只见贺季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手里的烟卷燃起了老长的一截,他也不抽,唯有眼睛是合上了的,似是在闭目养神。
他只看了一眼,便抽开了眸光,男人的身影透着无尽的寂寥苍凉,让他不忍再看,只轻手轻脚的关好了房门,走了出去。
恰如此时,何德江跟着贺季山走到了酒店,看着男人的背影,虽然那魁梧的背影仍旧是不怒自威,威风凛凛,可却还是无可抑制的透出一抹子沧桑与寂寥,那是属于骨子里,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
他蓦然想起贺季山当日说的那两个字,罢了,他心头一震,却好似突然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见到贺季山走来,舞池中有一阵不小的骚动,不过片刻间便是恢复如常,贺季山随着侍从,向着徐家的座位走去,一旁的座位上与舞池里有不少的辽军将领,此时见到他也不论是原本在做什么,皆是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子,对着他立正行礼。
贺季山神情如常,只对着众人还了一个军礼,再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徐家的大少爷已是领着少奶奶站起了身子,而在他们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美丽大方,温柔娟秀的女子。
自然便是徐家的三小姐,徐玉玲了。
159章 我从没打算娶她
翌日,北平城便是纷纷传言,只道辽军总司令贺季山与徐家三小姐徐玉玲已然开始幽会,怕是要不了多久便是好事将近。
而未过多久,又传来贺季山陪着徐玉玲去畅春园看戏的消息,惹得传闻越演越烈,甚至有好事者,已经开始纷纷揣测贺季山与徐三小姐的婚期。
这一日,贺季山刚回到官邸,就见囡囡独自坐在洋楼前的台阶上,小小的胳膊环着双膝,看见爸爸的车,便是从台阶上往下跑。
贺季山担心女儿摔着,连忙下了车,上前几步将孩子抱了起来。而囡囡看着爸爸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却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贺季山心口一窒,只为孩子擦去泪水,温声哄道;“囡囡怎么了?”
“爸爸,你是不是要结婚了?”孩子的声音细小,剪水双瞳里泪水盈然,只显得可怜兮兮的。
贺季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只道;“囡囡听谁说的?”
“周嬷嬷和杨嬷嬷说的,她们说爸爸要结婚了,囡囡马上就有新妈妈了,爸爸和新妈妈以后还会生小弟弟,爸爸到时候就不要囡囡了。”孩子刚说完,又是抽噎了起来,她并不哭出声,犹如刚出壳的雏鸟,就那样泪眼汪汪的看着贺季山。
她那双眼睛像极了沈疏影,尤其是哭泣的时候,更是和母亲仿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贺季山看着,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女儿的头顶,温声道;“囡囡别怕,爸爸不会结婚。”
“真的吗?”孩子显是不相信。
贺季山点了点头,说了句;“真的。”
“那囡囡以后不会有新妈妈了吗?”
“不会。”贺季山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囡囡记住爸爸的话,爸爸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女人,就是你妈妈。”
囡囡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小声的开口;“爸爸,那妈妈为什么总不回家?她不要我们了吗?”
贺季山心口剧痛,却是无言以对,他没有说话,只淡淡一笑,将孩子放了下来,牵着她的小手走进了屋子。
一屋子的下人都是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尤其是那两个嬷嬷,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贺季山将孩子交给了奶娘,让她带着孩子上楼,待孩子走后,他瞟了那两个嬷嬷一眼,低沉着声音道;“收拾好东西,马上给我滚。”
那两个嬷嬷皆是吓得脸色惨白,只唯唯诺诺。
语毕,他又是向着其余的众人看了一眼,语气里已是有了森冷的味道;“往后若有人再敢在小姐面前说三道四,我要他的命。”
那最后一句,是无尽的寒意,只让众人听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皆是一个个垂着脑袋站在那里,恭声称是。
贺季山军务甚多,陪伴女儿的时间有限,官邸虽是奴仆成群,却极少有他信得过的,柳妈前两年已是告老还乡,如今的整座官邸里,竟是连个能让他放心将孩子托付的人都没有。
念及此,他的眸光一扫,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陆小姐在哪?”
听他相问,蕊冬赶忙开口道;“司令,陆小姐这几日在忙着出国留洋的事情。”
贺季山闻言,也不再说话,只微微颔首,向着书房走了过去。
………
晚间下了一场大雪,别墅里的热水管子烧的极烫,却是一片的春意融融。
见丈夫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的抽着烟,方明君便是盈盈一笑道;“明日里便是贺季山和三妹妹的订婚大典了,怎么你这做哥哥倒是愁眉不展的?”
徐长谦便是弹了弹烟灰,道了句;“话虽如此,我这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总归是贺季山这人心思太重,让人不踏实。”
方明君便笑道;“你就别多想了,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也看他对三妹十分的好,毕竟咱们三妹无论家世还是样貌都是没得挑的,这样好的夫人,他上哪找去?”
徐长谦却是叹道;“他上个夫人也不过是死了几个月,如今尸骨未寒,他便为了权势来向三妹求婚,这种人,未免太过薄情。”
“先生这话可是错了,当年贺司令可是登过报,与那位沈氏脱离了关系,她如今又算得上哪门子的夫人?”
“他这次若真有诚意,又何故不直接迎娶三妹,却弄什么订婚大典。”徐长谦说起来,仍是愁眉不展。
“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津唐徐家嫁女儿,定是要一步步的来,难道你是要三妹连亲都不定,就直接嫁过去?”方明君不以为意。
徐长谦挥了挥手,不耐道;“罢罢罢,只希望他日后能好好待三妹,我这做哥哥的也就踏实了。”
方明君便是笑了笑,不再开口,夫妻两又是说起了明日里的事来,种种事宜,细细考究。
…
官邸,书房的灯彻夜不息。
“刘振坤那边怎么说?”男人吸着烟,对着一旁的手下问道。
“据说刘振坤知晓了徐家同意将三小姐嫁给司令后,便是气的中风发作,估摸着是有好一阵子下不来床了,现在浙军里的事情全部都是交给了他的长子处理。”李正平不急不缓的说着,眼底终究也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贺季山也是一笑,点了点头,接着道;“让你们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司令放心,一切都是准备好了,明报,北平日报,申报,甚至还有国外一些知名报刊的记者,都已经被安排在东安酒店里住下了,只等明日订婚大典。”
贺季山沉吟片刻,道;“吩咐下去,等明日一过,就让人去美利坚的银行贷下一笔款子,从德国那边将咱们看好的军火定下来。”
“是。”李正平恭声称是。
徐家与美利坚的关系向来甚好,徐家的那几位少爷更是个个都曾在美利坚留学,势力在美利坚盘根结错,向来都是被称为“亲美派”。而辽军有了这一层的关系,日后无论去向美利坚银行贷多少款子,也不过是易如反掌,比之前容易的太多。
“扶桑那边有没有动静?”贺季山以手扣桌,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声音里却满是凛然。
“扶桑那边得知您明日要与徐小姐订婚,已经遣人送来了贺礼,公使也是安置在止园住下,倒没生出什么乱子。”
贺季山闻言,便是颔首道;“让人留意着,有什么事,立马来报。”
“司令放心。”李正平答应着,说完却是并没有走,而是开口道;“司令,有一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属下觉得,司令既然下定决心欲与徐氏联姻,此番又是大张旗鼓的宣告天下,明日要与徐小姐订婚,又为何不干脆迎娶徐小姐,何故多此一举?”
贺季山听了这话,唇角便是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只道;“我从没打算娶她。”
“司令?”李正平大骇。
贺季山面色如常,只道;“此番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徐家已经将女儿许给了我,至于娶不娶,便是另一码事了。”
 
160章 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
这一天,却是北平的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湛蓝的天空纯净的让人心醉,连一丝的白云都没有,因着是贺季山与徐家三小姐订婚之日,从一大早,圣保罗酒店便是衣香鬟影,高朋满座。
辽军中的一些高级将领早已是尽数到齐,因着只是订婚,徐老爷与徐夫人自重身份,便是仍在津唐,没有过来,只将所有的事宜全部交由了长子徐长谦。记者席上早已是人头耸动,不等正角儿到场,镁光灯便是闪个不停了起来。
徐家的其他几个少爷也是携着少奶奶一早便赶到了酒店,个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这几个全是跺跺脚,便会让江北的金融圈震上几震的主,又加上他们的少奶奶也是出身巨族,全是非富即贵,等闲之事是从不轻易露面的,惹得那些各大报刊上的镁光灯只对着他们拼命闪烁。
虽然徐老爷与徐夫人并未出现,但徐家的少爷尽数到场,早已是宣告了世人,徐家有多看重这门婚事。
未过多久,就见酒店的大门被人打开,原来是国务总理常启正到了,在他身后,则是跟着他的独生女儿,常云善。
待看见国务总理亲临订婚大典,众人无不是纷纷站起身子,将常总理迎到了上席,而国务总理的亲自道贺,更是将这场空前绝后的订婚仪式推向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二楼上,一些女眷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手里皆是举着果子露,对着一楼的大厅看去,待看见连国务总理都是亲自道贺后,便有人酸溜溜的道;“不过是订婚罢了,贺司令偏生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倒好像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似得。”
“你也不想想今晚上的女主角是谁,人家可是津唐徐家的三小姐。”就听另一人微微一笑,淡淡开口。
世人皆知,徐家的大小姐嫁给了财务司司长,二小姐则是嫁给了美利坚的约翰议员,轮到这位三小姐,嫁的又是赫赫有名的贺司令,虽然如今不是结婚,可光是这场订婚宴的排场,便也是她那两个姐姐无法比拟的。
“我听说这贺司令的上一位夫人,可是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就跟着贺司令为他生了孩子了,可真是和如今的这位徐小姐不能比。”
“这个自然,那位江南沈氏家中没权没势的,贺司令自然不会看重她,不然也不会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和徐氏联姻了。”
“可不是,还好已经是那边的人了,见不到这些,若是还活着,知道了自己的丈夫这般薄幸,倒真不如是死了的好。”
几人说着,俱是抿唇一笑,丝毫不曾留意到站在她们身旁的女子。直到那女子身边的男人回过头来,这几个女人见到他,便是一怔,继而赶忙笑着招呼;“霍爷。”
霍健东点了点头,只搂住一位身怀六甲,全身笼罩在一件素色斗篷里的女子的腰,将她带到了一旁的包厢里去。
“刚才和霍爷在一起的女子是谁?”待两人走后,便有人压低了声音开口。
“看不出来,倒是觉得有点眼熟。”
“早听说霍爷和总理家的小姐取消了婚约,该不会就为了这个女人吧?你们瞧见没有,她可是怀了身孕了。。。。。”
进了包厢,沈疏影不声不响,由着霍健东扶着自己坐在了沙发上,她那一张小脸雪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向着霍健东看了过去。
“你不用这样看我。”男人在她对面坐下,神色间却是一派的坦然。“我知道和你说了也不会信,不如就带着你来亲眼看个清楚。”
沈疏影全身都是轻轻的颤抖着,她的唇瓣紧抿,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健东见她如此,便是压低了声音,一字字道;“这就是你一心念着的男人,他已经不要你了,你清楚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沈疏影喉间沙哑,满眼的泪水,质问着眼前的男人。
霍健东沉默片刻,却是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在起士林。。。。”说到这里,他便是停了下来,只自嘲一笑,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算了,你早已经忘了的事,我又何苦要和你说。”
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酒店外更是礼